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看得出来,并非提前商量,就是老三临时起意提出来的,而弟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还不是对老三全然的信任吗?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贺元敬能安心接受。
不说是不是弟妹嫁妆的问题,有一点她的很对,他们是一家人。
只要他们两口子一条心,他们一家人才能一条心做事。
不只是这次。
他早想过,大哥不可能一直留在家中,老三又是那么个性子,家里不能没有人。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他。
这些年他做的生意都是尽量在龙泉县,不敢走远也不能走远。
如今弟妹弄这个庄子出来,她又这般无私,其实更适合他们家的情况,他也能安心留在家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属实心动,既然如此贺元敬也不是扭捏的人,便也答应下来。
“那我就应了,弟妹信我,我自当要对得起你这份信任。”
“这不就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贺元凌性子急,早就等着了。
又得了二哥一个警告的眼神,但他根本就不收敛。
“事情说了就定了,二哥你多往庄子上跑跑,要没别的什么大事就不烦我媳妇儿,再没别的事我们就回去了。”
桌子底下,他大腿上别两只白生生的手指头掐了一把,忍着不能吭声。
沈华柔可没有他这般厚的脸皮,也不可能真的把二哥当掌柜的用。
“二哥莫要听他胡言,我们随时商议。
只是二哥手上的事也不能耽误了。”
贺元敬当然不会理会弟弟,不与他一般见识。
他既然是应了事,就肯定会尽全力去做。
“我知道,这些事我能处理,过几日我过去一趟,也看看毛师傅有什么进展。”
贺元凌连连点头,“二哥胸有沟壑,这些小事都难不到二哥的。
二哥跑一天也辛苦了,我们这就不打扰二哥了,走了走了。”
然后他拉着沈华柔在二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离开,他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么着急做什么?二哥那儿是有狗撵你?”
出来后沈华柔用力甩开他的手,更没好气的问他。
贺元凌保持一贯理直气壮的态度,“是没狗撵,但该说的都说完了该走了啊,一家人哪还要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客气话,平添的画蛇添足。”
说完还一副我说的对,你快附和我夸我的神情。
沈华柔好心跟他讲道理,“都像你这样,半点都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也就是在家里哥哥们惯着你,出去还有谁惯你。”
结果就是贺元凌根本不在意,“出了门,三爷我才不惯着谁。
你看看天下哪一桩生意是因为那些假客套做成了的,就算是真有,那也不会长久。
自家人不说,咱们就谈外面的生意人,能做得长久做得稳的,都是诚信是利益牵绊。”
沈华柔认真的看着他,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这样看着三爷,是不是被三爷的魅力所折服?”
在贺元凌得意洋洋的神色注视下,沈华柔不忍骗他。
摇头,轻叹:“原来,你也不傻啊。”
贺元凌得意的神色僵在俊脸上,眼睛突然瞪圆,人也凑上来。
“笑话我是吧,看三爷怎么收拾你。”
沈华柔哪儿能躲得开他,还是挨了一巴掌。
疼到是不疼,有些痒,但却红了耳朵尖儿。
眼见他又一巴掌要落下来,沈华柔决定不能吃眼前亏赶紧说好话。
“别闹,我们也快回去吧。”
虽说不是求饶,但盈盈一双凤眼望进了贺元凌心中,柔柔软软的调儿也软在了贺元凌心尖儿上。
第二巴掌终究是没舍得落下来吗,转了个大弯到她脸上,轻轻的拂过。
“回去。”
刚才还放出豪言壮语要收拾人,这会儿他早忘了干净。
贺元凌其实要求挺低的,很好满足。
沈华柔这样想着,心里也畅快了,便不计较他偶尔的胡为。
而且,在有些事上他也还顶用,又很自觉。
“明儿我去给你打听打听树苗的消息,再跟远威商量商量能不能弄几匹马。
你不是还想要引河水弄池塘吗,顺便也把鱼苗一块儿打听了。
哎,大哥是不是还让你从茶庄那边移些苗过来?你跟大哥商量好移哪些,数量都定好了,到时候好去搬。”
便就是这时候的贺元凌最得她的心意了,让她想起孟婧瑶说的:做正事的男人最有魅力。
果然没错!
她对贺元凌没有这么高的要求,别说是做正事了,就是他能正经她就心满意足了啊。
“那些就辛苦夫君了,之后还有更多的事要辛苦夫君。”
某人在这一声声夫君中美得很,逮着机会就顺杆子往上爬。
“华柔打算如何谢?”
沈华柔不上他的套,作势认真的想了想。
告诉他,“那也分夫君两份够不够?”
看着媳妇儿真诚无比的眼神,贺元凌一心只想不知道好歹。
贺元凌哪是要她这个啊,他是那种爱财的人。
他只是爱眼前的这个小娇娇,想趁机讨些好处罢了。
可,看起来不轻巧。
“你自个儿留着吧,等我吃不上饭的时候你再接济我。”
要求被接济也能说得这般坦荡,也就他贺元凌了。
沈华柔看着他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到这时候贺元凌才惊觉不对劲,“谁要跟你说好这个了,眼下的事眼下解决,没得那些欠账。”
哼,差点就别她给套进去了,小狐狸。
没得逞的人儿瘪瘪嘴,不理他了,任他再如何追问也不接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我随随便便简简单单提一个小要求吧。
嗯,那就,别骂我了好不好?”
才问了好不好,下一刻他又接着说,“就当你答应了。”
“谁会无缘无故骂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为难人。
谁又跟你说好了?”
贺元凌不给反悔拒绝的机会,连连追着堵她的嘴,“你呀,我媳妇儿,华柔啊,咱们可是说话算话。”
不能骂出声,但也压不住沈华柔在心里骂他:混蛋。
先收利息再要本,怎么都不肯吃半点亏。
讨了让他满意的谢礼,第二天他又开始早出晚归,答应了媳妇儿的事得办,他是个讲诚信的人。
谢世峰听他说想要马,爽快的说让人给他送来。
贺元凌才想到,雍州那地儿养马的认是第二就没别处敢称第一。
而谢世峰他就是雍州人,正正好。
“可不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这也太合适了。
那兄弟我就不跟谢兄客气了,你看能来多少数?”
不止是贺元凌脑子在打主意,常远威他们也在打主意。
“谢兄能来什么数?”
一时间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每双眼睛里都迸发着想要的光。
别说是被他们盯着的谢世峰了,就是韩斐都替他后脊梁发寒,这些人的眼神盯着谢世峰的眼神就跟草原上野狼盯着羊羔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泛着绿光。
谢世峰还能保持着笑也是实属不易,“我家与西边有生意往来,能从那边进来些,但数量说不准。
嗯,我先写信回去,看看能来多少算多少。”
“谢兄大义,爽快,今天必须要多敬谢兄几杯酒才行。”
“谢兄都这么爽快了,咱们也不能让谢兄吃亏为难,咱们先凑凑本钱。”
马这个东西可不只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何况还是好马。
现在有人有门路,他们没得让人贴银子办事的道理。
谢世峰更直接耿直,“先不说银子话,等马送到了,你们看得上再说。”
几番拉扯之后还是韩斐给他们拍板,“就听谢兄的吧,谁再多扯可要罚酒了。”
也不是他偏帮谁,有一说一,贺元凌他们家就在这儿,跑不了。
而且,他们也在龙泉县待不了多久了,一手收货一手给银子是最妥当的。
其实,跟谢世峰一路走来这几个月他也看出来谢世峰是真不缺银子的主儿。
他们来龙泉县这些日子跟贺元凌他们接触虽不算多深厚,但自己两人也确实没有什么是对方能图的,反而是他们一直在照应自己两人。
“咱们兄弟萍水相逢但却是真心结交,都不说那些吃不吃亏为不为难的话,结交的本身本就只凭个信任真心。”
韩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也不好再拉锯,事儿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过了几日,沈华柔和大哥去茶庄上看茶树,这事儿被贺元凌随口说与了常远威他们知道,结果几人都喊着去。
尤其是生在雍冀二洲的两人更是好奇,于是就约着一起去。
正好沈伯承这日没课,也带了他一起。
早上沈华柔他们是与贺元敬夫妻俩一起出门的,贺元敬不去茶庄,他今日是陪媳妇儿回娘家。
听说他们要去茶庄,贺淑惠又喊着要跟,也只能带着她去。
反正人也多,不差她这一个。
但贺元凌万万没想到,钱珠儿又来了。
他可没有请钱珠儿,也记得钱鑫说她昨日就要跟钱夫人去赴宴的,还不是在龙泉县,晚上都不回来。
可现在,怎么人出现在他们这里?
“这丫头昨日头疼没去,今日是好些了便又吵着要出门透透风。”
不管钱鑫解释不解释,贺元凌都不可能这时候再赶了人走。
与上次见面一样,钱珠儿跟谁都亲热,也笑着来挽沈华柔的手。
“嫂子,我听哥哥说这是你的茶庄,好大啊,这一片山都是你的吗?
我还没见过一整片的茶园呢,今天都是跟着沾你的光。”
沈华柔笑着点头,引着众人往里走。
孟婧瑶上来挽她另一条手臂,炫耀似的连指了几个山头跟钱珠儿说。
“这些都是嫂子家的,这么多,不睁大了眼睛都看不尽。”
不知道是不是沈华柔的错觉,她觉得孟婧瑶对钱珠儿好似有些抵触。
她现在对钱珠儿这种态度,与她从前对自己的那种有不同。
没等她往深了想注意力就被大哥他们引去,因此她也没有发现钱珠儿在孟婧瑶说了这话之后神色晦暗。
谢世峰和韩斐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茶山,好奇问题都多,而贺元凌他们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正好都听大哥给他们讲解。
算起来,沈家其实是做茶叶起家的,酒楼铺子都是后来才起。
他们要去山上,钱珠儿怕累不愿上去,正好沈华柔也不想上去,就说留下来陪她。
贺淑慧精力旺盛得很,已经跑上了石阶,还回头来招呼他们快去。
贺元凌一副不太放心的样子往沈华柔这里看了好几眼,别人都以为他是关心夫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不放心留媳妇儿在山下,这是她的地方,人也都是她家的人。
他是不放心钱珠儿,那丫头其实疯得很,万一她跟沈华柔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反正就是,心虚。
孟婧瑶喊他,“走了表哥,你就放心吧,嫂子不能被拐走。”
贺元凌又回头去看一眼,看到沈华柔对他挥手,还笑。
他无奈安慰自己,就算是钱珠儿跟她说了什么,她应该也不会生气的吧?
自己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而且那都是成亲前的事了,他也当时就跟钱珠儿说清楚了的。
转回来又想,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证明三爷优秀。
事实是他真的想多了,他也太不了解女人,被喜欢的人拒绝对钱珠儿来说是打击。
但若是让心上人的另一半知道的了,那就绝对是丢人,她不可能给沈华柔嘲笑她的机会,更不会给她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机会。
恰恰相反,她要跟沈华柔炫耀,“嫂子,你肯定还不知道贺大哥以前的事吧?”
哼,自己与贺大哥也算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贺大哥的事她都知道。
反而是她沈华柔,做了贺大哥的妻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就是娘家有钱,给她陪嫁的多么,他们钱家就她一个女儿,爹娘给她准备的嫁妆也不少。
沈华柔还真的被她勾起了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她不知道的贺元凌是怎么样的。
“确实不知道,我听他说你们是从小就相识的,那你跟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
第74章 心疼他
贺元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媳妇儿跟钱珠儿相谈甚欢,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那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看到她还能笑,贺元凌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他媳妇儿不生气就好。
他不问,有人替他问。
贺淑惠上山再下来还能有精力,不得不夸她小孩子精力无限。
“三嫂,你和钱姐姐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我们站在山顶上正好能看到这边,可惜太远了看不清人。”
贺元凌都要夸妹妹懂事,不愧这些年哥哥疼她。
沈华柔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期间还瞄了一眼贺元凌。
“你钱姐姐正跟我说你三哥的事儿呢,我问问你,看你知道不知道?”
“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了,三嫂快说。”贺淑惠可不怕揭自家三哥的短,她还是欢喜着蹦着过去的。
沈华柔又瞄那人一眼,他正竖着耳朵听呢。
“你三哥以前是不是被石锁砸过?”
“是啊,这个我知道。”
说着她还特意去看了一眼她三哥,好像是有什么话不敢直言。
沈华柔给她撑腰,“你说,他不能把你如何。”
有了嫂子撑腰,贺淑惠就放开了胆子笑。
“听母亲说,是因为石锁太重了,没举住落下来砸了脚。
砸断了一根指骨,还被母亲押着在家关了三月,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憋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憋着,还是笑出了声。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当然也爽快的笑。
真不是嘲笑,就是没忍住。
这事既然是连钱珠儿都知道了,常远威他们自然都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们还去看了他呢,脚包得跟个猪蹄儿似的,还非要拆了给我们证明没问题,是贺争求着按着他才没拆。”
至于贺争为什么要求着按着不让拆,因为贺元凌拆了药,他就要挨罚。
他们个个笑得欢,沈华柔也笑,但只是抿着唇浅浅的笑。
之前她笑,是笑钱珠儿讲他们这些人欢乐的事儿。
而贺元凌被石锁砸的这事,钱珠儿只提了一句,后面又给她讲后来他们又去哪里玩儿,哥哥们给她摘果采花。
讲他哥哥爬树不如贺元凌,摘的果子也没有贺元凌摘的好吃。
讲贺元凌站在河里扎鱼,用枪一扎一个准。
讲贺元凌英雄救美,打过流氓杀过土匪。
她眼睛里有光,闪闪发亮。
原来,她的夫君,在别的女子眼里也是会发光的。
沈华柔不由多看他几眼,这么俊一张脸,他站在这些人中也是绝对出挑,属于一眼就能看到,且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出彩。
他出彩她是知道的,他多年勤苦她也是知道的,她只是心疼他,更钦佩他的毅力。
贺元凌不怕被笑,他在琢磨,这事儿在他媳妇儿心里是不是有损他威武的形象?
“日后更要多加小心。”
她还是在笑,她还柔声叮嘱他日后加小心。
不是嘲笑他,看轻他。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白净修长。
贺元凌顺着手去看手的主人,“大哥。”
“凡事都是循序渐进,更要以身体为重。”
虽然,大哥也笑得毫不掩饰,但大哥眼里的关心更甚。
“我知道,那时候年纪小好胜心强,确实是太心急,哈哈哈……”
他自己也笑开来,根本就没觉得有不好意思。
当年砸他脚的,就是家里放着没再用过小石锁,还留着完全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急于求成。
常远武哈哈大笑,“确实不大,才几岁来着?八岁?还是七岁?”
说实话,那个年岁的贺元凌能举得动石琐他们是羡慕的,就算是被砸了脚也羡慕。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行。
他们爹还让他们扎马步掉石头呢,自家的拳也没学。
他们兄弟倒是想学得很,但爹不允许,说基础都没扎实,学了也是白学。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贺元凌那时候就是太急了。
本就是说笑,正主儿还这么坦然,笑笑也就过了。
只钱珠儿好似不太满意,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再去看沈华柔,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这样装的一副温婉模样,骗了所有人。
明明,贺大哥跟大哥他们和郑东生嘴里的她不是这样,就她会装。
沈华柔与她同坐在一处,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发光的人身上了,并没有发觉身边的谁是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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