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搬了一张小板凳去树底下,招呼林苒去坐。
还不忘给点了一捆熏蚊子的蒿草,又给林苒泡了一杯红糖水。
这才钻进灶房,去帮王大勇做饭。
林苒捧着热腾腾的红糖水,闻着清苦的蒿草香。
看着萧厉忙碌的背影,觉得十分惬意。
觉着,树上那聒噪的蝉,唱得都格外好听。
不远处,几个女知青见状,不免羡慕。
“看看,林苒以前那么土不拉几。
现在倒像个城里人,穿着那裙子好像不是布拉吉。
但,真好看啊!”
女知青们以前多少都有点喜欢萧厉,自然是瞧不上林苒。
可后来跟林苒接触过几次后,发现林苒人挺不错。
也就渐渐改观了,不过她们自认是城里姑娘。
还是拉不下脸,跟林苒去攀关系。
顶多,就是在背后说两句。
“她是在学我穿布拉吉,哼,也不看看自己那样。
丑不拉几,真恶心。”
李琴琴刚从田里回来,脚上满是泥巴。
正在洗脚,看着浑身干净的林苒,都快嫉妒疯了。
没了张春牛和其他男知青的讨好,李琴琴现在既没有雪花膏用。
该干的活儿,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这也没多久,人就面黄肌瘦,像块黑炭。
林苒站起身,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
“还有,我这裙子是自己做的。
跟你穿的布拉吉,还真不一样。”
棉布裙子贴在林苒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加上这段时间营养好,萧厉又没让她下地干活儿。
她养的又白又干净,看着比李琴琴这城里女知青,还像城里人。
李琴琴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起身跺了跺脚,就想去跟林苒干架。
“你个破鞋,凭啥跟我比?”
脚下飞溅的泥水溅了边上几个女知青满脸,几人早就因为李琴琴干的那些破事,看她不顺眼。
也不惯着她,一把揪着李琴琴,就是两巴掌。
“你自己现在是啥样,心里没个数?
还没人林苒好看呢!你以为还是文工团之花呢?
呸,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文工团。
张春牛都吃枪子了,拿腔拿调给谁看啊?”
“给咱们把脸上的泥水弄干净,不然饶不了你。”
“你们!”
李琴琴看着林苒得意的样儿,使劲儿把几人推开。
“你们是瞎了还是傻了?我才是你们的知青同志。
林苒是个破鞋,你们不帮我帮她?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平时你们就盯着萧厉。
咋,讨好了林苒,她还能把萧厉分你们睡一觉不成?”
这不要脸的话,让几个女知青又羞又气。
“你才是破鞋,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哎哟,别跟她废话,给她点教训。”
几人一拥而上,把李琴琴按在泥水里就是一通揍。
李琴琴哪里打得过她们,脸上登时多了几道抓痕,鲜血直流,疼的她直嚷嚷。
“林苒,你瞎了?还不过来帮忙?”
男知青都在屋里,外头就林苒一个人。
隔这么近,不可能看不见。
谁知道,林苒笑眯眯喝了口红糖水。
站在那看戏,有人帮她出气,多好!
教训过李琴琴后,几个女知青洗了把手进屋去换衣服了。
李琴琴满脸满身都是伤,衣服也快被扯成抹布了。
坐在地上,呜呜呜哭得可怜。
见男知青们换好衣服出来,赶紧叫住他们。
“你们能不能帮帮我?这知青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她们,她们都欺负我!”
换成以前,李琴琴这模样肯定会惹人怜惜。
这么多男知青,多多少少都会有几个帮她出头。
可经过张春牛的事后,大伙儿都看清了她这人。
见她装可怜,只觉得恶心。
“快快,我要去闻闻嫂子做的饭菜香,不然要吐了。”
“你要吐滚边上吐,别坏了咱们的胃口。”
张小羊路过李琴琴,特意呸了一口。
“待不下去就滚,这儿也没人欢迎你。
要是你再敢对嫂子动啥歪心思,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男知青进屋吃饭,其他几个女知青换好衣服出来。
主动走到林苒跟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林苒同志,你别听李琴琴瞎说。
咱们对萧知青没那意思,就是,你也知道萧知青长得招人。
在这些男知青中格外出类拔萃,累了一天回来。
谁不想看点好看的东西?所以免不了,就多看了两眼。
但咱们保证,绝对没有其他心思。”
甭管以前什么样,萧知青跟林苒结婚了。
这念头,早就打消了。
林苒也不生气,笑眯眯看着她们。
“萧厉好看,我也乐意看。
饿了吧?进去吃饭吧!”
这坦荡的态度叫几人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进了灶房。
李琴琴一个人坐在外头泥地里,没有一个人管她。
她气得不行,锤了把地。
运气就是那么差,手掌锤到了石头,疼得嗷嗷叫。
这还不算,边上觅食的鸡也跑过来凑热闹。
给了她一泡热腾腾的鸡粪,臭得熏人。
李琴琴嗷的叫了一声,飞快起身跑回去洗澡去了。
吃完了饭,萧厉送林苒回家。
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
林苒看着身侧萧厉立体的脸,觉着那些女知青们偷看也实在情有可原。
“对了,萧厉,你啥时候有空休息?
我想,带你去省城一趟。”
武教授不愿意帮忙,她也不能一直等着。
手头上还有两百两块钱,够去省城一趟了。
“再过段时间吧!等秋收了再说。”
去省城一两天不够,现在确实走不来。
“好!”
林苒心里头开始计划,过了秋收,要是能再给秀芬姐做两件衣服。
加上做几个席面,应该能有个三百块。
来去一趟,足够了。
回到家,发现康子躺在床上。
红杏姐没在,林苒不由好奇。
“康子,你妈呢?”
康子紧张的揪了揪被子,侧过头。
“哦,我妈,去茅房了。
说肚子不舒坦,让咱们先睡!”
林苒嗯了一声,给康子拉好被子钻进蚊帐睡下了。
此刻,林红杏正在后山红着眼瞪着跪在地上,扯着她裤脚不松的钱二狗。
怕惊动前头屋里的林苒,她不敢大声嚷嚷。
“畜生,你撒开。
非得逼着我叫人是不是?”
钱二狗知道林红杏不敢叫人,不然也不会偷摸把他带到这后山。
他拉着林红杏不撒手,仰头挤出两滴泪。
“红杏,你要我咋说,你才能相信我?
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段时间不是没空照顾康子?我不是都把康子看得挺好?
怕你为难,也没叫林苒知道。
你摸着良心想一想,除了你。
这世上,还有比我这个亲爹对康子更好的人?”
林红杏想到起火差点烧死康子的事,心里头,不由软了软。
这段时间她也看的清楚,钱二狗对康子,确实挺好。
她想跟着林苒好好干,就得有个专门的人照顾康子。
身边,还就钱二狗这个亲爹适合。
“我只能答应你,不离婚……”
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咋就糊涂了,居然答应钱二狗不离婚。
这事都不知道咋跟林苒说,林红杏走到门外咬了咬唇。
不然,再帮林苒干一段时间。
给林苒多挣点钱,工钱她不要,就当是报答林苒。
到时候,再跟林苒说说这事,心里也有底气。
————————
因为没有别的活儿要干,第二天开始,林苒又接过了放猪的活儿。
林红杏一早去上工,留康子一个人在家。
看着康子渴望的眼神,林苒想到一个主意。
“康子,你想到处去走走不?”
康子眼睛一亮:“想!”
可是看着自己没力气的双腿,眼神又黯淡下去。
“可我走不了,哪儿都不能去。”
林苒拍了拍自己的背,让康子上去。
“走,林苒姨带你去找个人。”
她想起,上回萧厉就听她说了一嘴。
就做出了比张梁做的更好的炉子,要是他帮忙,做个简易轮椅应该没问题。
有了轮椅,至少康子就不用每天躺在床上了。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到了田边,林苒走到萧厉跟前。
康子十分乖巧,主动打了个招呼。
“萧知青叔叔!”
萧厉的眉头皱了皱,试探叫了一声。
“林苒?”
“嗯!”
林苒擦了把汗,气喘吁吁。
“萧厉,你能帮康子做个轮椅不?
我告诉你怎么做……”
萧厉听出不对劲,伸手架起康子背到自己背上。
“我知道怎么做,这么热,你背他过来的?”
不知道为啥,康子觉着萧知青叔叔这会儿好像心情不大好。
林苒笑了笑,用手扇了扇风。
“这不是想着,顺便带康子四处看看吗?
你忙你的,我带康子去别处走走。”
萧厉走上田埂,冲着林苒伸出手。
“我这会儿歇口气,走!”
林苒不解,反倒是康子看出了门道。
“林苒姨,萧知青叔叔是想让你牵着他的手。
他,来背我。”
“哦!”
林苒明白过来,伸手握住萧厉的手。
两人沿着田埂顺着沟渠,慢悠悠的走着。
村里人见状,都不由打趣。
“哎哟,林苒,你们这样,还真像个一家三口。
这么喜欢娃儿,赶紧自己生一个。”
萧厉一改往日的冷淡,主动接了话头。
“生一个,哪儿够?”
“是是是,看萧知青那体格,不得生个十个八个?
哈哈哈哈……”
林苒脸一红,拧了把萧厉。
“别跟他们瞎说,十个八个,那是下猪崽。”
萧厉闷笑一声,握着林苒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
“林苒同志,他们在夸我厉害呢!
我也不好,打了他们的脸不是?”
天热,林苒也不想让萧厉折腾。
说带着康子回去做饭,让萧厉歇会儿。
萧厉不肯让林苒背着康子,自己背着康子往家走。
没走几步,林苒忽然看见赵叔带着一个女同志来了。
“赵叔?”
她迎上前,打了个招呼。
赵叔一看到林苒,赶紧点头。
“林苒同志,这位是我表妹。
你叫声王大婶就成,是这样。
她家过几天,想给大孙子办一个满月酒。
上回来我家尝过你的手艺,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死活要我把厨子介绍给她,这不,我今儿个就带她来了。
都是自家人,你只管放心。”
王婶子看着瘦巴巴的,一双眼睛鬼精鬼精。
扫视了林苒跟萧厉一眼,干巴巴笑了两声。
“我本来还以为,干厨子的都是胖伙夫。
想不到,年轻女同志也能干?”
上回她吃完席就走了,也没顾得上去看厨子是谁。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么气派的席面,一桌都才十五块。
这还包了菜钱和工钱,一算下来,划算又撑面儿。
想了几天,她也比较了别家做席的厨子。
决定了,还是她表哥家用过的这厨子最靠谱。
怪她没问清楚,来了才知道。
原来,是个年轻的女同志。
她多少觉得,有点不靠谱。
林苒也看出王大婶的心思,拍了把萧厉的肩膀,示意他先送康子回家。
“上回的席面是我做的,赵叔说大伙儿还挺满意的。
我就当,是对我的认可!”
赵叔皱眉,瞪了王大婶一眼。
“人是你让我帮着介绍的,到了你还挑三拣四。
那干厨子不是看手艺好?是看谁肉多?
你干啥不找个屠夫帮你做席面?
不乐意找人林苒同志,就别耽搁人家的活儿,走,赶紧走。”
王大婶赶紧拉了赵叔一把,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
“我又没说不找她,那不就是多问了两句?
你是我哥,咋还帮着外人?”
见她表哥还在瞪眼,她赶紧拉住林苒。
“林苒同志,你别往心里去。
是这样,我家要办个满月酒。
亲戚啥的挺多,关键还有不少镇上的人。
我就寻思着,这席面不能做的太寒酸。
但开支,也得看着点。
我的意思,你懂吧?”
林苒看着赵叔的面上没有计较,点了点头。
“我懂,我会先列个菜单,给你看看,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如果觉得没问题,到时候就按菜单上的菜来。
如果觉得不合适,还能再改。
至于价钱,到时候根据你的菜来定,你觉得怎么样?”
这安排,王大婶还算满意。
“行,不过你带过去帮忙的人,也得先让我过过目。
别回头带去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坏了我们家的名声。”
“成!”林苒答应下来,王大婶才满意离开。
赵大叔看着她那背影,摇头叹息。
“林苒同志,她就那性子,虽然麻烦了点儿。
但她舍得给钱,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苒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送走了赵叔。
正好赶上村里人下工回家,她在半道叫住了那天帮忙的两个婶子。
“婶子,明儿个你们有空吗?跟我出一趟门。”
两人一听也知道是啥事,一口答应下来。
“有空有空。”
一旁的李寡妇听到这话,扛着锄头拦住了林苒的去路。
“不是,林苒,你是靠山村的人。
出去帮忙挣钱,咋能只叫她们?
怎么,我们这些婶子,你瞧不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人做席面挣钱。
还带着她们,得了好处丁点不漏给咱们?”
靠山村就这么大点儿地,谁家做个好菜,隔老远都能闻到。
李寡妇成天吃不饱饭,那鼻子比野狗还灵。
闻着隔壁家的肉香味,恨不得把家里门框都啃下来。
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隔壁两家跟着林苒去给人做席去了。
这种帮厨的活儿可是肥差,谁不想干?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没道理只让她们干,不让她李寡妇干吧?
上回听了王赖子的话,没去村长家吃杀猪宴。
王赖子被抓到镇上,扣留了几天,好一通教训。
她在家里差点没饿死,现在,她也看开了。
要想吃肉,就别要脸。
李寡妇站在路中央,一副林苒今儿个不答应带上她,就不让路的架势。
林苒也不跟李寡妇废话,直接一掌把人推开。
“我请人家干活,那是因为人家尽心尽力。
你就算了!靠山村谁不知道你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有本事,你自己去做席面。
不然,我这儿永远没你的份儿。”
林苒赶着回去写菜单,没空跟李寡妇他们多说,扭头走了。
李寡妇被推了个趔趄,气不过就想冲上去。
下一瞬,被林红杏拦住。
“李寡妇,别找林苒麻烦。
有啥不乐意,我跟你掰扯掰扯。”
李寡妇一把薅住林红杏的头发,拉扯起来。
“林红杏,你忘了以前是咋跟狗一样围着我转悠的?
要不是我,你早被钱二狗打死了。
咋,现在知道林苒这儿有好处。
就屁颠的贴上来,你可真是条养不家的白眼狗。”
她奈何不了林苒,还对付不了林红杏?
林苒听到动静,怕林红杏吃亏,本想上去帮忙。
跑了两步,却顿住了脚步。
她不能帮红杏姐一辈子,得让她自己学着反抗起来。
林红杏被李寡妇掀翻在地,本能的想跟以前一样不还手。
可转念一想,她现在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
又有本事,凭啥还受这鸟气?
她一改以前的懦弱,跟李寡妇撕扯起来。
“你还有脸说?哪次不是你挑事?
不然我会挨揍?我现在可不怕你。”
出乎意料,这场仗林红杏干赢了。
她抹了把散乱的头发,冲着李寡妇呸了一口。
“看你以后还敢欺负我不?”
不远处,林苒看着她笑了笑,竖起一个大拇指,干得不错。
李寡妇被撕得一脸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着,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村里人看够了热闹,也都散了。
林红杏回到家,康子见到自家妈这样,吓了一跳。
“妈,你又被谁打了?”
林红杏拧了把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
“康子,妈今天没被打。
妈把别人打了,妈打赢了。”
林苒笑了笑,给林红杏舀了一瓢水。
“那是,康子,你没见你妈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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