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哥儿指挥婢女们把小火炉摆上，估计芷儿想喝酒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芷儿眉眼弯弯，缓缓露出一个笑，“苏哥儿。”
“嗯？”
“你怎么就这么了解姐姐呢？”
苏哥儿：“喝啥酒？葡萄酒？桃花酿？梨花白？还是桑落酒？”
芷儿撑着脑袋，“最烈的。”
宋朝人都爱饮酒，酒税也是朝廷税收的重要来源。但蒸馏酒到元朝才开始的，这时候的酒都不太烈，估计也就二十来度吧。
苏哥儿把“蓝桥风月”几个字吞下去，这个酒带着花香，不太烈。
“风麴法酒吧，之炀前几天送我的，今儿我们一起尝尝？”苏哥儿舌头转了个弯。
“成吧。”
芷儿在想要不要把蒸馏酒给弄出来，随意地点点头。
小菜是几碟卤菜，其中有一道卤水花生芷儿特爱吃，多吃了几颗。
“来，姐姐敬你一杯。”
房间里有些暗，芷儿又没让点灯，温暖的炉火明明灭灭打在她脸上，称地声音格外温柔。
一丝头发从发髻上滑落下来，苏哥儿指尖发痒，想把它拢到耳后去。
“好。”
几杯酒下肚，芷儿小脸红扑扑的，苏哥儿眼神闪躲几次后落在她嘴巴上又迅速移走，再若无其事地飘过去，反复几次。
“苏哥儿？”
苏哥儿：“……啊？”
“干啥呢？叫你几次了。”
“芷儿？”
芷儿用指尖转小酒杯，像极了慵懒的猫，高贵冷艳又透着漫不经心，“嗯？”
“我……”
芷儿疑惑，咋了？吞吞吐吐的？
眼前突然一暗，没等她出声嘴巴被堵住了。
窗外雪花由小变大，簌簌地，落一地。
芷儿就这么瞪着，在苏哥儿的眼睛里看到了她的惊讶。
苏哥儿回去坐好，“喜欢吗？”
芷儿：“……”
她这是被轻薄了？
被欺负了？
被占便宜了？
为啥不生气，不愤怒，不想杀人，反而……有些开心？
她……果然脏了。
一挑眉，微微有些邪气，“甜的。”
苏哥儿原本还能稳得住，听到这话压不住的羞怯腾的一下升起来，爬上耳朵，爬上脸颊。
芷儿那点儿子不适应立马就没有了，“技术不太好，时间太短，要不要再试一次？姐姐教你。”
苏哥儿：“……”
“哈哈哈……”能看到苏哥儿落荒而逃芷儿手舞足蹈，舔了舔嘴巴，开心，“味道不赖。”
门外耳朵灵敏的苏哥儿抿着嘴巴乐，随即又懊恼，咋就走了！
原本以为他最近都不敢出现的，晚饭前回来了。
“芷儿，给你带了烧鸡，我们加菜。”苏哥儿指挥苦瓜拿东西。
芷儿点头，“酒？”
苏哥儿略微有些不自在，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总觉得芷儿的语气有些揶揄。
“小糖呢？”
“哦，他最近交了一个朋友，做客去了。”
苏哥儿点头，家里的事儿他咋会不知道，那家伙小小年纪竟然喜欢南曲那样的地方，还和张七姐的姐妹玩到了一起！
“今儿是啥酒？”话题又绕了回来。
苏哥儿一脸镇定，“瑞露酒。”这酒是用桂花酿的，风味蕴藉，极尽酒妙。
芷儿也不想把人吓跑，有小哥哥陪着吃饭多好啊，他跑了就要自己一个人了，“融为寒食饧，咽作瑞露珍？”
苏哥儿点头，“说的就是它，尝尝？”说着给芷儿斟了一杯。
“嗯，不错。”
苏哥儿欢喜，芷儿喜欢就好。
“你多喝点儿。”芷儿给苏哥儿倒了一杯，“喝多了方便我占便宜。”
苏哥儿：“……”又想跑，还好忍住了。
芷儿痴痴笑，怎么办，她也不想把人吓跑，可就是忍不住。
苏哥儿红着脸让她逗弄，手上还不停给她加菜，“多吃点儿。”
一顿饭，芷儿心情愉悦，苏哥儿如坐针毡。
“我喝多了。”
芷儿懒懒的，“哦……”
目光咻的一下移回来，啥意思？
苏哥儿起身一步一步走进芷儿，把他拢在怀里，“再试试。”
“唔……”
今儿没有雪，没有月色，没有星星，只有屋里橘黄的烛光。
“这一次呢？喜欢吗？”
芷儿愣愣的，发现自己被苏哥儿抱在怀里，坐在他腿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是能坐在他腿上的人吗？
她一直是姐姐是一家之主的！
是照顾、指挥苏哥儿的那一个！
如今竟然坐在小弟弟腿上！
内心说不出的尴尬，那点儿害羞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蹭的一下……没起来。
芷儿傻眼了！
“你……”
苏哥儿紧张忐忑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眼眸带笑，扫了一眼芷儿这姿态，“这样挺……适合的。”
芷儿：“……”
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一个几十岁的老阿姨坐在一个小屁孩腿上……额边天雷滚滚！
又蹭的一下……没起来！
芷儿要死的心都有了！
自尊心受到了莫大打击，啊……要死了！
又听苏哥儿声音带着笑意，芷儿大叫：“不准笑！”
“……哦。”
“眼睛也不准笑。”
苏哥儿：“……哦。”
“你还笑。”
苏哥儿无辜，“控住不住。”
芷儿：“……”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低头就对苏哥儿脖子咬下去。
“嘶……”苏哥儿一阵吸气。
芷儿后知后觉，“疼吗？”
都出血了。
她啥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不就是亲亲吗？
就苏哥儿这长相，这年纪，她也不吃亏啊！矫情啥！
苏哥儿看到芷儿眼里心疼，见她也忘了起身，委屈：“疼。”
一下子芷儿心都化了，悔死了，“没事了没事了，给你吹吹哦。”
苏哥儿僵着身体，“今儿没事，我们好好练练。”
“练啥？”
“……这个。”
“唔……”
第398章 ，好粘人。
芷儿想过以后会和苏哥儿做各种上辈子没做过的情侣之间甜蜜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
昨晚她也开心，没今晚这么……辗转反侧！
今晚她彻底认识到苏哥儿已经长大了，大到了让她心慌的地步。
不知道为啥心慌。
就是……各种不适应！
从床上爬起来，第十次照镜子，没错，嘴巴真的肿了！
苏哥儿做这种事儿竟然也很有天赋，他们演练了数不清次数的亲亲，他一次比一次亲的……好……
芷儿一把捂住脸，爬上床打滚。
外间榕儿和小辣椒大眼瞪小眼，郡主今儿咋了？
在屋里折腾了两个时辰还不消停，再这样闹下去天要亮了！
两个小姑娘也没谈过恋爱，昨晚和今晚也没看到现场，只知道郡主嘴巴肿了，估计大概被亲了。
可这不是很正常？
苏哥儿房间。
苏哥儿一口气看完所有书籍后，“把这些烧了吧。”
苦瓜不解，“不是昨晚才买的？”
郡马昨晚竟然让他买这样的书，他一夜之间跑完了潭州城所有书肆，“买”来的书今儿就要烧掉？
“本公子天赋异禀，不需要。”
苦瓜：“……”
昨夜是谁挑灯夜读到天明的？今儿又是谁坚持到现在的？
“是。”
杨铠知道苏哥儿这两天都不在书院，上昼找到机会问他，“府里有事？”
苏哥儿摇头。
“哦。对了，借给你的书早点儿看完还我，我还没看呢。”
苏哥儿疑惑：“啥书？”
杨铠傻眼，“就是我从南……”
“我从没有借过书。”
杨铠：“唉……不是，我记得你……明明……”那是他特意找张七姐借的！
苏哥儿弹弹衣袖，“你记错了。”
“不是，我……”
“今儿的比试？”
杨铠：“……我记错了。”
“乖。”
杨俊上前，“主子，那书明明……”
杨铠：“明明什么明明！明明你记错了！”
杨俊：“奴才记错了。”
“乖。”
杨俊嘀咕：就会欺负我！
“嘀咕什么呢？”
杨俊小跑：“没有的事儿，主子，今儿比试能赢吗？”
“有苏哥儿在，保管赢。”
“那倒也是。”凡是长乐郡马参加的比试那就没有不赢的！
不远处，王成奕几个转过身去。
什么书籍？
难不成……作弊？
沐之炀和杨铠知道苏哥儿把长乐郡主看的很重，没想到他还这么粘，天天晚上回去。
“你说苏哥儿还是童子鸡吗？”向风凑过来问杨铠。
“那肯定的。小侯爷把长乐郡主看的紧，虽说她已经及笄了，小侯爷肯定不同意的。”杨铠摸着下巴。
沐之炀盯着手上的茶碗，半响也不动，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
向风不敢相信，“天天和这么个天仙一般的人物躺一起，都没点儿想法？他不会……”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不行吧？
苏哥儿长相绝美，好多好男风的学子私底下议论纷纷，说的不像话。
“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天天躺一块儿？”
“不会吧？没睡一起？”这还叫什么夫妻！
“不是还小嘛！”
“那也是，不然可忍不住。”
杨铠敲他脑袋，“你以为苏哥儿像你似的？人家还小！你已经十九了，老男人了！”
向风：“……”不是，不带人身攻击的！
第399章 ，贺兰妱失意。
天气越来越冷，芷儿越来越不想出门了。这种天气就适合赖着，吃着点心，听婢女们闲唠嗑。
“郡主。”门外有人，听脚步声是李大娘。芷儿抬头，果然看到李大娘笑吟吟地进来了，屈身行礼，很是那回事儿。
芷儿不得不感叹，人啊，就是要适应。当初那个丧女的朴实大娘，今儿也能独当一面了。“嗯？”
“明儿是布行上新品的日子，郡主可要去看看？”李大娘行礼以后听到芷儿出声儿才继续道。
云泽上次送来了不少北方皮子，布行做出了许多冬衣，她是要去看看的。
“嗯，邀请的人都送了帖子？”芷儿把几件衣裳送了出去，明天要打广告的。
“都送出了，不出意外都会到的。”
长乐郡主的面子在潭州城还是吃得开的。
“成，明儿本郡主就美美的登场。”明天刚好学院大比结束，其他学院学子也会在潭州城逛逛，正好。
“郡主出场绝对艳压群芳。”
“那当然，奴婢都没见过比郡主还好看的。”
芷儿听着婢女们你一言他一语的夸奖，眉眼弯弯。
“明儿布行大卖，你们都有赏。”芷儿小手一挥，很是慷慨。
“那奴婢肯定祝布行大卖。”
芷儿拿手指点小辣椒额头，“不给奖赏是不是就不祝布行大卖啦？”
小辣椒吐舌头，“郡主冤枉奴婢，奴婢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芷儿：“你家郡主饿了，就罚你给本郡主烤红薯吧。”
小辣椒扫了一眼踏上小桌子，“成。”郡主是吃不胖体质，吃再多也没事儿。郡主……还是瘦了点儿，要不，她再重新安排一波药膳？越想越觉得可行，今儿晚上就安排。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白氏布行每个季度都会上新，潭州城人也习惯了。今儿布行很是热闹，熙熙攘攘，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贺夫人今儿带着贺兰妱来的。
张七姐和长乐郡主关系好，潭州城人都知道，说起来长乐郡主一家对她是有救命之恩的。
有人欣赏芷儿的做法，就有人不屑。
“贺小姐今儿可不太高兴。”张七姐好不容易逮到时机凑过来道，“挑三拣四，对布行的新品意见很大啊。”
芷儿忙活半天口干舌燥，苏哥儿给她拿过一碗茶，“润润嗓子。”
张七姐痴痴笑，笑的很有深意。
芷儿：“你啥意思？”
张七姐捂着嘴巴，“就是羡慕你。”
“羡慕啥？”芷儿疑惑。
别看张七姐身在风尘，人家心思高着呢，身体也干净，是真正的卖艺不卖身。她挣钱快，却心灵干净，并不贪慕虚荣，人间清醒就是她了。
“夜夜笙歌啊。”张七姐眸光流转，潋滟生辉。
芷儿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贺兰妱在这儿耍小性子，你还不清楚原因？”
若不是这家伙占据了大皇子全部目光，人家会这样？她这是受了她牵连！
“唉，奴家也不想的，奈何倾慕奴家人太多。”大皇子怎么啦，还不是男人！
芷儿无语，“赶紧的，要到你了。”她准备了几个节目，走秀空隙又是张七姐的琵琶表演。
大皇子在人群里看张七姐，旁边跟随的人手上拿着一把古琴。
“大皇子要和七姐合奏？”芷儿目光扫到大皇子问苏哥儿。
苏哥儿刚被张七姐看得不自在，这会儿那点儿不自在早就没了，“是。”
芷儿叹气，“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
她真的把张七姐当朋友的，不想她在感情上受伤害。大皇子人确实好，可皇家人有几个能婚姻自由的，大多身不由己。
张七姐虽没说，可她知道她是不想在后院挣扎的。和一堆小娘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多可悲。
“大皇子若是真看上了，张七姐有选择？”这是皇权至上的宋朝，张七姐根本没有选择机会，否则等待她的就是丧命。
普通百姓的命，有时候不如蝼蚁。
芷儿眉眼弯弯，“苏哥儿。”
苏哥儿就知道，“芷儿想要什么？”
芷儿就开心了，她怎么就有苏哥儿这个小可爱呢。
“我想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芷儿巴巴看着苏哥儿，看得苏哥儿直叹气。
“你确定张七姐会愿意？”前几天还说张七姐出淤泥而不染，不贪慕虚荣，不委身权贵，只遵从内心，是女子楷模。
“你不懂，女人了解女人，她逃不过大哥攻势。你看他们合奏地多默契，若不是心中有情，能有这效果？”芷儿起身拍了拍衣袖，又要出去应酬了。
苏哥儿点头，“成。”
芷儿心中落下一块石头，“那就好。”
晚上，郡主府设宴。
太子和大皇子，沐之炀、杨铠、向风、钟弋、贺兰芝、江文等少年，女子有张七姐、贺兰妱、李大人家的婉儿和莲儿姐妹。
芷儿没对贺兰妱有啥意见，小姑娘，想要点儿啥很正常。
芷儿设宴一向作风大胆，这一次也只是象征性地中间隔着花架，男女基本同席。
有酒没有行酒令不算完整，有人提议飞花令。
芷儿了解，以“飞花令”为代表的饮酒行令，其实是中国人在饮酒时的一种特有的助兴游戏。飞花令属雅令，比较高雅，没有诗词基础的人根本玩不转它，所以这种酒令也就成了文人墨客们喜爱的文字游戏，就连名字也来源于诗词之中。因唐代诗人韩翃的名诗《寒食》中有“春城无处不飞花”一句，故名“飞花令”。
前世也见识过飞花令，今儿算是真正参与进来了，有点儿激动。这个季节有些冷了，早雪已经下过，就以“雪”行令。
太子先来，“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这是杨炯的《从军行》中一句，第一个字带“雪”。
大皇子挨着太子，第二个接令，“大雪满弓刀。”芷儿暗暗点头，这个她也听过，这是卢纶的什么塞下曲。
扫了一眼全场，没有一个怯场的，包括小糖，内心呵呵了，可以啊古人！
“纷纷雪积身。”苏哥儿笑着接。
芷儿皱眉，这个谁的诗？小糖隔着花对芷儿眨眼。
芷儿：“……”
“吴钩霜雪明”，沐之炀笑着看杨铠。
杨铠一撸袖子，“我也来首李白的，“五月天山雪”！”
小糖摇头晃脑，来了一句：“积雪满山川”。
芷儿知道这个，孟浩然的。她跟一句：“白者雪皑皑”，白居易的。
张七姐眸光流转，轻声细语地：“裴回轻雪意”。
贺兰妱咬牙，她也知道一句：可怜白雪曲。
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
“尺素如残雪。”
尺素如残雪？
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
芷儿挑眉，行叭，只要你们高兴。
婉儿：“溪深古雪在”。
莲儿：“五日雪纷纷”。
一轮下来，竟然没有人卡壳！
婉儿越来越佩服芷儿了，深觉长乐郡主不动声色，其实是个腹有诗书的！
芷儿眉眼弯弯，就看他们继续轮下去。反正背不了古人诗的，可以当场“杜撰”！
前世看过大中华上下五千年文化，她还能输了古人？
必须撑住场子！
苏哥儿是不担心芷儿的，他就知道芷儿在这方面造诣非凡。玩过几轮下来游戏规则改了，太子一句“戎衣不脱随霜雪”，雪在第七个字，从他开始第七个人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