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抱人,这一抱,才发现她轻薄如纸,身体冰凉凉的吓人。
联想她干出的事,得,名副其实的美人蛇啊!
陆子劲皱着眉,把人放到轮椅上,然后推着人出去了。
等他们离开,房间陷入静寂。
不过静寂片刻。
柳御医就斟酌着出了声:“微臣曾经听闻,何氏一族醉心医学,对外,虽是行医救人、广施善行,对内,却是十足的重男轻女,生下的女子,若是父母不喜,便拿她们的身体来做医学试验……微臣还以为只是外界传言,如今看来,只怕是……尤其红昭那身体……”
他没说下去。
看那女子的身体,也是病弱至极,显然早夭之相。
“竟有此事?”
桑烟听到医学实验这个词,便感觉浑身寒飕飕的。
太阴/毒可怕了!
她想起自己曾经问过红昭身体为何如此病弱。
那时,她说天生不足,原来,竟是被自己亲生父母所害?
一个孩子,父母都不爱她,又指望她去爱谁呢?
怪不得她那么愤世嫉俗!
“莫要同情她!”
贺赢看出桑烟心软,冷声说:“她确实可怜,但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无从原谅!而且,说不定不是真的!”
他觉得虎毒不食子。
何家父母不一定那么做。
便是那么做了,他也饶不了她!
桑烟听了,皱眉问:“如果是真的,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如果是之前,她会觉得红昭死有余辜。
可听到柳御医刚刚的话,心里又浮出些许不忍:或许红昭就是个缺爱的孩子。她在缺爱、缺温暖的年纪,为祁无涯所蒙骗,才做了错事?
贺赢将她眼里的不忍,尽收眼底。
他想了想,晓以利害:“阿烟,医者仁心,她有一身医术,本该悬壶济世,为百姓造福。可她身为医者,却为祁无涯那般阴险狡诈之人利用。今日我若是放了她,以她的手段,到时再和祁无涯联手,焉知还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若不是他有所防备,红昭就在无形中断了他大贺的未来。
哪怕现在没成功,后面呢?
“她活着,便是祸患!”
贺赢眼神狠厉,语气加重:“你想想江刻。祁无涯杀他,是不是因为不为他所用,便是敌人?而面对敌人,绝不能手软。”
桑烟沉默下来,久久说不出话。
她每次想到江刻,便更恨祁无涯一些,而红昭偏偏跟他一条船!
她确实不能救她。
红昭刚才疯魔的模样,和祁无涯别无二致。
也怪不得两人能狼狈为奸。
她不能拿贺国来赌。
只是……
“新元,能不能?”
“我会留她个体面。”
贺赢知道她心中所想,拥她入怀,温柔安慰:“阿烟,莫要再自责。”
柳太医见状,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桑烟将头埋在贺赢怀里,心里一阵无力:“我险些害了你。”
当初一心想着解毒,哪怕再小心,还是急功近利了些,以致百密一疏,被人钻了空子。
“你若是太过于聪慧,我这个夫君还有用武之地?”
贺赢打趣着,有意逗她开心。
桑烟果然笑出声,没好气地轻拍了他一下:“你少油嘴滑舌!以后要是再遇到,呸呸呸,反正你以后有事不能瞒着我了。”
要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故意找借口离开,然后在外面偷听,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知道。
他就是这样,做什么都顾及她的心情。
“好,以后有事不瞒着你。”
贺赢亲了亲她的发,做出保证。
“咳咳——”
高文亮在门口清咳两声,吸引里面人的注意。
他是被人叫来的,说是皇帝有事,急召!
结果来了,就看到两人浓情蜜意的,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贺赢这会看到他,想起正事,便招招手,让他进来了。
“皇上有何吩咐?”
“红昭意图谋害朕,罪证已确凿。你现在去彻查何家。朕听闻,何家为钻研医学,暗里拿人体做试验。”
“怎……怎么会?”
高文亮想到何家的好名声,满面的不可置信。
贺赢没多说,只道:“去查!严查!现在就去!”
高文亮不敢多说,忙应声:“是。”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办事效率也算高。
在红昭的口供帮助下,花了两天时间,就把何家所犯罪状查了出来。
原来,何家父母一共生了三女一男,除了幺子何风阳健康长大,长女何红妮“天生眼盲”,四岁时就“失足摔死”,次女何红烛“天生哑巴”,八岁时,为人所“欺辱”,不久“投河身亡”。
幺女便是何红昭。
她“天生弱症”,却是个医学天才,是以,坎坷活到了十六岁,后隐居苍翠山……
桑烟看着美化过的“供词”,去了关押红昭的南院。
站着不少侍卫。
为首的便是陆子劲。
他见桑烟过来,快步迎上前:“见过皇后娘娘——”
“我去看看她。”
桑烟看了眼院子。
竹筐里是晒干了,却没有收起来的草药。
淡淡的药香钻入鼻腔。
明明还是和前几日一模一样的陈设。
可已经物是人非。
“娘娘,您一个人进去吗?”
陆子劲很为难:“何红昭的婢女下落不明,微臣正在问她呢。”
“无妨。”
桑烟劝他宽心:“不会有事的。”
何红昭那孱弱的身子不是假装的。
而且,她很清楚,若是何红昭要伤害她,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陆子劲思忖片刻,知道桑烟的脾气,便让出了一条道,同时,提醒着:“那娘娘,您有话快说。微臣就在门外。您喊一声,微臣就冲进去!”
桑烟点了头,随后,推门进入。
何红昭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榻上,剥着瓜子,逗弄着雪猴。
旁边跳跃的烛光印在她苍白的侧脸上,竟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你来了。”
何红昭听到声音,抬起头,冲桑烟笑了:“我还以为皇后娘娘不会来见我呢。”
何红昭一手托着腮,一手晃着面前的茶杯。
那茶杯的茶水飘着不知名的花瓣,茶色淡红,飘着缕缕的香气。
她喝着茶,笑盈盈看着桑烟,似乎很高兴看她愤怒的样子。
桑烟压着怒气问:“你对我,就没话可说?”
何红昭顶着无辜的表情,反问:“你想我说什么?”
桑烟见此,气得想暴走:“何红昭!”
何红昭又喝了几口茶,咳嗽着笑:“咳咳,哈哈,桑烟,咳咳,你这样,让我有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
桑烟:“……”
她恨其不争:“你真是疯了!”
疯了的何红昭喝完了茶杯里的茶,又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倒出来的茶水还是飘着不知名的花瓣,但茶色更鲜红,香气更浓郁。
她就这么一口一口喝着茶,没有再说话。
桑烟闭上眼,放慢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她双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她理智,再睁开眼时,已然恢复了从容。
“你想激怒我?”
她分析着何红昭的心理。
何红昭拿着帕子擦去唇边的茶水,故作惊诧:“被你发现了。”
她从来都不信桑烟真的把她当朋友。
之所以对她客气友好,不过是以为她能救她的心上人。
何必还过来假惺惺?
她故意激怒她,想看到她生气,想她褪下那层虚伪的外衣,露出那颗跟她一样肮脏、自私的心。
桑烟确实很生气。
她不是圣人,一腔热忱,被人拿来利用对付自己的爱人,这让她怎能不生气?
可想到何红昭的身世?
她心里生气、痛恨,却也对她生出了同情。
“何红昭,我问你,是不是祁无涯逼迫的你?”
她不死心。
或许,何红昭是被迫的。
祁无涯这个人手段狠厉,当初江刻不肯屈服于他,就被他杀死。
谁知会不会是何红昭不从于他,而被他用了别的法子掌控住?
何红昭没想到桑烟还在为自己开脱。
她定定看着烛光下美丽的女人,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般,笑得惨白的脸都浮现了红晕。
她指着桑烟,状似癫狂:“咳咳,桑烟,你真是,咳咳,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女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心软?九爷究竟是怎么了?竟会看上你这般愚蠢的女人?”
她不懂!
真的不懂!
她心里神一样的九爷,怎么会爱上这种女人?
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天生薄命,是早夭之相,从不奢求他的爱,却也不甘心他的爱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桑烟见此,心情骤然涌起无尽的悲哀。
她早该知道这个答案的——红昭喜欢祁无涯。她是出于爱,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你让婢女先行离开,独自留在这里,是想等着祁无涯来救你?”
“不用你管!”
何红昭被戳中心事,猛然变了脸,恶狠狠瞪着桑烟:“你不用挑拨我与九爷的关系!”
“还需要我挑拨什么?”
桑烟怒极而笑:“祁无涯不会来救你!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不,你现在顶多是一颗废棋!”
她说到这里,伸出手,逗弄着桌子上拿瓜子吃的雪猴。
雪猴似是没有察觉到危险,还悠然享受着桑烟的抚弄。
“这只雪猴是祁无涯送你的吧?用一只雪猴和一段时间的陪伴,就让你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她话音落下,眼里一狠,掐住了雪猴的脖子。
雪猴吓得四肢乱抓,吱吱大叫。
“别!放了阿酒!”
何红昭惨白着脸,挣扎着站起来,想去阻止桑烟的动作。
可惜,她体弱至极,根本没有力气,才站起来,就软骨一样倒在了地上。
桑烟神色凛然,掐着雪猴,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
现在,这个女人终于一改刚刚的疯魔、傲慢,扯着桑烟的裙摆,露出了恐惧之色。
“把它还给我!咳咳,桑烟,放手,把它还给我……”
她哭着哀求,模样卑微而可怜,像是祈求桑烟放过她最宝贵的东西。
桑烟见她这样,却是怒极:“一只畜生的命,你尚且在乎,却不在乎活生生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伤害了贺赢,往后北祁兵马践踏在贺国疆土之上,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因为你而遭受战乱之苦?何红昭,你是神医,也曾施善于百姓,确定要为了一个阴险狡诈之人,置万千国人于不顾吗?”
她质问着,蹲下来,掐着何红昭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祁无涯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何红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她没想真的要雪猴的命。
雪猴趁她松手,立刻逃出去,缩回了何红昭的怀里。
何红昭见软肋不再受人掌控,冷笑两声,打掉她的手,挣扎着坐回旁边的轮椅上。
她整了整衣襟,坐直了,重新端起茶杯,摆出微笑,悠闲品着茶,好像刚刚失态的人,根本不是她。
“皇后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介孤女,自幼隐居苍翠山,国人?”
何红昭抿了口茶,看着桑烟,眼里满是不屑:“呵,他们与我何干?世人未曾待我以仁善,还要我以善心回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桑烟怒斥:“伤害你的是你的父母,不该让天下人——”
“天下人与我无关!”
何红昭打断她的话,眼神温柔地看着缩在怀里的阿酒,仿佛透过它,在看着心底深处的男人。
“士为知己者死,能为九爷死,是我的荣幸。”
她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
桑烟浑身冰冷:这个女人,真的是彻底被祁无涯洗脑了。
无可救药!
再和她交谈,只是浪费口舌。
“你既疯魔至此,那我便成全你。”
桑烟的心麻木了,看何红昭的眼神也无悲无喜:“我让皇上给你留一个体面。希望你下辈子活得轻快些。”
如贺赢所言,她确实改变不了何红昭的命运。
她只是可惜,这样医术高绝的女人,先是毁在了父母手里,再是毁在了祁无涯手里。
一辈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太难受了。
这间屋子压抑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转身就走。
“桑烟——”
身后突然响起何红昭的声音。
桑烟顿住脚步,回了头,发现何红昭正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
“我看不透你。”
何红昭说。
她自以为能看透桑烟:蠢笨、天真、可笑,或许,拥有一点她从来没有过的热情与善良。
但似乎又不仅仅是这样。
她故意激怒她,想看到她人性的恶,可到最后,换来的是她的怜悯。
“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这种怜悯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的一生无比的失败、无比的可笑。
她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无力的愤怒。
她似乎知道了祁无涯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越是清楚的知道,越是不甘!
“桑烟,你别想借助我,来表现自己的善良!”
“你觉得我在借助你,来表现我的善良?”
桑烟看着她,失望地摇头:“你到最后,还陷在自己的偏执里。”
她自嘲一笑:善良?要善良有什么用?她以后都不想善良了!
她还不配影响她的三观!
“再见了,何红昭,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桑烟说完这句诀别话,便毫不犹豫走出了屋子。
裴暮阳已经带着宫女等着了。
那宫女端着红木托盘,里面一条白绫,一瓶鹤顶红,还有一把泛着森冷光芒的匕首。
这是赐死的阵仗。
桑烟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裴暮阳见桑烟出来,还一直盯着宫女手里的东西,忙上前解释:“娘娘,皇上的意思是有些人不宜久留。留则生变。”
桑烟点头,心里也是认同的:何红昭是祁无涯的人。祁无涯诡计多端,实力难测,很可能在全州留有帮手。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为免夜长梦多,速速赐死她是明智之举。
裴暮阳继续说:“皇上按您的嘱咐,也算留她一个体面了。”
他在皇帝身边久了,都觉得皇帝对何红昭的处罚太轻了。
按着皇帝从前的脾气,早将她乱棍打死了。
“罢了。”
桑烟轻叹一声,摆了摆手:“去吧。”
她让开位置。
裴暮阳低头行了个礼,便带着宫女进去了。
没一会,里面就传出了裴暮阳的声音:“何红昭,皇后娘娘仁慈,留你个全尸。过来谢恩吧。”
她听得心脏一紧,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守在门外的陆子劲看她面色不对,忙上前道:“娘娘,此处血腥,您还是回去吧。”
他不觉得赐死的画面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娘娘是皇帝的心头肉,人又娇弱,还是别看为好,免得吓得做噩梦,又生出波折,连累他们皇帝跟着不得安宁。
“不用。”
桑烟摇头,眼神很迷茫。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明明送别的话,都说完了。
她静静看着屋子。
灯光照出里面的人影。
裴暮阳看何红昭还愣愣坐在轮椅上,便朝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立刻把托盘递到了何红昭面前。
何红昭看着面前的东西,似乎没见过一般,怔怔看了好一会。
她双腿上的雪猴,也跟着看,还歪着头看,但看着看着,应该知道主人遇到了危险,表情变得凶狠,吱吱叫着,还抬手去打托盘。
还好宫女反应及时,速退一步,保住了托盘里的东西。
裴暮阳看得不悦,怒喝道:“来人,把这畜生——”
“何必跟这畜生一般见识?”
何红昭出声打断他的话,随后打开窗户,拍了拍雪猴的脑袋,笑道:“去吧!阿酒,你自由了!”
那雪猴极通人性,吱吱叫着,手脚乱比划,还流了眼泪。
何红昭摇着头,推了它一下:“去吧。去吧。”
那雪猴跳上窗户,回过头,满眼忧伤地看着她。
裴暮阳觉得她在耽误时间,没了耐心,催促道:“怎么死?快些选择吧。别让我们动手,那可就不体面了。”
“那我就谢你们娘娘给的体面了。”
何红昭拿起了那瓶鹤顶红,自嘲一笑:“原来最后,区区毒药,送我性命。”
“行了,别废话了,收了你这条贱命,咱家还有事要忙呢。”
“哈哈哈,贱命!”
何红昭大笑着一饮而尽,随后将瓷瓶狠狠砸在了地上,痛吼着:“天下人负我,我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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