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见外道:“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海妖不理会她。
花燃:“正巧我欠你们海妖一个人情,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如果把你从这里放出去就当是两清,你说怎么样?”
海妖忍不住开口道:“又一个恶毒又愚蠢的人类。”
“那就这么说定了。”花燃无视海妖的话。
她在牢中转悠,和牢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既不哭喊也没咒骂,兴致勃勃地看来看去,引来几个人的注意。
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人叹气道:“道友也是来岛上寻机缘的?独自一人?”
花燃随意点头,目光从说话的修士身上探过,牢中的人一眼看过去修为参差不齐,手上都戴着和她手腕上一样的金属银环。
说话的修士又重重叹一口气,摇着头向角落走去。
这回轮到花燃提问,“他们把你们关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修士摇摇头不说话,蹲在角落装蘑菇,气息颓靡,眼神空洞洞地望向天花板,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这里的人精神状态好像都不怎么正常,花燃又试图和其他的人交流,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摇头,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消息是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瑟瑟发抖的刘叔,对方竟然真的在岛上,身体看上去没有外伤,就是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
角落里堆着的人实在太多,她挤不进去,直接将抱头缩着的刘叔提溜出来。
“刘叔,刘叔?刘叔!”
刘叔的身体颤抖着,坐在地上膝盖弯起,双手抱头将自己埋起来,死活不肯抬头。
花燃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惊惶抬头,看到花燃后激动道:“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走不了。”花燃提着刘叔找到一个干净地方坐下。
这里靠近门口,守卫就在不远处坐着,以至于这片地方根本没人,周围一片干干净净。
刘叔不敢坐,花燃摁着他坐下,“说说吧,都发生了什么?”
岛主只扣下进岛寻机缘的人,对于开船的渔民不会动手,既然刘叔在这里说明事情出现意外。
刘叔被花燃镇定的姿态安抚住,慢慢冷静下来,开口道:“我送三个人到这座海岛,本来说是五天后再来接人,结果他们突然扣住我,把我也一起带上岛。”
他语速加快,“这里的人都是疯子,我被抓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扛着一具尸体往外走,那具尸体已经完全干瘪下去,身上全是刀口,但一点血没流出来。”
“他们在收集人血!太可怕了!快跑,你快跑!我一把老骨头跑不动,你回去告诉我家里人,我有私房钱藏在……”
“哦?”花燃打断刘叔的话,重点全在第一句话上,“拉你上岛的人呢?”
刘叔停嘴,抬手往人群里点了三下。
花燃起身,绕到最近的第一个人后背,伸出左手绕过脖子一把掐住他的咽喉,手下一用力,对方软软倒地。
她身边瞬间清出一片空白之地,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她。
被岛上的人割血虽然痛苦,但不至于死亡,至少还有一点求生的希望,但花燃这个疯子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比岛上的人还要可怕!
花燃甩甩手,走向下一个人。
对方被她吓到,拼命往人群里缩,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干什么?!在这里动手,就不怕他们先杀了你!?”
“这就不劳烦你担心,反正我会活得比你久。”花燃笑着向前走,还不忘安抚其他人。
“大家不要紧张,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是第二个,还剩最后一个。”
另外一人听了,心下一横,站出来和第二人一起面对花燃,“单凭你一个如何能对付我们二人,现在大家灵力都束缚,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花燃无所谓道:“那你们一起上吧,我也省点时间。”
没有灵力,她的身体素质同样不弱。
梦蓬莱少有体修,只有一些资质不佳修为难升的人,或像净光寺这样要求修习身体感悟大道的之外,修肉.身力量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千杀楼也是个例外,从小灵力身体一起修,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自然也要比常人更强一些。
没了灵力的两个修士在花燃眼中就是两只蚂蚱,虽然目前右手断了不能动,但捻死蚂蚱还不算困难。
花燃的所作所为引起极大恐慌,不过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说是报仇,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
刘叔战战兢兢,敬畏地看着花燃。
花燃也不在意,以前出任务时她偶尔会伪装成普通修士混迹在人群中,有时候任务时间比较长,也交到过一两个朋友。
他们在知道她的身份或看到她杀人的手段时,都会露出这样警惕畏惧的表情,她早已经习惯。
她这样的人,和他们不一样。
她回头朝刘叔笑道:“我会带你离开这座岛,就当是你送我到深海,助我拿到聚月珠的酬金。”
刘叔呐呐,嘴唇抖动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先前听说过花燃在集市对断天帮的人大开杀戒,但毕竟只是听闻,今天亲眼见到花燃谈笑间取人性命,还是有些恐惧。
“聚月珠?”这个词引起海妖的注意。
花燃点头,“是啊,一个有点老的海妖给我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欠你们人情?”
海妖神色不明,“大祭司怎么会把宝珠随便交给人类?你对我的族人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问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回想到歌声带来的梦魇,花燃脸色不太好。
她心情不好时,也不想让别人太高兴,“你们海妖不是挺团结吗?怎么你被逮到这里来,都不见有海妖来救你?都说海妖强大,我看也就不过如此。”
海妖脸上阴沉,“我叫水凇,不要叫我海妖。”
花燃:“好吧,海妖水凇。”
水凇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能从这里逃出去吗?我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天,从没见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说不定过几天我就能看到你被抽干血,尸体丢到海里喂鱼。”
“鱼吃我的尸体,你们又吃鱼,不觉得恶心吗?”花燃问。
水凇一梗,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这样一说确实有点恶心,他冷着脸不说话。
花燃敲打牢笼的铁柱,铛铛挡的声音令周边的人又往后退几步,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
门外的守卫被引过来,恶狠狠地踹一脚铁柱,恶声恶气道:“干什么!?活腻了不成,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花燃贴着栏杆站,丝毫没有被吓到,两人的距离很近,她忽然伸出左手往守卫下巴处划过,在他下巴留下一条细小的伤痕。
守卫暴怒,运起灵气要动手。
牢房里的人已经全部挤到角落,已经实在没法继续向里挤,众人还是使劲钻,试图离花燃再远一点。
这个疯子,不仅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自己的命也不当命!
◎做人,就是要随心所欲◎
想象中鲜血四溅的场面没有出现, 花燃躲闪不及被第一道攻击打中肩膀,第二次攻击却迟迟未至。
守卫动作变得迟缓,最后停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光空茫, 脸上细小的伤口微微泛出紫色, 在青色胡茬的遮掩下并不显眼。
花燃揉着右肩, 感叹自己的右手臂真是多灾多难,刚被打断又受一击。
“清理尸体,小心点别被人发现,再去拿一桶海水过来。”花燃命令道。
守卫愣愣打开大门, 把尸体装进乾坤袋, 所有人都看着他,心中对花燃的畏惧更甚。
水凇:“你对他做了什么?”
“可能他觉得打伤我很抱歉,所以比较听话吧。”花燃张口就来。
岛上的人能收走她身上的乾坤袋,收不走她藏在指甲里的毒, 十只指甲全是不同种毒,幸好断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 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还糊弄得如此明显,水凇生闷气, 硬邦邦道:“人类就是阴险, 既然你能控制他,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把你放走?”
“不行。”花燃摇头。
这种毒还没有强到能让人言听计从的地步, 只能命令守卫做一些简单的小事, 像是开门放人这种违反守卫原则的事情, 只会让他更快清醒。
水凇问:“你能控制他多久?”
花燃诚实回答:“不久, 等他把海水拿回来就差不多了, 而且只能用一次。”
指甲里的毒就那么一点,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只是习惯身上必须带点东西,紧急时刻说不定有用。
“你要海水做什么?”水凇又问。
这个人类实在奇怪,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外,这样难得控制守卫的情况下竟然只要一桶海水,一桶海水能做什么?
花燃:“你很快就知道了。”
守卫扛着一桶海水回来,脸上隐隐闪过挣扎,药性已经撑不住多久。
花燃:“把水泼到海妖身上。”
守卫照做。
眼睁睁看着海水泼到自己身上,水凇脸上满是隐藏不住的惊讶,他安静待着不言不语,想看看花燃还有什么后招。
谁知泼完海水之后,守卫迷迷糊糊地向外走,显然是不再受控。
他有些遗憾,还有点幸灾乐祸,“控制时间已过,现在他不再听你的话,你没办法达成目的了吧?”
花燃:“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啊。”
“什么时候达成……”水凇猛然反应过来,“你让他拿海水就是为了用来泼我?”
是不是有病啊?!
花燃点头,要海水泼水凇是其一,其二是为清理尸体。
“你现在应该没那么难受,看来关于海妖的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传闻中,海妖若是离开海水太久会虚弱,身体出现变化,这种变化对他们而言是折磨且痛苦的,有些人抓到海妖之后会用离水的方式驯化他们。
原先水凇的嘴唇皲裂起皮,头发也干燥枯黄得像地里将死的杂草,被海水一泼,身上的状态有所好转,至少那一头枯草又恢复些许生机。
水凇一时又惊又怒,搞不明白花燃费这些功夫是想验证所谓的传闻真实性,还是真的想让他好受一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燃:“怕你熬不过去死掉,给你浇浇水,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没有!”水凇口是心非,抿紧嘴唇转过身去背对花燃。
她怎么能这么随心所欲地行事,怪不得会被抓!
花燃也不在意,坐在地上靠着铁栅栏闭目养神,今夜一直在跑动和说话,加上肩膀的伤还未处理,她此刻有几分疲倦。
上岛时是黑夜,岛中因阵法的缘故看上去是白昼,被抓住关进牢房之后,天恢复成和岛外一样的夜晚。
她闭着眼睛,感受心脏的位置。
湛尘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没移动过,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眼睛刚刚治好不会又被弄瞎吧,她可没有第二颗聚月珠了。
在胡思乱想中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被叫醒时还有点迷糊,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抬手将手背贴在额头上,感受到额头微微发热。
生病了……多少年没生过病,竟然在这个时候发起低烧来。
她偏头看一眼右手,或许是岛主人存心要磋磨她,根本没给治疗的药物,手臂的伤没能及时医治开始发炎,灵力又被禁锢无法运转,所以才会发烧。
两个守卫走进牢房分发丹药,一些人乖乖吞下,而有些抵死不吃的人也会被强制灌下去。
花燃选择主动吃下丹药,丹药入口即化,根本没有藏在嘴里的可能,甜蜜的味道从舌尖滑入喉咙。
是药,她体内泛起些许温度,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吃完丹药,她和另外一个人以及水凇就被守卫带出去,这里的屋子有点绕,守卫左右拐弯好几次都没到达目的地,周围的血腥味倒是越来越浓郁。
路过一间温度极高的屋子,她从门中看去,匆匆间只看见屋里面摆着数个丹炉,每个丹炉前都有修士正在炼丹。
灼热的温度透过屋子向外涌出,热浪滚滚,甜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跟押送的守卫聊天,“你们割血是用来炼丹?”
守卫惊奇地看着她,一笼等死的修士里就没见过这么活泼主动的,他没有回答花燃的问题,冷冰冰地把人推着向前走,很快越过那间丹炉房。
“歪门邪道!丧尽天良!迟早要遭天谴!”
被押送的另外一个人体格还算正常,精神也没有被摧残得太萎靡,此时还能痛骂出声。
同样是被带走水凇则一片漠然,无动于衷地向前走。
他们被带进一间屋子,屋中摆放着一个个洁白的瓷碗,在入口处有一排极其锋利的刀片,从旁边经过能看见刀片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屋子里出乎意料地干净,也闻不见什么异味,甚至连点灰尘都没有,与想象中恐怖腐败充满难闻气味的刑房相距甚远。
岛主人似乎很爱干净,就连在关押上百人的大牢里也都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残留污渍和味道,连修士们坐久了的破旧稻草也会及时更换。
第一个放血的人是陌生修士,两个守卫牢牢拷住他,将他的手扯出来在手腕上划一刀,取过瓷碗放在手下接血。
这一幕像极平常人家过年时杀猪的场景,只不过参与的两者不是人和猪,而是人和人,就显得这个场面莫名有些诡异和悚然。
修士痛苦挣扎,只不过挣扎越激烈只会让手腕上的血流得更快,很快他开始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起来。
等装满三碗血后,守卫往他嘴里丢颗丹药,他手上的伤口愈合,被带到一旁去等待,他神色颓靡,再也叫喳喳不起来。
第二个是花燃,还是同样的流程。
花燃没挣扎,任由血液涌出,她注意到前一个修士血液中带着那股奇怪的异香,只不过味道淡很多,需要仔细闻才能闻见一点。
联想到先前牢里守卫要他们吃下去的丹药,岛主人是想把他们变成带着药效的活人血包?
放完两碗血的花燃唇色发白,头本来就有点晕,现在开始隐隐发胀,一阵一阵地疼,心跳变得极快,到难以忽视的地步。
其中一个守卫本来还想接第三碗血,见状停下手中动作,给花燃喂止血丹药,将她赶去和先前修士一块站。
水凇只被收走一碗血,他的待遇比另外两人好一些,除去一颗止血丹药,还有一个补气血的。
取血结束,三人被带回牢房。
刘叔从人群中挤出来,匆匆跑到花燃身边,着急道:“没事吧?”
他今天一睁眼就不见花燃,听其他人说是被守卫带走,心下急得不行,生怕花燃出现意外。
看着小心翼翼的刘叔,花燃摆摆手,“没事,别管我,你找个地方好好待着别乱走动。”
看见人在眼前动,她就发晕,没心情和精力说话。
她看着手腕上的金属圆环,思索用秘术催动灵力强行冲开禁制的必要性,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脱身不是问题,但现在还有一个刘叔和一个水凇,事情就变得有点棘手。
她的任务从来只有杀人,哪有救人这样复杂的问题?
在她闭目思索的时候,察觉到一道气息正在靠近,她睁开眼睛猛地站起伸出左手向对方探去,手腕在半路被人轻轻扣住。
瞳孔里完整印出来者的模样,花燃卸力,整个人往前倒,“你怎么才来啊……”
再晚点来,她都要以为他被困死在外面的阵里,想要出去救他了。
净光寺的人跟种在屋檐下的花朵似的,娇娇弱弱,不知人间险恶,真怕哪天死在外面的狂风暴雨中。
湛尘身体僵直,花燃扑进他怀里,一张脸埋在他心口上,温度高得不像话。
他察觉到不对,温度高不是他的错觉,花燃确实在发烫,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红晕。
先把花燃手上的禁制解开,他问道:“你怎么了?”
难道是中毒?
他身上没有解药,还得找一找花燃的乾坤袋被放在哪里,得先拿回来才行。
突然恢复的灵力冲击她干涩的经脉,昏沉的感觉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很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花燃脸颊发烫,额头有一小块肌肤贴在湛尘脖颈裸露的肌肤上,感受到额头的凉意后,她把脸贴上去,几乎贪婪地汲取着这点冰凉。
“我有点发烧,不过不要紧,很快就好了,就是有点热。”
湛尘一时不知该不该人把人推开,她身上的热意通过相贴的肌肤传递到他身上。
他后退一步想把人扒拉开,花燃左手一伸把人抱住,“别动!”
她的手绕过湛尘的脖子,把人死死扣住,两人贴得极近。
湛尘的目光落在她仍旧垂着的右手上,问道:“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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