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看着林红杏,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妈打赢打输,他只知道,他妈又被人打了。
而他,啥都帮不上。
林苒跟林红杏都没注意到康子的小心思,只当他是又累了睡着了。
两人各自忙活开,林红杏做饭。
林苒开始写菜单,明儿个要用。
菜单写好后,林苒让林红杏帮着看了看。
“红杏姐,你看这些菜咋样?”
林红杏摆摆手,笑了笑。
“这玩意儿我也不懂,你看着行就行。
对了,待会儿要抓小龙虾这些不?
要不要先备一点?”
林苒把菜单随手放在床上,点了点头。
“也行,反正备着不坏事。”
吃完饭,林苒说想先去知青点。
跟林红杏约定好,晚上去沟渠汇合。
忙了大半夜,抓了好多小龙虾和黄鳝泥鳅这些。
回到家,康子已经睡着了。
林苒怕吵醒他,也没开灯,两人摸索着洗完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苒准备出门,却发现菜单不见了。
“红杏姐,你看见我昨儿个写的菜单了吗?”
“没有啊!”林红杏梳好头发,四处翻找起来。
“是不是我昨儿个给康子扇风,掉床缝里去了?
不然,我把床抬起来找找。”
林苒摆了摆手:“算了,我写比找更快。”
写完菜单,她摸了摸康子的脑袋。
“康子,林苒姨给你留了鸡蛋糕,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咱们今天回来得早,想吃啥林苒姨再给你做。”
康子看着林苒,喉头哽咽。
“林苒姨……”
林红杏见他这样,不由好笑。
“咋回事,见你妈出门还掉上金豆子了?
成成成,忙完这两天,妈带你去镇上看看。”
康子出生后,就没出过靠山村。
换做以前,她都不敢想,能带康子去镇上。
现在不同了,她能自己挣钱了。
想带康子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等康子擦了把泪回过神,林苒跟林红杏已经出门了。
两人走到路口,跟两个婶子汇合。
四人有说有笑,往王大婶家赶。
到了王大婶家,老远,就见王大婶坐在屋门口。
端着一盘麻辣小龙虾,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见几人来了,连屁股也没动一下。
林苒让她们在边上等等,拿出菜单走上前。
“王大婶,昨儿个说好的。
我今儿个来给你送菜单,顺便叫你看看。
这几位婶子,是跟我干活儿的。”
王大婶不舍的嘬了嘬手指头,接过林苒的菜单看了看。
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绕着几人走了一圈。
“干活儿的倒是个利落样儿,不过这价钱,我觉得高了点。
看你大热天跑一趟也不容易,这样,我每桌给你十块钱。
你照着这菜单做,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林红杏一时没忍住,接了句嘴。
“十块钱一桌?那摆明了不挣钱,还得亏人工。
谁家做席面,也没见这么压价的啊!”
王大婶把菜单一扔,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怕告诉你们,靠山村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会做席。
人家给的价格可比你们低多了,还说有钱挣。
咋到你们嘴里,就没钱挣了?
乐意干就干,不乐意干,我也不勉强。
那谁,刚出不是说你们也能做席面?
来,出来瞧瞧!”
王大婶冲后头招了招手,李寡妇跟王赖子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看着林苒冷哼一声,李寡妇赶紧上前拿出写好的菜单。
“哎哟,王大姐,早说了,给咱们干就成。
现在这些年轻同志,瞎话张嘴就来。
看,咱们同样的菜。
她非要十五一桌,我只要十块。”
两个婶子见李寡妇这不要脸的样,忍不住叉着腰上前。
“不是,李寡妇你什么意思?
人家明明是找林苒做席面,你半道插一杠子恶心谁呢?”
李寡妇得意挑眉,把菜单往桌上一拍。
“人王大姐乐意找我做席面,你在边上不平个啥?
咋,没钱挣生气了?
哼,你们要好好跟我说话。
我也不是不能带上你们,不过先说好。
你们得保证,以后不能跟林苒往来。”
林苒低头看了眼桌上的菜单,除了字迹不一样,菜都一模一样。
她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联想到她不见了的菜单,什么都明白了。
王大婶见林苒不说话,坐下来继续吃小龙虾。
“你们靠山村,也不是就你一个人会做席面。
我看这李同志就挺不错,做的麻辣小龙虾,不比你那天做的差。
就这样定了,李同志,我家这满月酒,就让你们做。
明儿个开始准备,早点来。”
谁不知道靠山村的麻辣小龙虾,都是跟着林苒做的?
李寡妇偷摸学做了林苒的手艺,还抢走了林苒的生意。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林红杏咬牙,就要上前理论。
林苒一把拦下她,拿起菜单晃了晃。
“李寡妇,这菜单是你写的?”
李寡妇心里一虚,往往王赖子身边躲了躲。
“是我写的,咋了?
许你做这些菜,不许我做这些菜?”
林苒笑了笑,点了点菜单上的一道菜。
“那你倒是说说,这四喜丸子怎么做?”
这可是她特意为这次满月宴,添的一道新菜。
甭说靠山村了,就是整个市里都没人会做这玩意儿。
菜单是李寡妇抄的林苒的,她当然不知道四喜丸子咋做。
不过,王赖子脑瓜子灵光。
上前把菜单收起来,藏在怀里。
“你要问咋做的干啥?是想偷咱们的菜去别家做席面?”
王大婶一听,登时不乐意了。
嘬了把指头,把人往外撵。
“这可是李同志特意为我大孙子满月宴准备的菜,咋能叫你学了去?
快走快走,我不找你做席面。
以后,你也别来了。”
李寡妇得意的在王赖子身后,蹦跶得三尺高。
“就是,快走快走。
别在这碍眼,触人霉头。”
林红杏跟两个婶子忍不下这口气,恨不得跟王赖子和李寡妇干上一架。
林苒倒是没所谓,笑了笑拍了她们一把。
“成,咱们这就走。”
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王大婶阴阳怪气的声音。
“这么跟人做席面,以后还有人上门找你?
年纪轻轻,这么不懂变通。
哼,一辈子种庄稼的命哦。”
林苒带着几人去了公社,花了一毛钱,买了四根绿豆冰棍分给她们。
“今儿个这趟算白跑了,婶子们辛苦了。
吃点绿豆冰棍,解解暑。”
三人接过冰棍,跟着林苒往回走。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奇了怪了,李寡妇咋忽然想做席面了?
虽说她男人活着的时候,也替人做过席面。
可那会儿她只帮着打打下手,真上手做席,怕是还差点火候。”
“对啊!还有那菜单,咋会一模一样?”
林苒咬了一口冰棍,看了看林红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别想了,不该咱的,咱不要就是。”
几人回到靠山村,已经是中午了。
今儿个白跑一趟,但赶上回家做中午饭,也算没误事儿。
刚想各自回家,就见钱二狗飞快跑来。
扑通一下,跪倒在林红杏跟前。
“红杏,你可算回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了。”
林红杏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这会儿是中午饭点儿,村里人都从田里回来了。
见到这架势,都围了过来。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钱二狗,你居然给林红杏下跪了?
这是看林红杏现在能挣钱了?你后悔了?”
钱二狗咬咬牙,膝盖前行抱住林红杏的腿。
“红杏,别听他们瞎说。
是你答应我的,不离婚。
咱不离婚了,好好过。
你跟康子也不能一直住外头不是?
走,这就跟我回家。”
听到钱二狗这话,林苒的眉头皱了皱。
不由转头,看向林红杏。
林红杏的脸,登时变得惨白。
“这话我是说过,可当时……”
当时那情况,不一样。
“红杏,你自己都承认说过不离婚。
那就是不想离婚了,为啥还不回家?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啥?让你故意这样的?”
村里人听着钱二狗这话,不由看向林苒。
“不是,没有,钱二狗你别瞎说。”
林红杏赶紧摆手,可她的辩解,在钱二狗的刻意误导下,都变了味。
“红杏你别怕,当初我就奇怪。
咱两夫妻这么多年,你咋忽然变了心。
我就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肯定是有人撺掇你的。”
林红杏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钱二狗。
“林苒啥都没说,是你要揍我,我活不下去了,才想离婚的。
你别胡说,污了林苒的名声。”
说着,她一脸恳求的看向林苒。
“妹子,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去跟你解释。”
林苒确认林红杏不需要她帮忙,点点头先走了。
钱二狗擦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拦住林红杏不让她走。
“红杏,你别傻了。
林苒现在不是做不成那席面了?你还跟着她干啥?
有那菜单,谁都能做出那些菜不是?”
林红杏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钱二狗。
“我们才刚回来,啥都没说。
你咋知道,席面做不成了?
还有那菜单,是你偷走的?”
康子在家,钱二狗想偷东西应该偷不成才是。
除非,是康子拿给他的。
钱二狗见说漏了嘴,索性也不装了。
“是,康子心疼他爸妈,想让他爸妈一块过活。
这才把菜单拿给我的,李寡妇也说了。
只要你能入伙,以后咱们几个干。
一个月几百块不成问题,你……”
推门,正好看见林苒正跟康子泡鸡蛋糕吃。
她火气涌上脑门,上前就给了康子一巴掌,鸡蛋糕摔在地上,糊成了一团。
“康子,你咋能这么做?
啊?林苒姨还要咋对你好?
你居然偷了这菜单,给你那个赌鬼爸?”
康子满脸是泪,捂着脸看着林红杏。
长这么大,他妈手指头都没动过他一下。
这是头一回,打了他。
可他不恨,只有后悔。
“妈,我知道错了。
我是听说你被人打了,心疼没人帮你。
爸正好找上门,说接咱们回家。
以后他来保护咱们,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咱们。
他问我林苒姨做菜的菜谱啥在哪儿,我,我就给他了。”
给完他就后悔了,可没敢跟林苒姨说。
林红杏看着康子脸上的巴掌印,眼泪也出来了。
还想上前给他一巴掌。
“你忘了,每回打我最狠的就是他……”
林苒握住她的手腕,拉到一边。
叹了口气,拿出怀里的菜单。
“刚才我就猜到了,红杏姐。
这事,也怨我自己不注意。
非要算起来,我跟康子各占一半责任。
虽然是他们抢走了咱们的生意,但仔细想想也不是坏事。
还好是开始,他们就动了手脚。
要真在咱们做席面的时候动手脚,只怕咱们会吃亏。”
林红杏捂着脸,缓缓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妹子啊,姐对不住你啊!”
好不容易见着日子能好过一点,可是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
这才是刚开始,以后呢?
有她和康子在,林苒的生活会被搅和的一团糟。
林苒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林红杏的肩膀。
正想好好劝她两句,还没张嘴,就听外头传来钱二狗的嚷嚷声。
“红杏,你出来啊!
你不出来,我就死在这儿!”
外头,不知道谁跟着叫了一声。
“红杏,钱二狗拿着菜刀呢!
你,你小心点儿!”
林苒一听不好,转头就想往外走。
“你们别出来,我去叫人帮忙。”
谁承想,林红杏先一步起身推开林苒。
大步出了门,站在门口,把门锁上,叫林苒跟康子都出不了来。
“妹子,你帮了我够多了。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今儿个要死要活,都是我跟钱二狗的事。”
钱二狗站在外头,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他身后,跟着村里人。
大伙儿都忌惮他手里的菜刀,不敢上前。
林红杏擦干脸上的泪,平静的吓人。
一步步朝钱二狗走过去,抱着必死的念头。
“钱二狗,你要杀就杀。
这日子,我是过够了!”
钱二狗本来是想威胁林红杏一下,结果见林红杏这不怕死的样。
也知道这招行不通,索性心一横。
蹲在地上,手里的菜刀猛的砍下一截小指头。
鲜血飞溅,他疼的捂着手哀嚎的翻滚起来。
这架势,吓得边上的人动弹不得。
林红杏也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缓过神,钱二狗爬到林红杏跟前。
抬起血淋淋的手,给她看。
“红杏,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个小指头,是我给你的保证。
以后,我不赌了。
跟你和康子,好好过日子。
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我就每天都来给你一根手指头。
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家为止。”
村里人这会儿见钱二狗见了血,多少有点看不过眼。
“红,红杏啊!
你看二狗这么大决心,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是啊!这,这也太吓人了。”
所有人都在劝林红杏原谅钱二狗,只有林苒,在后头拍门制止。
“红杏姐,你放我出去。
别冲动,有啥事我帮你想办法。”
林红杏没有回头,也没有跟林苒说话。
林苒正着急,忽然抬眼见到萧厉急匆匆跑过来。
“萧厉,我在这,快帮我把门弄开。”
萧厉一来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担心林苒受伤。
几个跨步上前,抬脚重重一踢。
门框连带门,应声倒地。
林苒顾不得跟萧厉多说,抱着康子几步出门。
“红杏姐,你……”
康子也吓得不轻,哭着朝林红杏伸出手。
“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林红杏看着满身是血,揪着她不放的钱二狗。
又看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会厥过去的康子。
再看看张嘴劝她跟钱二狗回去的村里人,最后,目光落在林苒身上。
她咬了咬唇,抱过康子。
跪在地上,给林苒磕了个头。
“是姐对不住你,今后,姐的事跟你没关系。”
说完,不等林苒回过神。
她抱起康子,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两步,见钱二狗没跟上来。
她站定,冷冷回头。
“还在那干啥?不是要回家?
钱二狗,我们两这辈子,是死是活都绑在一块了。”
这无望的日子,她一个人过就成了。
不能拖累林苒,绝对不能拖累林苒。
钱二狗回过神,乐得都忘了疼。
连滚带爬起身,飞快跟了上去。
“成成,康子妈,等等我,哎哟,疼死了。
赶紧回去,给我止止血。”
村里人见着两人走远,松了一口气。
见林苒还站在那没动弹,不由说了一嘴。
“林苒啊!这,老话不是说得好?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吗?
你看,林红杏也是想跟钱二狗继续过日子的。
不然,不会答应回去,答应的这么爽快。
两口子打架,床头打架床位和。
你在中间掺和,那是吃力不讨好……”
这些闲话像是刀子一样,落在林苒耳中。
她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萧厉缓缓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做的很好,林苒同志。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末了,他抬眼看向还在闲话的人。
“还不回去吃饭?想留我家吃?”
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冻得人一哆嗦。
村里人不敢再吭声,灰溜溜的都走了。
林苒跟萧厉回了屋,跟萧厉说了康子拿菜单给钱二狗的事。
末了,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没怪红杏姐。
她也不用愧疚,再自己跳回火坑。”
萧厉倒了杯水,走到林苒跟前。
“她是个大人,不是孩子。
做每一个选择,都有她的理由。
林苒,你不能替别人背负他们的命运。”
林苒轻叹一口气,抬眼看着萧厉。
“我知道,可是还是有些难受。
萧厉,能让我抱抱吗?”
第110章 事做不成,谁都别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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