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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换心之后(鹿溪山)


“比起会痒得让人想把骨头挖出来、疼得像泡在辣椒水中、让人一直哈哈大笑之类的蛊来说,美人乡没有那么痛苦,纾解的方式也简单,还有点香艳,有些中蛊的人甚至还请求我将他们身上的蛊换为美人香。”
他指指湛尘,“他不会昏迷太久,醒来后意识可能会比较模糊,如果你想帮他又不想舍身的话,可以去醉花荫,等你们想清楚要不要解药之后再来找我,其实我的解药真的不贵,一次只卖一百灵石,比醉花荫的人便宜太多,你可以考虑考虑。”
他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
湛尘闷哼一声,茫然睁开眼睛,目光虚虚落在花燃身上,唇齿间溢出一声轻吟。
“有人来了?怎么站在门口说话?”崔老头听到动静,从屋中探出头来。
他健步如飞,目光炯炯,走到崔宸身侧,张口谴责花燃,“你自己舒舒服服解了毒,怎么能让自己的同伴忍受这种痛苦?你不知道憋多了对男人不好吗?”
花燃掐住湛尘的脸仔细观察,灵力探入湛尘的经脉,感受到熟悉气息的湛尘没有反抗,任由她施为。
如今他看上去就像一盘秀色可餐的菜,皮肤透着粉红,眼睛水光潋滟,红痣鲜明。
花燃丝毫没有被美色所惑,淡定道:“不是母蛊,不算太难解。”
崔老头:“我们又不想要你们的命,下母蛊干什么,那玩意儿贵得很,你想开了,决定亲解放同伴?我这里面有空房和床,也不是不可以借给你,一口价五十灵石!”
湛尘抬手抚摸花燃的脸,掌心滚烫。
花燃面不改色,细线将他紧紧缠绕起来。
割伤指尖挤出一滴血,血珠里凝聚大量灵力和她分出的一缕神魂,细线在湛尘颈侧割开一道口子,她将精血抹上去。
香甜的气息引得湛尘体内的蛊虫蠢蠢欲动,他锁骨处拱起一个小小的包,小包一路上移,挪动到伤口旁边。
皮肉下出现一点粉红的影子,蛊毒实在太细小,花燃低头凑近要将蛊虫抓出。
她抓住蛊虫时,湛尘猛地一抬头,牙齿咬住她的锁骨,湿热的舌尖舔舐,热气喷洒。
花燃:……
这蛊难道还有其他作用?比如把人变成狗什么的。
锁骨传来痛感,估计是出血了,她是上辈子欠湛尘的吗?一天要放血两回!
蛊不像毒那样常见,平常人碰见蛊可能会束手无措,但刚巧一些简易的蛊毒解法在千杀楼的课程中讲解过。
更何况这是一只劣质蛊虫,其实有不费力的办法,但是她不会。
蛊毒吸□□血,尤其是充满灵气的精血,而神魂是让蛊虫感知到外面是个活人,从而从湛尘体内转移到血珠中。
崔宸和崔老头早在她凝聚精血的时候,见状不妙溜之大吉。
花燃掐住湛尘的脖子将他推开,却被更紧地搂住,锁骨下微微刺痛。
她费力挣开,凝出一面镜子看伤口,锁骨上是两排整齐的牙印,渗出来的血珠被舔舐干净,伤口处还留下一点水渍和一抹红痕。
很好,就算湛尘醒来后忘记发生过的事,她也会让他不得不想起,最好能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答应她把心换回的要求。
崔宸和崔老头被细线绑着脚一路拖回来,小的脸色阴沉沉,老的则一把鼻涕一把泪。
崔老头:“仙子,你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没做过什么大恶,顶多就是敲诈勒索,从今往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百岁老母等着我回去侍奉啊!”
“闭嘴,吵死了。”花燃踹一脚崔老头,“说说吧,蛊从哪来的?”
崔宸:“我自己练的。”
花燃:“你们在哪里养蛊?”
崔宸:“就在家里。”
花燃嗤笑:“说假话可是活不了的。”
她不是没见过蛊的生活环境,养蛊人都对蛊虫十分宝贝,宁可自己住得差,不可让蛊过得糟,况且蛊虫对环境十分挑剔,崔宸家里顶多能养出大蟑螂。

◎我接受你的心意◎
花燃一脚踩住崔老头的手掌, 屋檐下灯笼散发的光芒打下来,她的脸被光线分割,一半在亮处, 另一半在阴影下, 像个凶煞阎罗。
崔老头哭喊:“我说实话!说实话还不行吗, 姑奶奶别踩了, 手要断了!”
细线像是蜘蛛网,把崔宸和崔老头两只猎物紧紧粘住,挣扎不得。
崔宸咬牙道:“蛊是从鬼市买来的。”
花燃:“你们装惨骗人,给人下蛊, 为的就是钱?”
“是, 我们很缺钱。”崔老头哇呜乱叫。
“我一把老骨头带着一个小娃娃,什么也干不了,修为又不高,每天都在饿死边缘, 后面做起这个买卖才勉强糊口。”
花燃:“我不相信你们的解药会彻底解除蛊毒,一旦蛊毒消失, 你们只会被撕成碎片,所以相当于你们有源源不断的收入,一次解药一百灵石抵七天, 一人一年便是五千二百, 若多几个人, 灵石便是成倍增长, 你管这叫勉强糊口?”
崔老头咳嗽两声, 按压着心口, “我们并不是见谁都下手, 专挑那些穿得好又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这蛊毒也是前不久才出现在鬼市,一只蛊花费要不少,我们全部身家也就买了三只,你是第三个人。”
“我只是想攒点钱买丹药提升小宸的资质,让他能够提高修为,至少在这个世上能多一点保命的本事,原先的打算攒够一万灵石就收手,换个地方生活。”
结果创业未半而中道崩途,在一开始就惹上不该惹的人。
崔老头苦兮兮地恳求道:“你要消气就对着我这把老骨头吧,小宸什么也不懂,只是听我的安排做事,你饶他一命,让我做什么都行。”
“闭嘴,求她干什么?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吗?”崔宸抬头,恶狠狠盯着花燃。
“我既然敢做自然想过后果,今日运道不好被你抓住是我活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狼崽子一样的目光在夜色中亮得发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不甘,说起死字也是这般无所畏惧。
花燃:“我对你们的命没有兴趣。”
若是真想做点什么,两人早就没办法好端端站在这里说话,她也不会任由湛尘喝下那杯茶。
在知道湛尘所中的蛊后,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花燃:“带我去鬼市。”
她要挖出幕后之人。
崔老头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鬼市不是每天都开,只有在固定的日子才会开启,花燃不再理会崔家两人,又用推车推着湛尘回去。
像崔家爷孙这样的人在这世间遍地都是,她并不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同情他们,人生在世所做的事情都是由自己选择,所得到的后果应当也由自己来承担。
有人在困境中坚守己心,也有人为利益不择手段,说到底不过人心而已。
这些都与她无关,不相关的事她从来不在乎。
回到客栈,湛尘彻底清醒过来,先前一幕幕混沌而破碎,他躲避花燃的视线,踉踉跄跄推开房门走进去。
花燃岂能让他蒙混过关,紧跟其后走入房间,她绕到湛尘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喂了颗丹药。
“清醒了吗?”
蛊毒刚解,湛尘身体忽冷忽热,花燃说话的声音像是离得极远,他胡乱点点头。
“那就好,聊聊你咬我的这件事。”花燃拉扯衣领,露出锁骨的牙印。
湛尘目光只在她锁骨处停留一秒,便像是被烫到一般狼狈移开,雪色肌肤上的痕迹如此显眼,无比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先前的荒唐。
“我……”
“你得负责。”花燃打断他的话,点点唇瓣,“你还亲我了。”
回忆在脑中炸开,中蛊毒时的幻象重现于眼前,湛尘整个人都是木的,耳边一片空白,只看得见花燃的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有入耳。
花燃伸出手在他眼前摇晃,“你不会是不想认吧?”
湛尘身上突然爆出猛烈的灵力,无数金光在他身侧围绕,他微微弯腰,嘴唇泛白,一双眼失去焦点。
花燃:“你这是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
碰一声,窗户被推开,湛尘已经不见踪影,徒留被灵力席卷过的一地狼藉。
花燃气笑了,有本事他这辈子都躲着她!
荒野,草木寂静。
一个个金光璀璨的字体缠绕在湛尘周身,他的修为开始晃动,练的是无情道,修习的是玲珑心,他可以爱天下苍生,花草树木,却独独不能爱上一个人。
暴烈的灵力将周围一切粉碎,在体内逆流冲撞,他半跪在地上,冷汗浸湿僧袍,他封闭五识,在心口画上阵法,不让花燃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克制过了……
试图让一切回归正途,然而今日之事证明,他根本无法放下。
二十几年的短暂人生里,他在大道上踽踽独行,看不见途中的日升月落,听不见鸟语蝉鸣,他孤独地来到这个世界,原先的轨道也应当是这样继续走下去。
忽然有一天,沙漠涌出甘泉,荒原开出花树,月亮洒下清辉,朝阳涌入他怀。
原来他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花便是花,可是现在,云海翻滚,江潮澎湃,空茫的灵海冒出一朵朵花来。
天平两端是佛与人,当花燃出现在天平上时,结局就已经明了。
原先花燃玩笑般地在他灵海中扔下一把种子,如今寸草不生的灵海里,种子生根发芽。
破碎而凌乱的灵力被压下,暗沉沉的深夜里,湛尘脱下染血的僧袍,清理好身上的伤口,一步步往回走。
花燃被惊醒的瞬间细线已经飞出,在看清来人后停手,刚要抱怨一句,忽然话锋一转,横眉冷对道:“怎么不跑了?半夜三更在这里干什么?想刺杀我?”
湛尘从阴影处走出,眼中晦涩挣扎消失,又变成初见时的清澈澄明。
他向前走,将花燃揽入怀,下巴抵在花燃肩上,“等从飞云宗归来,我便向方丈提出辞呈,离开净光寺。”
花燃:“啊?”
来真的啊?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就大变样了?
“为什么非得去飞云宗,就不能现在回寺吗?先把心换回来。”花燃任由他抱着,语气起伏像是撒娇。
她伸手按在湛尘心口处,心脏在手掌下跳动,她的血是冷的,心应当也是,不知道老和尚会不会后悔让她和湛尘换心这个荒唐事。
她提醒过老和尚的,可惜他不听。
湛尘:“等飞云宗之行结束后,可以吗?”
“好吧,也没什么所谓。”花燃让步,在湛尘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一下。
揽住她腰身的双手力气突然加重,下一刻又猛然松开,湛尘后退一步,说话卡壳,“你、你先休息。”
说完转身离去,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出门前还不忘关上花燃的屋门。
人离开后,满室寂静,花燃看向禁闭的窗户,那里还有一只灵纸鹤传完消息燃烧留下的碎屑。
一个时辰前,花燃收到闻惊风的消息,上面只有三个字:杀湛尘。
她无从分辨这是千杀楼的任务,还是闻惊风的个人私怨,但是湛尘不能死,至少目前不能死。
换心的事情世上只有三人知道,老和尚、她和湛尘,不管是对她还是湛尘来说,一旦被人知道这件事,无疑是危险的。
她揉揉眉心,今夜无论如何都没法再睡,干脆去醉花荫找一下三娘。
反正醉花荫的人昼夜颠倒,三娘估计还没睡,至于会不会打扰到对方,这不在债主的考虑范围内,债主催债就是无时无刻。
刚推开房门走出去,隔壁的门随之打开。
湛尘:“你去哪?”
花燃嘴比脑子快:“醉花荫。”
湛尘脸色沉沉:“你还要去?”
“我去醉花荫都是正经事好吗?要去问问三娘知不知道鬼市卖蛊的事。”
花燃原先还有点心虚,有种出去花天酒地被家中妻子逮住的感觉,转念一想,她又没做过什么事,去醉花荫都有正当理由,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湛尘:“这个点去?”
花燃点头:“她们晚上活动,白天休息。”
湛尘:“我同你一起。”
“算……”看见湛尘的脸色,花燃嘴边的话一转,“好啊,一起。”
带不带湛尘都没关系,她只是习惯性地独自行动,本想着湛尘出去折腾一晚,还是早点睡觉休息,又联想到先前字条,又感觉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湛尘牵住花燃的手往外走,将手上一直带着的佛珠系到花燃手腕上,宣誓主权的意思十分明显。
花燃:“没必要吧?”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黏糊,怪不习惯的,有点吓人。
湛尘坚持,“有必要。”
“佛珠就算了,但是你一个和尚拉着我走在路上是不是不大好?有损你们佛修的形象。”花燃晃晃手。
湛尘:“你可知在南山岛外有许多邪修?”
花燃点头,“我知道啊,苍蝇的孵化地,时不时跑出来一两个做恶,不都被你们名门正派的人杀干净了吗?”
她开了头便止不住话,“我去过南山岛外,那里的人没一个干净的,比崔宸那个小孩狠的遍地都是,天真的孩子在那可活不下去,你可千万别去,不然指不定被骗还帮人家输钱。”
崔宸那点小伎俩都能骗过他,要真去到南山岛外,不得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湛尘:“你去那做什么?”
“有个任务跑进去,我去杀他。”花燃一句话概括,“等等,话题是不是扯远了?这跟邪修有什么关系?”
湛尘轻描淡写道:“没人知道我是谁,梦蓬莱的邪僧也不稀奇。”
花燃:……
要把这锅推邪僧头上的意思是吧?

◎穷买家认识的也是穷卖家◎
深夜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 进入到醉花荫,喧闹袭来,好似去到另一个空间。
嬉笑打闹声隐隐约约, 客人的脸在阵法遮掩下有些模糊不清, 而醉花荫弟子们不收影响, 一张张精心打扮的脸把各人特质放到最大, 如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轻纱晃动,有人注意到花燃走进,看清她是谁后走过来打招呼。
鹿一样灵动的女弟子风一样扑来,飘摇的裙角像一只蝴蝶, 掀起一阵甜香, “阿燃可是来看我的?”
她嗓音清清脆脆,干净如鹿鸣。
花燃食指点在她额头,禁止她贴上来,“我找三娘。”
“我跟三娘比差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人家在这里等你好久。”女弟子捂住额头,收起故意卖弄的娇憨, 低垂的眉眼显得可怜兮兮。
感受到手指上加重的力气,花燃头大,扔一把灵石给女弟子, “自己玩去, 不要烦我。”
女弟子脸上的表情瞬间收得一干二净, 捧着灵石欢天喜地地离开。
继续往前走, 有一个女弟子伸手要揽花燃的手臂, “仙子姐姐……”
手掌中途接住扔来的灵石后, 话也不说完便离开。
下一个是男弟子, 一句“仙子”还卡在喉咙未出口, 便对上一双死亡视线,湛尘目光如炬。
男弟子瞬间闭嘴,长叹道:“原来仙子看不上我等,竟是身边有如此明月,我如萤火,自然比不上明月之光,幸好我在楼中苦等,终于仙子等来,不枉……”
灵石入手,他咏叹一般的声调消失,快速道:“仙子人美心善,郎君英武非凡,实在天造地设,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花燃被一群莺莺燕燕惹烦了,灵石全部扔给靠近的一个女弟子,“分给大家。”
这下终于没人再贴过来要赏钱,她也能顺利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上楼去。
在她身后,一群弟子窃窃私语。
“出手真大方,我手里就有快一万灵石了。”
“凑一凑,明天一起给三娘吧,醉花荫欠了这么多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完,你们说如果我们一起到花燃面前哭,她能不能给我们免债?”
“你们也真是胆大,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过去要赏钱?”
“你刚闭关出来,之前没怎么跟花燃接触吧,其实她不可怕,要是她凶你,你就哭得好看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个和尚才可怕,你们没看见刚才他看我的眼神,我都是硬着头皮才把词说完。”
“人家名花有主,你这棵草还过去贴,花主不得把你铲了。”
三娘目光呆滞,自从遇见花燃之后,她身上的工作量突然翻倍。
之前是白天教舞,晚上开店,好不容易糊弄完花燃,又处理好手头的事情,还以为能好好睡上一觉,结果刚睡着就被两个恶人从睡梦中喊醒。
她目光幽幽,疲惫的身躯犹如幽魂,目光瞥过两个恶人交握的手,“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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