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孩子是她的，所以你要我善待他。”
“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她，所以一辈子都在赎罪。”
“你死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终于解脱了呢……”
第176章 出嫁从夫
季老爷子那一辈为如字辈，所以他名为季如风，季家兄弟姐妹众多，但老太爷和老太奶奶只生了季如风一个，直到他五岁那年，抱回来一个战死在前线的战友的女儿代为收养，取名为季如兰。
那时候的季如兰才两岁，他们俩人一起长大，季如风更是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爱护有加，十五年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战死在前线的季如兰生父竟然还活着，并且从季家将季如兰认了回去。
他不忘季家恩情，保留了季如兰这个名字，原是打算让季如兰跟着季家继续生活，但季如兰却乖巧懂事，告别了季家，跟着断了一条手臂的亲生父亲一起生活。
季如风把她当做妹妹，却也喜欢这个妹妹，他隐忍，控制，想要等她长大一些再与之坦白，却没想到季如兰心里早已经有了欢喜之人。
那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儿，叫作齐衡，家世普通，人也普通，可却是一个能让季如兰死心塌地喜欢的人，即使家人反对，她也不惜与之私奔。
后来，季如兰生父因病去世，季如风见证了他们从校园走到婚纱，见证了他们恩爱如初，自己却只能以哥哥的身份祝福他们，一个人偷偷隐匿情意，最后到了年岁时，他答应了家族联姻，娶了范玉柔，也就是现在的季老太太。
也许是早已放下，他待范玉柔很好，婚后也是恩爱如常，相敬如宾，不久后就生下了一个孩子，恰好是志字辈，便取名而季志航。
待季志航三岁时，季如兰也生下一个孩子，孩子还不足三月，季如兰便复工，借了季如风的实验室与齐衡一起试验新的试验品。
却也正是那个晚上，实验室发生爆炸，齐衡与季如兰没能活着走出来。
季如风知道，他们当晚是在试验。而这项实验品存在数据上的误差，季如风发现之时正准备联系他们，却已经是来不及。
警方判定这一场爆炸是操作失误导致，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意外，可季如风却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
他认为自己有罪，一个人将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夫妇二人，让年仅三个月的孩子没有了父母。
后来，他将孩子养在自己名下，起名为季志海，对外宣布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于是这个秘密，保守了五十余年。
季如风人到老年，人却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是怎样的品性，明白该把季氏交到怎样的人手里，所以季司衍出生之日起，他便一直将这个孙子当做季氏继承人来培养。
公是公，私是私，对季志海一家有愧是他自己，与整个季家无关，更与季氏无关。
季志海最想要的是季氏，可季氏是百年家业，绝对无法交给一个不是季家血脉的人。
遗嘱上，除了把季氏和财产分割权交给季司衍以外，也说明了范玉柔和季家的子孙们拿到的股权多少。
他已经做了最合适的分配。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季志海与季志明会因为家产一事扭曲成这样，在医院那晚，半条腿迈进鬼门关时，眼前朦朦胧胧，像是看见了季如兰与齐衡，他像是得到了解脱，即使知道季志海拔掉了呼吸机想送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原谅。
当年的实验品出于他的手，本来对其进行试验的人应该是他，该死的也会是他，可是冥冥之中，却是齐衡与季如兰代他进行了试验，死的人，也成了他们。
季司衍不知内情，当年老爷子求他放过他们兄弟二人，他照做了，没将他们送入警局，没把这件事说出去，但他无法容忍季家有这样的人存在，于是同样以此为要挟，让他们二人签下放弃股权的确认书，同时散播季老爷子是因为他们二人才逝世的消息，将他们两家从此逐出季家。
谁也没想到，当年隐藏着的所有秘密，会在现在公之于众。
季志海自那天之后，在祖祠里一天一夜不曾出来，他麻木地跪在老爷子的牌位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斥责他一些什么。
余宛霖万万没想到这其中会牵扯这么多，而这些事情竟然悄无声息地被隐瞒了这么多年。
若是老太太不选择说出来，怕是真的不会再有人知道当年发生的这些事。
季志航是最后一个知情人，同样愣着久久不能回神。
整个季家，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
季司衍不愿沈流苏替自己徒增烦恼，便将带出了季家，留在绛纱公馆好好把去苏城这几日掉秤的肉给养回来。
对于这件事，沈流苏难以评判，倒是乖乖地抱着季司衍后背不问一句。
“你抱抱我呀。”沈流苏一只手搭在季司衍肩头，知晓他心中烦闷，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软声软语地开导他，“长辈们的事儿，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即使心里替她们悲哀，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几十年，剩下的就给时间。”
季司衍反握住她的手，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来，将娇小的她轻轻拥入怀里，捏了捏她的鼻尖，“我是不是该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啊？”沈流苏仰了仰脑袋。
“你外公来了，应该是知道了你怀孕的消息，昨天我爸亲自在会所招待的他们，他们这次的目的，应该是想两家人一起顺利吃顿饭，一是正式确定我们两家之间的亲家关系，二是对外宣告我季司衍娶的是港城席家的外孙女。”季司衍轻轻抵上她的鼻尖，又是叹气又是轻笑。
沈流苏今夜完全没有睡意，小动作也多，扒开季司衍的睡衣挠了挠他胸膛，又上手摸了把腹肌，才撅着小嘴回答他：“我也没说不去吃这顿饭啊，这不是遇上你们家有事儿嘛，他们席家在京都又不是没地方住，多等两天怎么了，想吃饭也得等你们元气恢复再说。”
“这么为我着想啊？”季司衍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抓起她的手亲了亲，“果然是出嫁从夫，一颗心都在我身上了。”
“什么啊……”沈流苏娇嗔了一声，双手将他眼睛捂住，“你赶紧闭眼睛，不许再想那些事儿，天塌下来都得睡觉。”
季司衍嗤声一笑，睡前索了个吻，才抱着人满足地睡去。
第177章 爱妻子大过于爱孩子
次日一早，季家上下不好让席家一行人再多等一日，于是调整了状态应约而去，两家人坐在一起真正意义上吃了一顿饭。
时隔多年，席越很意外再见到范玉柔，寒暄道：“苏城是个养老的好地方，老太太身体可还行？”
范玉柔只是微微一笑：“半截腿踏入黄土的人了，好不好都那样了，倒是你，老了老了，竟然多出个外孙女，还让我宝贝孙子给娶了过来。”
“也是一种缘分。”席越说这话时看了一眼沈流苏，心中不免忐忑，很是在意她心里这会儿有，没有接纳他这个外公。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其中难免要说到两个人的婚礼问题，如今沈流苏有了身孕，婚礼要么现在抓紧办要么等孩子出生后再办。
季司衍的回答很决绝，“请外公和舅舅放心，季家不会亏待了苏苏，婚礼一定会办，但不是现在，苏苏怀孕辛苦，更何况还是双胎，我想让等孩子出生后，她完全恢复状态再补办。”
他会用这完全充足的时间，给沈流苏一个浪漫的世纪婚礼，让全世界知道，她是他季司衍的妻子。
“等等……”席文莱忽然出声，瞳孔微震，“你刚说什么来着？双胎？什么双胎？”
席家这次来的人只有席越，以及席远一家三口，至于沈流苏怀孕的消息，还是葫芦娃兄弟几个打入内部从傅怀口中得知，知道消息之后，席越才下的决定要来京都见季家人一面，但对沈流苏怀的是双胎一事安全不知情。
别说席文莱震惊，席越作为最老的长辈都忍不住哆嗦了手里的餐具，惊喜的问：“苏苏，这……是真的？”
沈流苏对自己面前的这道甜品意犹未尽，但被季司衍看着没敢多吃，咂吧了一下嘴，应了一声：“双胎而已。”
她对席越的态度依旧有些冷淡，席越也不觉得尴尬，微微缓了缓，笑道：“你外婆当年怀的也是双胎。”
这句话成了全场静默的源头，沈流苏看着眼前的甜品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良久，季志航起身微微一笑，朝席远敬了杯酒：“司衍这孩子有幸得以娶了苏苏这样一个好姑娘，季家却一直没抽空去港城拜访一趟，来日我一定带着他去港城给席家补下聘礼。”
席远摆摆手，拉着席文莱一起回敬一杯：“苏苏也有幸嫁到你们家， 喜结良缘，喜结良缘。”
席文莱心里叫苦，人家只是敬你好不好！
这可是白酒！竟然还拉上他一起喝，果真是亲爹！
好在他游戏花丛多年，这点酒量难不倒他，加上刚得知自己一年后即将升级成为两个萌娃的大舅舅，一时高兴上了头，就忘了辈分直接越过席远跟季志航一块喝了好几杯。
餐桌下，季司衍牵着沈流苏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手背，似乎是让她不要多想。
沈流苏撇撇嘴，跟他眼神示意自己要吃甜品，季司衍无奈一笑，只好答应，上手喂她吃了好几口，直到看见她高兴得眉眼弯弯，自己的心情才跟着惬意起来。
“之前一直说要去港城看望你们，但是一直没能抽空出来，正好这段时日已经完全空下来了，后面几天要是你们不介意，我跟阿衍挑个时日，就当去港城散散心，吃住得归你们管。”沈流苏吃的满意了，看向席远时觉得别扭，便干脆对着席文莱说话。
偏偏席文莱喝得有些醉了，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似的猛地站起来抓着自个儿亲爹的肩膀摇晃：“听见没？听见没？我妹妹要要回家了！”
席越饶是不可置信地直直盯着沈流苏，像是幻听，像是在做梦，直到半晌后确认下来，喜悦的表情全都浮现在脸上，点头道：“好，好，管够！”
于是席家一行人在到达港城之后，席越亲自吩咐下去，让人把席家那金碧辉煌的别院收拾出来当做是沈流苏的房间，不管日后沈流苏会不会经常回来，别院的主人永远都是沈流苏，是他们席家的掌上明珠。
季司衍这一顿饭也没少喝，虽然状态比席文莱要好一些，但也染上了一些醉意，回了家之后吃了解酒药便躺下了。
虽然是被强行压制躺下的，但心里又暖洋洋的，所以躺下时的笑意都快要蔓延到了眼角。
“一起睡会儿吧。”季司衍上床之前洗了个澡，还留在卫生间刷了好久的牙，确定自己身上一点酒味不沾了才出来，这会儿化身大狗狗缠着沈流苏要抱，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竟然眼眶微微发红，“孩子虽然才两个月，但刚从苏城回来又去港城，中途坐车劳累不说，我担心你水土不服。”
“又不是长住，担心什么？”沈流苏其实有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季司衍变得脆弱而敏感，但又觉得好笑，“哪家爸爸像你这样的啊，闭上嘴巴，睡觉。”
季司衍把人牢牢抱紧，即使在梦中也不让人从自己身边跑掉。
这一觉睡了几个小时，季司衍似乎做了很长的梦，梦见沈流苏怀胎十月的各种不容易，梦见她生孩子的时候掉了大把大把的眼泪，梦见孩子出生之后哭着闹着总是让沈流苏操心。
一直到醒来时，季司衍发了一身的冷汗。
沈流苏嗜睡的反应代替了孕吐，这会儿躺在他的怀里依旧呼吸平缓，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而被吵醒，季司衍微微吐了一口气，起身去冲了个澡，之后打电话直接询问私人医生自己是不是出现了某个心理疾病。
“对孩子的恐惧大于期待？”医生反问了一句，而后详细询问情况，好半晌，听季司衍讲完之后，他只做了简单回复。
医生说：“大概，是因为你爱你的妻子大过于爱你的孩子。”
之后，便是建议他放松心情，调节自己的情绪，同时也要注意饮食与运动，避免孕妇没焦虑他这个当丈夫的先焦虑了。
不知不觉，沈流苏腹中胎儿已经十周，孕吐的反应已经消失，除了每天爱睡觉之外，食量也变得大了一些，兴许是完全接受了自己是准妈妈的身份，整个人活蹦乱跳的，有时候甚至耍小聪明偷偷喝流苏阁的冰糖水。
很可惜，被逮住了之后又是一顿说教。
像骂小孩儿那样的说教。
第178章 欢迎小公主回家
出发去港城的前一日，沈流苏自己一个人跑到岑柠的依兰小区，诱哄着人一道陪她去一趟。
谢朝这两天出差，岑柠太久不自己下厨房，有些手生，做出来的饭菜勉强能吃，沈流苏瘪着嘴，实在难评。
“姐夫不是给你准备了一个御用厨师？你倒好，放着山珍海味不吃，跑来我这里蹭饭，蹭饭就算了，还一脸嫌弃，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还有，你这肚子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这里面真的装了我两个小外甥？”岑柠切了水果端过来，唠叨完了开始摸着沈流苏的肚子玩，眉毛微微弯着，无声地在与肚子里的两个宝宝对话。
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孕育自己的孩子，未来必然会将沈流苏的孩子视若己出，以小姨和婶婶的身份去疼爱这两个小家伙。
沈流苏微微往后靠，伸出根手指头戳着她脑袋，“穿旗袍的时候会明显一些。好了你别摸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
岑柠笑笑，装傻：“什么话？”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如果明天去港城是回娘家，那你也应该跟我回去。”沈流苏知道她的态度，所以今天才会亲自与她商量。
“可……”岑柠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怀个孕怎么就爱瞎操心了呢，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与席家本来就没有血亲关系，去了多尴尬啊。”
“怎么尴尬了？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谢朝今晚不是就出差回来了嘛，到时候让他陪着你一起去，还有，我妈难道不是你妈？”沈流苏作势要发脾气。
岑柠：“是是是。”
“那不成了。”沈流苏捏了捏她缩着的后脖，微微叹气，“我是你姐姐，以后我的家人，也会是你的家人。”
“肉麻。”岑柠抖了一下， 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露出来给她看，“你瞧瞧你说这煽情的话谁能受得了。”
沈流苏一巴掌拍过去：“受不了也得受着，话我可说在前头，你得给我看着我肚子里的两个小崽子长大成人。”
岑柠笑微微眯着眸子笑，把脑袋埋进沈流苏怀里的时候偷偷蹭了蹭眼角溢出的几滴泪水，“知道了知道了，都听腻了。”
抵达港城那天，车站出口人头攒动，有人在出口设了屏障，十几个一身黑衣正装的保镖举牌的举牌，拉横幅的拉横幅，最后形成一个圆弧形，而中间，站着七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
他们自成一排，最旁边的四个人手拿礼花筒，偏中间的两个人分别抱着一束花，最中间的则是席文莱，他双手托着一个皇冠，目光炯炯望向前方，内心的焦灼与期待全部呈现在脸上。
在他们身前，席越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两只手紧张地扶住轮椅，心情一点都不亚于身后这几个孙子。轮椅的两侧站着席远与他的妻子，同样全神贯注盯着出口。
这是专门为了迎接沈流苏回港城的的最高仪式，也是他们席家最大的诚意。
路过的行人震惊不已，停留在侧纷纷拍照录像，更有人开启了全程直播，直播标题正是横幅上的几个大字——
“恭迎席家小公主回家”。
人人皆知，港城席家，近两辈皆是男丁，从来不曾有过大小姐，于是人人驻足，都想一睹这位席家小公主的真面目，直到前方忽地传来一阵小躁动，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便看到拥堵的正前方走过来四个人。
四个人同样被人围着拍照，但无人敢靠近，只是隔了一段距离远远怼着一个摄像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而后，四人脚步缓缓停下，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的表情正视前方。
那一刻，众人知道，这四人便是今日主角，这其中的一位，便是席家人将要迎接回去的席家小公主。
季司衍牵着沈流苏，目光直直跟席文莱对上，脸色半黑，又缓缓叹气，在沈流苏耳边轻语：“没吓着咱们宝宝吧？”
沈流苏嘴角抽了抽，“宝宝没吓着，倒是吓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