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南歌从凤仪宫里走了出来,微微屈膝:“凤王。”
凤王微微抬眸:“皇后陛下说了什么?”
“皇后说要看王爷您的诚意。”南歌语气平静,“王爷心里应该明白。”
凤王皱眉。
不就是凤家的银子和他的正妃之位?
凤王沉默片刻:“请南大人转禀皇后,就说凤家的税银已经在送来的路上,最多再两日时间就可抵达,其他的,本王心里有数。”
南歌颔首,转身回去。
凤王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欲望和野心促使着他冲动,可心里的担忧顾虑却也真是存在。
眼下这种情况,他很担心被人捷足先登。
但事实却是晏姝从未亲自开口承诺废帝之后,要扶持哪位王爷做皇帝。
凤王起初有点担心,却还不至于太过冲动,因为他觉得武王不可能,景王机会不大,成王好像没什么想法。
但眼下情况不一样。
摄政王最近频繁跟晏姝见面,武王对晏姝的态度也比以前改善了许多,凤王无法避免地有了些危机意识。
武举之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宫中开始忙起了皇后陛下的千秋宴。
八月初八,相州凤家送来了剩下的四百六十万两白银,晏姝命户部清账入库之后,在勤政殿召来了武王、景王和成王。
“凤家所欠税款已经缴齐,谢家、程家和华家是要本宫亲自派人去催,还是你们三人给他们施个压?”
若在以往,武王绝对会冷嘲热讽一番,然后不屑地告诉她:“你有本事自己要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却在沉默片刻之后,看向景王和成王,淡淡问道:“程家和华家应该有钱吧,若朝廷追究起来,故意拖欠税款可是死罪。”
景王脸色微变,冷冷看着他:“谢家不是也拖欠了银子?”
“谢家其实已经筹备好了银子。”武王语气淡定,却是语出惊人,“还有半个月就到了皇后陛下千秋宴,谢家的银子应该会在千秋宴之前送来。”
话音落地,景王和成王脸色骤然一沉。
空气中温度似有急速下降的趋势。
两人不发一语地看着这个悄无声息的“叛变者”,眼神里有寒光浮现。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武王挑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谢家之前出了点事,最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新上任的家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国库的税款缴齐,并且把之前恶意拖欠税款的那人以家法处置了,本王觉得他做得不错,程家和华家可以效仿。”
谢家内部争斗很厉害。
作为朝中亲王,对平民百姓可能不了解,但是对西楚赫赫有名的各大家族却是知根知底,毕竟家族与家族之间多多少少都存在着几分利益纠葛。
谢家前一任家主并不是新家主的父亲,而是二叔,据说当年是通过不太合适的手段争得了家主之位,害得长子多年卧病在床。
长房嫡子谢麟多年隐忍筹谋,暗中积攒势力,终于把二叔一脉赶尽杀绝,甚至查出了当年他下毒谋害自己亲兄长的证据,搬出家法族规,把二房一脉彻底铲除,也就此镇住了谢家其他支脉势力。
谢家远离帝都,家族内部就算有勾心斗角,为了权力争破脑袋,消息传到外面也只是冰山一角。
除非特意去查。
不过晏姝对谢家家族里的尔虞我诈不感兴趣,只要新任家主听话就行。
“谢家此番已经表了态度。”晏姝开口,平静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冷意,“程家和华家还是抓紧一点好,若本宫失了耐心,到时候别怪本宫心狠手辣,按章办事。”
景王攥紧双手,不由想起最近宫里宫外沸沸扬扬的传闻。
晏姝跟皇帝撕破了脸,但她想要个孩子。
晏姝有废帝另立的想法。
这个节骨眼上,凤王不但让凤家缴齐了欠款,还宣布跟正妃感情不和,隐隐有休妻的迹象。
武王也在这个时候示好……
“皇后陛下。”勤政殿外,副统领钟奕安低声禀报,“凤王府出事了。”
晏姝淡问:“何事?”
“凤王把王妃降为侧妃,消息已经传进了萧家和太后宫里,太后震怒,正紧急召凤王夫妇进宫说话。”
话音落下,勤政殿里顿时一片安静如鸡。
武王表情骤冷,目光微转,看向坐在案后的晏姝。
成王和景王眉头皱紧,表情说不出来的难看,面上一瞬间划过讽刺、厌恶、愤怒……诸多情绪交织在一张脸上,一时竟辨不清到底哪种情绪占据得更多一些。
但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对于武王、景王和成王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至少不是一个让他们高兴的消息。
勤政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景王才漠然开口:“凤王这是当萧家人全死了?”
语气里虽有对对方无耻手段的不屑,却又分明透着某种不甘和愤恨。
不知是不是愤恨凤王这般不择手段的竞争方式。
“我看他是疯了。”武王冷冷骂了一句,带着几分了然和不屑,“西楚律法明文规定,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不得无故休妻,不得苛待妻子。凤王身为皇子子嗣,竟知法犯法,简直陷入了魔障!”
成王不解地看着他:“三皇兄这么气急败坏做什么?大皇兄只是把正妃降为侧妃,又不是休妻——”
“把正妃降为侧妃,难道不是羞辱?”武王皱眉反问,“这比休妻还过分!”
成王转头看向晏姝,眼神里浮现出几分洞察之色:“不知皇后如何看待此事?”
“无故休妻确实不该。”晏姝语气漠然,“一个连自己结发妻子都不能善待的人,必定自私薄情,冷酷寡义,毫无信用可言。”
此言一出,武王、景王和成王皆是一愣。
皇后真是这么想的?
他们还以为凤王把正妃降为侧妃是皇后的授意,此时听她话意,怎么觉得凤王府这件荒唐事跟她没关系?
武王默然片刻:“皇后真这么想?”
“不然呢?”晏姝瞥他一眼,“本宫还需要赐块牌匾给他不成?”
“这倒不用。”武王轻咳一声,“臣只是觉得凤王把王妃萧氏降为侧妃一事蹊跷,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缘由,譬如他想再娶一人,或者——”
“萧氏是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过门的正妻,如今他说也不说一声就把正妻降为侧妃,这算什么行为?”晏姝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停妻再娶?”
武王没说话,景王和成王倒是松了口气,心里冷笑着凤王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以为用这种方式跟皇后表忠心,皇后就会被他的诚意打动?
真是个笑话。
就像方才晏姝所说,一个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能善待的人,必定自私薄情,冷酷寡义。
何况就算萧氏被降为侧妃,也改变不了他成过亲的事实。
何况那侧妃吴氏也不是善茬。
凤王坐拥两任侧妃,就算以后坐上了皇位,势必会更善待两位侧妃,尤其是今日为了他的大业而被迫委屈的萧氏。
皇后早晚都会被舍弃。
聪明如晏姝,难道想不到这一点?
“钟奕安。”晏姝冷冷开口,“命凤王午膳之后进宫,本宫要跟好好谈一谈。”
“是。”
晏姝语气淡漠,很快言归正传:“既然谢家已经筹齐了欠款,本宫希望程家和华家也抓紧一些,否则本宫会采取一些手段,到时别怪本宫没事先提醒你们。”
景王闻言,恶狠狠地剜了武王一眼,随即僵硬地躬身告退。
成王心里不悦,但面上没有流露出异样,朝晏姝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凤王太蠢太贪婪,皇后陛下应该看不上这种人。”武王抬眸看着晏姝,语气淡淡,“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望皇后三思。”
“多谢提醒。”晏姝漠然挥手,“跪安吧。”
武王噎了噎,躬身告退。
第189章 明明是为了皇位
谁也不会想到,此时还能心平气和说话的皇后,会在当日下午就在宫廷内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午膳之后,凤王抵达勤政殿求见皇后陛下,却被宫人告知皇后已回了凤仪宫。
凤王脚下一转,竟丝毫没有犹豫就去凤仪宫。
晏姝正在批阅奏折。
临近千秋宴,各地官员呈上来请安祝寿的折子堆积如山,一些有名望的家族都在为准备千秋贺礼而费尽心思。
这不是一次寻常的千秋宴,而是皇帝和皇后之间一种无声的“对峙”,哪怕皇帝已经被幽禁,可他所代表的这个身份是至高无上的。
没有人敢轻慢“正统”两个字的分量。
在所有官员的心里,皇后掌权名不正言不顺,晏姝如今只靠着南家的势力在宫里称王称霸,独揽大权,处处彰显着她的野心勃勃。
殊不知野心越大的皇后,只会死得越快。
百官绞尽脑汁地想着,贺礼该以谁为主。
若以皇上为主,必然会惹怒皇后,毕竟当下的生杀大权还掌握在皇后手里;可若是以皇后为主,显然就乱了纲常,皇上日后坐稳皇位,难保不会一个个清算。
晏姝对大臣们的心思自然了解几分,不过旁人的为难与她无关,请安的折子她随手搁在一旁,由南歌从中挑选几个有才华的人,以备后用。
“皇后陛下,凤王求见。”
“让他进来。”
“是。”
晏姝低头批阅奏折,凤王踏进殿门,恭敬地行礼。
晏姝语气冷漠:“凤王可知本宫召你过来,所为何事?”
“应是为了萧氏。”凤王声音平静,“方才母后已经训斥了臣,并责令臣不许胡闹,然而臣跟萧氏之间感情已破裂,委实无法再维持正常的夫妻关系,还望皇后陛下明鉴。”
“感情破裂?”晏姝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王妃还未曾有身孕吧,这么快就感情破裂了?”
凤王脸色不虞,暗恼她的明知故问。
“凤王今日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苛待自己的结发妻子,来日为了利益也能舍弃再娶之妻。”晏姝语气冷漠,“甚至连自己的母后子嗣都可以舍弃。”
凤王猝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皇后……在说什么?”
“身为丈夫,不能尊重自己的妻子;身为臣子,不顾尊卑之别,男女之防,僭越踏足凤仪宫,实在不可饶恕!”晏姝声音骤冷,“来人!把凤王拖出去杖打五十,降为郡王,幽禁王府!”
凤王怔住,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待到外面有侍卫进来把他往外拖时,凤王才忽然回过神来,挣扎着怒吼:“皇后,明明是你自己说要看本王的诚意,本王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唔唔唔!”
一大块帕子塞进他的嘴里,阻止了他的叫嚣。
晏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凤王被拖了出去,随即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了痛苦的闷哼声传来。
晏姝斜倚在榻前,容颜清冷如霜,一双美丽的眸子里尽是寒意。
为了她?
当真是可笑。
明明是为了皇位。
凤王有错吗?
自然是有错,所有为了帝位前途而拿女人当踏脚石的人都该死。
她会平等地痛恨厌恶这世间任何一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男人。
何况帝位是她的囊中物。
任何人敢染指那个位子,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第190章 太后好自为之
后宫里的杖责跟前殿不太一样,因为后宫的刑具大多是针对女子,只要不是“杖毙”,使用的多是长竹板,打的是臀部,杀伤力比沉木轻得多。
所以五十杖责听着吓人,其实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然而对于凤王来说,责罚有多重已不是最重要,三十杖或者五十杖对他而言都是大刑。
重要的是,晏姝无权对他这个亲王动用私刑。
且杖责之外,还要把他的亲王贬为郡王,几乎是一下子把他打入了深渊。
堂堂太后嫡子,位高权重的一等亲王,如何能忍受这般羞辱?
所以凤王只觉得如遭雷击,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不断地在竹板下挣扎着,嘶嚎着,控诉着晏姝的冷酷、狡诈和霸道。
然而嘴巴被堵住,他能发出的声音有限,即便怒火已足以毁天灭地,他也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五十杖责执行完之后,晏姝站在殿阶上,遥望着狼狈不堪的凤王。
一袭凤袍高高在上的皇后,此时像是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眉目尊贵孤冷,气度凛冽慑人:“凤王擅闯后宫,意图对本宫行非礼之举,罪责当诛!本宫看在太后和皇上的面上饶你死罪,日后待在凤王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就这样,一句辩解说不出来的凤王被御林军押了出去。
以至于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太后,连自己亲儿子的面都没能见到,满脸暴怒地看着晏姝:“皇后,你到底在干什么?!凤王乃是哀家的儿子,先皇嫡长子,堂堂西楚一等亲王!你竟敢对他动用私刑?”
“太后可知凤仪宫是什么地方?”晏姝冷冷望着太后,眉目凛冽生寒,“凤王先是贬自己的正妃为侧妃,后又擅自踏足凤仪宫,其行不轨,其心可诛!”
太后怒火中烧:“明明是你——”
“外面沸沸扬扬传言本宫尚是完璧之身,太后敢说自己不知?”晏姝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凤王意欲为何,太后心知肚明!”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她要有多蠢,到现在才醒悟过来晏姝的阴险用意?
晏姝根本就是故意放出那样的风声,让人以为她已经跟皇帝反目,别的王爷有机可趁。
她明明知道凤王的心思,却一直在装糊涂,且以此作为要挟诱惑凤王的筹码,迫他心甘情愿催促凤家返还税款。
凤王夫妇为了她而感情不和,晏姝只怕早在暗戳戳地看笑话吧。
太后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晏姝这个贱人大卸八块!
该死!她真该死!
她还故意做出想要有孕的假象,就是为了让四位王爷内斗,她好逐个击破,再慢慢实现她自己的狼子野心。
她做梦!
有她这个太后在,绝不可能让她的野心得逞!
“晏姝。”太后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哀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给哀家等着!”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要离开。
“太后若想保住太后的尊荣,让自己活得体面一些,最好安分守己。”晏姝警告的嗓音里透着铁血杀伐气息,字字句句都像是染了血似的无情,“本宫今日可以把凤王降为郡王,明日也可以把他贬为庶人,太后好自为之。”
说罢,晏姝转身走进凤仪宫,姿态优雅高贵,浑身上下透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度。
太后僵住脚步,转过头望着她的背影,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紧。
她活到这么大岁数,走完了先帝时期整个后宫历程,原以为当了太后就是终点。
谁曾想,临老了还要仰仗一个小丫头片子的鼻息。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凤王擅闯凤仪宫,还试图冒犯皇后?
消息一出,整个皇城权贵都跟着剧烈一震,凤王一党的官员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是吃了午饭的,还是忙得没来得及吃午饭的,一股脑儿从各部走出来,齐齐赶往勤政殿。
前阵子还暗搓搓以为凤王有可能荣登九五的大臣们,这会儿个个如遭雷击,跪在勤政殿外求见皇上和皇后。
“皇后陛下,凤王冤枉啊!”
“凤王冤枉!”
“臣等求见皇后,求皇后还凤王一个公道!”
一片喊冤叫屈声此起彼伏。
“你说什么?”武王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呆了一呆,“凤王冒犯皇后被杖打?”
他今天难得清闲,早上还提醒晏姝凤王有所图谋,没想到下午就得到消息说凤王冒犯皇后?
这会儿一家三口刚用了午膳,贵太妃和昭阳公主同样呆若木鸡。
“是。”武王护卫点头,“而且还被降为郡王,幽禁王府,无诏不得出来。”
武王表情青白交错,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晏姝就是个狐狸……不对,应该是狐狸和老虎的结合体。
既有狐狸的狡猾,又有老虎的凶残狠辣。
而自己则像个傻子一样。
尤其是……他也单独去过后宫,晏姝不会秋后算账吧。
“皇后这是真打算逐一对付你们几个亲王?”贵太妃有些惊魂未定,“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昭阳公主开口:“母妃放心啦!皇后跟晏凌风兄妹感情很好,我嫁给晏凌风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皇后应该不会对付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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