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事儿，考虑好了？”季司衍问的是之前的那个问题，她还一直没给他答复。
“这里离茶馆太远，房子是肯定要另外找的，但是你送给我的房子阿柠断然不会和我一起住进去，与其这样，我不如另外跟阿柠一起买。”沈流苏把思考的重心都放在岑柠身上。
季司衍面色平静，显然是猜到了她的顾虑，“你还挺有钱？”
沈流苏点头，“还剩三百多万。”
季司衍沉默不语，一双漆黑色的瞳仁微聚，半晌才出声，“三百万，你想买什么？”
他刚才报价盘下小院的价格是一百二十万，除去这一笔钱，她连两百万都不到，想用这一百多万在京都市区买一套好的房子压根不可能。
再者，小院后续的装修和改造，以及开店的本金，她又从哪找。
季司衍不明白她拒绝自己帮助的意义在哪里。
“不是用我的三百万买。”沈流苏捏着指尖，正色道，“岑柠手头上有一千多万，我回去说服她在茶馆附近买一套。”
那笔钱是她这么多年来在网络上写悬疑小说赚来的，换句话说，是她给她攒的嫁妆钱。
这笔钱被岑柠当宝贝一样供着，宁愿住在洋槐路这样的老房子里，也不愿拿那笔钱去住豪华公寓。
季司衍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猜测。
沈流苏压不下去眼底那股伤感之意，只好别开了视线。
半晌，季司衍慢条斯理地开口：“有需要的话，跟我说。”
只要一牵扯到岑柠，沈流苏就会自动将他撇开，季司衍没辙，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
沈流苏下车后，季司衍将隔板降下，对前排的方秘书吩咐道：“明天在云水居买一栋别墅，挂夫人的名字。”
方秘书点头应下，启动车子前，猛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总裁夫人的名讳，可等了半天不见季司衍有要交代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问，“季总，夫人的名字是？”
“沈流苏。”季司衍室嗓音低沉，却在说她名字的时候多了一丝柔意。
上楼后，沈流苏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岑柠提买房子的事儿，半躺在沙发上思考茶馆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岑柠倒了一杯热水过来给她暖手，不太确定地问她：“你的茶馆是为了我才开的么？”
“包括你但不限于你。”沈流苏挠了挠后脖，见她主动打开了话题，便借此问下去，“阿柠，给你自己买套房吧，日后茶馆少不了你的帮忙，这里太远了。”
“我有正经工作的，谁要去你的茶馆帮忙。”岑柠想也没想就拒绝。
沈流苏套路不成，只能敞开心扉跟她交心，“嫁妆的钱我以后开了茶馆会赚回来，而且我跟季司衍之间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嫁妆不嫁妆的无所谓了，你说你守着这笔钱干嘛啊，委屈了自己。”
“那就当做你的养老钱。我还不是想让你有些底气，不能让别人觉得你单纯命好，白嫖他们季家的，要是以后季司衍对你不好，你还多一条退路。”岑柠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说什么也不松口。
沈流苏咬唇，半躺在沙发里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稍稍发红的眼圈。
岑柠从头到尾都在说这笔钱是留给她的，那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她自己能活多久。
医生说的那句话，别人都不信。
可岑柠是信的。
医生说，这姑娘活不长。
哪怕换了心脏，最长也只有十几年寿命。
第35章 只钟爱这一款
沈流苏一直沉默不说话，岑柠说完之后就没敢看她，直到在安静的氛围下传出一声抽泣声，岑柠才惊慌失措地凑过去，“沈流苏，不带你这样的啊。”
说不动就掉眼泪。
“你买不买？”沈流苏落泪当然不是因为她不买房子，只是不想让岑柠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哭而顺势威胁。
“可以，我买。”岑柠妥协，“但是房子得写你的名字。”
沈流苏表示同意。
季司衍绝对不会同意跟她分居，所以沈流苏压根没有考虑日后要跟岑柠一起住，说服她买房，只是希望她把那笔钱用了。
这笔钱存的越多，沈流苏越有一种她即将离自己而去的错觉。
买房子的事儿有季司衍的帮忙很快提上了日程，考虑多方面的因素，最后选择的是精装房，减少了装修的时间。
交房那天，沈流苏让人去检测甲醛，排除一切安全隐患之后才开始买家具以及家用电器。
岑柠看着自己卡里那攒了几年的钱如流水般流失，不免皱眉质问：“沈流苏，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要把我钱全部花掉？”
“是啊，所以，劳烦岑柠小姐继续努力攒养老钱。”沈流苏半开玩笑。
岑柠又怎么读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呢，于是开始掰着手指头细算自己再赚一千万需要多少年。
她又还能有多少年。
元旦过后，茶馆的后续工作也走上正轨，岑柠爱好不多，悬疑小说是一个，唱跳舞台是一个，但绝对不是文绉绉的泡茶饮茶，所以茶馆的事宜几乎都是沈流苏在跟进。
沈流苏偶尔套路她出来帮忙试试新茶，本以为是传统茶水，却未曾想到沈流苏泡的全是花茶。
“流苏阁？”岑柠看着门上的招牌尤为吃惊，这跟她想象中的茶馆完全不一致，“沈流苏你是有点东西的啊！”
这惬意的小院，这古色古香的装修，还有那满院子的鲜花，围炉上冒着腾腾热气的香氛花茶，以及庭院中间搭建的一块圆形舞台，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你老实交代一下，你开的究竟是什么店？”岑柠往舞台上走去，眼里的雀跃溢出，顿时起了投资的想法。
“花茶馆？”沈流苏自己也解释不来，想了想，干脆把思路例举出来，“喝普通的茶太单调，所以选择了别具一心的花茶，光喝花茶太无聊，所以配备了鲜花做成的点心，喝茶要听曲，所以就搭了个舞台请个乐师登台弹琴唱曲儿，我想来想去，这跟传统茶馆出入太大，所以干脆取名叫流苏阁。”
岑柠震惊鼓掌，给她竖了个拇指，“你是这个。”
看到那满院的鲜花，岑柠想起了席玉，她垂下眼睑，心想沈流苏脑子里这么多神想法大概都是受席玉的影响。
“我这几天在试新品，你有空就来帮我试试，可以拉上谢朝一起过来谈恋爱。”沈流苏知道她跟谢朝之间有进展，顿时调侃了一句。
“试毒是吧？那你怎么不让季司衍过来？”岑柠在舞台上蹦跶了一会儿，看着沈流苏往楼上走去，便也跟着上楼。
直到听见楼上一间雅阁里传出一道声音，岑柠顿时把话收回去，“季司衍一直在这？”
“刚来不久，正在试毒。”沈流苏挑眉一笑。
岑柠啧了一声，双手将那一扇门推开，眼睛比嘴慢，将“姐夫”二字蹦出口了才注意到里头不单单只有季司衍一个人。
“爸妈，介绍一下，我妹妹，岑柠。”沈流苏看着季志航和余宛霖，笑靥如花地拉住岑柠往椅子上坐。
“你就是岑柠？”余宛霖从椅子上起来，行云流水地拉出一把椅子在岑柠身边坐下，自来熟地握住她掌心与她套近乎，“长得真乖。”
“还……还好。”岑柠面露尴尬，尤其是知道这位是谢朝的小姨之后，甚至带了点紧张。
在谢朝不在场的情况下，先一步见了家长的盛举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沈流苏弯眉一笑，坐到季司衍身边轻声问：“怎么样？”
“还行。”季司衍杯里的是茉莉花茶，他浅喝了几口，评价道，“你的受众群体是女性？”
“不完全，毕竟谁也没有规定过男人不能喝花茶，你看爸爸就喝了两杯。”沈流苏一眼看出季司衍对茉莉花茶的兴趣不高，便也不自讨没趣。
季志航捏着茶杯旋转了一圈，点头一笑，“确实好喝，尤其是点心。”
私下里，沈流苏藏在桌下的手已经伸到了季司衍大腿上，用力拧了一把，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浪费可耻，把茶喝完。”
季司衍“嘶”了一声，眉头轻蹙了会儿，引起旁边季志航的注意。
“怎么？”季志航问。
“突然觉得，茶很香。”他似笑非笑，缠住沈流苏的手，在她的注视下将剩余的半杯茉莉花茶灌入口中，口腔里顿时都是清新的茉莉花味，他舔唇，向她压低了脑袋，“喝完了。”
沈流苏不买账，起身重新泡了一杯玉兰花茶递到他面前。
闻到茶香，季司衍略微失神，薄唇轻轻勾起，接过来浅尝了一口，继续评价，“苏苏以后可要记好了，我只钟爱这一款。”
他指的，是这杯玉兰花茶。
每个人口味不一，沈流苏现在全当是他是顾客，没多想，点头记下。
岑柠跟余宛霖坐在一边谈笑着，听到谈话内容，沈流苏也不打岔，起身泡了一杯槐花茶递给岑柠。
“绿茶？”余宛霖问。
“槐花茶。”沈流苏浅笑一声。
“这么苦，柠柠喝得下？”
“习惯了。”岑柠解释着，面不改色地在余宛霖的注视下轻抿了一口。
喝了茶吃了点心，沈流苏带着他们走了一圈，余宛霖拉着她手腕，面色柔和，“你这流苏阁开业我们就不方便过来了，不然会给你添麻烦，往后得空回家看看，我跟你爸都喜欢你泡的茶。”
“知道的。”沈流苏应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
岑柠紧绷的后背终于得以放松，一副被榨干了的样子道：“这下好了，谢朝都没他小姨了解我。”
就喝茶的功夫，余宛霖问候了她祖宗十八代。
沈流苏笑出一声，后又拧眉一怔，“你的意思是，谢朝还不知道你心脏不好这件事儿？”
“应该吧，没见他问。”岑柠没太在意。
晚上回家时，沈流苏特地问了季司衍，“你查岑柠的时候，查出了她心脏病的事儿么？”
季司衍点头。
“你没告诉谢朝？”沈流苏再问。
“我是为了了解你才查的岑柠，病情属于个人隐私，谢朝与岑柠没确认关系，我断然没有主动告知他的道理，还是说，苏苏你希望我说出去？”季司衍口中全是幽幽玉兰花香的味道，这味道太上头，尤其是回了绛纱公馆后，房门一关，他便将这味道的主人揽在身前，低头去寻更浓烈的香。
沈流苏呜咽了声，思绪扯回来，担心道：“可是我希望谢朝知道。”
“那我改天告诉他。”季司衍心思不在这个话题上面，知道她分心，手掌牵制住她的下颌，“专心，亲一会儿。”
沈流苏仰头，眼尾溢出氤氲水雾，“还是算了，岑柠有分寸。”
“好。”他答应，天旋地转之间，将她带入身后柔软的床。
一周后，流苏阁正式营业。
老板娘沈流苏就位，投资人岑柠就位，评弹演员小满就位，打杂员工小戴就位。
唯独，顾客没就位。
如今已是深冬，一股寒风从人声鼎沸的临街吹拂过来，小满抱着琵琶瑟瑟发抖，看着一脸淡定正在泡茶的老板娘，“流苏姐，咱们已经开业三个多小时了，一个人都没有。”
老板娘此刻正打着哈欠，弯月般的眼睛浸出一点湿意，笑出妩媚一声，“不急，不急。”
别人开业大酬宾，她开业没做任何宣传，有顾客才怪了。
岑柠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砸，“不行，我受不了，我要回家写小说。”
“不送。”沈流苏扬手挥了挥。
岑柠：“……”
“岑柠姐生气了？”小满放下琵琶，挪了把椅子跟昏昏欲睡的小戴挨着坐。
“她是觉得没看到热闹，太无聊了。”沈流苏温声解释。
“姐，你不无聊么？”小戴把头从桌面抬起，瞅了一眼连风都不愿光顾的门槛，幽幽叹出一声。
“是有点。”沈流苏垂眸，看了一眼瓷白的茶杯上冒出的袅袅茶雾，眸色忽闪，笑道，“那要不，小满唱个曲儿？”
小满：“……姐，你心真大啊。”
小满是刚毕业不久的大专生，学的是琵琶专业，虽然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唱几个小曲儿还是不在话下的。
小戴呢，专业打杂的，高中毕业因为家庭原因就没再继续学业，十九岁的有力青年，关键是干活利索。
沈流苏招他们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这俩人颜值在线，一个美女，一个帅小伙。
其二，便宜。
就这么干晾着一上午，小满跟小戴望眼欲穿，终于在中午十二点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顾客。
不是一个，是一群。
沈流苏目光缱绻，淡定地将茶杯缓缓放下，起身拢了拢衣摆，看着小戴招待顾客。
小戴摸着后脑勺，兴致冲冲地招待，“欢迎光临流苏阁。”
其中一个女生被店内布局吸引，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笑着道，“给我们来一壶玫瑰花茶。”
这四个都是女生，笑容腼腆，从她们进来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她们的局促，沈流苏站在长廊里，抬手掖着流苏帘子，冲小满吩咐道：“让她们在一楼用茶就好，顺便免费送一道点心过去。”
小满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琵琶，心想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都派不上用场，“好，这就去。”
她这里的茶水点心不便宜，更别说二楼雅间的餐位费。
不让她们上去，是为她们好。
果不其然，几个女高中生拍照尽兴完了之后草草喝了那一壶茶，结账离开时，沈流苏听见她们在小声议论玫瑰茶的天价。
啧，怎么能是天价呢。
她的玫瑰花都是上等玫瑰，就连泡茶的水都不是普通的水。
小戴拿出今日入账记录摆在沈流苏面前，恹恹道：“恭喜流苏姐，今日入账一百五十元。”
“没关系，再接再厉。”沈流苏安慰他。
小戴险些原地晕了。
“饭点了，先吃饭吧。”沈流苏这里管饭，用的是绛纱公馆的厨师，想到这，她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毕竟是白嫖来的。
同一时间，季司衍翻出一个消息免打扰的群聊，在群里发送了一个流苏阁的定位并附上一句——
【季司衍】：30+的男人了，喝酒伤胃，请你们去喝杯花茶养养胃。
下一秒，群里炸起来。
【顾景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四爷竟然在群里冒泡！？
【傅怀】：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他退群了。
【聂川】：@季司衍，你有毛病？谁他妈30+了？
【傅怀】：流苏阁是哪里，没听说过。
【季司衍】：新开花茶店，请你们去试毒。
【顾景城】：有问题。
【聂川】：去呗，正好有空。
几个男人在季司衍的撺掇下聚在了一起，一个小时后，古街这条道上停了三台豪车，引人注目。
接着，每台车上各下来一个男人，每一个都金贵不菲。
三个人同时进入一间叫作流苏阁的茶馆小院，引起不少人围观，更有不少迷妹拍照上传小视频软件，随后仍不尽兴地跟着走了进去。
“流苏姐！有客人！”小戴惊呼一声，立即跟小满一起打起精神上前迎接。
沈流苏此刻正在二楼的长廊上倚栏听风，早一步比小戴知道有客人要来，眼睑微垂，她往下看去，怎么看都觉得这三个男人头上写了“我有一个亿”。
要么就没人，要么就来一堆，还是多金的。
“欢迎光临流苏阁，请您选择用茶地点。”小戴一靠近他们，原本的兴奋劲已经覆灭，只剩下被他们气场所压的紧张感。
“楼上吧。”聂川收回打量的视线，抬眼间注意到楼上长廊的一抹侧影，微微一怔。
“好的，三位请。”小戴深呼吸了一口气，领着他们往二楼的一号雅间走去。
至于其他跟进来的人，在看见雅间的标价之后纷纷选择了一楼长廊的方桌就坐。
进来的人也不算多，沈流苏没必要现身招待。
聂川等人进入雅间茶室，目光一致地打量起室内的布局，傅怀笑出一声，围着长桌坐下，抬手捏起一个茶具，“上等的白玉茶杯，你们流苏阁，还挺有钱？”
顾景城点头，“想不到在这闹市竟然还有这等风情雅致的小馆。”
小戴站在一边为他们解答，“老板娘确实有钱。”
闻言，聂川脑子里闪过刚才的侧影，扬声问：“你们老板娘……”
顾景城跟傅怀同时向他望去。
“负责泡茶么？”聂川问出一句他们并不期待的话。
小戴回答：“老板娘比较佛系，应该要看她心情。”
傅怀对着聂川调侃一声，“难得见你问女人，我还以为你认识这的老板娘。”
“泡个茶，还看心情？”顾景城心道这架子真大。
这几位一看就是在京都有钱有势的少爷，小戴紧张，有些应付不过来，“几位想喝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