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熙宁摇摇头,在邵卿洺的手心里写道:我相信圣上,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邵卿洺脱口而出。
熙宁急切道,“是出宫。”
邵卿洺看懂了熙宁的口型,害怕她是对自己失望才要离宫,脸色都变了。
李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宁姑娘,三思而后行啊。”
熙宁:“……”
知道是自己没说清楚,让他们误会了,她边说边在纸上飞快地写字:圣上,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了,我能救回尔岚,但需要马上出宫。
“这……”
这理由李安无法相信,但邵卿洺信。
“朕信你,你放心去吧,朕会派人保护你的。”邵卿洺握了握熙宁的手,“李安,给宁儿令牌。”
宫中规矩,戌时宫门下匙,非皇帝的令牌,任何人不得进出。邵卿洺这是给了熙宁多大的特权。
熙宁坚定地点了点头,“圣上,我以后会给您一个解释的。”她一定会救回尔岚,再弄清楚整件事的真相,若真是安亲王所为,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哪怕他是皇亲国戚,背后有人撑腰,自己也要把他拉下马。
熙宁头也不回地离开,邵卿洺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直到再也看不见。
李安抖抖索索地写道:圣上,您怎么能答应让宁姑娘走啊。
邵卿洺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久到李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开口道,“她一定会回来的,朕相信。”
熙宁醒来,时间回到了一天前,她第一时间去找尔岚。
承乾殿门前的守卫自然不会阻拦熙宁,她顺利进入。尔岚正在院中扫地,见到熙宁很是激动,自从熙宁被容德皇太后的人带走受了鞭伤后,就被邵卿洺保护了起来,尔岚已经很久没见过熙宁了。
“姑姑,”她扑过去给了熙宁一个大大的拥抱。
熙宁内心其实比尔岚更为激动,毕竟只有她知道,若不是自己有这个匪夷所思的能力,尔岚已经香消玉殒。她面上没有显现出情绪,只是重重回抱了下让尔岚。
她和尔岚情同姐妹,暗暗发誓,只要有她在,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护尔岚周全。”
“姑姑,你怎么来了?你的伤势全好了吗?”尔岚拉着熙宁的手,在一边树荫下坐下。
熙宁拍拍尔岚的手,“全好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你放心吧。”
“那就好,”提起那天的事,尔岚还是心有余悸,要是可以,她恨不能替熙宁受过。
“尔岚,”熙宁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安亲王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虽说邵卿洺提出了疑点,可在熙宁心里,安亲王还是最有嫌疑之人。
“他啊……”尔岚眨眨眼,想了想才回答,“似乎还是我为难他更多一些。”
“嗯?”熙宁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怎么说?”
“譬如,给他做的饭菜忘了放盐,晚上他要喝水,只有凉的,白日里晒被子,突降大雨浇湿了,只能盖薄被,冻得瑟瑟发抖,”尔岚边说边笑出声,“不说不知道,原来我还干了不少事。”
“他……没有生气吗?”安亲王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没有,”不知为何,尔岚有些脸红,“他笑着说我真顽皮。”
熙宁:“……”
她没听错吧,这是安亲王?他不是向来暴虐残忍,心狠手辣的吗。还是说,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其他大事我干不了,就只能捉弄下他,替姑姑出口气。”
熙宁有些感动,安亲王没得罪过尔岚,她这么都是为了自己,“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不过你答应姑姑,以后不许这么做了,他毕竟是个王爷,捏死你就跟只蚂蚁似的。”
“好,”尔岚嘴上答应得快,心里可不是那么想的。
熙宁看出了尔岚的阳奉阴违,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郑重其事地告诫尔岚,“从此刻起,你要每时每刻都同我在一起,不能离开我半步,知道了吗?”
“这是为何啊,”尔岚很高兴又可以和从前一样,不用和熙宁分开,这明明是好事,可熙宁表情严肃,她倍觉奇怪。
“以后再告诉你,总之,你听我的话就是了。”熙宁捏了捏尔岚肉嘟嘟的脸。
“嗯!我听姑姑的。”
尔岚继续做洒扫工作,熙宁本想闲着也是闲着,想要帮忙,可尔岚不让,硬是让她坐着歇息。
熙宁四处打量一番,院内青砖铺地,西墙边种了两株青松,傲然挺立,东檐下连串的紫藤花含苞待放,看着好似和从前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许是多了些人气,花儿都显得愈加娇美。
邵鸿轩打着哈欠出了寝殿,边走边唤尔岚的名字,尔岚爱理不理,没给任何回应。
邵鸿轩一跨进院子,就见尔岚在干活,忙道,“我说过许多次了,你只需要贴身伺候我,这些粗活让其他下人做就行了。”
邵鸿轩一跨进院子,就见尔岚在干活,忙道,“我说过许多次了,你只需要贴身伺候我,这些粗活让其他下人做就行了。”
尔岚头也不回,淡淡道,“我也是下人。”
邵鸿轩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我说错了。”
熙宁在一边看得稀奇,安亲王居然还会道歉,他不是一贯目中无人的吗?
此时,邵鸿轩也看到了熙宁,挑了挑眉。
熙宁不情愿地要给他行礼,他拦住,嘴里嘟囔,“圣上都不让你行礼,我哪敢啊。”
未来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他可得罪不起。
过往经历太惨痛,以至于安亲王刚回京时,熙宁见了他还会发抖。现在虽然不再害怕,但偏见还在。既然他不敢受自己的礼,自己也不会上杆子非要行这个礼。
“宁姑娘来我这承乾殿,有何贵干啊?”
“我是来看尔岚的。”
邵鸿轩自然知晓熙宁同尔岚情深义重,不然尔岚也不会为了她,事事针对自己。不过邵鸿轩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自己做过的错事,总是要还的。
他点点头,他以为熙宁同尔岚聊一会就会离开,没想到直至午时,熙宁依旧逗留在承乾殿。
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客气地问了句,“宁姑娘要一同用午膳吗?”
熙宁大大方方道,“好啊。”
尔岚端来膳食,熙宁本想叫她一起入座的,可对面是安亲王,到底不敢造次。
邵鸿轩却道,“我想让尔岚坐下一同用膳,宁姑娘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
按照昨日的时间,安亲王和尔岚毒发是在酉时,应该是用完晚膳后不久,现下大家都是安全的,她会趁机观察现下到酉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尔岚推辞,好说歹说,被邵鸿轩按着坐下了。
熙宁心里暗暗发笑,他二人的相处,倒有点自己同邵卿洺在一起时的感觉。
尔岚厨艺了得,熙宁许久没吃过她做的菜了,期待地夹了一筷,刚吃进嘴里,咸得差点吐出来,忙灌下半杯水。
“哎呀,”尔岚吐了吐舌头,这可是专门给安亲王精心准备的“美食”,现在却让姑姑受苦了。
熙宁好气又好笑,难为安亲王每日吃这种东西。
安亲王却面不改色地吃下,嘴里还道,“好吃。”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令熙宁好生钦佩。
尔岚可能也见惯不惯了,没搭理,把另一道鱼肚煨火腿推到熙宁面前,“姑姑,吃这个,这个好吃。”
熙宁懂了,这道菜没加特别的调料。
用完午膳,熙宁同尔岚一起绣花,聊聊以前的事,以及听到的八卦,时间过得很快。
不痛快的只有邵鸿轩,熙宁霸占了尔岚快一整日了,还有完没完。到底什么时候把尔岚还给他。没有尔岚陪着,他干什么都不得劲啊。
邵鸿轩一下午出入偏殿好几回,就是在暗示熙宁,奈何熙宁不接招,尔岚不理会,自顾自聊得欢畅,快把邵鸿轩气死了。
熙宁不走,他走,倒是要看看尔岚会不会着急追出来找他。
可他想多了,就算他晚上不回来,尔岚也不会在意。
邵鸿轩只能去找皇帝诉苦。
“圣上,你说熙宁老缠着尔岚做什么?“圣上,你说熙宁老缠着尔岚做什么?“
“我以前是做了错事,我也知道错了,她想惩罚我没问题,但换一种惩罚方式好不好?”
“圣上,你管管她吧!”
“圣上,你不管她,我真忍无可忍了,我等下就把她赶出承乾宫。”
他说了一大堆,邵卿洺只回了他一个微笑。
邵鸿轩:“……”大意了,忘了圣上现在什么都听不见。罢了,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第41章 我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安亲王离开后,李安把他的话一五一十写给邵卿洺看,邵卿洺皱起眉头,“宁儿去承乾殿做什么?”难怪一整天都没见到人。
李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邵卿洺相信熙宁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道理,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多久,小毛子就来禀告,说是熙宁同荣亲王在御花园相会。
邵卿洺腾得站了起来,“就他们二人?”
孤男寡女,邵卿洺可不能忍,不过他觉得这都是荣亲王的错,是他缠着熙宁不放,一定是这样。
“还有尔岚姑娘,”小毛子也不明白,为何是三人行。
这算哪门子的相会,邵卿洺放下了心,但还是吩咐道,“摆驾御花园。”
事情还得从安亲王走后说起,他闲着无聊,在宫中闲逛,最后逛到了御花园。
每一株花,他都仔仔细细看了,见黄色蔷薇开得好看,想要摘一朵回去讨尔岚的欢心,手刚伸出去,还没够到花,就被厉声制止了。
“别动!”
宫里有谁敢对他大呼小叫的,邵鸿轩不悦地回过头。
原来是荣亲王邵淮安。
“皇叔,”邵鸿轩恹恹请安,荣亲王确实有资格教训他。
“这株不行,其他任你采撷。”
“怎么,皇叔想要?我可以割爱。”
邵淮安摇摇头,“就让它留在枝头上吧。”
说完,就看着这株黄色的蔷薇,似乎失了神。
邵鸿轩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在未贬去漠北之前,他有几次经过御花园时,都看到熙宁在摆弄花草。御花园的花自有专人打理,熙宁凑什么热闹。
难道是……
邵鸿轩顿时精神百倍,他有办法了。
就是有点对不起邵卿洺。
不过圣上,既然你不帮我,我只能想办法自救。
邵鸿轩兴冲冲地道,“皇叔,你等着啊,别离开。”边走边回头叮嘱,“千万别离开。”
他兴奋过头的模样,倒是让邵淮安摸不着头脑了。
邵鸿轩回到承乾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果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他只能和太监小绪子搭话,“方才在御花园碰见了皇叔,他看起来有些落寞啊。”
小绪子笑着道,“王爷您在说笑吧。”
“小绪子啊,你别以为身为王爷就没有烦恼了,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邵鸿轩冲着尔岚的方向眨眨眼。
小绪子立刻就明白了,二人唱起双簧,“荣亲王人中龙凤,若是被他看上的姑娘家,难道还会拒绝吗?”
“那本王就不晓得了,反正他一直看着花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睹物思人呢。”
另一边,尔岚听到荣亲王的名字时就竖起耳朵,冲着熙宁挤眉弄眼,意思是来找你的,你还不快去。
熙宁轻咳一声,抿了抿唇。她能不知道安亲王的意图吗,怎能遂了他的心意。荣亲王她要去见,但也不会把尔岚独自留下。
她扯了扯尔岚的衣袖,“你随我一同去。”
“我杵在你们中间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缺心眼。”
“我……我紧张嘛,反正你要陪我去。”
“好好好,”尔岚笑着答应了。
邵鸿轩还以为自己很聪明,顺利支走了熙宁,正偷着乐呢,没想到熙宁根本没给他留一丝机会,直接将尔岚也带走了。他气得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
邵淮安在看到熙宁的那一刻,自己都不知道,眼底浮现一抹浓到化不开的蜜意,就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丝丝柔情。
“宁儿,你来了。”他语气温柔,神态平和。
“还未谢过荣亲王上次相救之恩。”
邵淮安摇了摇头,“我没做什么,是圣上救的你。”
熙宁默默的想,他总是这样,低调,谦和,从不炫耀自己的付出和功劳,对自己如此,对皇帝更是如此。
这样的荣亲王,才会让她长长久久地放在心上。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眉来眼去,尔岚扶额,叫自己来做什么呢,荣亲王眼里只看得见熙宁,自己是给他行礼呢还是装作路过赶紧走人的好?
左思右想,留在这里岂不是不招人待见,尔岚刚起了个心思,脚步还未踏出去,就被熙宁拽住,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许走。”
邵淮安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尔岚,淡淡点头,他以为是熙宁不好意思一个人来,才硬拉上尔岚。想打发走尔岚,再同熙宁多说几句,突然御花园就热闹了起来,原来是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皇帝而来。
“朕许久没来御花园了,花开得真不错,”邵卿洺假装偶遇,皮笑肉不笑道,“这么巧,荣亲王和宁儿都在呢。”
“见过圣上。”
邵卿洺虽听不到荣亲王在说什么,看他的动作应该是在向自己行礼,笑着虚扶了一下。
随后就凑到熙宁耳边,委屈道,“你一整天不在朕身边,朕耳朵又听不见,你就不怕那些奴才欺负朕吗?”
他的气息喷薄在熙宁的耳边,他能明显感觉到熙宁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小小的耳朵迅速变得粉嫩。他说罢,神色恢复自若,快得好似从未变过。他这是做给荣亲王看的,他在宣誓自己的主权,熙宁只能是他的。
荣亲王表情不改,一直维系着适宜的微笑。
熙宁当然知道邵卿洺在耍花样,可恨自己还要担心他耳疾未愈,在外又不便往他的手心写字,万一出了点纰漏,那可是大事。只好同荣亲王作别,随邵卿洺回去。
当然也没忘记尔岚,将她一并带回了乾清宫。
晚上到了就寝的时候,熙宁还没放尔岚回承乾殿,安亲王气势汹汹地杀到皇帝面前,大有一副,你不让尔岚走,我也不回去的架势。
邵卿洺也觉得熙宁今日的举动有些怪异,去哪里都带着尔岚,哪怕是去小厨房做个羹汤,也一定要尔岚陪着。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熙宁不会如此。
他对着安亲王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他也希望安亲王能赶紧把尔岚带走,他都一整日没同熙宁单独相处了。他拍了拍安亲王的肩膀,鼓励他去解决这件事,并表示,“朕会与你共进退。”
安亲王有了底气,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和熙宁斗智斗勇,可惜怎么都不是她的对手,到最后,安亲王只能用爵位压制熙宁。
“本王现在就要带尔岚走,你有意见?”
“我没意见,但你需要得到尔岚的同意,”熙宁转而问尔岚,“你愿意随安亲王回承乾殿吗?”
尔岚抱紧熙宁的胳膊,“姑姑在哪我就在哪?”
安亲王:“……”
熙宁微笑道,“好。”
安亲王无奈,只得道,“那能否请熙宁姑娘纡尊降贵,今晚一同住在承乾殿?”
熙宁还没说话,邵卿洺已经从李安的神色里分析出安亲王的意图,急忙道,“宁儿必须在乾清宫,其他你自己想办法。”
安亲王:“……”说好的共进退呢。
一个要尔岚回承乾殿,一个又要熙宁留在乾清宫,这两人又不能分开,简直是一道无解的题。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熙宁同尔岚还和以前一样,一起住在乾清宫配房,皇帝和安亲王二人都无法如愿,可各自看着对方懊恼不爽的模样,心情又莫名好了几分。
总归我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第42章 舒服吗?
接下来的几日,熙宁也一直坚持同尔岚在一起,找凶手固然重要,但尔岚的安全更要放在第一位。有自己在,凶手总归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熙宁对于安亲王总是纠缠尔岚也存有疑问,她完全没往男女之情上想,她只会怀疑安亲王有不纯的动机,即便不是真正的凶手,或许同尔岚遇害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努力寻找蛛丝马迹,这件事,无法同外人道,只能她自己辛苦。
安亲王过了没滋没味的几日,再也忍受不了,他找到邵卿洺,耍无赖道,“圣上,我不管啊,今日要是尔岚不跟我回承乾殿,我就也在你这乾清宫住下了,你让李安给我安排个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