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珍皱起眉头,目光斥责瞪了他一眼,转身从药柜里拿出一盒红霉素软膏给他,“刚结婚的时候注意一点,最好等痊愈了再同房。”
第211章 你嘴巴不是挺严的么
宋毅被夏明珍一训,脸都快烧起来了。
门边靠墙长椅上还有好几个打吊瓶的,男女老少都有。
夏明珍说话声压得低,打吊瓶的婴儿哭闹不休,这才免了他被人打趣的尴尬。
他硬着头皮掏了钱,把药膏揣兜里,刚一出门,迎面遇上拎了个网兜走过来的何金生。
“哥,这是要回去呐?”
何金生比宋毅矮两三公分,粗壮的手臂把衣袖撑得鼓鼓囊囊,一笑起来一口大白牙亮了整张脸。
“没有,还要去队部。”宋毅瞟了一眼他网兜里的带盖搪瓷缸子,往旁边扬扬下巴,示意他过去说话。
两人走到没人的角落,宋毅垂眸想了想,抬眼看着何金生,“后天去县里,要不你叫上夏卫生员一起去吧,把结婚证领了。”
何金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低头支支吾吾,手里的网兜正转一下反转一下,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碾地上的小石子。
“她…她还没答应…”
“什么?你们俩都…”宋毅欲言又止,无语望天,舔了一下嘴唇拧起眉头瞪他,“为什么?”
这都犯错误睡过了,家里好不容易也同意了,夏明珍不答应还想上天?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跟我那什么…我哪有崇铭哥那么好....”何金生耷拉着眉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说:“我、我再等等吧....”
宋毅瞥了一眼搪瓷缸子,不用看,里面肯定是积药草炖猪肝。
给雯雯吃的。
买肉要肉票,这种金贵的东西,生产队很难见到。
这小子隔三差五去镇上,跟负责卖猪肉的师傅能七拐八拐扯个亲戚关系,割一条两指宽的猪肝不要肉票。
东西不多,搭上自己挖回来晒干的积药草,隔水清炖,刚好能盛一小碗。
小孩喝了消积吃饭香,猪肝又补血,小丫头现在养得白白嫩嫩脸蛋圆圆,看着就跟村里糙养的丫头不一样。
这小子和夏明珍犯错误的事没传出去,大家只当他是在追求女同志。
“啧,还等什么?”宋毅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去跟她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有可能我昨天结婚喝得多,不小心漏了一两句出去。到时候要是传开了,玷污先进妇女,情节很严重,你是要拉去枪毙的。”
“啊?真的啊?”何金生苦着脸使劲碾了碾脚下的泥地,“哥,你嘴巴不是挺严的么....”
宋毅抽抽嘴角,干脆把黑锅背了,“结婚这么高兴的事,控制不了情绪,一时放松警惕,这事怪我。”
“唉....行吧。”何金生垮下肩膀,烦躁地伸手挠了挠头,“我去跟她说,如果实在不同意,那就算了。到时候,唉....哥,你帮我多关照她一点。”
宋毅看着他蔫头耷脑的背影,无语地呼出一口气。
这小子平时脑筋挺清晰的,只要遇到夏明珍的事,脑子就不够用了。
跟一个不在了的人较什么劲?
要是昨天真有什么说漏了,他还至于等到现在遇上才说?
何金生心里慌成一团乱麻,满脑都是这事要是传开了,夏明珍以后怎么做人,会不会天天哭,会不会想不开。
拖着沉重的脚步踏进门里,他把搪瓷缸子往看诊登记用的桌角一放,默默走到长椅边坐下,双手捂着头深深地弯下腰,盯着地面上的小坑发呆。
夏明珍看见他进来之后一言不发,满面愁容,想问一句又有别的病人在。
只好从包里拿了五毛钱出来递给何金生,“何同志,谢谢你,麻烦你了。”
按照往常,他肯定要客气几句,今天却不一样,接了钱抓在手里,头也没抬。
夏明珍有些疑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又在他身上粗略扫了一遍,没发现衣服有破损。
“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何金生微微摇了摇头。
九叔背着医药箱回来,习惯性扫视了一圈诊室,看见一坐一站的两人,稍稍扬起眉毛。
瞧了一眼坐在角落凳子上的雯雯,小丫头正在给布娃娃扎小辫,小表情可认真了。
“小夏,我家今天炖了只老鳖,我带雯雯上我家吃饭去噢。”他一边放医药箱一边说,伸手揉了揉雯雯的小脑袋。
小丫头也算是在他眼巴前长大的,长得可爱又乖巧,家里要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少不得要带一份过来给她打打牙祭。
何金生这后生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这两人的事,他那天晚上本来要回来拿落下的东西,不巧遇个正着,在门口顿了一下,转身又回家了。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也难为这小子一片痴心,不然谁愿意女人在那种时候,嘴里喊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夏明珍和九叔在这医疗站共事五年,已经处得像半个亲人。听九叔要带女儿回去打打牙祭,心里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取了软编小草帽给女儿戴上,蹲下来捏捏她的小脸,“去叔公家里要讲礼貌,要听话知道吗?”
“嗯嗯,知道!”雯雯弯起圆圆的眼睛,抓住九叔伸过来的手,高兴地跟着出门了。
医疗站里另一个男卫生员看时间也差不多要下班了,夏明珍中午是不回家的,收拾了东西和她打了招呼往外走。
夏明珍给最后一个病人拔了针交代了医嘱,诊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收拾针具时和搪瓷托盘的清脆磕碰声。
这时候的感冒患者一般不挂吊瓶,屁股上给一针青霉素,那是大部分儿童的心理阴影。
一次性注射器还没普及,玻璃针管和针头都是反复使用的。
针头反复使用锋利度会下降形成倒钩,在注射时这种疼痛就会增加,小孩子每次都会大哭大闹人仰马翻。
用过的针具需要消毒,夏明珍把这件事做得很用心。
门口小炉子架上小小的精钢锅,针具要煮很久才放心。
她添好了柴,把自家热饭盒用的小锅拿下来,换上消毒针具用的双耳精钢锅。
端了饭盒回到诊室,她犹豫地看了一眼还捂着头坐在长椅上的何金生。
“你…今天怎么了?”
印象里,这个男人总是一副开朗阳光的样子,人还没说话,一口白牙亮得像上弦月。
一开口,前几个字一定是夏卫生员。
“夏卫生员,我们去领证吧。”
“啊?.....这.....怎么.....又提这事.....”
第212章 我的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了
夏明珍抱饭盒的手指骤然收紧,无所适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低头沉默地扣着饭盒上凹凸不平的边角。
何金生抬眼凝视她的脸,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回去了。”
他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腮帮子凸了凸牙骨,捏紧拳头,“我以后可能没办法再给雯雯炖汤了,对不住啊。也....不会再过来了,你.....多保重。”
低沉的嗓音闷得干涩,夏明珍没来由地心头一跳,抬头望过去,那个健壮的身影已经走到门口了。
“哎....你....”她出声叫住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关于婚姻的事,算上之前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上一次是在一个月前,她拒绝了他,可是他好像没听到似的,依然隔三差五往这跑,送这送那。
依然是给雯雯的。
她曾经拒绝过那些,但是这个汉子像头牛一样犟,东西放下就走。
最后她实在拗不过,只能估算个大概,多搭一点钱给他。
一开始他不肯收,她好说歹说甩脸子才让他苦着脸收下。
他很快又用那些钱给雯雯买东西,一来二去,关于钱的事算是扯不清了。
今天他又来提结婚的事,都说事不过三,他终于放弃了。
按理来说,她应该觉得轻松才对。
只是今天的他太过反常,从进来到现在,都很反常。
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笑一笑,或者去逗一逗雯雯,除了刚才注视了她一会,甚至没有过多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
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种追累了如负释重遗憾的疲惫,反倒像是沉重的告别。
她直觉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忍着没说,总之觉得心慌慌的。
何金生顿住脚步,手指捏着裤子侧缝,揪起一个鼓包又放下,再揪起,再放下,“还有什么事吗?”
夏明珍放下饭盒,走到他面前。
她生得娇小,只到他肩膀,离得近了看他需要仰着脖子。
“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金生垂眸看着这张只有他巴掌那么大的小脸,和年少初见时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依然是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小巧秀气的圆鼻头,像花瓣一样小小的嘴唇。
仿佛还是五年前那样,乌溜溜的眼睛眨一眨,抽抽鼻头就会哭出来。
他的目光不舍地在她脸上打转,深深地闭了闭眼,“没有,你吃饭吧,我回去了。”
说完绕过她要走,还没走出去两步,衣角被拉住,他回头看她。
心里忽然如擂鼓一样咚咚咚跳得快极了。
“你…”夏明珍咬唇,不自在地垂下眼睛,“你还是跟我说说吧…”
何金生看着揪他衣角的小手,在灰蓝布料上白得晃眼,指甲盖粉粉的,修剪得很短,很整齐。
“唉....”何金生叹气,抬手抓起她的小手,眼神一凝,拉着她转身进了诊室直直走进里间,顶上门板。
清脆的金属声是弹簧锁反锁的声音。
夏明珍羞怯地想抽回手,却被干燥粗糙的手掌攥得紧紧的。
“何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这样是要犯错误的!”她红着脸不敢大声斥责,圆滚滚的眼睛急得泛起水雾。
“犯错误么…”何金生自嘲地勾起嘴角,单手搂着她的细腰向前走了一步。
一声闷响,她的后背撞上门板。
夏明珍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里,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身上,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耳根开始漫上热意。
“你要....唔~”
一声脆响。
她下意识甩了他一耳光。
贴在她唇上的温热唇瓣抖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心头一慌,“我....”
不是有意的。
刚一张嘴想解释,立刻被赌了个严严实实,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她的嘴里刮起一阵风暴,所到之处,掀起热浪。
她瞪大眼睛慌乱地捶他后背,渐渐的,力道小了....
缺氧使得她浑身没力,她像一条纤细的藤蔓,只能紧紧攀着眼前的大树。
忽然身子一轻,一条结实的手臂把她托起来往医学检查床那边走。
后背贴上铺了白棉布的硬床板,结实的重量压上来,夏明珍陡然清醒。
“唔!”她使劲推着他的胸膛,偏过头大口呼吸,“何同志!你疯啦!违反纪律是很严重的!”
本该极有气势的怒斥却因急促的呼吸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娇羞意味。
“对....”何金生埋在她颈间重重喘着,“我是疯了....不然我为什么还想像去年那样再犯一次错误....即便你心里没有我,我也心甘情愿…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保持着跪趴的身姿,没再有别的举动。
“夏明珍,我真的很喜欢你,从我十六岁就开始喜欢了…我偷偷喜欢了你五年,不敢让别人知道…如果不是你那天…你让我的喜欢圆满了,我不会产生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的心思…”
“只是…我的喜欢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不甘心,真的。但是事情捂不住了,我想娶你,保护你,但是,你的心里还是没有我。你可能会被人指指点点,那时候你只管把错推到我身上就行。”
“我不指望你原谅我,也不希望你想起我,时间会淡化人们的记忆。你只要记住,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是被强迫的。我不想等事情传开,我现在就去自首,你…多保重吧。”
夏明珍瞪大眼睛,久久没回过神来,滚烫的眼泪落在她脖子上,身上的重量骤然一轻。
她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你、你说什么?你要去…自首?”
真要论起来,主要还是她的错。
去年秋天有一回去吃酒席,那天因为工作上的事,心情不算好,多喝了一碗米酒。
散席之后想起钱包落在医疗站了,回去路上酒劲一上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小心绊了一跤。
手电筒也摔坏了,黑漆漆的路上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擦破的手掌火辣辣的疼。
想到再也听不到老公温柔哄她的声音,委屈得抱着膝盖哭得特别难过。
有人蹲下来摸摸她的头,轻声问她是不是摔疼了。
那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晕的,好像又见到了那个给她包扎伤口,问她是不是很疼的温柔男人。
她扑进他怀里哭着说:“崇铭哥哥,我好疼,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被抱回医疗站,已经哭得眼睛都花了,看什么都带着一圈柔光,脑袋昏昏沉沉的。
手上和膝盖涂了药,她又抱着她的【崇铭哥哥】撒娇,“崇铭哥哥…我好想你,你亲亲我好不好…”
那一夜,她热情得不像她…
缠着她的【崇铭哥哥】一次又一次…
半夜醒来,习惯性摸摸熟睡的女儿有没有掀被子,但她摸到了坐在凳子上趴在床沿睡着的另一个男人…
她跟何金生错误的牵扯就开始了…
第213章 【补更】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这样一个硬朗英武的男人居然哭了。
夏明珍震惊的同时,又被他剖白对她的感情时那种隐忍不甘戳得心肝直颤。
他....
十六岁的时候,不就是她刚到红星桥的那年么....
那年,她十八岁,娇滴滴的她,什么都做不好。
总是挨生产队长的骂,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一被骂,更想家里人了。
崇铭的出现,在一众和土地庄稼打交道的糙汉子里,既惊艳了时光,又温柔了岁月。
她的眼神只在他身上打转,从来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把她放在心上五年这么久。
还为她掉眼泪。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那夜过后,这个比她还小两岁的男人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偷偷给她送东西,对她和雯雯嘘寒问暖。
采购员有时候需要去县里,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一罐糖,或者带一些供销社没有的小玩意。
他没提那些让人脸红尴尬的事,只是私下里总是想牵她的手,想抱她。
看她的眼神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热烈。
他和崇铭长得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太阳把他晒得黑黑的,阳光和汗水把他泡得又高又壮。
五官端方硬朗,他很爱笑,一笑起来憨憨的。
他的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把她抱起来,亲她的时候像头小牛犊子一样,青涩,却蛮横得要命....
何金生抽抽鼻子,撑着身子细细在她红晕未褪的脸上扫视了一遍,仿佛要把她此刻娇媚的模样刻在心里。
“好了,我走啦。”他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拉开笑容,“今天又在这间房亲了你,又把你抱到这张床上,就算是枪毙也没什么遗憾了。”
一句话惹得夏明珍羞恼得捶他胸口,“谁让你说这个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啊…”
“你不许走!”她咬唇羞愤地瞪他,“我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人,又是没谈过恋爱的…我嫁过人还带着雯雯,跟你真的不合适…”
和宋队长一起选上来的采购员,根正苗红,思想进步,长相端正。
要文化有文化,要力气有力气。
这样的他,在生产队里很受姑娘亲睐,根本不愁娶媳妇。
“合不合适都不重要了。”何金生单手撑着床板,抬手恋恋不舍地轻抚她的眉眼,“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他说完翻身坐起来,拉平身上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极快呼出。
刚要起身,一条纤细的手臂圈在他腰上。
“你不要去自首,这个事很严重的,我....我不希望你有事....”
含羞带怯的声音娇娇软软的,第一次见她主动抱过来,何金生觉得脑袋里像开山炸石头一样。
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漫天尘土里飘的都是闪闪发光亮晶晶的惊喜。
“你....咳....”他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就算我不去自首,事情传开,我也是要接受判刑的....”
夏明珍咬唇娇羞地嘤咛一声,在他腰上捏了一记,“你是傻子吗....”
意思都表达得这么明白了,他难道还要她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吗?
腰上被软绵绵地捏了一下,何金生骨头都酥了。
他不傻,他就是想确定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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