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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女想上位(屋里的星星)


路元忙忙摇头:“这不合规矩。”
他瞧得清楚,云姒这一条路走得也不容易, 如今终于是主子了,何必再叫当初的姑娘。
云姒没勉强,抬眼看向养心殿内, 殿门紧闭, 许顺福也不在外面, 她好奇:
“皇上在么?”
路元轻咳了声, 他压低声音:“昨日从盼雎殿回来后, 皇上就没出来过, 您来得正好, 这都要午时了, 还请婕妤帮帮奴才,让皇上吃点东西。”
皇上要是身子有什么差错,慈宁宫那边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
云姒在殿前停了下来,路元纳闷地看向她,秋媛忍不住道:“婕妤如今不是养心殿的人,你该进去通报一声。”
路元慢半拍回过神来,他讪笑一声:
“奴才又忘了。”
殿内很是安静,路元推门进来,许顺福觑了眼伏案处理政务的皇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压低声:“怎么回事?”
路元也和他一样放低了声音:
“公公,云婕妤来了。”
许顺福眼睛一亮,他直接出去,一见云姒就仿佛看见救星一样,云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许顺福只当没看见:
“云婕妤您终于来了,快请进。”
云姒却是没动,她谨慎地看向许顺福:“皇上心情如何?”
许顺福脸色不变,一点心虚都没有:
“婕妤这话问的,您都来了,皇上心情能不好么?”
答非所问,但也将答案说了出来。
云姒轻轻恼了眼许顺福,仿若埋怨道:“我和公公认识许久,公公坑害我时一点也不手软。”
许顺福讪笑两声,只当没听见这话,他恭敬地推开殿门,让云姒进去,自己却是站在殿外,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见状,秋媛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殿外。
松福将主子和御前宫人相处模式看在眼底,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殿门被轻轻一声响关上,整个殿内倏然陷入了一片安静。
谈垣初听见有人榻上台阶,一点点靠近,他只当是许顺福送茶水进来,许久,谈垣初没等到茶水,余光瞥见一双手搭在了砚台上,云白色的广袖落了一截在御案上。
谈垣初倏然抬头,待看清女子时一点没有意外,整个宫中除了她还有谁能这么自然地进出养心殿?
殿内的楹窗敞开,暖阳透过楹窗照进来,照在殿内的一株玉兰花上,也照在女子身上,她抬起眸眼,叫人越发看清了她,柳叶黛眉,杏眸红唇,桃腮粉面,尖细的下颌却是脸颊饱满而水嫩,双颊晕了一层浅浅的胭脂,很淡的妆,却是让身后颜色鲜亮的玉兰花都直接黯然失色。
暖阳驱散殿内的冷淡和暗沉,女子也给殿内添了许多亮色,她偏过头来,声音轻浅:“嫔妾还想着皇上什么时候能发现嫔妾呢?”
她也不行礼,俏生生地站在那里,顾盼生姿。
谈垣初伸手给她,语气淡淡:“怎么过来了?”
云姒乖顺地将手递给他,顺着他的力道坐进他的怀中,她睁着一双杏眸仔细瞧了瞧他,谈垣初挑眉,她瞧得太认真,让人分不清她的情绪,许久,她才一点点轻声道:
“觉得您会难过,嫔妾想来陪陪您。”
她乖顺的时候总是能贴着人心,谈垣初抬手轻拂过她的青丝,女子依旧很轻,但也有点重量,在这个时候,这点重量却是让人觉得舒心和渴求,他一点点禁锢住她的腰肢。
谈垣初有点想亲她,但他什么都没做。
云姒抬起头,殿内有些地方暖阳照不到,谈垣初的神情有一刻仿佛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也让人觉得有点捉摸不透。
云姒想起适才她来时的砚台,砚台中的墨水有点干,显然他坐在这里,也不是全心全意地处理政务。
云姒其实不是很会安慰人。
尤其是谈垣初这种情况,其实苏婕妤小产,她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在意,和谈垣初做不到感同身受,自然很难想出安慰的话。
殿内点着熏香,雪松的香味,透着一点冷清却让人很醒神,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弥漫殿内,谈垣初也没想让她安慰他,他紧紧地禁锢着女子腰肢,声音低暗:
“陪朕待一会儿。”
云姒来养心殿就是陪他的,她抬手轻轻抚过谈垣初眼底的青黑,瘪唇,道:“嫔妾昨日站得腰疼,不想待着这里,皇上陪嫔妾进殿内躺会可好。”
谈垣初眼底不着痕迹地涌上一点温色,他低声:
“今日怎么这么乖?”
云姒一点也不心虚:“嫔妾什么时候不顺着您心意了?”
闻言,谈垣初忍不住挑了下眉,她平日让人生堵的时候还少么?
但谈垣初什么都没说,他抱着她进了内殿,软塌上铺着一层绒毯,七月的天很热,殿内摆着冰盆纳凉,倒也不觉得热,云姒被他搂在怀中,她觉得黏糊,稍稍挣扎了一下,就被斥了一句:
“别动。”
云姒闷声:“嫔妾难受。”
他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今日不行。”
云姒脑子一懵,半晌才反应过来谈垣初话中是什么意思,她蓦然涨红了一张脸,低声咬牙:“嫔妾曾听说过一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不知是否淫者见淫?”
分明是他脑子里不干不净,听见什么都往歪处想,居然还赖在她身上!
有人掐了她腰肢一把,声音从头顶冷冷淡淡地传来:
“让云婕妤失望了,朕才疏学浅,不曾听过。”
云姒被他一声云婕妤噎住,再听他否认,忍不住扯了扯唇。
他总能叫她觉得一言难尽。
不等她说话,忽然,他搂住她,轻轻低头,有视线停在她脸上,气氛很坏,偏偏没人有动作,叫人想脱开,许久,他敛下神色,语气藏着些许说不清的疲惫:“不开玩笑了,安静陪朕待会儿。”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让她陪他待一会儿,云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真的很累,她这一趟也真的来得恰是时候。
她抬眼,落在他面上,他微阖着双眼,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云姒轻颤杏眸。
昨日她回到盼雎殿时已经到了傍晚,云姒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养心殿的,但总归不会比她早,云姒瞧见了御案上满满一摞的奏折,他许是一夜都未睡。
忽然,他抬起没有搂住她的那只手,在她脸侧轻抚了抚,声音透着些许暗哑:
“云姒,别这么看我。”
他是有点难过昨日苏婕妤小产,忘却悲痛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尤其是云姒就在殿内的情况下。
春宵一刻,纵情声色。
但谈垣初不愿意。
云姒蓦然一怔,她觉得殿内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让她心底有点泛空,很难说清的情绪,让她一点点收回视线,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
她最终还是安静下来。
这一待,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殿内没人说话,整个宫殿都是静悄悄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云姒脖颈间,她翻了个身,搂住她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云姒终于坐了起来。
而谈垣初依旧躺在软塌上。
云姒轻手轻脚地替他拢了拢绒毯,她理好衣襟,离开前,云姒又回头看了一眼谈垣初。
今日是十五,谈垣初晚上要去坤宁宫,云姒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地在养心殿久留。
等出去后,许顺福和路元都在外勾头等着她,云姒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离得远了一点,她才低声道:
“皇上睡着了,待傍晚前,许公公记得叫醒皇上。”
许顺福不解:“皇上昨日一夜未睡,有什么事不如等皇上睡醒再说?”
云姒颇有点无语:
“今日是十五,皇上不记得也就罢了,公公难道也不记得?”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许顺福一门心思又都是皇上,当真将这件事给忘了去,他呐呐地摸了摸鼻子:“多谢云婕妤提醒,奴才记得了!”
云姒懒得管他,反正她都提醒过了,总归不是她盼雎殿侍寝,爱记得不记得。
云姒转身离开。
她来养心殿的消息根本没瞒住,但今日没几人关注她,在避暑名单上的妃嫔都一门心思在收拾行礼,没在名单上的也不敢肆意议论她。
坤宁宫得到消息,百枝轻声嘀咕:
“算她是个规矩的。”
今日要是十五,要是云姒在今日缠着皇上,甭管娘娘再欣赏她,百枝都在心底看她不顺眼。
皇后觑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
她按了按眉心:“苏婕妤醒来了么?”
话题跳到苏婕妤身上,百枝怔了一下,才跟上来:
“已经醒了,奴婢听说太医院的人还去了一趟。”
皇后垂眸翻看案宗,语气淡淡:“太医怎么说的?”
百枝顿了顿,才低声道:
“娘娘没想瞒着她,苏婕妤自是知道了她日后不能再有孕一事。”
百枝有点忧虑:“娘娘为什么要让太医告诉苏婕妤这件事?万一苏婕妤对娘娘生出怨恨怎么办?”
虽然说娘娘在苏婕妤要偏方阻拦过苏婕妤,但不论怎么说,偏方都是娘娘给苏婕妤的。
谁知道苏婕妤受了这么多刺激后,脑子还能不能转过弯来?
铜镜映照出皇后寡淡的神色:
“她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蠢。”
苏婕妤如今没有了皇嗣,日后也不可能再有孕,这种处境下,苏婕妤只要还有一点脑子,都应该知道不能得罪她。
毕竟,这整个皇宫,除了她,还有谁能替苏婕妤找出害了她腹中皇嗣的人?
和皇后猜得没错,苏婕妤醒来后,整个人都陷入呆滞中。
不能再有孕?
苏婕妤脑海中不断徘徊着这几个字,许久,她脸上扯出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叫人看得骨子里生出一股凉意。
白芍哭着跪下来:“主子,您别这样,奴婢看着害怕!”
“害怕?”
苏婕妤念着这两个字,自嘲地牵扯嘴角:“我如今成了一个废人,连面目都让人觉得害怕了么?”
白芍拼命摇头:
“主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扑上去,抱住主子,声声恳切:“太医说了,只要主子养好身体,日后未必不能有机会得子。”
苏婕妤扯了扯唇,却没扯动,太医说这话时,苏婕妤却是看清了太医眼中的同情。
一个注定不可能有皇嗣的妃嫔,再有恩宠又如何?
最终还不是落得一场空!
苏婕妤忽然发疯地捶打自己,吓得白芍眼泪直掉,拼命拦住她:“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不能有皇嗣,难道您连命都不要了么?!”
苏婕妤眼角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崩溃地哭出声:
“他本来就不怜惜我,知道我不能替他孕育子嗣后,他还肯看我一眼么?!”
白芍被她哭得鼻子发酸:“主子!您只想着皇上,难道就不想想老爷和夫人?!老爷和夫人那般疼您,要是知道您这般糟践自己,岂不是要心疼死?”
“就算主子不想活了,难道主子就不想替小皇子报仇么?害了小皇子的凶手还没有查出来!您要眼睁睁地看着害了小皇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苏婕妤被她一声声质问拦住了动作,她崩溃地倒在白芍怀中哭:
“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她连是谁害了她都不知道,她要怎么报仇?!
白芍抹了一把脸:“主子,咱们可以去求皇后娘娘,不论是谁害了您,咱么一定能查出凶手的!”
而且,不论凶手是谁,都不会是皇后娘娘,如果皇后娘娘不想让主子有孕,当初直接不给主子偏方就是了。
至于主子如今的处境,白芍再是违心都知道怪不到皇后娘娘身上。
当初皇后娘娘也竭力劝阻过主子,是主子不听劝,非要喝这偏方赌上一把。
如今却要输得一塌糊涂。
苏婕妤看着白芍,一边哭一边笑,自嘲的笑声响彻殿内:
“白芍啊,你我主仆二人怎么会蠢笨至此!”
时至今日,她怎么会还不明白,这所谓的偏方本就是皇后娘娘给她设下的圈套,只是皇后娘娘不曾逼迫,她只需要安静地等待,她就会自己按捺不住地往里跳。
皇后娘娘再如何设计,都的确让她如愿地怀上皇嗣,也不曾主动害她,甚至还送来嬷嬷助她安胎。
如今,她只能倚仗皇后娘娘替她找出真正害了她皇嗣的凶手!
多可笑!
她明知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不可能再有孕的她,要想在宫中继续好好待下去,根本不可能再和皇后娘娘撕破脸皮。
苏婕妤抹了一把眼泪,她忽然撑着身子起来。
白芍惊骇:“主子,您要做什么?!”
苏婕妤自嘲一笑:“我这身子都已经破败成这样了,自然要物尽其用。”
白芍没听懂。
苏婕妤也不需要她听懂,她撑着身子一步步踉跄地往外跑去,她只穿着亵衣,囫囵披了件外衫,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似乎衣裳都还残余了血迹。
云姒用过晚膳,就听说苏婕妤在坤宁宫前拦住了銮驾。
她忍不住错愕:
“她不是昨日才小产?”
甚至不止小产。
苏婕妤被仪仗压在身体,浑身有多处骨折,她是不要命了,这种情况还敢乱跑出去?
苏婕妤的确是不要命了。
她跪在銮驾前,冷风萧瑟,吹得她浑身颤抖,但她不管不顾,跪在鹅卵石上,往日清冷的面上如今都是泪水,狼狈不堪:
“皇上!”
銮驾被迫停了下来,谈垣初下了銮驾,他只扫了一眼苏婕妤,甚至没听她在说什么,眉眼染上一抹薄怒:
“扶苏婕妤起来。”
许顺福不敢耽误,忙忙上前扶住苏婕妤,苦口婆心:“婕妤您这是做什么!您才小产,正是要好好调养身子的时候,怎么能出来吹冷风呢?”
苏婕妤推开许顺福,她跪着往前爬了几步,拽住了谈垣初的衣摆,眼泪又凶又急地砸在地上:
“我怎么能……怎么能安心调养身体!”
“嫔妾一闭眼,脑海就全是我那可怜的孩儿的哭声!哭得我心如刀绞,仿佛千万根银针扎着一般疼!嫔妾不敢闭眼啊!”
“他在怪嫔妾!怪嫔妾没护好他!”
“皇上,求您……嫔妾求您!一定要查出杀害他的凶手啊!”
苏婕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冷风吹过,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她的身子不断发抖,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不断冲谈垣初磕头,额头磕在鹅卵石上,直到鹅卵石上染上血迹,她仿佛感觉不到疼:
“他在哭……嫔妾能听见他在哭啊!他还没来得及到这世间看一眼!还没来得及喊您一声父皇!皇上,嫔妾求您……替咱们的皇儿求求您!一定要替他报仇啊!”
谈垣初眸色晦涩地看向苏婕妤。
在他印象中,苏婕妤只是这后宫寻常的一员罢了,许是容貌出众一点,又许是家世出众一点,但也仅此罢了。
而现在,她跪在这里,仿佛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尊贵、脸面和身子全被她遗忘到脑后,只求他替她和他丧命的皇儿报仇。
今晚的风很冷,透着一股凄凉,也叫地上跪着的女子越发显得格外不堪。
可直到今日,苏婕妤才真正地被谈垣初看进眼中。
谈垣初上前一步,许顺福掩下讶然,他退后了一步,谈垣初弯下腰,亲自扶起了苏婕妤,他声音冷沉:
“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姒从宫中赶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站在仪仗边,看着苏婕妤崩溃地倒进了谈垣初怀中,他什么都没有做,任由苏婕妤在他怀中痛哭,发泄心底的苦意。
云姒没上前,风有点盛,让她看不清谈垣初的神情。
但大抵不过是怜惜。
云姒也没想看清,秋媛无声地看向她,云姒什么都没说,她转身上了仪仗:“回去。”
闻讯而来的人很多,云姒的仪仗在其中不算引人注目。
但只有她一人是反向而行。
许顺福听见动静回头时,不由自主地朝她们一行人看去,他没看清仪仗内坐着的人,却是看清了秋媛,他忍不住惊愕出声:
“姑、姑娘……”
这宫中,许顺福只会喊一个人姑娘。
谈垣初转头看去,但他只看见了仪仗的背影。
他没看见女子,也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又看见了多少?
明明很清楚女子不曾喜欢他,谈垣初这个时候仍是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他居然觉得女子会难过。
她今日还特意告诉许顺福,让他提醒自己今日是十五,要来坤宁宫。
这般的她,怎么会因为一个苏婕妤而难过?
苏婕妤哭声未断,但她明显察觉到在许顺福出声后,皇上的身子僵了僵,不清晰却又明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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