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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如寄(九鹭非香)


“那叶大河不是说了么,你的五位护法一直记着你。”
闻言,孟如寄神色柔软了些许,她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些许怀念的意味。
牧随侧目扫了她一眼,瞥见孟如寄嘴角的笑,不知为何,他眼中的冷硬神色也跟着融化了些许:“而且,作为曾经的‘妖王’,人间记得你的人,应当很多。你的命还长,不必忧心。”
“承你吉言。所以……”孟如寄望向牧随,“你呢?
四目相接,孟如寄却看见牧随眼中的温度一丝一缕的退却了去。
不知这话是触到了他哪片逆鳞。
见他情绪波动,孟如寄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来了兴致:“你来无留之地这么多年,现在又是第二次来了,人间还有人记着你……真好奇,记住你的都是什么人?”
牧随挪开目光,望向面前的人群,声色冰冷得好似一块雪地里的铁:“所有人。”
三个字,好似藏着牧随从未提及的过去。
“所有人?”孟如寄不解,“人间的所有人都记得你?”
言止于此,牧随不再多讲。
孟如寄却觉得有些好笑:“千山君怕不是托大了一些,在人间,即便是王侯将相,也并非所有人都会记得吧。”
牧随没有回答,自己开始动手摘起孟如寄给他绑住胳膊的“绷带”来。
见他不似在胡说,孟如寄更好奇了:“来无留之地前,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的过去与你无关,过多探知对你没有好处。”
“是吗,可你之前从无留之地出去,却偷了我的内丹。”孟如寄点了点牧随的腹部,“你拿它,本是要去做什么?”
牧随一哂,倒是真转头盯住了孟如寄的眼睛,他道:“杀、人。”
孟如寄怔愣,复而打趣道:“你不会也要杀所有人吧?”
牧随将取下的“绷带”递给孟如寄,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伤好了,不用了。”
孟如寄没接,牧随便直接松开了手,曾是孟如寄衣袂一段的“绷带”掉在了地上,牧随迈步向兔子走去。
“哎。”孟如寄叫住他,“今日问你往生之事,是因为妙妙快被人间忘记了。”
牧随闻言,神色依旧淡漠,毫无波动。
孟如寄转头,却看见了街道那头,当完东西的妙妙回来了。
她远远看见了孟如寄与牧随,便对着孟如寄挥了挥手,招呼她过去。
孟如寄抬手回应,然后告诉牧随:
“送人家最后一程,还给我们管饭,接下来的路上,你和你的兔子,最好多赶路,少搞事。让我省点心。”
“我不会耽搁回去的行程,你与其来告诫我,不如告诫那个睡觉的和雕门的。”
“他们我管得住。”孟如寄道,“毕竟,他们要做的事,都已经说在明处了,只有你,要做什么,我可看不明白。”
“我能做什么?”牧随也学着孟如寄,皮笑肉不笑的弯了下嘴角,“我不就是带你回家吗,夫人。”
牧随撂下话,迈步去叫对面的兔子了。
孟如寄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可真是个阴阳怪气的阴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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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亲密呀,这对夫妇(不是)

妙妙当了所有的东西,换了一小袋钱、一大袋饼,还有一个木头大推车和几件衣裳。
“当铺没有一银,给我换了九百多文,剩下的折成了一袋饼,一辆木板车,还有一袋衣服!我算了算,还赚了呢。”
孟如寄看着板车、饼和那袋衣服,沉默了许久。
什么当一银都没有啊,还要折成板车饼和衣服……分明就是不愿意多给钱,所以把自己用不上的东西给妙妙了。
但孟如寄转头,看见妙妙一脸高兴,便也夸赞道:“确实赚了,都很实用。”
“对呀,如寄姐,你快去换上吧,这衣服我看适合你们的。”孟如寄一怔。但见妙妙一边将衣服拿出来,一边说着,“我看你们的衣裳都好脏啦,特别是你,裙摆不知道都被什么东西刮不见了,这哪能行呀。”
妙妙把衣服递给孟如寄:“快去换上吧,总得干干净净的上路不是。”
孟如寄听着这有些奇怪的话,哭笑不得,她将衣服接过,在手里握了一会儿,随即把衣服往肩头上一甩,对妙妙道:
“来,妙妙。”
“嗯?”
“你坐车上。”
妙妙眨巴了一下眼,没理解。
见她没动,孟如寄直接把妙妙的腰一搂,把她抱到了板车上坐着。
妙妙愣着就已经上了车,她闹了个红脸,望着孟如寄感慨:“如寄姐力气真大。”
“是吧,这一路一定保得住你。”孟如寄应了声,转头看向聚过来的几个男人,她先点了点兔子:
“你,拉车。”
兔子又要撸袖子暴起,孟如寄给牧随使了眼色:“你,车夫,管好拉车的兔子。”
牧随有些无语的看了眼孟如寄,但还是选择用眼神镇压了兔子的“起义”。
兔子敢怒不敢言,气得在原地跺脚,地都被他的大脚跺得抖了抖。
孟如寄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他这双大脚一定能把车拉得又快又稳。
转头,孟如寄又对莫离和叶川道:“你俩,护卫。从今天开始,妙妙姑娘就是我们的东家,这一路上,务必竭诚为她服务,保她安全,能明白?”
给人家免费雕完门的叶川一边拍着手上的木屑,一边点头:“听孟姑娘的。”
“我不行。”
莫离发出了反抗的声音:“我是老人家,我也要坐车。”
孟如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腿长胳膊长,迈一步比兔子跳得都远,你坐什么车!”
“我不管,你答应给我养老的,哪有让自己八十老父亲出来做工的。我就要坐车,我就要。”
眼看莫离恨不得坐到地上开始打滚,孟如寄脸色铁青,她瞥了眼旁边的牧随,牧随也正抱着手,看戏一样看着她。
莫离嘴里的:“我不管我不管。”就在他们耳边萦绕着。
孟如寄刚才说的那句“他们我管得住”,好像每个字都变成了一个巴掌,把孟如寄的的脸拍得“啪啪”作响。
孟如寄捂住了脸,一时无法直视牧随的眼神。
妙妙看着已经不顾形象,真的坐到地上的莫离,好奇的问他:“你还很年轻呀,为什么要如寄姐给你养老啊?”
莫离闻言,不再撒泼,就地坐着,撑着脑袋看着妙妙,笑眯眯道:“因为有人给我批过命,说我会孤老死,我不愿听从这个宿命。”
“孤老死?”妙妙有些惊奇,“批命,真的会应验吗?”
“说不准呢,我这不是正在抗争吗。”
“阎王要你三更死,你二更便走,也是打破了宿命。”意外的,牧随开了口,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莫离,“你现在就死,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不算孤,也没有老。”
一席话,听沉默了所有人。
是兔子先反应过来:“城主哥哥说得对,城主哥哥真有理!”
叶川也捏着下巴深思:“此言确有禅机。值得深思。”
孟如寄都忍不住抚掌,望着牧随,心中直呼:妙啊妙啊!
只有坐在地上的莫离,仰头看着牧随,同样也抱着手,微笑:“牧城主,奈河里没得手,现在还想杀我呢?”
牧随淡漠纠正:“是成全你。”
莫离拍拍屁股站起来,躲到了孟如寄身后,拽住孟如寄的衣袖,故作娇滴滴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道,“小孟,你管管你夫君呀。瞧瞧他说的话,多吓人呀。你可跟我约法三章了的,不许他杀我。”
牧随瞥了莫离的手一眼,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
孟如寄甩开莫离:“说了,别演!”
妙妙见状,在车上笑开,带着期许道:“你们真有趣,我在集市呆了这么多年,今天好像是最有趣的一天了!去逐流城的一路,一定比今天还好玩。”
孟如寄心疼的看了眼妙妙,随后又没好气的瞪了眼莫离:“你别闹腾了!”孟如寄将袋子里的衣服塞给莫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能保你,但你,得听安排。”
“听听听。但我也用不上新衣裳。我是真受了伤,最近累着呢,你莫让我走路了,让我好好歇歇,恢复得快些。”
莫离没再废话,直接身形一转,变成了一块石头,往孟如寄怀里就要钻。
可在黑色石头触碰孟如寄衣服之前,牧随一把将他捞住。
孟如寄心下一惊,连忙一把握住牧随的手:“可别捏碎啊。”
牧随没与孟如寄争执,只道:“不准揣怀里。”然后就把石头还给了孟如寄。
“哦……”孟如寄把石头放进袖子里,心想自己还真是被莫离给带偏了去,莫离这石头本体,金石皆可击碎,如今牧随身上没有银钱,岂能徒手捏碎这石头。
“都换换衣服,赶紧上路吧,别再这儿耽搁了。”
整装出发,几人离开了集市。
在牧随沉默的押送下,兔子老老实实的拉着木板车,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兔子精的脚程确实快,路走得长了,孟如寄跟着还有点累。她想偷懒,于是便悄悄靠到了木板车上去。
她这个举动,叶川是不会说什么的,妙妙也只会把车上的东西收拾收拾给孟如寄腾挪出一个位置来。
只有兔子很愤怒。
但牧随看了一眼,却默许了。
兔子也看了牧随一眼,懂了他的意思,便也只好默许了。
于是在离开集市半日后,这木板车上,拉了两个人,一袋饼,装得满满当当。
坐上车后,孟如寄得闲,告诉妙妙:“叶川和拉车的兔子都是之前从逐流城来的,他们来得飞快,一日就到了。但我刚让叶川估算了一下,咱们这样慢悠悠的走去逐流城,大概要花四五日,因为咱们要睡觉,吃饭,休息。”
妙妙点头:“这些是自然。”
“可我还有一个法子。”孟如寄指了指妙妙的小荷包,里面现在装了钱,鼓鼓囊囊的一包,“我可以用铜钱做个阵法,让咱们飞一样回逐流城。马上就到。”
妙妙闻言,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然后摇了摇头:“我还想看看路上的景色呢。”
妙妙说着,她随风飘舞的头发,在阳光翩跹中,变得透明了些许,但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
孟如寄见状,并没有点出来,而是神色如常的望着妙妙:“行,东家的话,咱们照做。”
妙妙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如寄姐,你们去逐流城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要不然,咱们快些走也行。”
“我不赶时间。”孟如寄看向牧随,“我夫君应该也不赶……吧。”
毕竟,回去就要分钱了。
牧随听到了,但什么都没说,只跟在车旁边,沉默的走着。
拉车的兔子转头,看了牧随一眼,然后也抿着嘴,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的拉车。
只有妙妙惊讶的捂住了嘴:“你们……什么时候?真的吗?就成亲了?”
孟如寄勾唇一笑,有点得意:“我主动的,很快就办完了,厉害吧。”
“名字写在姻缘树上的那种。”
“嗯,这次你去,还能看见呢。”
妙妙啧啧称奇,感叹了好久。
启程的第一天,路上走走停停,孟如寄跟妙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天,说说天气真好,又唠唠过去的趣事。
孟如寄好似终于在浮生里偷了闲,这是自她来无留之地后,从没得到过的舒坦。
她躺在木板车上,听着“咕噜噜”的车轮声,伴着身边的人脚步,晒着透过树林的斑驳阳光,孟如寄闭上眼,惬意的睡了一觉,就像好久都没睡过觉一样。
不忧钱财,不忧未来。
等她一觉醒来,都已经是晚上了。
她和妙妙一起睡在木板车上,身上盖着一件宽大的外袍,看月色,已是夜最浓时,叶川和兔子也都各自睡在地上。
篝火“吡波”作响,更显得夜里安静。
好久没睡这么踏实,孟如寄还有点不愿起来,但她翻了个身,又恍惚间看见火光微弱照射的林间,一个人影在向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佝着背,踉跄着脚步。
孟如寄有点奇怪,她看了眼旁边的兔子,兔子睡得正香,显然也是不知道他最爱的城主哥哥去了林子里。
这人,又有什么谋算了吗?
孟如寄轻手轻脚的从木板车上下了地,没有吵醒任何人,跟着那身影,往林间的黑暗中走去。
越是往前,离温暖的火光越远,林间的潮湿阴冷便越发浸骨。
孟如寄跟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火光再也感受不到了,忽然,一阵窸窣声传入耳朵,却是从她背后传来,孟如寄戒备回身,一只手摁住她的肩头,直接将她推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手掌落在耳边,牧随眼里映着无留之地诡异的月光,他盯着孟如寄,像林间的野兽盯住了猎物:“夫人。”他薄凉开口,“深夜尾随他人,不是个好习惯。”
与牧随的拉扯,没有一百次也有几十次了,孟如寄根本没在怕的。
“你离我远了,我可是会疼的。而且哪家的夫君深夜离去不让人起疑啊,你莫不是要背着我见别的女人吧?”
“见了又如何?”
孟如寄一挑眉:“那得阉了你了。”
出人意料的回答,倒是也想孟如寄该回答的。
哪怕他们这夫妻,是在做戏。
牧随一哂:“那你平日里,见这么多男人,我要怎么罚你?”
“我可没背着你。”
“是吗……”
牧随正说着,他的手却忽然失去力气,搭在孟如寄肩头,在孟如寄错愕间,牧随整个人向下滑去。
孟如寄一惊,几乎下意识的抄住牧随的胳膊,试图将他架起来,但牧随浑身脱力,完全站不住,孟如寄便只得顺着他的力,往地上坐去,直到牧随躺在了她的怀里。
“你做什么?”孟如寄问他,这才看见牧随被月光照到的脸,一片苍白,额上冷汗岑岑,似乎正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你饿了吗?”孟如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件事,“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饼……”
牧随一把拽住孟如寄的胳膊。
“别去,勿惊扰他人。”
孟如寄想了想,便又坐下,皱眉打量牧随。
月色下,牧随的衣襟里,若有似无的飘过一缕黑色的气息,这个气息,孟如寄前两天才见过,所以她很熟悉……
孟如寄神兽,直接扒开了牧随的衣襟。
牧随想要反抗,但此时他正是无力,并没有抓住孟如寄的胳膊,只能任由她拉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注视他的胸膛……
皮肤上,数不清的细碎伤口,有旧伤,有新伤,而这些伤口里,无一例外的,都在像外面冒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
正是戾气。
“你……被戾气伤了?”孟如寄奇怪,“什么时候?之前在叶川做的幻境里面,你没有受伤,为何会如此?”
牧随沉默不语他喘着气,将自己的衣裳拉拢了过来,月色里,就好似被孟如寄欺负了一样。只是他目光淡漠,带着薄凉:“这与你无关。”
孟如寄不由分说,近乎蛮横的扯开牧随的衣服。
牧随呼吸短促了一瞬。
孟如寄直接用手贴着他的胸膛,摁在戾气飘散的伤口上,接触到戾气的那瞬间,孟如寄只觉喉间一紧,情绪烦躁起来,她松开手,强行忍住接触戾气带来的不适。
“这就是戾气,你别想糊弄过去。你伤口里怎会带着这么多戾气,牧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晓我的事,对你没有好处。倒是你……”似乎又有疼痛侵袭他的身体,牧随闭上眼,他隐忍疼痛,似乎已经做得很熟练了,缓了许久,牧随才继续道,“在叶川幻境里,你说戾气是神明之物,你如何知晓?”
孟如寄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摸了摸牧随的头,她动作轻柔,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恶劣的笑。
孟如寄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知道我的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牧随沉默着,望着孟如寄。
孟如寄只道:“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知道,人会说话,就是为了共享消息,我不介意分享我的过去,只是,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千山君,逐流城不是交易的地方吗,今天,我们就来交易吧,一问,换一问。”
看看谁先玩不起。
牧随静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思索,片刻后,他答道:“好……”只是话没说完,牧随便又咬紧了牙关,似乎疼痛更猛烈的袭来。
孟如寄见状,替他擦了一下额上的冷汗:“我也不是什么恶徒,你先缓缓,待身体好些,再说话吧。”
牧随没有回应,孟如寄看他片刻,还是有些不忍心道:“我做点什么会让你好受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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