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松乙)

乔见笑容渐渐敛起，留下一点冰冷的弧度。
“真好笑，你居然还敢提两年前。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你和秦玫风的事，提了分手，恐怕还会有两个女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徐欢烈看着她和两年前如出一辙的表情，感觉自己像被扼紧了咽喉，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漫了上来。
他太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
他抛下自己仅剩的那点尊严，直接起身扑过来似的挡在了乔见的座位前，俯下身来低声哀求她。
“乔乔，你不要走，你听我说，我都可以解释，我不是有心要骗你，我那样做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你都知道的啊！”
“可那些事，我们都不知道是谁做的，你最后接受的还是我，而不是那些事和那个人，不是吗？”
但乔见完全没有起来要走的意思，只是抬起头，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徐欢烈，你比我还清楚，没有那些事，我们绝无可能在一起。”
“还有，你当初瞒着秦玫风的那套，她都已经知道了。”
徐欢烈脸色渐渐绝望，听到这身形猛地一顿，搭在椅背的手抠进皮质沙发：“她，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个包猛地甩了过来，正中徐欢烈的怀里，将他砸出了一声闷哼。
旋即，潜伏在身后那桌的秦玫风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四周的目光，直接推了他一个趔趄。
“我不该知道吗？难道你还想瞒我一辈子？！”
徐欢烈摔坐在椅子上，脸上神情一下没变换过来，看着两个他以为绝无可能平和交流的女人，正交换着眼神。
“乔见，我在后面听着都上火，你到底是怎么忍住不泼他水的？”
秦玫风皱着眉，难以置信地看向乔见。
“这个使命，就留给你完成吧。”
乔见将包包重新背起，朝她眨了眨眼。然后，又低眼看向徐欢烈。
“徐欢烈，你应该也清楚，这一次，我们事就算是彻底谈完了。”
“不仅如此，在我们刚才谈话的时候，边佳佳已经将我和秦玫风关于你劈腿的证据整合在一起，发送到高中和大学的吃瓜群了。作为曾经的学生会长，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乔见知道，这才是他最害怕的。
他精心塑造多年的形象将会破裂，泼到两个女生身上的脏水也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说完，她一眼没看马上起身要追过来的徐欢烈，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清算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该将舞台让出来了。
乔见走出咖啡厅，脸上撑了一晚的面具松懈后，是满目的疲惫。
她眼神无意识地看向某个方向，却不见了那一大捆气球，取而代之的，是满街满场乱跑的小孩人手一个的气球，点缀在黑夜里，像无数只萤火虫。
缤纷乱舞的气球，仿佛和五年前树上的那些一一重合。
乔见看了一会儿，释然似的笑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开，就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回头一看，是一个牵着两个气球的小女孩。
“怎么啦，小朋友？”
乔见弯了一点腰，和她平视，“找姐姐是需要帮忙吗？”
小女孩看着她的笑，有点呆住，摇了摇头后，将手里的粉色气球递了给她。
“这个给你，是那个车后面的哥哥给我的。他让我跟你说，我多买了一个，我看你漂亮所以就送给你了。还叫我不要告诉你是他送的。”
乔见：？
直到被小女孩带到劳斯莱斯后，看到了所谓的“哥哥”，乔见还是懵的。
小女孩看着他们终于面对面站在一起，偷偷捂嘴笑了一下。
其实看到她领着乔见直直朝他走来时，沈昭城就知道自己肯定被这小屁孩给卖了。
他警告似的，笑着指了指小女孩。
小女孩朝沈昭城吐了吐舌，一溜烟地就不见了影。
“哥哥，谢谢你给我们的气球！”
刚好跑过的一个小男孩停了下来，微喘着指了一下跑走的那个小女孩。
“哥哥，可是为什么你要给姐姐粉色呢？那个小朋友她刚刚也想要粉色呀！”
沈昭城缓缓蹲下来，在他耳边低语。
“因为这个姐姐在生哥哥的气啊，哥哥想让她开心一点。”
他状似无辜地耸了耸肩，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去玩吧。”
“噢噢！”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跑走了。
乔见牵着粉色气球，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没有搞懂眼前的状况，
“沈总，你这是？”
广场和街道上充斥着孩童的嬉笑声，喧闹声，四周的商铺都亮起了灯，树上路边的彩灯也亮了起来，俨然一个小乐园。
乔见好像慢慢理解了一点刚才那小朋友的意思，但又没完全理解。
“这些小朋友的气球，不会都是你买来派发的吧？”
“嗯。调研一下新业务。”
沈昭城站起来，插着口袋倚在车身上，看着不断跑过的小孩看，似乎心情不错。
乔见又搞不懂了。
调研卖气球？沈昭城这是……吃得太饱了吗？
“那我这个气球，是你让那个小女孩给我的吗？”
“乔见，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很傻的说法。”
沈昭城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头来，眼里映着暖光，也映着她。
“只要你将气球送给真心想要的人，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乔见隐约记得，以前的某个老师好像提起过这么个传说，那时的她还觉得这个说法真浪漫。
她还以为这是那个老师编的，原来这是个广而传之的传说吗？
而且，还是从沈昭城嘴里说出来？
乔见想到什么，有点惊异：“你还信这个吗？不会是因此而在这里派发气球吧？！”
沈昭城嘴角噙了点笑。
“嗯，为什么不信？我刚才许的愿望就实现了。”
而且，几乎是马上就实现了。
“这么灵？”
乔见抱着臂，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可你派了那么多个气球，许了那么多个愿望，这都能实现吗？”
“嗯，都实现了啊。”
沈昭城玩笑似的拉长音调，看着她那被捉弄后不满的神情，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确实都实现了啊。
因为他不贪心，许的都是同一个愿望。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沈总的愿望是……（递话筒）

会知道的
乔见听到他说愿望都实现了的时候, 就反应过来，自己肯定又被他信口拈来的话糊弄了。
可恶，她居然真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他。
“噢, 那真是恭喜沈总了。”
她无语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嗯，谢了。”
沈昭城也煞有其事地向她点点头, 笑得随意。
虽然不懂他是太闲还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给这里的小孩人手买了一个气球, 但乔见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毕竟, 她不了解他的想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
乔见抬头看了一眼气球, 又看向沈昭城：“听刚才那个小女孩说，这个气球是你给我的？”
“嗯, 刚才从那边经过，刚好看到你在咖啡厅里，又刚好多了个气球, 就让她拿去给你了。”
沈昭城说得随便, 却很坦诚，乔见完全没有怀疑什么, 只是心里有点怪样。
她竟莫名在想，沈昭城上次才看到徐欢烈纠缠她, 还帮她解了围，这次又看到她和徐欢烈看似平和地坐在一起, 他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虽然理智一直告诉她, 这与他无关，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没必要向他解释什么。
但她的嘴好像不怎么听她的话。
“我……刚才在和我的朋友绝交。”
乔见舔了舔唇, 看向那群拿着气球疯跑的小孩, “就是，就是上次我说缠着我卖保险的那个朋友。”
“嗯，是该绝交的。”
沈昭城目光从飘在她头顶的粉色气球，落到她两颊因为心虚而染上的一点红，眼梢轻扬。
“要是被这种人骗了钱，还挺影响我们公司声誉的。”
“……”
乔见一晚上被沈昭城气了两次，她睡前对着天花板发誓，一定要做一个暴揍沈昭城的梦。
再不济也要做一个沈昭城被她气哭的梦。
但梦里的她却极不争气。
梦里的乔见一看到沈昭城，就恨不得像苍耳一样，紧紧地黏在他身上。
沈昭城一进门就被她紧紧抱住，让他动弹不得，又完全没办法将她分开。
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对不起，我今天来晚了。但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炸鸡，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只有炸鸡吗？”
乔见抬着头，可怜兮兮地努起嘴，“我等了你那么久，只有炸鸡吗？”
沈昭城低头，看入她水汪汪的眼睛，耐着性子温声哄她。
“当然还有生日礼物了。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拿好不好？”
梦里的乔见似乎认为这一天才是自己的生日，听到沈昭城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表情又重新雀跃起来，迫不及待地放开他，站到一边等待。
沈昭城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ᴶˢᴳᴮᴮ先放下东西，马上就拿给你，乖乖等我。”
“好，你快一点！”
乔见嘴上说着要乖乖地等，却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犬，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跟了他一路。
沈昭城转身看到她，眼底笑意深了几分，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
“生日快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乔见接过礼物，马上坐到一边拆了起来。
高贵的暗黑色盒子打开，是一层丝绒内衬，上面安静地躺着一条闪闪发亮的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戒指。
乔见眼前一亮，小心地挑起项链，爱不释手地挂在手上仔细端详。
“谢谢！好漂亮，它一定很贵吧？”
“不贵。”
沈昭城正在餐桌上为她整理好炸鸡盒子，一边抬眼看她不忍释手的模样，
“傻瓜，不用想这些，你喜欢最重要。”
乔见心中淌过一阵暖流，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银质链条。
他说不贵，她虽然不尽然全信，但她最近好像脑子里总是会浮现一些奇怪的片段，一些不属于她记忆的片段。
在这些片段里，沈昭城好像是一个富贵家族的公子，手下还管理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
而自己，好像是他的下属还是什么。
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这些是梦。
但她想，如果他们在那样的情景下相遇，也许就不会走到一起了。
这样优秀的他，怎么可能每次都那样坚定地走向她。
正想着，乔见突然被戒指折射的光晃了晃眼。
她捏起戒指，放在光下认真察看，发现里面竟刻了一行小字。
“My dreams……only make sense.”
乔见一边就着光旋转戒指，喃喃地念出了戒指中的这行英文。
“昭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走过去趴在沈昭城身旁的桌子上，拎着戒指递到他眼前，“这句话也是你刻上去的吗？”
沈昭城只看了一眼戒指，目光又回落到她身上，
“是我刻的。这是我想和你说的话。”
“我的梦想只有意义。”
乔见将它翻译了一遍，但还是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沈昭城没有回答，只是靠在桌上，将整理好的炸鸡盒子推到她面前，闲散地扬了扬唇。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乔见醒来的时候，很多细节都不太记得，只记得沈昭城好像给自己送了一份礼物，是一条穿着戒指的项链。
戒指上的话，她反而记得格外深刻。
“My dreams only make sense.”
她念了几遍，又将它记到了自己的手机备忘录，好像觉得还不够，又打开了自己尘封已久的日记本，将这句话工工整整地抄写上去。
她放下笔，盯着面前这句简短的话。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这些奇怪梦境的线索？
她拿起手机，在拨通沈昭城电话的前一秒停了手。
现在是他的私人时间，她就为了梦里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贸然打扰他，好像不太好。
反正周二下午还有组长会议，到时候散了会，面对面地和他探讨，也许会更好。
说不定这几天还有些什么其他线索，也可以收集起来，留到那时一并问了。
正想着，手里的手机进了电话，震动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
乔见低头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边佳佳三个大字。
果然没那么巧的事。
接了电话，原来边佳佳这一大早打来，是想问她下周五有没有时间。
“下周五，怎么了吗？”
乔见看了一下手机里的日程安排，“下周五不是公司的季度团建大会吗？”
“嗨呀，咱们一起编个理由请假不就好了。”
边佳佳声音中都透着兴奋，“下周五有圣诞专题的菠萝音乐节！这可是疫情以来咱们这里恢复的第一场音乐节诶，这都不冲吗？”
在处处狂欢的圣诞节，音乐节当然比团建有吸引力，乔见马上就跟着心动了。
“可是菠萝的票那么难买，我们能搞到票吗？”
“包在我身上，你忘了我小叔是资深票贩子啦？搞两张有什么难的！”
和边佳佳敲定了周五的音乐节安排后，乔见连上班都有了动力。
而且，这两天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梦，她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乔乔，那我先回去了。”
王敏兰收拾好资料，拍了拍乔见的肩。
“嗯嗯，我还有些问题要和沈总汇报，我待会再去找你商议。”
小组会议后，一切都在乔见的计划之中。
王敏兰离开之后，会议室里就只剩她和沈昭城。
沈昭城往后一靠，陷在绵软的靠背里。
他随手将袖箍撸了下来，放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向还坐在原位的乔见。
“乔组长，不知你还想汇报些什么？”
乔见起身坐到了离他比较近的椅子，往门外看了看，确定门已经关好，门外也没人后，才小声开口。
“咳咳，那是我随口说的，其实是梦的事。”
乔见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My dreams only make sense.沈总，你对这句话有印象吗？”
沈昭城随手合上桌上的资料。
“嗯，有印象。”
“对吧！我也是莫名对这句话很有印象。”
乔见一本正经地举着笔，看向沈昭城。
“我觉得，这句话可能对于解开梦的谜题是一个关键线索。”
“嗯，我会在调查中格外留意的。”
沈昭城说。
看他这样，乔见有点纳闷了，为什么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么一句看起来大有玄机的话呢？
难道他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沈总，你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沈昭城撩眼看她，天光透过百叶窗帘挤了进来，染亮了他眼尾的几分笑意。
“梦里的我好像和你说过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可那不是指梦里的我吗？”
“你和梦里的你，都会知道的。”
……您还真信任梦里的自己呢。
看着沈昭城一派安闲自在的模样，乔见感觉和他讨论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放弃了。
反正，他说过只要调查有了结果，就会告诉她。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离开MG的事，但现在一想，即使问了，他应该也不会告诉她吧。
乔见抿了抿嘴，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放在他面前：“这是我们部门这周五团建的请假名单。”
沈昭城瘦削分明的长指夹起纸张，递到面前看了两眼，又掀起眼看她，眉梢微挑。
“乔组长，作为组长怎么还带头缺席呢？”
乔见看着他那颗晃眼的红痣，脸不红心不跳……才怪。
“我在上面写了正当的申请理由。”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什么理由。今天早上没空，就让边佳佳也顺手给自己写了一个。
也不知道她给编了个什么。
沈昭城镜片后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锁定她。
“你朋友突然要生孩子，你要去医院探望？”
“……”
边佳佳这家伙，怎么画蛇添足写个突然，让这句话突然刻意了起来。
乔见叹了口气，大言不惭道，“对。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也没办法。”
…确实挺突然的。
沈昭城点点头，将纸又放回桌上。
“边佳佳这里说，她的朋友也突然要生孩子，她也要去探望。”
“……”
“还挺巧的。”
他浅笑着扶了下镜框。
“……”
“那个……”
乔见在背后握紧了拳，面不改色地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生的同一个孩子？”
“……哈哈，我的意思是，我们说的是同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