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向风，他刚被罚过了，这一次可不能再丢脸，道：“天山雪云常不开”。
小糖站起来，“一夜天山雪更厚”。
下面是莲儿接。
芷儿转着酒碗，笑吟吟的。轮到自己时就来一句：“晚出宜披踏雪行。”
“砌下梨花一堆雪”。
“燕支长寒雪作花”。
……席上杨铠、钟弋、向风、小糖等轮流喝酒，就连莲儿和婉儿也喝了，芷儿还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游戏规则又改了，这次换成词，词在宋朝还是很流行的。可以背诵词人作品，也可以现场做。
苏哥儿先来，“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这是芷儿上次下雪时念叨的一句，苏哥儿信手就来。
江文站起来，“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说完眉飞色舞，挑衅地看苏哥儿，长乐郡主说的他也会！
苏哥儿淡淡看向小糖，成。
小糖缩着脑袋，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眉对江文道：“低调。”
江文不依，凭什么都是好朋友，杨铠都能高调，他不能？
小糖叹气，行叭，别怪他没提醒！
贺兰妱款款起身，“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芷儿侧目，贺兰妱这种高高在上的娇娇女竟然也喜欢范成大？
不过范成大最近确实很火，她也喜欢。
转过几圈，轮到张七姐时，她道了一句自己崇拜的词人周邦彦的名句：“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
大皇子目光微转，周邦彦？那个浪子？
七姐喜欢那样的？
不解，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愤怒。他堂堂大宋大皇子，竟然比不上一个游手好闲的风月高手！
贺兰妱瞪着张七姐，被贺兰芝瞪回去。
芷儿就笑了，真有意思。
飞花令在众人一片哀嚎声中落幕，只有两个人没被罚，苏哥儿和芷儿。
众人醉眼朦胧中只见两人手牵手扬长离去，只觉得好撑。
“当然，今儿布行大卖，心情好啊。”芷儿停下来，说话很认真。
女人，就应该好好搞事业。手里有票子，心里不慌。有没有男人都能好好生活。
上辈子她也是这种想法，万幸，两辈子她都不缺钱。
可她见过许多身边的女人过得不好也不能脱离出去单过，她们没有自力更生的本钱，或者说没有自力更生的勇气。
苏哥儿就有些惭愧，这些年一直是芷儿养家。
“我会长大的。”苏哥儿又拉住芷儿手。
芷儿点头，“嗯。”
没有人长不大，时间不允许。
“以后我养你。”
芷儿眉眼弯弯，原来苏哥儿是这个意思啊。
“这个世界呢有许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和不擅长。不是所有儿郎都需要赚钱养家的。”芷儿试图给苏哥儿讲道理。
“以后你若是想要上马杀敌，我就给你守好后方大本营。你若是想要出仕为官，我就给你打好上方关系。当然，你若是想要做生意挣钱养家，也不错。”
苏哥儿揉了揉脑袋，眼睛一直盯着芷儿。何其有幸，他有她。
原以为是他养她，谁曾想原来是她养他。
没有芷儿，就没有他白苏如今这般。世人都说他耙耳朵，都说他软骨头。
是，他怕她，心悦她。在她面前，他愿意低一辈子头。
他……就是骨头软。
“我做什么芷儿都允许吗？”苏哥儿笑着眯眼。
芷儿最受不了苏哥儿特意卖乖，奶奶的，乖的不行。
“嗯啊。”
“这样呢？”苏哥儿傾身轻轻啄一口芷儿脸蛋。
芷儿：“……”
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撩，你认真的吗？
就……挺突然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又被亲了一口，是嘴巴。
“那这样呢？”
芷儿：“……”
沐之炀、杨铠等：“……”
他们也就是出来了晚一步，就看到这画面！
芷儿后知后觉发现远处一众人，然后镇定地撩了撩头发，呵呵两声，一溜烟不见人影。
身后有人吹流氓哨，芷儿蹭的一下红了脸。
为啥老被偷看，让她一个老阿姨情何以堪！
哼，都怪苏哥儿，不分场合！
“郡主？”小辣椒弱弱叫一声，郡主这是怎么了，也不进来，一个人傻笑。
“哦。”芷儿笑了笑，抿紧嘴巴，又笑了笑，最后哈哈几声进了屋。
小辣椒目瞪口呆，郡主怎么了这是？
好吓人！
“郡……”
“你这丫头。”李大娘捂住小辣椒嘴巴，“你不懂。”
小辣椒眼睛咕噜噜转，什么意思？
李大娘语重心长，“别打扰郡主，总之不是坏事儿。”
懒得解释，解释不清。
小辣椒半信半疑，“哦。”只要郡主没事儿就好。
榕儿悄悄和杨儿咬耳朵，“郡主是因为郡马吧？”
小辣椒：“快，郡主要沐浴。”
原来郡主是因为郡马才这样的。
郡主最近变得很奇怪，不是半夜不睡觉，就是无缘无故地笑。她明儿得和郡马说说这事儿，得悠着点儿。
第403章 第苏503章，就是这命数。
“长乐郡主和苏兄挺般配的啊，呵呵呵……”向风挤眉弄眼地用肩膀撞钟弋。
钟弋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吧。
向风没劲儿，这呆子！
沐之炀笑笑，确实，挺般配的。
杨铠不知道沐之炀心思，在他眼里，沐之炀和他一样的。
太子扫了一眼沐之炀，拉着魂不守舍的大皇子离开。
“大哥真看上那张七姐了？”回到住处，太子就质问大皇子。
今儿的醒酒汤一点儿不好喝。
大皇子酒量不错，只是微醺。提到张七姐，来了精神。“七姐心思伶俐通透，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太子直言不讳，“父皇和母后会同意？”
就算大皇子不是太子，也没有竞争力，可他是大宋堂堂嫡长子！虽不是娶回去做大娘子，那也是皇家妾！
张七姐身份太低！
大皇子笑笑，“她会理解我的。”女子不就是想要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郎君吗？以后，他会给她荣华富贵，给她宠爱，给她想要的一切。以后她就不会这么辛苦。
大哥是这态度，太子也就不说了，大哥心里有数就好。
张七姐自从和长乐郡主走的近后，南曲的王妈妈对她时不时出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七姐回来啦。”王妈妈扭着水蛇腰道。
张七姐对王妈妈很客气，“妈妈。”
“七姐啊。”王妈妈把张七姐拉进屋里，语重心长地：“不是妈妈说你，上次王公子那事儿你还没有教训？我知道心气高，不乐意和她们计较，可你要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张七姐：“哦。”这是又有人在她背后搞事情了。
“多谢妈妈。”
王妈妈也是女人，见张七姐态度好，忍不得又多说几句：“七姐啊，听妈妈一句劝，离……赵大公子远一些。”
赵大公子就是指大皇子了。
现在潭州城谁不知太子和大皇子来了！
只是她虽有幸见过大皇子，也不敢胡说的。她一个老鸨，在大皇子面前什么都不是。
“且不说他已经成婚，有大娘子。就算没有，你也不可能成为大娘子！这就是我们风尘女子的命数，你得认命！”
王妈妈喝了口水，继续道：“你的心思妈妈我知道，南曲里的姑娘哪个不想赎身？哪个不想有依靠？可庭院深深，高门大户里的龌龊事儿不少，就你这性子，进去了能活几天？男人的宠爱，就是镜花水月，摸不着的。”
南曲里还不是她罩着她，如若不然，她七姐还不知混成什么样！
“心比天高的，都得摔个粉身碎骨！”
张七姐低头不语。
王妈妈再次叹口气，“好好做几年，手里多集赞一些银两。有朝一日赎身出去也能买个小院安心到老。”男人不男人的，还不都是过日子。
这话说出来也是掏心掏肺了，张七姐不能不领情，亲自给王妈妈点茶，“多谢妈妈为七姐着想，七姐心里有数。”
王妈妈事情多，差不多就起身走人了。
张七姐摆手让丫头出去，一个人坐在镜子前出神。
人这一生，都是为了什么？
她前半生艰苦，后半生还要蹉跎？
若是可以，她倒宁愿去战场杀敌，也可以酣畅淋漓地活着，而不是这样左右逢源，小心翼翼，看人脸色。
这……就是命么？
可她不想认命呢。
第404章 ，大皇子失意。
芷儿一连几日都心情好，动不动就哼唱她们没见过的调子，别说，简单好听。
小辣椒心情也好，反正郡主开心她就开心。
“新毒药研究地咋样？”芷儿一边往嘴巴里放酿梅子一边问。
小辣椒很苦恼：“郡主，这两天我恐怕不能陪你了。”
芷儿一听，“哦”一声。这是要以身试毒了，这种事儿时不时就会有。
“我们拿小白兔试，小老鼠试不行吗？”芷儿再一次试图跟小辣椒讲道理。
“目前来说不成，我要先试。以后还要用它们的。”
芷儿无奈，小辣椒在医毒方面了绝对是拼命三娘。
“成吧，要保证自己无事儿才行哦。”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挂了。
小辣椒感动地眼泪汪汪，“放心吧郡主，我还要服侍你一百年的。”
芷儿白眼，一百年？
行叭，小婢女的好意她心领了。
小糖最近肉眼可见地用功起来，不再有事儿没事儿缠着自己，芷儿无聊就开始给自己的银针萃毒。
李大娘陪着，郡主认真做事儿的样子看着养眼，李大娘帮不上忙就只欣赏了。好像她不是在弄毒，而是在制香。
眼前恍惚，若是女儿活着……
心里难过不能表现出来，她没身份，心里却是把郡主当做女儿疼的。
芷儿弄完才收拾东西，“饿了。”
“天儿越来越冷，奴婢让厨娘时刻准备做锅子，今儿来一锅？”
芷儿认真想了想，“就鸡子火锅吧。”就爱喝鸡汤。
“成。”是得补补。
晌午有大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枝丫越来越枯了。
桌子上不仅有鸡汤，还有不少菜，都是芷儿爱吃的。
吃饱喝足，芷儿不想动。香炉里的甜香是小辣椒调的，带着水果味，好闻。槐儿坐在一边点茶，真真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太子在岳麓书院刷够了存在感，带着大皇子高调离开了潭州城。
临走前一天，芷儿请客，亲自做了一桌子菜给两位送行，张七姐也来了。
大皇子深觉时不再来，今儿就要和张七姐摊牌。
芷儿问苏哥儿，“你猜，七姐会同意吗？”
苏哥儿送太子时又和太子聊了许久，商议的事三皇子的事儿。回到郡主府之前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就散了，只剩下乖巧无害。听到芷儿问，想了想才回答：“不会。”
“也是大皇子心肠软，若是其他几位，她会同意的。”因为别无他法。
死都不行。
她死了，会有一众人因为她受连累。
苏哥儿笑笑，“心肠软，好。”若非如此，太子和他不会关系亲密，其他几位也不会放过他，夺嫡之争会更加惨烈。一个嫡长子，一个太子，想想都毛骨悚然。
芷儿明白他的意思，“大皇子要失意咯。不知道他会就此打住还是会变本加厉，七姐……也是运气。”
偏偏无上这么个人。
“还是芷儿运气好，不用和其他人争夺我。”苏哥儿好不害羞。
芷儿眉眼弯弯，扯他脸蛋，她就是运气好。
大雪悠悠下第二场，芷儿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个球。
“这可是好东西，多储存一些。”槐儿几个在收集雪水，芷儿站在廊下笑。
“对了，小辣椒今儿还是盯着兔子？”他们已经不想再吃兔肉了！
榕儿：“摇姐姐说她的毒马上成功。”
小辣椒叫扶摇，摇姐姐是几个小的对她的称呼。
“哦，马上之前还要几只兔子？”芷儿幽幽的。
榕儿噗呲一声笑，这很失礼，然而芷儿就喜欢她们有活力，几个小的也就随意许多。
“估计再有上十只兔子吧。”别问为啥这么说。
实在是经历多了！
“唔。”
桌子上有几盘零食，分别是樱桃煎、梨条、旋炒银杏、栗子。梨是西京雪梨，栗子是芷儿特意要的糖炒的。
“今儿小糖在家，晌午做一道炙羊肉，再来一道鱼羹，东坡肉，糖醋排骨，其他的李大娘看着上。”芷儿吃了一口梨条，清甜软脆，“给我烫一壶百味斋的羊羔酒。”
天冷了，羊羔酒就流行了起来。她不觉得特别好喝，也不是很挑，就喝个应景。
杨儿就见芷儿手指摩挲着龙泉青瓷茶碗，她的手指很好看，纤细嫩白又骨节分明，愣愣地点头，“是。”
心道难怪郡马稀罕郡主的紧，就是她们几个伺候的，也时常被郡主容颜所迷。
郡主不仅有一副绝色容颜，通身气派也格外……雍容？杨儿说不出芷儿的韵味，就觉得她很迷人。
饭厅里，小糖吃得香。
“慢点儿吃。”芷儿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夹一筷子东坡肉。这东西李大娘做出来的和她做的红烧肉不一样，大概李大娘用的酒酿风味不同吧。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小糖嘿嘿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芷儿无奈的笑。
饭后，小糖摸着肚子不想去看书，就懒在芷儿身边。
“按我说的方法，给我们用这雪水煮一壶茶吧。”芷儿对槐儿道。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万籁俱寂。花厅里有火盆子，火盆子里是炭。这年头潭州城稍微有银子的人都用炭了，大户人家很少买柴。真是一个朝代一个样儿啊，一个地界儿也一个样儿，他们白家村用炭可少。
芷儿手里还有一个裹着狐狸毛的手炉，袅袅幽香从架子上的香炉里飘出来，空气又暖又甜，她想睡觉。
说好的茶没喝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在软榻上，小糖已经离开。
“我睡着了。”芷儿望着窗子出神。
榕儿守在榻边绣花，听到动静放下手里东西，“郡主喝水吗？”
芷儿也不回头，“蜜水？”
“是。”
“唔……拿来吧。”
苏哥儿和小糖一起进来的，看到芷儿醒来笑了一下，在火盆子边烤热了手才过来：“芷儿无聊了？”
芷儿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笑了。血腥味儿印刻在她骨子里，太熟悉了。洗的干净，她也能嗅出来。
“嗯。”
想杀人。
“外面又下起来了，待会儿陪你下棋？”苏哥儿坐在榻边。
小糖：“姐姐姐姐，我们斗地主吧？”
苏哥儿扫了一眼小糖，挑眉。
芷儿点头，“成。”
小糖得意，姐姐还是最爱他！
苏哥儿缓缓笑了。
杨儿心里好笑，估计小公子又要被郡马布置作业了。
地主还没斗上，已经到了用饭时间。“我给你带了炒鸡，知道你爱吃，一会儿多用点儿。”炒鸡炒鸭也是潭州城新近就行的菜色。用炭的多，火力又猛又稳，很多炒菜就流行起来。
苏哥儿不用婢女们帮忙，亲自给芷儿绾发。也不弄芷儿上昼梳的同心髻，就简单的流苏髻。除了丝带，没有任何头饰。芷儿本来就是最好的年纪，自然好看。
“想吃。”芷儿坐着就仰头笑，笑的苏哥儿心都化了。
“嗯。”
三个人玩了一会儿斗地主才散场，小糖睡了小辛出现在芷儿面前。
“公子防备地紧，若不是刘大郎实在不起眼，又盯得紧，万不会发现。”小辛耷拉着脑袋，他们已经使出了全部力气，还是收集了这么一点儿信息。
芷儿眉眼弯弯，“刘大郎不错，挺机灵，就是那个闲人？”
闲人，嗯，就是导游？
“是。”
“嗯，你的那些小乞丐朋友们要好好处，毕竟你这个小帮主地位可还不稳。”培养自己的信息网很重要，她起步地晚，不过不急，慢慢来。
小辛咧嘴，“郡主放心吧，有姐姐呢。”还有他的顺风耳！
芷儿忍不住笑，小辣椒的毒，是挺吓人的。
小辛走后，芷儿心情不错。
苏哥儿知道她派人监督他。
她知道苏哥知道她派人监督他。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派人监督他。
苏哥儿……心胸宽广又睿智。
挺好的。
那她怎么会辜负这份知道呢。
起身拍了拍衣袖，踩雪去了前院。
苏哥儿房屋里一灯如豆，没到门口，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雪夜里的两个人，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门口，相视一笑。
监督……是在乎吧！
她对他的事情也就安全多心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