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更近一些,他或许就能找到解答了,所以他做起这事,格外积极。
乌素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去,她脾气一贯好,又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所以,她与他相拥着,倒在了榻上。
乌素如水的墨发铺陈开,她什么也不敢想了。
裴九枝的吻描摹着她的身体轮廓,在他完全靠近她的时候,他看着乌素微蹙的眉头。
他想到,在不久之前,乌素曾经烧了一位无辜人类的愿望。
那时候,她坚定且冷静地对他说:“无用的东西。”
原来,凡人的愿望,在她眼中是无用的东西。
那他呢?他想。
那时候他的愿望,对于她来说,是否也是不可实现的无用之物?
怎么会是无用之物呢?
他沉下身子,乌素搭在他背上的手指紧了紧,她的指尖陷入他的肌肤,按下道道红痕。
“不是无用之物。”他低声对乌素说,这语句有些断断续续,其间应和着他身体的节奏,发出些许呼吸间的气音。
乌素的面颊红透了,她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因为她的耳边响着那些可疑的声音,当然……她自己的声音也挺大的。
她迷迷糊糊,只轻轻拍着裴九枝的脊背安抚他。
“想不到我能活这么久,对吗?”他又问。
乌素难耐地摇头,她无法回答,她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裴九枝怨她,又恋她,于是,他的动作更加猛烈放肆。
乌素一千多年没与他如此靠近,如此乍然贴近,倒让她有些不太招架得住。
一夜月明,直到红日破晓,裴九枝才偃旗息鼓,乌素早已没了力气,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他还是如以前一般,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似乎怕她跑了。
乌素确实是想跑,她闭上眼,只睡了一会儿,便勉强自己睁开眼。
她挣扎着,从裴九枝的怀里爬起,此时已是白日,阳光烈烈,她露在阳光下的身体白皙狼狈。
乌素起了身,他的手臂很快收紧按下,又将她重新抱了回来。
乌素还以为他醒了,便赶紧钻进他怀里装乖,但他还是闭着眼,长睫垂着。
最后,乌素的身体化作无形的黑白气流,从他的怀里飞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闯祸了,这么一来,她真的害死小殿下了。
如果……仙洲的修士知道他们的尊上与妖类做了……做了这等事,又会发生什么?
他修的是无情道,这样一定有损他的修为。
乌素往外走的时候,绑在她脚上的金色锁链哗啦啦地响,她赶紧蹲了下来,将金色锁链抱了起来。
她只披了一件外袍,这衣衫轻薄,在日光下映出她身体的曼妙轮廓。
乌素不知自己该怎么走。
或许……受到致命的伤害就可以。
乌素无法从金色锁链严密的防护里脱身,所以,她只能寻求别的办法。
她来到裴九枝的剑架前,低头注视着他的剑。
她想,小殿下的这把剑很厉害,没准,对着她自己的脖子抹上一道,她的身体就会因为受到致命伤害,暂时消散了。
乌素如此想着,便朝前伸出手去,她的指尖触到剑身,这黑白长剑便马上发出短促的剑鸣之声。
乌素双脚发软,根本就站不稳,她摇摇晃晃地伸出手去,软着声道:“别叫……”
她如此一哀求,这剑果然安静下来。
乌素自言自语道:“就刺一剑,没关系的,我用一下啊,你这么乖,一定会让我用的,对吗?”
长剑安静地躺在剑架上,似乎默许了乌素的使用请求。
乌素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握住了冰冷的剑柄。
她知道自己自己不会真的被剑刺死,所以,她并没有产生能让裴九枝产生怀疑的杀意。
乌素拿起了长剑,她飞速地朝后看了一眼,裴九枝还躺在床上。
——乌素这次是真的急着想逃,所以,连整理都没来得及给他整理。
她见裴九枝没有醒来,松了一口气,便举起长剑,干脆利落地挥向了自己的脖颈。
那长剑挥落,鲜血飞溅,温热的血液落在乌素面颊上。
乌素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消散,但那血液的溅落是真真切切的。
她低眸,懵懂地看向自己手里的剑。
剑上淌着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乌素终于感觉到,有一只手横在自己了脖颈前。
“小殿下!”她提高了声呼唤。
裴九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揽在乌素的肩膀上。
流淌下的殷红鲜血顺着她的前胸落下,蜿蜒出一道暧昧又危险的弧线。
他的剑果然厉害,乌素出剑也确实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剑,将他执剑的右手与手背,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乌素马上转过身去,将裴九枝抱紧了,她的双手颤抖,惊慌失措。
手中剑慌乱落下,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裴九枝,你怎么这样?”乌素这一回是真的急了,于是连名带姓地呼唤他。
她将他扶到玉床边,手忙脚乱去找伤药。
——这点伤,裴九枝不需要伤药便能自己愈合,但他偏偏不使用自己的任何法力。
乌素急忙取来伤药——裴九枝屋子里的陈设几乎与以前一模一样,她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的东西。
“你……”她哀声唤,有些心疼。
裴九枝染着血的手指挑起了她下巴,将她的脸颊抬起。
乌素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她的眉头蹙得更紧。
“觉得我如此,折辱了你,便要如此?”他的声音极低,尾音带着自嘲的意味。
“我——”乌素侧过脸去,她坚定道,“我想死。”
这话似乎就是在承认裴九枝的这个问题。
他的指尖收得更紧,裴九枝死死盯着乌素,心底竟然漫起没有来由的疼痛。
她竟然如此,她怎能如此?
他又将乌素的脸扳正,乌素吃疼,皱起眉头。
她的余光瞥见裴九枝还在受伤的手,叹了口气道:“我给你上药,好吗?”
乌素声音极其轻柔,又带着一丝包容的无奈。
面对乌素的这个请求,他没有拒绝。
他乖乖地将自己的手臂翻转,将伤处队对着她,让她上药。
乌素的思绪乱极了,她走神了,又笨手笨脚,给她上药的时候无数次碰到他的伤处。
这样很疼,而裴九枝已经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受伤过了。
他几乎忘记了疼痛的滋味,但如今,他清晰地将它记起。
乌素一圈一圈地给他缠上绷带,她轻声道:“对不起。”
裴九枝没应她,他盯着她柔和的侧脸,注视着她微颤的眼睫与颤抖着的唇瓣,
“能好了吗?”乌素又问,她将裴九枝缠着绷带的手臂捧了起来,关心问道。
“好了,能动了。”裴九枝说。
乌素愣了一下。
他已伸出刚包扎完的手臂,将她的腰揽住,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乌素:“!”你在干嘛。
他又朝她靠了过来,乌素那轻薄的外袍再次离开她的身体。
他似乎是真的没什么大碍,乌素很后悔。
裴九枝盯着她黑白分明眼眸里倒映着的自己,一字一顿道:“你最好习惯我。”
乌素瞪大眼,惊讶地看着他。
她怎么……把小殿下变成这样了?
她闭上了双眼,但他又将她撞得不得不睁开双眼看着他。
乌素的眼泛泪光,摆着白色茉莉花的窗台外,日光朗朗。
再然后,乌素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她从裴九枝的玉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睡前,他倒是把她收拾得很妥帖干净。
乌素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她无力地将自己的衣裳穿上。
裴九枝不在了,他应当是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乌素不敢相信昨日——不对,从前日就开始这样了。
总之,她无法相信,不能接受。
她确信小殿下没有想起所有事情,但是,他却还是对她……
这要怎么办,他能不能冷静一下,想起自己的身份?
乌素胡思乱想,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这整个仙洲,没人能压得住他,除非是李绰。
当年,裴九枝将她关进了瞑极阁里,但李绰是乌素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让裴九枝恢复正常的人。
大不了再斩一次情丝好了。
乌素如此想着,只可惜,若是她短时间内去见李绰,她应当还没有能够杀死她的实力。
偷偷突破裴九枝的禁制,去一次瞑极阁或许还有希望。
第二次,若是小殿下有了防备,再去就麻烦了。
乌素有些苦恼,她想去外边走一圈,顺便去探探瞑极阁的地形。
但是,在她走到日月天大门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脚上的锁链已经延伸到极致了。
裴九枝!你是不是人?!
乌素快被裴九枝气死了。
那个时不时出现的祂也没有再来了,乌素现在能见到的只有裴九枝。
他到底是看到什么了?乌素有些无奈。
于是,她只能走回去,到他的房间里等着,继续发呆。
午后,裴九枝回来了。
他看到乌素一个人坐在他的房间里,托着腮看着倒映在镜湖上的白日。
他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乌素回眸,朝他看去,只见他还是一派高冷圣洁的模样,白衣如雪,凤目无情。
对头了,这才是他。
下一刻,他走到她的身前,那微垂的眼眸又黯了下来,仿佛白日里的阳光染上了黑夜的颜色。
这不太对,乌素又想。
她揉着自己的眉心,她想,小殿下真的因为她变得十分奇怪。
当初,云都所有人都对她说过的话,一点都没有错。
“怎么?”裴九枝低声问她,他的嗓音沙哑。
“没……”乌素应了声。
他坐在她身边,乌素下意识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裴九枝果然伸出手,将她牢牢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躲?”他问。
乌素点头,在有些事情上,她倒是很老实。
“不许。”他低头,将面颊埋在他的脖颈间,低声说道。
“小殿下,你知道你是谁吗?”乌素问。
“是裴九枝。”他说。
“你是仙洲之主,九寰仙君,这偌大人间,只有你一人修的是无情道。”乌素轻声说道,“你怎么这样?”
“我愿意这样。”他说。
乌素侧过头,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她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抓着。
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昨晚乌素与他都那样了,但这绷带也还是没有解开。
“藏着什么?”他摩挲着乌素的手指问道。
乌素将自己的手指屈起,紧攥着,没让裴九枝碰。
“另一个夫君吗?”他在她耳边问,这话语低沉又执拗。
哪来的另一个夫君?
从始至终,她就只有他这么一位夫君!
这话话,乌素是不敢说的。
裴九枝负责,若是让他知道了她还和他有过一段婚姻,他估计能马上负起责任来。
他当初敢对整个云朝的人说娶了她。
现在他就敢对整个仙洲的修士说她是他的妻子。
这后果,乌素想都不敢想。
她没回答裴九枝的话,但裴九枝就开始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是什么妖?”他问。
乌素抿唇不言。
“我也杀了。”他说。
乌素:“……”要不你还是住嘴吧。
“小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乌素问。
“你。”他盯着她的眼睛,将心底最坚定的答案告诉她。
乌素闭上眼,侧过头,避开他坚定的目光。
他的眼底无爱,只有绝对的偏执与占有欲望,剥去感情,这种情绪变得极端。
“我有想要的东西。”乌素又开始胡编乱造,“我想要看看属于我的星星。”
“我可以见一见,天底下最厉害的星师吗?”乌素问,“我没在妖域找到我的命萤,万一我能在天上找到呢……”
她将自己以前说过的愿望,拉到现在说,所以,这话也就格外真诚。
“你没有。”裴九枝将他的下巴搭在了乌素的肩头。
“我学过星师观测星辰的手段,也能施展一二,与最厉害的星师与我也也差不了多少。”
“不用去找她,我知道你想死,她会杀了你。”裴九枝说。
“可怜的小乌素,你没有命星。”他直白地对乌素说。
乌素:“……”这都被你发现了。
她继续歪着脑袋,想别的理由。
但裴九枝的话已经不断地在她耳侧响起。
“我观测命星的时候,也曾看过我自己。”
“太阳与月亮,是属于我的两颗命星,它们很孤独,没有一颗星辰与它们相伴。”
“我会夺走他们的光辉,让其他星辰掩落在绝对的光明之中。”
“我知道,我的一生本该孤寂无朋。”
“但你不存在这夜空里,所以,你与我在一起,并不会违背我的‘道’。”
乌素:“……”这说得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她觉得裴九枝在胡编乱造这方面,比比她还更有才华。
乌素拍了拍他的手背,无可奈何道:“我不能见李绰吗?”
“不能。”裴九枝以为她只是找个理由去送死。
乌素又叹气,她现在连日月天的门都出不去了。
“还记得我说仙洲西侧有修士要死了吗?”裴九枝问乌素。
“记得,在赤炎山。”乌素答。
她对自己的食物,记得倒是一清二楚。
“我领你去找他,他明日,就要死了。”裴九枝对乌素说。
她要杀仙洲里那位地位崇高的仙君李绰。
裴九枝领着她去找那位垂死的修士, 岂不是在帮助她杀李绰?
乌素想了想, 便坐在原地,朝裴九枝摇了摇头。
“苍离宗里,不知身份的死人能量你要吸收,我领你去见其他修士,你就不要了?”裴九枝站定在她面前,沉声问道。
乌素侧过头去,点了点头。
裴九枝拽住了乌素的手腕,将她拉着,站了起来。
“走。”他坚持说,只拉着乌素往外走去。
乌素挣扎着,将自己的手幻化为黑白气流, 从裴九枝紧握着的掌心之中逃了出来。
她安静地看着裴九枝,对他静静地摇头。
但她身上还有他的金色锁链, 所以他轻轻一拽,便将乌素拽到了自己怀中。
今日他们出来得早, 进入日月天喂青鸟的小童子还没离开。
乌素看到远处在寒梅影子里穿梭的童子身影, 惊觉自己目前与小殿下实在太暧昧了些。
于是她推了推裴九枝的胸膛, 让他将自己松开。
但裴九枝倾身, 高大的身影压下来, 将她抱得更紧了。
隔着几层衣物,乌素的前胸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清晰地听到了他心口处剧烈的心跳声。
裴九枝揽在她肩头的指关节攥得发白,他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主动抱着她, 但他就是如此做了。
他希望被外人看见他与乌素的关系。
最好——整个仙洲,以至于是整个凡间、妖域,他们所有人,都要看着他是这样紧密地拥抱着乌素。
乌素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她看到了裴九枝身后天际之上悬挂着的朗朗白日。
她勇敢地直视着这轮太阳。
她注意到,这这轮晴朗的太阳,此时似乎有些黯淡下去,仿佛被笼上了一层阴霾。
错位的感情造就现在错误的结果。
乌素宁愿自己在一千多年前,从未答应过裴九枝的求婚。
“裴九枝,松开我。”
在前方那位小童子转过身来之前,乌素冷着声,一字一顿说道。
她的话语,已经没有平日的柔和缥缈,反而带上了一丝不容违抗的味道。
上一次她如此说话,还是想要将祂从自己的身体里赶出。
裴九枝的手微微颤抖,他也察觉到自己行动的不妥,他的手一松,乌素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此时,在不远处喂食青鸟的小童子正巧转过头来。
他尊敬地对裴九枝行了一礼,蹲在他面前的青鸟的翅膀扇动,朝乌素的方向飞了过来。
青鸟降落在乌素的肩头。
乌素侧过头,瞧了瞧这小动物头顶一撮上翘的羽毛。
以前,小殿下也是如此蹲在她的肩头。
那个时候,叫她如何能……拒绝他呢?
乌素朝青鸟挥了挥手,它只能从乌素的肩头离开。
“小殿下,我自己会去找吃的。”乌素轻声说,“我不会胡乱吃些不该吃的东西,请您不要帮助我,好吗?”
裴九枝盯着她,仿佛是被她抛弃的什么小动物,他略淡的瞳仁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他还是执拗,只道了声:“不。”
两个人同样倔强,乌素也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她没有再继续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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