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松乙)

魏兴河也在一旁附和。
“对啊，我今天早上打去他办公室也是这么说的。他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难道就为了参加一个下属的生日会？”
不知怎的，乔见心里一紧，马上接话：
“可能是有点急事吧，他这么忙的人，哪里会记得什么下属的生日。他应该今天之前都不知道我的生日啦。”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么着急干什么？好像在遮掩什么似的。
沈昭城本来就不可能为了她这样奔波。
她也才想明白，下午打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那会儿他应该就在飞机上吧。
这么急着赶回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乔乔，来切蛋糕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乔见的魂喊了回来。
算了，她关心这些干什么，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乔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出脑外，在众人的推搡下，啼笑皆非地握起桌面上的刀：“寿星都不急，你们在急什么！”
乔见本来以为，自己昨晚走之前，将那束夸张的蓝色妖姬交给了保洁，这事应该会到此结束。
直到这一大清早，又一束巨大的蓝色妖姬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乔见无奈道叹了口气，顶着整个执行部八卦的目光，快步走到门口，将跑腿小哥拉到一边。
还是熟悉的跑腿小哥暧昧地笑笑：“乔小姐，懂的都懂了。”
“我说我不懂，你信吗？”
乔见一手扶着额头，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我想麻烦你把这束花交还给他，并告诉他不要再继续了，这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你加一下我，跑腿费我另外转给你。”
跑腿小哥送了那么多次花，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怔愣了一瞬。
“你，是已经猜到是谁送的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乔见不想再在这上面花费时间，“拜托你了，可以吗？”
无论是谁送的，她现在都完全没有那样的心思。
而且就如边佳佳所说的，能送出这样的花，如此品味的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对上她坚定的眼神，跑腿小哥愣了一下，点头道：“噢噢，可以的。”
从旁经过的文俊杰恰好撞见了这一幕，但他不敢多看，很快就垂下了眼神，匆匆走进办公室。
“佳佳姐。”
边佳佳正见缝插针地摸着鱼，突然旁边传来悠悠一声，把她给吓了一跳。
她拍着快速跳动的小心脏：“哎小文啊，你下次说话前能不能给个预警？”
文俊杰有点困惑：“预警？怎么给呢？”
“算了没事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边佳佳收起手机看向他。
他像是踌躇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看到，又有人来给乔乔送花了。”
“哦，我也看到啦。”
边佳佳正想往后躺，但想到什么，又马上弹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信息了？乔乔那家伙死活不肯多说。”
“没有，我是想问下佳佳姐。”
文俊杰将椅子向她拉近了些，“乔乔最近是谈恋爱了吗？还是有人在追乔乔？”
“没有吧，她什么都没和我说，有的话她肯定会告诉我的。”
边佳佳笑着指了指他的脑袋：“没想到你小子也这么八卦。行吧，如果乔乔愿意的话，有什么瓜我也会拉上你一起吃的。”
“好，谢谢佳佳姐！”
文俊杰低头摸了摸鼻子，“那我先回去工作了。”
“好，这有啥好谢的……诶，你等等！”
“怎么了佳佳姐？”文俊杰问。
边佳佳摩挲着下巴，眯眼看他：“为什么她是乔乔，我就是佳佳姐？”
“……”
乔见再度处理完蓝色妖姬，回到办公室时，她感受到那些原本聚集过来的目光一下散开。
除了一个人。
她对上秦玫风直勾勾投来的眼神，总觉得她好像想要说什么，可当她回以询问的眼神时，秦玫风又将眼神移开了。
乔见没有去问，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根据秦玫风的性格，她是憋不住的。
果不其然，她确实没憋住。
在过了下班时分不久，乔见坐得肩颈又开始发疼，拿起水杯来到茶水间，冲一杯咖啡醒神的同时，也能活动一下。
听到身后传来有点迟疑的脚步声时，乔见就猜到了。
“你有什么事要说呢？”
乔见一边搅弄着杯里的咖啡，转身看向有点局促的秦玫风，“我还有点事要做，你不打算现在说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别，我有话要说。”
秦玫风用身体拦在乔见面前，但在和她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又别扭地移开了眼，“我……”
“嗯？”
乔见抿了一口咖啡。
秦玫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那束花是谁送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窗外瑰丽的晚霞漫开于层层叠叠的云上，又如瀑布般折落，洒向人间，如膜纸般印刻了每个人日落之前最后的表情。
乔见看了秦玫风好一会儿，算是懂了。
“所以那是徐欢烈送的，对吧。”
只看秦玫风的神色，不用她回答一个字，乔见都已得到了答案。
还好，她毫不犹豫地将两捧花都处理了。
秦玫风也同样观察着乔见的表情，虽然心中也有了答案，但还是狐疑问道：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
“答案你已经知道了，信不信你自己决定。”
乔见又抿了一口咖啡，看向窗外日薄西山的画卷，“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应该不会只想确认我知不知道吧？”
秦玫风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吸了一口气，别过头破罐破摔地说了出来。
“随便你听不听，反正我只说现在这一次。我奉劝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徐欢烈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我自然知道。”
乔见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又看向她，“但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是和你们分手有关？”
乔见本以为她又要玩什么把戏，但看她这么ᴶˢᴳᴮᴮ一本正经地在这里警示自己，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原来你知道我们分手了？”
秦玫风自嘲地笑了一下。
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被分手了，她还在苦恼要怎么告知她，没想到有人已经行动了。
“说到这份上，也没什么不能说了。我实话和你说吧。当初你们分手之后，他来追我。当时也是这样，每天送来一大捧蓝色妖姬。明明土的要死，我也不知道当时是被什么糊了眼，才会被感动到答应了他。”
秦玫风走到落地窗前，嘲谑地看着地下如同蝼蚁的人来来往往，聚在一起，又作鸟兽散。
霞光浓艳，却衬得她的脸很白。
她冷笑了一声。
“他是冷暴力逼我分手的。他说他还是忘不了你，让我给他自由去追他的幸福。当初，他应该也是这么和你说的吧。如果这次你心软了，他能这么对我，也一样还会这么对你。”
乔见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奇闻，眉头一皱，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手中搅动咖啡的手也就此顿住。
听到半晌没个回响，秦玫风偏头看去，只见乔见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头皮也跟着一麻。
她正想说什么，就听乔见脸色严正，轻声问她：“如果我说，当初我们是在他和你确认关系之后才分开的，而且还是我甩的他呢？”
秦玫风神情也随着她渐渐领悟后开始变化。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她，短短几秒内，竟像是世界轰然崩塌了一般，面如土色。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乔见也不急，就这么等着她。
“怎么可能？”
她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去握紧乔见的肩，“他追我的时候，和我说的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只是你一直在求他复合啊？”
她眼眶红得快要滴血，声音也有些发颤。
乔见看着越渐激动的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也没想到当初居然是这么回事，心里五味杂陈，眉间思绪揪起，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是真相，我相信你自己仔细回想一下细节，就能得到答案。如果你想有确切的证据，也可以联系我。”
其实还没等乔见把话说完，秦玫风就已低下头，捂着嘴快步跑走了。
看来，她已经回想起很多能证明答案的细节了。
乔见没有想到，多年后这被尘封的现实才昭然揭示于眼前。
当初的事她早已翻篇，而且这种事其实对她没什么伤害。
只是，秦玫风可能需要些时间去慢慢接受了。
回到办公室，乔见看到秦玫风的座位空着，就问了边佳佳。
边佳佳说她没有回来过，还讶异于乔见为什么突然问起秦玫风。
乔见看今晚任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将边佳佳带到天台，将刚刚和秦玫风的谈话告诉了她。
“啊？也就是说，秦玫风当初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当三的？”
还没等乔见说完，边佳佳就满脸惊悚地叫了出来，乔见赶紧示意她小声一点。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后，边佳佳警惕地环视一周，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后，又压低声音：
“而且，她还一直以为，你才是试图插足她和徐欢烈感情的人？”
“对，你总结的很到位。”
乔见点了点头，“所以这么久以来，其实我们和她都骂错了人。”
“靠！这臭傻.逼渣男可真会想！好处他全部占尽，然后把错推到两个女生身上！”
“看着两个女生为了他争风吃醋，他肯定还很爽吧！”
“草了，难怪之前高中就那么多男生讨厌他，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嫉妒他。好啊，还真是大学霸，学的全是这些心机！”
等边佳佳终于骂爽了以后，乔见才继续道：“佳佳，现在我们可以尽情骂他，但也没用了。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现在想的是，趁着他在追我，想办法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点代价。”
“现在追你的原来是他？靠，他哪来的脸啊！说起来，秦玫风也是真的惨，这么高傲的人，知道自己本以为的金玉良缘，其实是无故当了别人小三，她肯定也很难接受吧！”
边佳佳胸中气愤难平，恨不得马上将徐欢烈捉来生吞，“我支持你，乔乔，必须让渣男知道人间险恶！！”
乔见附和着答应了她。
以免她太过激动，吸引其他人注意，乔见没有再和她多说，以抓紧工作为由和她回了办公室。
回到座位，乔见看到秦玫风已经回到位置。虽然面色不佳，但她也开始工作了。
蓝色妖姬吗？
她记得，徐欢烈正式开始追她的那两年，确实如盛开的蓝色妖姬般轰轰烈烈。但也和它们一样，华而不实，给她带来的不是感动，是困扰。
她真正被打动，答应和他在一起，是大二那年的暑假。
那个炎热的夏天方才伊始，她就不幸地患上了水痘。
在本该和三五好友一起外出狂奔、挥洒汗水的季节，她只能被关在房间里。
看着窗外的树枝越来越繁茂，她也只能长草。
由于水痘有传染性，爸爸妈妈不让来探望的朋友进入房间，她每天和外人唯一的接触，就是妈妈开门给她送饭的时候。
还没到一星期，乔见就被闷得受不了了。
家里是独栋小院，她住在二楼不算太高，这时候的她又很年少气盛，便盘算着爬窗到树上透透气。
就在这时，门在饭点以外的时间被打开了。
“乔乔，有人托跑腿给你送来了一碗杏汁炖白肺汤，你要现在喝……乔乔，你在干什么？”
妈妈从门缝探了个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书桌上的乔见。
乔见愣了一下，马上从书桌上跳了下来。
“我……我在登高望远啦哈哈哈。我现在喝，妈妈你放在地上就好！”
妈妈又嘱咐了两句，让她不要做危险动作，才将汤放在地上，关门离开。
乔见把汤放到书桌上，打开尝了一口，惊喜得她连忙发一条朋友圈盛赞这杰作。
这肯定是亲手制作的！
她很喜欢喝杏汁炖白肺汤，但由于工序复杂，妈妈也是偶尔才做一次。
这到底是哪位活菩萨的杰作？
她到处问了一圈，朋友们都连连否认，只剩那个开了免打扰，晾在一边的徐欢烈。
但她还是没点开。
第二天起床，她惊奇地发现，窗外的树枝上，竟挂着一颗蓝色的气球，上面的笑脸明明只有几条线，在阳光下却格外灿烂。
之后的两个星期，乔见每天都能在早上看到一颗不同颜色不同表情的气球，在傍晚收到一碗杏汁炖白肺汤。
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她每天都期盼地猜测着，第二天的气球是什么颜色，它会是什么表情。
这样的小乐趣让她和世界上的另外一个人有了奇妙的联系。
痊愈前的最后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一早爬了起来，想到床边等着看看，那个爬到树上挂气球的人。
明明天都没有全亮，可当她爬到书桌上往下看，气球已经挂在树上了。
她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白T牛仔裤，戴着棒球帽，正插着兜离开。
“徐欢烈！”
她试探地朝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她看到那个背影顿了顿，但没有转身。
“谢谢你！”她又喊。
他始终没转过来，只抬起手摆了摆，就离开了。
乔见其实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不确定自己对徐欢烈是不是喜欢。但她是一个高度浪漫主义者。
她想，如果有一个懂她的人，愿意这样为自己花心思，她会愿意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中。
可长年累月，时过境迁，他还是那艳俗的蓝色妖姬。
也许，其实他一直都是。
“打扰大家了，今晚的宵夜是食堂特供的杏汁炖白肺汤！”
饭堂的阿姨推着餐车走进来，一声吆喝打断了所有人手上的工作，闻到香味后，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围了过来。
乔见的思绪也被唤了回来，从回忆解脱，她长舒一口气，看向人群。
真巧，又是杏汁炖白肺汤。
排到乔见时，阿姨上下看了她两眼，手猛地一抖，赶紧放下汤勺，从餐车底下拿出一个鞋盒递给她。
“你就是乔小姐吧？这个是那个什么，什么吴老板说要交给你的，你快去试试合不合脚！”
乔见猝不及防就被塞了鞋盒到手中。
吴老板是她前几天去谈的展会合作商，她和他聊得很愉快，没想到他还这么有心地送来了礼物。
而且她今天穿了一双新的高跟鞋，脚后跟的皮已经被磨破了，靠止血贴续命也还是磨得生疼。
她正苦恼着怎么换一双，这双运动鞋来得真是时候。
“好，谢谢阿姨。”
乔见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备用的新袜子穿上，套上这双新鞋子，尺寸竟刚刚好。
她看着这双鞋，陷入了沉思。
这双鞋来得太过凑巧和刻意。
就如从前的气球和汤那样刻意。
“吴总好像还吩咐说，他最近很忙，你就不用特地感谢他了。”
阿姨将装好汤ᴶˢᴳᴮᴮ的炖盅放到她的桌面，“来，这是你的！”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乔见直起身朝她甜甜一笑，接过汤盅。
阿姨完美完成了任务，美滋滋地推着车离开了。
那位沈总说，让她认准最漂亮那个女孩准没错，没想到还真是！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高层。嘿，她也是见过高富帅的人了。
不过这沈总还真有意思，送汤就算了，怎么还有给女孩送运动鞋的，真逗。
阿姨前脚刚走，边佳佳就捧着汤盅过来讨伐乔见：“阿姨太偏心了！怎么你的盅比我们的大两倍！”
乔见一看，还真是。
“怎么着，不服你咬我啊。哎呀，让我看看是谁白嫖了新鞋？喔，是我自己！。”
乔见还欠扁地将脚伸出来炫耀。
“我去！这不是那什么今年最热的断货新款吗！”
如同近期的每一天，B组加班到快要八点，才得以离开。
告别了边佳佳后，乔见在路边遇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他站在路灯下，看着乔见走来。
其实在退回蓝色妖姬时，乔见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幕。
看到乔见没有躲开他，反而走到他面前，徐欢烈喜出望外。
“乔乔。”
徐欢烈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花你怎么退回来了，是不是没猜到是我送的？”
没等乔见回答，他又开口：“我已经问过了，你没有和沈昭城在一起。其实我还有机会，是不是？”
乔见没有回答，反而抬头问他：“今晚的鞋子，其实是你送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