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夜容煊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转头看着天边月牙儿,他有些无奈地苦笑:“皇后还在生朕的气,朕知道,不怪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皇后娘娘影响,青雉此时只觉得夜容煊这句话太过虚伪,言不由衷,听起来特别像豺狼的伪装。
“皇后娘娘以前脾气很好。”青雉眉头微拧,面上浮现担忧之色,“近来不知怎么了,经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夜容煊转头看向她:“你也不知道皇后为何不开心?”
“奴婢猜测着可能是因为初进宫,皇后娘娘没有安全感。”青雉胡扯一通,“娘娘一心扑在皇上身上,所以才总是患得患失,皇上不要跟皇后娘娘生气好不好?”
夜容煊心头微动。
因为初进宫,所以才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虽然患得患失不符合晏姝的作风,但谁都有第一次,或许青雉说的是对的。
“朕没有跟她生气。”夜容煊轻轻叹了口气,“朕只是觉得姝儿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忍不住担心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挑拨离间。”
青雉也跟着叹气:“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我们做奴婢的也总是担心。”
“青雉。”夜容煊目光落在她头顶,“最近没有什么人接触皇后吧?”
青雉茫然地摇头:“没有啊。除了皇上之外,就只有晏家那位二姑娘,还有护国公夫人……不过护国公夫人每次见到皇后娘娘都没好脸色,冷嘲热讽都成了习惯。”
夜容煊缓缓点头。
“护国公夫人每次见到皇后都跟见到仇人似的。”青雉皱眉,“以前也是,主子在护国公府真是度日如年,爹不疼,娘早逝,还有一个虐待她的继母……唉。”
最后一声叹息,听着让人心疼。
夜容煊面上浮现愧疚之色:“是朕没做好,让她受了委屈。”
“奴婢猜测着皇后的暴躁脾气可能跟国公夫人有关。”青雉忍不住担心,“那天国公夫人进宫,曾威胁皇后娘娘,说大公子还住在国公府,皇后若敢不听话,大公子就会遭殃……奴婢觉得皇后好难。”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夜容煊神色微变,想到云氏那个跋扈的样子,确实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晏姝为什么在他面前提都不提一句?
难道她不相信他会替她出头?
“老奴参见皇上。”严嬷嬷跨出殿门,朝皇上行礼,“皇后娘娘已沐浴结束。”
夜容煊回神,威严地看她一眼,抬脚往里走去,心里对云氏已不由生出了不满。
如果不是她在皇后面前口出威胁,晏姝怎么会脾气这么暴躁,动不动就对他扇耳光?
他就觉得奇怪,以前的晏姝从来不会对他动手,近日来却总是无法克制她的暴躁脾气。
原来是这个原因。
夜容煊像是终于找到了借口,忍不住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愤怒。
对云氏的愤怒。
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垂在肩侧。
灯火映照着她清丽精致的容颜,肌肤如玉般白皙无瑕,仿佛吹弹可破,这幅画面看着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且少了白天的高贵疏离之感。
夜容煊走进内殿,目光里有一瞬间惊艳。
撇开其他的偏见不谈,晏姝的容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肌肤瓷白,脸颊饱满莹润,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干净得可怕,鼻子挺翘,樱色唇瓣大小恰到好处,美得让人觉得完美。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晏姝此时这般美貌和风情。
夜容煊私以为今晚晏姝是在跟他示好。
沐浴之后披着寝衣,倚在床头等他。
两人情到浓处,翻云覆雨,享受极致的欢愉之后,自然而然就消除了白天的不愉快。
这一贯是女人讨好男人的最佳手段。
夜容煊心里无法克制地滋生出优越和得意感。
晏姝强势又怎么样?
不还是得在他面前施展美人计?
今日林云珠主动去御书房找他,是否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她表面强势跋扈,实则心里早已开始害怕了吧。
“皇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隔着一层紫烟罗鲛绡帐幔,晏姝慵懒的声音如流水般传出来。
不疾不徐,不温不淡,听着一点都没有白天里捉奸时的火药味。
夜容煊拂开帐幔就要走进去:“朕今晚想在皇后这里就寝——”
“皇上。”晏姝转头看他,眼神骤然冷下,“你应该去的是流云殿。”
夜容煊脚步顿住,满腹情动仿佛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姝儿气还没消?”
晏姝冷道:“林云珠因为你才受了罚,皇上不去安慰安慰她?”
夜容煊有些拿不住她到底是讽刺,还是在真的想让她去流云殿。
但今日那一巴掌带给他的感觉太过刻骨铭心,比以前巴掌打得都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晏姝的愤怒。
所以他根本不敢再轻易以身涉险。
“我葵水还没走,皇上还是去安慰安慰林云珠吧。”晏姝开口,“该安抚的时候要安抚,只要皇上注意分寸就行。”
夜容煊站着没动:“姝儿刚才不是还沐浴了?”
“沐浴怎么了?”晏姝挑眉,“本宫爱干净,每天晚上都要沐浴,皇上觉得不妥吗?”
夜容煊没说话。
每天晚上沐浴当然没什么不妥,可是来了葵水还能沐浴吗?
夜容煊忍不住怀疑,晏姝是不是故意拿葵水当借口,拒绝他亲近?
可是为什么?
身为中宫皇后,就算她生气拈酸吃醋,也不该跟自己作对吧。
她不想侍寝,不想生下他的嫡长子?
“姝儿。”夜容煊走到跟前,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书,“朕总觉得我们之前出了问题。”
晏姝好整以暇地反问:“出了什么问题?”
“封后大典之后,你变了很多。”夜容煊皱眉,“朕很想知道真实原因。”
晏姝淡道:“皇上是觉得我脾气不好?”
夜容煊滞了滞,在床沿坐下:“朕不是这个意思。”
“这两天确实心情不好。”晏姝倚着床头,嗓音里透着几分疏懒,“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有股暴戾之气在身体里徘徊,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夜容煊不知信了没有,面上立即露出关心的神色:“召太医诊脉了没有?”
晏姝叹气:“不疼也不痒,太医又能怎么说?”
“会不会是被人下了药?”夜容煊问完,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还是召太医过来看看吧。”
晏姝摇头:“皇上先去流云殿吧,我睡一觉,明日一早召太医过来看看。”
“可是——”
“去吧。”晏姝笑了笑,笑容温柔似水,“今天是我脾气不好,看到林云珠往皇上怀里钻的那一瞬间,骤然失去了理智。”
目光落在夜容煊还肿着的脸上,晏姝面露自责之色:“还疼吗?”
当然疼。
敷了药还没消肿,半边脸都是青肿之色,可以看出当时晏姝下手有多狠,丝毫没有手软。
不过夜容煊还是坚强地摇了摇头:“不疼。”
晏姝又问:“那皇上怪我吗?”
“不怪。”夜容煊又开始言不由衷,“姝儿打朕是因为吃醋,吃醋是因为在乎朕,朕高兴都来不及。”
晏姝满脸欣慰之色:“皇上不怪我就好。”
既然如此大度,下次她甩巴掌一定更用力一些,让他好好感受下什么叫“在乎”。
夜容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灼灼:“那朕今晚可以——”
“皇上不是要拉拢吏部尚书吗?”晏姝皱眉,“这些浸淫朝堂多年的官员哪个不是老狐狸?若不让他们看到诚意,他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改变态度。”
夜容煊沉默不发一语。
“去林云珠那儿吧。”晏姝重新拿过自己的书,“想让吏部尚书投诚,必须得让他看到皇上对林云珠的宠爱,这些都是帝王权术,皇上得学着点儿。”
晏姝态度似乎很坚决。
夜容煊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那朕就去安抚她一下。”
晏姝嗯了一声:“我就不恭送皇上了。”
夜容煊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开。
走出凤仪宫,夜容煊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依然是稍微一碰就疼得哆嗦,心口说不出的郁结之气让他憋得难受。
自古以来,从没有哪位皇后会因为吃醋就理所当然地朝皇帝甩巴掌,偏偏吃完醋之后,还要把他再推给别的女人。
夜容煊想到就算去了流云殿也什么都不能做,心情越发阴郁。
当皇帝当得像他这么窝囊的还有第二个吗?
不但朝政无法做主,连后宫嫔妃都不能睡,他纳这些妃子干什么?
摆着好看?
真是讽刺至极。
这一夜晏姝睡得并不安稳,一闭上眼就看见前世悲惨一幕。
夜容煊在殿外焦急地踱着步子,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妻子。
谁能想到,他是在等待一尸两命的结局?
晏姝自认为前世对夜容煊足够用心,哪怕对待其他人都可以为敌,唯独在夜容煊面前总是体贴,甚至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卑微的自尊心。
然而他的自尊心根本照顾不了,或者说豺狼之心捂不热。
这种薄情寡义的东西,最适合晏雪那种娇弱虚弱的小白莲,把他奉为神祇的人才是他的最爱,柔弱无知的女子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才是他享受的过程。
如果夜容煊能表达出他的厌恶,甚至明确不屑用她帮忙就可以自行笼络朝臣,坐稳帝位,晏姝或许还愿意高看他一眼。
然而一边利用着她手里的权力,一边又厌恶着她的高高在上,甚至为了他那点可悲的自尊心对她心生恨意……
晏姝闭上眼,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让他好好尝尝他该尝的滋味。
这一夜晏姝靠着床头,久久未眠。
翌日,皇上命林英宣布免朝。
大臣们待在偏殿等了半个时辰,听到“今日免朝”四个字,不由一愣。
皇上多想亲政,大臣们可是看在眼里的,早朝时恨不得比文武百官来得都早,迫不及待地想在百官面前展现出勤政爱民的一面。
今日免朝?
实在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南丞相眉眼浮现深思,旁边一个同僚凑过来,低声问道:“丞相大人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的事情,本相怎么会知道?”南丞相偏头瞥他一眼,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这个问题应该去问林公公才是。”
皇上昨日还好好的,恨不得让他们把手里的奏折都交出来的架势,今日却忽然免朝,连个理由都不给?
“本王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身亲王袍服的男子走过来,头戴五珠玉冠,满脸的嘲讽之色,“不会是刚选了几个秀女,皇上精神不够用了吧。”
其他大臣闻言,表情忍不住臊得慌:“武王怎能如此口无遮拦?”
“本王说的不对?”武王一甩袍袖,“家中娇妻美妾好几房,也没见你们羞涩,怎么,房内之事能做不能说?”
“武王还请慎言。”南丞相皱眉,“对皇上不敬乃是大罪。”
武王讽刺:“他值得我恭敬吗?”
丢下这句话,他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在场之人的反应。
大不敬?
当年夜容煊跪在他面前被他扇耳光的时候,别说反抗,连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有。
天子?皇帝?
他配吗?
武王望着远方雾沉沉的天际,想着老天爷真不公平,那种贱泥里冒出来的东西居然也能坐上皇位。
真是笑掉大牙。
御乾宫里,林英小心翼翼地给夜容煊抹了药膏。
“大臣们都退了?”
“是。”林英点头,“皇上怎么不称病呢?这样不是更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称病?”夜容煊冷笑,“如果他们借着探病的由头来面圣,朕见还是不见?”
林英连忙低头:“奴才愚钝。”
夜容煊没说话,舌头抵了抵后塞牙,还是有点肿。
晏姝昨日下手真是没留情啊。
“林英。”
林英连忙躬身:“奴才在。”
“你跟在朕身边也有一年多了。”
“是。”
“朕登基之前跟皇后来往不少,你也见过她不少次。”夜容煊坐在椅子上,伸手扣着桌面,“你觉得皇后跟以前可有什么不同?”
“奴才不敢妄议皇后娘娘。”
“这里没别人,朕又不会把你说的话告诉给她。”夜容煊语气淡淡,“虽说朕爱她,宠着她,也能忍受她一些小脾气,但皇后到底只是发一点小脾气,还是被人控制了情绪才导致最近屡屡失控,朕必须得弄清楚。”
林英沉默地低着头,好一会儿,才猜测:“皇上还是怀疑皇后娘娘被人下了药?”
夜容煊阴沉的目光落在他头上:“你什么想法?”
“皇后对皇上的感情,奴才以前是看在眼里的。”林英面露深思之色,随即缓缓摇头,“不似作假。”
夜容煊点头:“嗯。”
“封后大典之后,皇后娘娘脾气不好,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林英斟酌着说道,“奴才以为皇后娘娘休息两日就会好转,而最近脾气暴躁,奴才猜想可能是因为葵水来了。”
夜容煊一怔:“葵水?”
“是。”林英点头,“奴才以前听说女子葵水来时会肚子痛,脾气暴躁,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这个原因。”
夜容煊听他这番话,忍不住皱眉。
青雉怀疑皇后初进宫没有安全感,林英又说她是因为葵水来了,所以脾气暴躁。
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
不过夜容煊更偏向于林英所言。
晏姝之前刚结束了封后大典,本来就疲乏,若是再有肚子疼,确实会让人脾气暴躁。
况且女子来了葵水不能侍寝。
晏姝是不是担心他在此期间去临幸别的女人,所以才对晏雪和林云珠格外敏感?
夜容煊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轻轻吁了一口气,心头郁结之气不由自主地开始消散。
“你说得对。”他缓缓点头,“皇后以前很温柔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变得暴躁。”
“是。”林英点头同意,“皇后娘娘以前一直宽容,不是个暴躁脾气。”
夜容煊沉默着,眉心微拧,虽然看似找到了原因,可晏姝的坏脾气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夜容煊想到晏雪被打导致小产,想到林云珠被罚跪,想到自己被扇耳光……晏姝大权在握,若每次脾气暴躁都是如此表现,宫中只怕要大乱。
毕竟葵水每个月都有一次,一次至少三四天,甚至有七八天,难道他每个月要有七八天对晏姝避而不见?
若真如此,只怕后果更严重。
夜容煊站起身,匆匆往外走去:“召太医,去凤仪宫!”
林英扬声开口:“摆驾凤仪宫!”
晏姝正在用膳。
膳食并不算特别丰盛,尤其对于一个皇后来说,四个菜有些寒酸。
不过晏姝不喜铺张浪费。
夜容煊没登基之前,她就日日耳提面命,让他在父皇面前一定要节俭,即便以后有奢侈的条件,也必须尽可能地做到不铺张浪费。
可是后来,夜容煊似乎并没有做到。
晏姝放下筷子,回想着她以前其实教过夜容煊很多道理。
这三年来除了兵权之外,她也曾不止一次地教他看书——不是夜容煊不识字,而是看一些他平常接触不到的书籍。
夜容煊做皇子时身份卑微,没资格接触朝政大事,也没资格跟其他皇子一起在少傅那上课,平日里看的书极为有限。
对很多人情往来,世事了解,反而不如她这个女子。
她在他身上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此时晏姝不由得想,若是那些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她会比夜容煊更快掌握亲政大权,甚至有足够的魄力让满朝文武听话。
所以此时回想起来,晏姝觉得自己白白在一个豺狼身上浪费了三年时间。
果然爱情使人糊涂,蒙蔽了人的双眼。
“皇上驾到——”通报声蓦然响起。
晏姝从回忆中回神,眉头蹙起,看着桌上荤素搭配四道菜,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夜容煊跨进殿门,笑容如沐春风:“姝儿。”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晏姝皱眉,“就算朝政不忙,这会儿应该也没到下朝时间吧。”
夜容煊在他身侧坐了下来,命嬷嬷给他添双筷子:“今日免朝,朕没去。”
“为什么?”
“朕脸上肿痕未消,让大臣们看着不太像话。”夜容煊说着,神色淡了些,“况且上不上朝也没什么区别,每次问他们有没有事要奏,一个个跟哑巴似的,不去也罢。”
晏璃语气平静:“朝中大臣各为其主,虽然他们扶持的主子没能坐上皇位,但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皇上不用太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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