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松了一口气,心中想,想必是就在大货车即将冲过来的最后一刻,这位姑娘突然反应过来了,在生死危机的最后关头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吧。
年轻保安看着姑娘姣好的脸庞,磕磕绊绊道:“同学……刚才你没受伤吧?”
漂亮姑娘“唔”了一声,伸出了一条胳膊,淡淡道:“方才躲得不够及时,擦破了一道口子。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保安摆着手,脑中陆续飘过各种回应“这都是我应该干的!”“同学你是西京大学的学生吗?”“方才你为什么一直愣愣地盯着校门看?”他张了张口,还没挑选出合适的话题走向,就听见美貌的姑娘突然开了口,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诡异:
“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继续说吗?”
空气仿佛都停滞了流动,年轻保安愣愣地将头转了个方向,发现在他们的左侧,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已经堵成了一长列,伴随着一阵阵接连不断的按喇叭声音,愤怒的车主们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
保安捂着脸,带着姑娘夺命而逃。
江归荑刚恢复意识的时候,脑中一片混乱,纷繁杂乱的信息充斥在她大脑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无法思考,无法辨清所处的境地。
她仿佛身处在一片迷雾中,迷雾的深处似乎隐约有嶙峋婆娑的树影,而在枯木的后面,又似乎有一群形状扭曲外表枯槁的怪物成群结队地探出头来。
但这一切都被白色的浓雾所笼罩,她不知道那些扭曲可怖的东西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源于她的幻觉。
她看不清浓雾背后的一切,也辨不清方向,但她仍能感受到从心底升起的危险感,让她直觉上警惕着那隐藏在浓雾背后、看不清楚的事物。
直到——
一声惊呼穿越了层层浓雾的阻隔,响彻在她的耳边:“同学!你左边有车!快跑过来!”
其实,这句话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浓雾的隔绝而带上了一层厚厚的滞涩感,但江归荑还是打了个激灵。
下一秒,仿佛是什么结界的破碎,梦境的苏醒,江归荑看见,眼前无穷无尽无边无界的白色浓雾渐渐散去,露出了浓雾背后的一角——
没有干瘪嶙峋的枯木与树影,没有狰狞可怖的怪物。
展开在她眼帘前的,赫然是西京大学的校门。
在看到眼前一幕的同时,江归荑的脑中猛然泛起一阵无法忽视的疼痛,钻心痛觉如银针扎十指,让她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她的潜意识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的心中有一道清明的声音陈述道:
我叫江归荑,是西京大学的生物系大一学生,我有两个相处愉快的舍友,但我当初毅然决然选择了走读,因此每天都要早起赶早八的课,并承担可能迟到的风险……
渐渐地,她的思绪逐渐清明起来,头也不疼了,脑子也不混乱了。
她想,对的,这是事实,这就是我的学校,我在这里读书。
没有什么混乱的、可怖的、阴森的东西,这就是我简单生活的全部。
脑子一旦清楚了,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遗漏了方才那道声音中最关键的信息:
左边有车……
有车……
江归荑向左侧转过头,瞳孔瞬间紧缩,在她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正在猛冲过来的大货车的影子。
三米……两米……
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刻,江归荑乍然往前方蹭了一步,堪堪避开了差点把她撞了个人仰马翻的大货车。
紧接着,她就和年轻保安充满悲切的目光撞了个严丝合缝。
而在和保安平安离开柏油马路后,江归荑再三谢绝了保安要亲自送她去医务室的意愿,就在保安还想坚持的时候,一道颇为耳熟的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归荑?”
江归荑回过头,在记忆中搜寻片刻,将记忆中一个片段和眼前这张脸对上了号,这是他们班的一位和她不甚相熟的同学。
女同学将目光移到江归荑的胳膊上,猝然睁大了眼,指着那道仍在渗血的擦伤道:“你怎么了?”
江归荑向她解释了原因,她自然将那段莫名其妙的迷雾和背后可怖的东西粗糙略过,而只是简单说了方才那场差点酿成的车祸。
女同学的眼中流露出后怕和心疼的神色,她自告奋勇道:“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江归荑正等着她这句话!
江归荑对着看起来怅然所失的保安再次道谢,然后再三表示由同学送自己去医务室就可以,不需要保安暂时离开岗位特意送她去医务室。
由同学陪伴去医务室显然更加合情合理,年轻保安再无机会抛出橄榄枝,只好用一种持续忧伤的目光注视着江归荑的背影。
待江归荑走出一段距离,与她同行的同学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还好有你在!我正巧没复习分子生物学,一会儿回教室小测估计已经结束了,正好以你受伤为借口要去医务室嘿嘿嘿……”
江归荑停住了脚步。
同学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继续走吧。”
江归荑露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她没说出口的是:
不知为何,当她听见“分子生物学”、“小测”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迎面扑来。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说:
真相准备开始揭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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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陪伴江归荑来医务室的女同学, 甫一到医务室,手机中就弹出了一条消息,她看完后脸色瞬间变了, 对着江归荑道:“啊啊啊啊,这次小测居然要计入总成绩!分子生物学老师这是安的什么心!”
江归荑无奈道:“那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女同学犹豫了半秒后, 颇为抱歉地看了江归荑一眼,终于跺跺脚, 拿起书包就跑了。
医务室里就只剩下了江归荑和一位女校医。
女校医年近三十,有一头微长卷曲的长发,身穿白大褂,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性情温和而富有学识。
在询问了江归荑手臂受伤的原因后,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开了几剂药后, 先行为她进行消毒。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位像是大姐姐的女校医,江归荑的记忆深处却涌现出了一句话:
“我能理解现在的你无法对我交付所有的信任,不过, 要是有下次的话, 我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记忆中的人, 同样披着一头卷曲长发, 身穿白大褂, 带着黑框眼镜,看向她的目光真诚又温和。
记忆中的人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
我真的见到过那样一个人, 并听她说了那样一段话吗?
那是在什么场景下发生的……她为什么说……我没有对她交付信任……
不对……还是不对, 我根本没有印象认识这样一个人, 我根本想不出来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江归荑感觉头痛欲裂, 像是有什么线索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又因为源自莫名力量的阻碍,又只得缩了回去。
可能是由于她的眼神过于空茫和不知所措,女校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记忆中的人的穿着打扮都和眼前的女校医较为相似,因此与面前的女校医逐渐重合。
难道说……记忆中那个人就是这位女校医?
可是,女校医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不记得之前屡屡受伤因此和医务室有过多的接触啊!
所以,这段记忆也是我凭空想象的对吧!
“放轻松,手臂别绷得那么紧……”
医务室内,穿着白大褂的女校医正用棉签蘸了碘酒,往江归荑的胳膊伤口上擦。
随着碘酒渗入伤口,在清晰的刺痛感下,江归荑手臂一阵瑟缩。之前被行驶过程中的大货车擦破皮只是一瞬间的事,而此刻的蛰痛则像是持久的皮肉折磨。
女医生抬了下头,注意到江归荑脸上几乎控制不住的痛苦表情,温柔地笑了一下,解释道:“你这个伤口必须要消毒,不仅如此,回去之后还要一日三次涂药膏,如果发现有感染的迹象,记得立刻回来复诊。”
江归荑头脑中的思绪虽然仍旧有些凌乱,但仍是乖巧地点点头。
在心中,她狠狠自嘲了下今天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
怎么会有人,过马路过到一半就开始愣神发呆做白日梦啊!
不仅如此,就在方才,她还在头脑中自己给自己编了一段和女校医的对话。
女医生似乎猜到她心里所想,但并未点破,只是对着江归荑道:“下次过马路的时候注意一点。”
江归荑再次乖巧地点点头,见消毒已经大功告成,女校医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消毒工具,江归荑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独自离开。
正当江归荑拿好药物和背包,想要离开的时候,收拾好工作台的女校医却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纸杯,微笑道:“要不要喝点水再走?”
江归荑望向纸杯,杯中的白开水透明澄澈,似乎平平无奇。
但她抿了抿唇,显而易见地犹豫了一下。
见她在犹豫,女校医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突然把你叫住,让你留下喝杯水再走很奇怪?”
江归荑诚实道:“是的。”
“害,我是想要嘱托你多喝水,这样能好的快点。”说罢,她就将纸杯放到桌上,不再递给江归荑。
江归荑目光微动,她盯着那杯平静无波的水,突然道:“这个杯子有人用过吗?”
女校医一脸迷茫:“你说什么,这是新的纸杯……一次性的……”
她话音落下,江归荑才仿佛回过神来,抿了下唇,道:“你说得对。”
说罢,她重新端起了那杯水,目光在杯沿上流连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转动了一个角度,才把水杯靠在唇边,仰头露出细白的脖颈,一饮而尽。
女校医全程眼神迷茫,很显然,她不理解江归荑突然问那句话的意思,也不理解为什么江归荑突然又要喝水。
她眼睁睁看着,江归荑的唇边微湿,然后说出了一句她意料之外的话: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对吧?”
女校医愕然地睁大了眼。
江归荑本来已经几近相信之前记忆中的异动都是幻觉了……
迷雾后面隐藏的怪物和嶙峋的枝垭……
似乎已经考过,但又对内容毫无印象的分子生物学小测……
眼前温柔和善,富有学术气息的女校医,总能让她隐隐约约想起另一个人……
她甚至以为自己,患上了某种白日做梦的病症。
直到,当女校医递给她水杯的时候,她的心脏突然跳快了一秒。
她似乎曾经身处过类似的场景,洁白的医务室,干净整洁的病床,有人在她苏醒后递上了一杯水。
他的脸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看也看不清晰,想也想不清晰,但江归荑就是没来由地知道:
迷雾背后,那个人的目光温柔而深情,火热而克制。
为了避开他那无处逃离的目光,江归荑故意低下头看了一下杯沿,这一看,她发现,手中的水杯的杯沿处带有一丝水渍。
那水渍很新鲜,不像是因为倒水没倒稳而误洒上去的……
反倒像……
江归荑的心跳陡然加快,砰砰砰像是立刻就要跳出她的胸膛。
但她心中如明镜,这并非面前之人的蛊惑,只是她醒来的太急太快,照顾她的人没有准备,才将刚刚使用过的杯子直接递给了她。
证据就是,杯沿处有水渍的一侧靠外,而靠近她的这一侧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未必是一个蛊惑……
可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当作一个蛊惑呢?
江归荑闭了闭眼,将杯子旋转了一个角度,准确无误地将唇贴在了那个位置,紧接着抿了一口水。
水流汩汩冲入喉管的同时,她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孤寂的心,终于在不知飘飘荡荡了多久后,第一次找到了归途。
心脏在胸膛中沉沉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宣示从此陷入无尽沉沦。
人可以白日做梦,可以虚构记忆,但不可能虚构感情。
梦可以是假的,记忆也可以是假的,它们可能都是冰冷的幻觉,可是那一瞬间汹涌而至的爱意,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那一瞬间想要用唇感知他留下的温度的冲动——
不可能是假的。
当她拿起女校医递给她的水杯,目光在杯沿上扫过的一刹那,她胸腔中猛然升腾起一种怦然心动的情绪,而那情绪之中又含着隐晦的怅然所失。
而这阵突如其来的情绪,唤起了她那一处隐藏在迷雾下的记忆片段,而这段被先行唤醒的记忆片段又如同一把钥匙,将被强行锁上的其他记忆片段一一解锁,如画卷般徐徐展开在她眼前。
她想起,当她在末世开启一年半后,第一次来到西京基地,整颗心都充斥着怀疑、不安时,易北洲闯进了她封闭的世界,虽然在闯入的一瞬间唤起了她更大的不安和抵触情绪,但当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在看清她眼底的犹豫和无所适从后,他苍白地笑了笑,道:
“忘记了也没关系,我叫易北洲,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而在那之后,她虽然已经相信自己是他白月光这件事,但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在末世后的经历,而屡屡心口不一地挑衅他,说他把她当作白月光的替身——
男人明明已经看透了她平静皮囊下的小心思,但并没有怪她,而是在戳破两人关系后,认真地看着她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但我会慢慢重新追求你。”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冷静与克制又重新覆在他的表皮上,而在表象之下,那些汹涌的爱意和占有欲被压制,等待着卷土重来的一天。
而那卷土重来并没有太晚。
西京饭店内,她和菲利克斯共度午餐,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吃的最最漫长的一顿饭,她的余光注视着,不远处的一桌,易北洲和不知名的美艳女人正在用餐,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的心中泛起一层微妙的情绪,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微怒。
而在知晓那个女人是蓬海基地派来的代表后,她的一颗心悄然落下,不落痕迹,如果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在她平静的表象之下,曾有过这样酸酸甜甜的情绪。
但那个人却没有放过她。
他将她抵在墙上,质问她和菲利克斯的关系,她虽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暗地里动了波澜,而当她冲动出口“你第一次见到我,把我背到背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她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他的圈套和陷阱。
他的目光愈加滚烫,似乎有些欣喜,在那一瞬间,江归荑以为他要得寸进尺地说:“你看,你也是在乎我的……”
但他并没有用言语来表明他的心绪,而是直接用了动作——
粗糙的指腹带着热度,放在她的唇瓣上时,那微烫的温度甚至让她瑟缩了下。
他望向她的目光,克制中带着危险,她知道,他真正想要触碰她唇瓣的,不是手指,而是别的东西。
记忆纷纷扬扬而过,每一帧每一幕都似乎在她的心上留下了不深不浅的痕迹,直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我不是被你护在身后的人,我会和你同担风险,共度命运。”
那似乎是一句宣誓,也似乎是一句告白,江归荑仿佛能够看见,在迷雾掩盖下充满未知和诡谲的命运,但她并不恐惧,因为她从此不是一个人了。
轻柔的亲吻落在她的前额,她嗅到了易北洲的气息,如云如烟,清冷又温柔。
或许,只有最疯狂深沉的爱意才能化作如此轻柔深情的一吻。
医务室内,江归荑的眼中无比清醒,她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意,对着女校医说:
“对不起,我男朋友还在等我,我需要赶紧回去,以防他担心。”
“请你向我,展现这个世界的真容吧!”
她的话音刚落,女校医的惊愕还凝固在眼中,但这个安静平和的世界却仿佛被砸碎的玻璃一般,瞬间破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而随着平静世界的支离破碎,江归荑看见,数根强壮的触手在迷雾后逐渐现形!
作者有话说:
紧接着,触手一把抓走了女主,
男主在对女主的回忆中度过了余生,
全剧终end
安西甩了甩因长期按动键盘而僵直的五指, 长舒了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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