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炮灰亲妈不干了(夭野)

许梦雪是知道他的性子的。
不过在他控诉完今天略有些糟糕的体验后，还没等她说话，许小弟最先反应了：“什么什么，老鹰抓小鸡哪里不好玩了？！大家笑得多开心啊！”
小煦毫不留情吐出两个字：“幼稚。”
许小弟：“……”
抓了一把头发，十分无语地看着小煦，欲言又止。
许梦雪两边都没站，而是和他讲了讲之所以带他来海边的原因：“我想，你可能在课本里，或者其他绘本、故事书里看过大海，遇到过有关大海的描述对不对？”
小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有的时候是这样的，当我们的双脚走得不够远的时候，或者不能走得足够远的时候，我们看书，书中描绘了一个又一个我们没见过、没经历过的瑰丽世界，这是会让我们长见识的，就像你没见过大海，却早早在书中知道了海上日出、金色的沙滩、成群的海鸥，以及海上随时会有的波涛汹涌。这些你都能书中知道。”
小煦再次点头。
“我们感谢书里的文字，让我们看见未曾见过的世界。如果不是经过他们的描述，可能我们自己也无法去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其实这也说明，对海的描述，其实源于作者看到过的海，以及他们心中想象的海的样子。他们让你认识了海，可却也告诉你……”
“这不是我自己认识的海，是吗？”小煦接着许梦雪的话，问道。
许梦雪打了个响指：“小煦真厉害，妈妈没说完，你便猜到了。”
这毫不保留的夸奖，直白有力，让小煦的脸悄悄红了，耳朵更是红得跟大公鸡的鸡冠子似的。
“你在书中看到的海是一回事，既然我们有机会来到了海边，那是不是也给你了验证的机会？感受下海风是不是那样，海浪是不是那样，海上的日出是不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炫美壮阔……这些当你敞开心胸去接纳的时候，会发现，文字和真实的感触还是有区别的。它在补足又扩充你对它的认识。”
许梦雪蹲下身子，揉了揉小煦的头发，直视着他黑色的瞳仁，一字一句道：“小煦，既然来了，妈妈希望你可以放轻松，去感受、去体验、去尝试，你可以大胆地向前走，我会在你身后，在你需要的时候，伸出手，请放心。”
小煦瞳孔轻颤，黑眸中闪烁着波光，映着一阵又一阵汹涌的浪潮，一如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还记得妈妈说的话吗？”
“我希望你快乐，别有那么多包袱。高兴就好。”
小煦顿了顿，终是哑着声音说：“妈妈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不，你不是让我担心，也不用和我道歉。”许梦雪认真道，“我的孩子想任性就任性，想开心就开心，不想看海也不必看海。说的这些，是打开的一个思路，倒也不必全按照我说的做。哪怕你做的和我说的完全相反，也不必和我道歉，你懂吗？”
小煦不懂，眼中透着深深的迷惑。
“像我刚刚说的，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也希望你去感受体验大海。但是，重要的是但是，你自己怎么想，如果你并不愿意，那么就按照你自己的来。不用逼迫自己去做什么，也不必因为你的选择和我说的不同向我道歉，我的孩子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轻柔地揉了揉小煦毛茸茸的脑袋，许梦雪轻叹一口气，“可能说的有点绕了……”
小煦摇摇头：“妈妈，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梦雪直起身，一偏头，对上两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神情一顿。
“姐，你还不知道吧，你在教育小煦的时候，这俩也听来了。他们都喜欢被教育！”许小弟在旁应景地解释。
非常无语地瞪了许小弟一眼，许梦雪说他：“我看你才是喜欢被教育！”
许小弟：“……”
许梦雪低头问了问瑶瑶和小男孩，瑶瑶眨巴着眼睛，真诚又率真道：“妈妈，瑶瑶很开心哟，你不用为瑶瑶担心哦。”
小姑娘内心柔软又细腻，不仅没有抱怨她为什么和哥哥说那么多，却反过来来安慰她。
许梦雪微微抬了抬下巴，眼圈发涩。
小男孩依旧不说话，却突然转身，跑去前台，又蹬蹬蹬跑回来，在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纸和笔，唰唰写着，写完递给许梦雪。
许梦雪接过来，看见纸上留着的“沈思衡”三个字，“你的名字？”
小男孩点头。
然后他要过去那张纸，又唰唰写着，再递给许梦雪。
这回纸上写着：“我可以跟你们回家吗？”
许梦雪摇摇头：“你家人马上就来了，如果你跟我们回去，他们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沈思衡的眼睛一下子暗了，垂下来，像只受伤的小兽，可怜兮兮的。
这样子看得许梦雪心都软了，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不可能说带走就带走。
沈思衡第三次把纸要回去，写完又再次还回来。
“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小糯米团子虽然很吵，她讲的也是他没经历过的事，非常有趣，什么欺负小胖、怎么联合班里的同学教训欺负同学的人，等等，都好有趣。
还有小糯米团的妈妈讲的话，好温柔好耐心好细致。
尤其是当听到“你可以大胆向前走，我都会在你身后”，要不是他隐藏得好，肯定一下子就哭了。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们在他面前只会说，他作为家中第三代的独苗苗，肩负着怎样的家族责任，一定要优秀，更优秀才行。
然而，他不管怎样做，在他爸妈心里，都比不上那个假哥哥。
假哥哥能说会道，而他一言不发，一看这辈子就是废了，毫无前途。
这些话他们都背着他说，虽然背着他说，从来都没压低过声音，好像他不会说话，也聋了似的。
看着他垂着眼，满满的都是沮丧，真的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令人心生怜惜。
许梦雪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温柔的手触摸着他的头发，小心温柔，像怕碰疼他似的，沈思衡霍然抬起头，对上漂亮阿姨柔和的眼睛。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他。
他一不小心脸红了，往后退了一步。
许梦歉意道：“抱歉，不该不经过你同意就揉你的头。”
沈思衡摇摇头，耳根发红。
不是这样的。
是没人对他这样温柔过。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起了！！快夸我！！

爷爷奶奶对他很好, 可是看着他时，总是充满了后悔和自责。
他不喜欢看他们这样，当初的事已经过去好久了, 他宁愿他们开开心心的。
他的爸妈更喜欢假哥哥, 尤其是他妈, 非常嫌弃自己这么个不会说话的儿子，给她丢了脸。
他妈却不知道, 她越这样, 他便越不想开口。
她不曾对他温柔以待，凭什么要让自己开口，她来享受荣光呢？
既然她觉得假哥哥更好, 那就亲近假哥哥好了。
反正他也不稀罕什么母亲父亲的，全当没有好了。
然而此刻, 他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漂亮阿姨的手，真的和他想象中母亲的手一样, 温暖、耐心，会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会含笑看着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
沈思衡别过眼，不敢去看漂亮阿姨和小糯米团。
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心思？
他怎么会想让漂亮阿姨当自己的妈？
难道, 他真的像假哥哥说的那样，生来便是强盗, 注定要掠夺别人拥有的东西？
不不不, 他不是。
他在心里极力否定着这个说法。
他才不是强盗。
爷爷奶奶说了, 这个家本来就是他的家, 是阴差阳错地抱错了，导致他此前才没有在这个家生活，而他回来，才是真正地让生活步入各自的轨道。
可是，他尽管很硬气地不要爸爸妈妈，还是会有一分分难过。
如果他们不想要他，何不让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干什么非要把他接回家，又让保姆骗他说带他去游乐园玩？
小男孩的表情变化，周遭气息变化，许梦雪都看在眼中。
他的脸上有痛苦，也有几分不解，像是遇到了什么人生难题。他沉浸在自我思绪中，她连喊了两声，对方都没应答。
“思衡小朋友，如果你想和我们一起玩的话，家里大人同意的话，你就可以来玩。”
“啊？”
这句话将沈思衡唤回神，他睁着眼，惊喜不已：“阿姨，请问是真的吗？”
许梦雪莞尔：“当然。”
瑶瑶：“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拉勾勾哦。”
沈思衡垂着眼，沉默片刻，伸出小指：“好，拉勾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童言稚语尚在耳畔，不远处已是匆匆跑来几个人，两个老人，两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中年人，还有一个跟小煦差不多大的孩子。
老人急匆匆地奔向沈思衡，抱着他，老泪纵横，担忧不已：“思衡，你……吓死我了，还好你在这儿。”
两个中年人，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好像是沈思衡的父亲，此刻板着脸，一脸的阴沉，毫不留情地训斥道：“你看看你乱跑，家里多担心，你爷爷奶奶都快急死了！明明是你自己瞎跑不听话，弄得大人也里外不是人。”
女人也是接道：“是啊，思衡，太不应该了。你这样偷跑，家里饭都没吃，就出去找你。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样任性，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被你这样折腾，多伤身体啊。”
另外一个男孩走过来，满是歉意道：“弟弟，我错了，你要是喜欢妈妈送的小汽车，我回去拿给你。你别不开心了好不好？你这样跑出去，爸妈担心得吃不下饭……”
许梦雪蹙了蹙眉头。
这三个人的话，听起来总是有那么点不对味。
阴阳怪气的。
好像不是在担心沈思衡的安危，反而在责怪他偷跑出去，连带着自己受责备。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这怎么当人爹妈的？！
她不是多事的人，毕竟这种涉及对方家里的事，她自然是能不管就不管。可是，这三个人的态度，着实令人恼火。
一句关心都没有，上来就是指责。
难怪刚才沈思衡看着那么痛苦，合理怀疑就是因为这样的家！
虽然有些小孩子不懂事，做事没轻没重，总是给大人找麻烦，但直觉沈思衡并非这样的人，他明显不是，他很懂事、乖巧，也很克制。
眼看着那两个大人还在责怪沈思衡，许梦雪忍不住开口了：“大人没做好的事，一个劲儿地责怪孩子也不合适啊。他从家里出来，这么久还没人发现，难道不该是大人不尽责吗？怎么一直怪一个孩子？”
她吐字清晰，声线清朗有力，哪怕声量并不高，也足以在场的人都听得到。
沈思衡的父母一愣，随即怒目而视：“这位同志，你这么说不合适……吧？”
许梦雪恍若没察觉到他们的反应，继续道：“而且，他只是一个孩子，还那么小，如果真一个人走出来，街坊邻居都看着哪，难保不会回家去问，或帮忙看着点。可是他却一个人跑到了这大海边，他真能一个人跑过来？”
沈家父母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沈思衡的奶奶顿时也不哭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老爷子目光如炬，赞同道：“这位同志说得有道理，小衡，你和爷爷说，是谁带你来这的？”
沈思衡手上刚好有本子和笔，可以写。
他抬头看了眼许梦雪，收到他鼓励的目光后，旋即低下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沈家夫妇的脸色很难看，像有人砸了他们饭碗，和沈老夫妇解释：“爸、妈，怎么会，家里人都在，谁能带思衡来这儿啊？”
话外的意思是，明明就是他自己偷跑来的，怨不得任何大人啊。
听出他们想推脱责任，沈思衡爷爷叹了口气。
他心里清楚，这对夫妻更喜欢假儿子，毕竟那个孩子自小养在他们膝下，也有个感情，这是能理解的。
可是……思衡到底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这样对待，未免有失偏颇，对孩子也不好。
沈思衡爷爷思绪万千，面色不显，心里却已有了责任。
这时，沈思衡把写好的本子递过去，待看清上面写的字，脸色骤变。
“保姆带我来的。”
“她想带我走，我没同意，又想把我带到海里。”
短短两句话，透露了令人胆颤的信息。
沈老爷子迅速撕下纸页，叠好，放进随身的口袋。他轻轻拍了拍沈思衡的肩膀，叹道：“放心，爷爷会给你个交代。”
沈思衡父亲见状，赶忙问：“爸，思衡他……写了什么？”
沈老爷子：“写了什么，你不必知道。”
老爷子一发怒，饶是沈家夫妇再有不满，再想说点什么，此刻也只得按耐住心情。
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家的丑事，暴露于别人眼前。
迅速的，整理好表情，他看向许梦雪，道谢：“这位同志，谢谢你。这回来得有些仓促，改天定会登门好好道谢，不知你们是这段时间都会在这里吗？”
沈老爷子着急回去处理保姆的事，这会儿，也能按耐住迫切的心情，认真同许梦雪几人道谢。
“登门就不必了，以后照顾好孩子，父母尽到基本的义务就行。”
话很不留情，沈家夫妇听得很不痛快。
许梦雪才不管他们痛快不痛快。
她刚才不经意瞥到沈思衡写的内容，内心大为震撼，随之又想到小雅的奶奶也是这样离谱，不禁深深替沈思衡担忧。
没尽到父母责任的人，谁管他们痛快不痛快？
不过看起来，他爷爷还是挺疼他的。
希望能处理好这件事。
她约莫也看出来，这是大人之间的官司，受伤害的却是孩子。
因此，她看沈家夫妇很不顺眼。
“您先忙，这几天我们都会在这儿，思衡要是想过来玩儿，随时可以。”
“好好，谢谢同志。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今日的确有些着急的事，改日我一定带思衡上门。”
“好。许梦雪。”
沈思衡一家走了许久了，瑶瑶拉拉她的手，仰脸问：“妈妈，你刚刚为什么生气啊？”
许梦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小姑娘自顾自问道，“是因为沈思衡哥哥的爸爸妈妈对他不好吗？”
她能有这样的认知，这倒是让许梦雪颇为意外。
瑶瑶眨眨眼，得意道：“哥哥说的。”
还得是小煦。
许梦雪摸了摸她的头发，却是没有回答，转而问小煦：“小煦，你觉得呢？”
小煦沉吟片刻，开口道：“他都走丢了，人差点找不到，结果他爸妈找到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责怪他乱跑……我觉得对他不好，还有他那个哥哥，感觉是在道歉，又不像在道歉，我不喜欢。”
“小煦说得没错，这一家子很奇怪。”许梦雪夸奖道，“观察得很细致，这就是妈妈不开心的原因。”
“如果你们一不小心不见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你们的，不会怪你们。”
作者有话说：

“而且……”小煦再度开口。
许梦雪充满鼓励地看着他，小煦顿时多了许多勇气和想说的话, 一股脑儿将自己所想的全都说了。
其实上回老师说过, 小煦话不多之后, 许梦雪有想过要不要随时随地让他练习开口讲话，转念一想, 这个念头便放弃了。
小煦只是不爱说话, 并不是不会说话。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喜欢和不喜欢做的事，她无需特意去勉强或抹杀自己孩子的特点, 让他去迎合大多数人关于“正常人”的认知。
只要他健康、开心，这就是全部。
眼下, 看小煦主动说这么多话，她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 他兴致勃勃讲述，不掩疲倦, 似乎并没老师所担心的那样。
担心的是，孩子观察很细腻, 内心也很柔软, 这样的孩子总是敏感多一些，多为别人考虑一些, 那他以后会不会吃亏？
瑶瑶鼓掌，惊呼, 一副很崇拜哥哥的样子, 那亮晶晶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我哥好厉害”几个字。
直白而不遮掩的情感表白, 小煦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他抿嘴, 轻轻别过眼，耳根却有些发红，似乎不太好意思。
许梦雪也是将他夸了又夸，并对他的猜测表示了认可。
不过，她又道：“这些事可能暂时谁都无法解决，如果沈思衡再来找你们玩，你们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
不用刻意迎合，也不用专门的小心翼翼。
孩子的心最敏感了，一旦有了意外，他们肯定能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