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对婉月敌意很大,平日里即使有王爷护着,她都敢动辄打骂,如今借着王爷受伤的名头找茬,婉月一旦落到她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她根本就是借题发挥,欲置婉月死地。
“婉月长居王府,虽没有任何名分,但府中上下谁人不知她是王爷的女人?”
沈宁眼神犀利,“贺府医说她不是王府的人,简直是荒唐!
她如果不是王爷的人,为什么没名没分却住着不走?
现在王爷出事了,就急着跳出来撇清关系,良心被吃狗了,还是说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
“你……”贺启轩被噎得面红耳赤。
婉月不止是王爷的女人,现在连孩子都两个月了。
不行,绝不能让沈宁知道婉月怀孕,否则就更加没了活路。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林婉月就是王爷的女人。
如果她不是,以前为什么要抓管家权?
不等贺启轩想出应对之策,沈宁的屠刀就砍下来,“倒是贺府医你这人好生奇怪,你拿着王府的俸禄,理应忠于王府,你治不好王爷就算了,却连我这个王妃都不敬重,毫无原则跟立场袒护林婉月,处处为她洗白开脱?
你这般胡搅蛮缠,连主子的话都违逆,难道是跟林婉月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至于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男俊女靓的,还用得着猜么。
没想到她心思如此龌龊,贺启轩被气得面红脖子粗,“王妃,我跟林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岂能由你空口白牙能污蔑?”
要不是萧惟璟还需要他医治,就凭他以下犯上的嚣张态度,沈宁就敢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什么玩意?仗着跟萧惟璟是五服以外的远亲关系,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在王府装腔作势的,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王府主子。
“亏你自出书香门第,懂礼仪知廉耻,主子处理家事时,你一个做下人的插什么嘴?”
“我是下人?”贺启轩差点吐血,面红耳赤道:“王爷常年驻守边关,我过来是帮忙打理的。”
“你帮忙打理王府?”沈宁简直活见鬼了,“那周管家是干什么的?吃闲饭的吗?还是说,是在贪墨吃空饷,一份差事要两个人干?”
周管家瑟瑟发抖,疾声澄清着,“王妃,老奴向来对王府鞠躬尽瘁,绝对不敢有懈怠或贪墨,这些年的账目都一清二楚,王妃随时可以查。”
说起来真是心酸,他才是王府管家,贺启轩不过府医而已,却仗着跟王爷外家有点关系,在王府作威作福的。
王妃话糙理不糙,可算把他憋屈多年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呸,什么玩意!
贺启轩没想到沈宁说话比泼妇还难听,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偏偏被噎得说不出话。
确实,他表面上是府医,可他又不仅仅是府医,是宜妃娘娘让他来打理晋王府的,但这些只可意会不可明说,而且下人们也识趣,对他向来敬重礼遇。
唯独沈宁,像条疯狗般咬着他不放。
“王妃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埋怨,如果能让你出了心里这口气,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我跟贺府医之间是清白,你不能对我有成见,就往我身上胡乱泼脏水。”..coM
“泼脏水?”死到临头,还在煽风点火混淆视听,沈宁火力全开,“贺启轩身为外男,深知男女授受不亲,你连着几次害王爷,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跑出来护上了。
上次王爷遇袭,你处处阻止我施救,也是他以下犯上跳出来护着你。
林将军病危那次,我被刘五挟持,你阻拦王爷时意外摔倒,不是他冲过来扶你的?
如果没有私情,为什么别人不跳出来,偏偏他不顾礼义廉耻都要保你?”
一桩桩一件件,被沈宁大声说出来。
众人被她这么一提醒,记忆随即清晰起来。
“没错。”见林婉月大势已去,某个急于讨好王妃的家丁站出来,“奴才亲眼所见,林姑娘拉住王爷的胳膊不放,王爷急着救王妃才推开她的手,贺府医奋不顾身冲出来保护林姑娘。”
他一开口,连着好几个纷纷附和,“对对对,当时我们也看到了。”
林婉月可是王爷的女人,贺启轩敢伸手去扶,这就耐人寻味了。
再加上眼前发生的,他宁可得罪王妃也要护着林婉月,两人之间没猫腻才见鬼了。
沈宁的引导很成功,众人看两人的眼光顿时不同了,鄙视,厌恶,愤怒,恶心!
终于,让贱人也尝到了社死的滋味。
贺启轩自问是谦谦公子,哪里辩得过沈宁这种牙尖嘴利的泼妇,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只剩无能狂怒,“粗鄙,粗鄙!”
林婉月百口莫辩,哭得比窦娥还冤,“王妃,你怎么对我都行,不要连坐无辜的人。”
“好了。”庞德松忍无可忍,出口阻止道:“这些事以后再查,当务之急是要救治王爷。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林姑娘押下去!”
女人真是烦死了,分不清轻重缓急,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吵得没完没了。
再吵下去,王爷命都没了!
林婉月被押下去,而沈宁把话说得太难听,贺启轩纵然有心保护,却不敢再出言阻止。
王爷昏迷,沈宁趁机笼络人心,王府上下俨然已经视她为主子,他要是再替林婉月出头,指不定自己都在劫难逃。
只能先委屈婉月,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到时必要沈宁加倍讨还。
贺启轩看向沈宁的眼神,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憎恶。
她要是敢虐待婉月,他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言归正传,林婉月被带走,房间终于安静了。
庞德松焦急催促,“王妃,快救救王爷。”
沈宁神情担忧,却并不急着下手,而是望向谷御医,“谷老,王爷情况如何?”
经过庞德松中毒一事,谷御医脸都被打肿了,哪还敢傲慢轻蔑摆到脸上,低调谦虚道:“禀王妃,王爷后背中刀,但并不危及性命,已经止血包扎。
真正棘手的王爷颅脑积血,而且血块很大没法自行吸引,老夫施针用药却效果不大,只怕……”
凶多吉少。
沈宁又问贺启轩,“你怎么看?”
贺启轩脸色极难看,神情僵硬道:“血块挤压颅脑,实在太过凶险,我等会极力想办法。”
呵,说白了就是没办法呗。
沈宁在榻边坐下,眸光落在昏迷不醒的萧惟璟身上。
真的,他的皮囊太过完美,尤其闭上眼睛时,五官矜贵俊美,安静的像幅山水墨画,处处透着精致优雅,带着几分不染烟火的气息,看着就赏心悦目。
怪不得林婉月馋他都馋疯了,可惜他净不干人事,终于把自己作嗝屁了。
两人判断无误,萧惟璟脑部大面积瘀血,阎王正赶来吃席呢。
她紧紧蹙眉,深深叹气,望向庞德松等人眼神更是伤心自责,双肩微微战栗,眼尾染上湿意,“医术无止境,如海纳百川,而我只擅长刀术跟解毒,颅脑外伤这块并不擅长。”
沈宁把救治任务交给贺启轩,说话捧三分。
“术业有专攻,贺府医连春桃都能治好,想来在这块颇有建树,王爷的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告之。”
不知是春桃命硬,还是贺启轩歪打正着,居然让植物人苏醒过来。
刚刚对他口诛笔伐,如今却低声下气。
贺启轩心中冷笑,嘴上敷衍道:“春桃情况略有不同,王爷病情棘手很多,不过我会尽量想办法。”
春桃颅脑血块不大,用药施针后慢慢吸收,而王爷的血块已经压到神经,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可他毕竟是府医,却数次被她抢功医治,害得他名誉直线下降,下人们对他哪还有昔日敬仰。
沈宁真是心思恶毒,明知王爷病危,她自己束手无措却将烂摊子推给他,想要他背上医治不力的黑锅。
可此时若实话实说,刚好中了她的下怀,必将趁机打压清算。
贺启轩心中恼怒,但谁让沈宁是王妃呢?他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从。
沈宁又看向谷御医,“谷老,太医院群医荟萃,可有更好的法子?”
谷御医不敢打包票,迟疑道:“老夫晚些去趟太医院,找院首他们商议。”
“谢谢。”沈宁哽咽,眼角晶莹泪珠纷纷落下,悲痛的她柔弱而坚韧,“王爷能否逃过此劫,就全靠你们了。”
怕他不尽心,让人送他离开时,还给了丰厚赏银。
庞德松等人震惊,他们不相信王爷随时会死,急性子的吴将军一拳打在墙上,“格老子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害王爷的,否则的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还用说?”庞德松怒不可遏,“肯定是那帮人搞的鬼!”
别看他们都是直肠子的大老粗,但智商还是有的,王妃不过借机清算林婉月而已。
林婉月这种女人,争宠手段层出不穷,净是些算计的阴私伎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看王爷的眼神恨不得吞下去。
所以,她不可能真的会谋害王爷,极有可能是被利用的。
他们嘴里的凶手,沈宁哪能不清楚,萧惟璟那帮父慈子孝的兄弟,想他死都快想疯了。
“王爷,王爷你快醒醒,睁眼看看妾身呀。”
沈宁不想参与政治,果断伏在萧惟璟身上哭,声音幽怨泣血,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血。
庞德松等人无不动感,真是患难见真情,别看王爷王妃是冤种夫妻,可关键时候才能患难见真情。
王妃,真的很爱王爷。
沈宁尽情发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周管家着急,“快,王妃伤心过度,快扶她回去休养。”
沈宁被七手八脚抬回陶然院,而庞德松等人更焦虑了,他们对贺启轩跟谷御医都不抱希望。
性命攸关,不能坐以待毙,哪能将希望放在这俩憨批身上。
周管家只想保住饭碗,“各位将军,鬼医徒弟李春牛在悬壶馆坐诊,不如咱们去碰碰运气?”
“那还等什么,快去请啊。”
初九,“……”
十一,“……”
两人知道真相,但这是王爷跟王妃的秘密,身为暗卫可不敢乱说,这一趟注定要白跑的。
下人前脚离开,沈宁后脚坐起来,竹青惊讶错愕,“小姐,你醒来了?”
眼睛辣肿了,跟蜜蜂蜇过似的,她洗了好几遍用湿手帕捂住,“竹青,没事出去走两圈,说道说道林婉月。”
竹青心领神会,“奴婢现在就去。”
小姐真聪明,趁她病要她命!
沈宁继续吩咐,“我病情严重无法下榻,有事就让周管家帮着掌眼。”
萧惟璟快嗝屁了,他那帮兄弟必会假仁假义上门探病,一个个全是火眼金睛,指不定想要斩草除根,就等着找她鸡蛋里挑骨头呢。
她只想安心做寡妇,不想介入手足残杀的政治游戏。
竹青忧心忡忡,王爷真要有个好歹,小姐这辈子的依仗就没了。
她想着安慰两句,但见主子心情低落,可再好好想想,都嫁进王府两个多月了,小姐似乎也没有依仗过王爷,反而因为王爷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王爷可有可无。
她不安慰了,找小姐妹散发消息,帮主子完成任务。
且说庞德松那头,派人十万火急去请,却得知鬼医徒弟李春牛出远门了,无奈之下只得请周清扬回来。
周清扬的诊断,跟谷御医如出一辙,而且仗着背后有悬壶馆撑腰,说的话净戳人心窝,“晋王颅脑大块积血,即使鬼医来了也没用,除非开颅引流,否则绝无可能。”
开颅,这可是没有先例的,连鬼医也不行。
换句话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韩青等人暴躁如雷,差点没将他轰出去。
周清扬从包里取出锦盒,“平南王得知晋王重伤,欲亲自前来探望,奈何心疾发作身体不适,特意让老夫捎来千年人参,希望能对晋王有所帮助?”
千年人参?吊气佳品。
送完客,庞德松急道:“快,给王爷吊上。”
得知自己出远门,沈宁惊讶不已,悬壶馆真是神助攻啊。
讲真,悬壶馆还真是神奇,明知她留的假地址,他们也不会追问。
悬壶馆最不缺神医,你来或不来,它就在那里,福利待遇好不说,还尊重员工隐私。
不仅是她,连其他神医都活得恣意潇洒,不结巴不奉承,想治谁就治谁,不想治也可以不治。
古往今来,哪个有本事的还没点脾气呢?大树底下好乘凉,悬壶馆非但没有压制他们的性格,反而助长了气焰。
包括萧云齐同样如此,仗着有皇帝宠爱,活得恣意自在。
沈宁猜得不差,萧惟璟的噩耗不胫而走,京城各大王侯粉墨登场.
论礼仪,身为王妃的沈宁是要亲自接待,可看到躺在床上气息游丝的女主人,周管家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低声吩咐道:“将切片的千年人生拿过来,给王妃也吊上。”
哎呦,真是可怜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招待,差点没累到昏厥。
京城皇亲贵胄满大街,一波一波没完没了,周管家从早到晚就没歇过,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
竹青有几分机灵,还真打听到不少消息。
沈宁坐着吃瓜,消息源源不断进来,萧惟璟那几个塑料兄弟还真假惺惺来了,“不知晋王妃可安好?”
探完晋王,几位王爷还想慰问沈宁聊表心意.
不过到底是女眷,而且病得无法下榻,他们又不方便进她的房间,只能让周管家转达心意。
“小姐,不止呢。”竹青打探得清楚,“不少王侯贵族高官显贵的管家都来了,他们带着厚礼来探望,把前院都堆满了,周管家还让奴婢转达,这些礼该如何处理?”
沈宁想了想,“先放起来。”
要是萧惟璟没挨过去,这就是他们吃席的份子钱,没有回礼的必要。
知道晋王不得皇帝喜欢,而且朝廷严禁结党营私,这帮人平时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确定萧惟璟要挂,一个个倒是心思活泛。
毕竟皇帝要死儿子,他们要是不闻不问显得太冷血,万一触皇帝霉头呢?
但如果晋王没死,而他们亲自登门的话,又恐有结党嫌疑,左右权衡之后,这才派管家出面慰问,省得落人口实,真是妥妥的端水大师。
沈宁不禁感慨,政客们都不简单啊,一个个老谋深算的,她还是敬而远之,躺平装死最舒坦。
竹青内心忐忑,“小姐,王爷真的……”没救了吗?
“命。”沈宁深深叹息,满脸忧愁道:“这就是我的命。”注定要守寡的。
条件受限,再厉害的大夫都没法开颅,即使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
竹青百般心疼,“王爷若是有个好歹,小姐你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沈宁面容憔悴苦涩,眼眶又落下两颗泪,“人总得向前看。”
深夜,繁星点缀,万籁俱寂。
一道人影悄然出现在柴房,声音轻微而担忧,“婉月?”
林婉月被扔进柴房,两天来滴水未尽,人早已奄奄一息。
柴房阴暗逼仄,到处弥漫着酸臭的味道,墙角潲水般的食物招来无数苍蝇鼠蚁。
她恨死了沈宁,如果手里有把刀子,必要将她千刀万剐。
这个贱人,怎么敢这样对她?要不是她骗婚,自己跟王爷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明明前世住柴房吃潲水的是沈宁,为什么这一世所有事都这么不顺?
这个沈宁,到底是何方鬼怪!
迷迷糊糊间,贺启轩的声音响起,林婉月以为自己在做梦,“启轩哥哥?”
贺启轩附在门边,心疼道:“婉月,你还好吗?”
“启轩哥哥。”饿了两天,林婉月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你怎么来了?快走,不要管我,要是被王妃的人抓到,你我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婉月,我怎么能不管你。”她可是婉月啊,世上最美好善良的女子。
“王妃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把你拉下水。”林婉月哽咽声传来,“她不但让人送馊臭的饭菜,还让她们百般羞辱我,甚至派人暗中监视。
启轩哥哥你快走,要是被她们发现,我连怕你连命都没了。”
这帮卑贱的下人,以前她接管后院的时候,她们百般谄媚,处处逢迎讨好,如今见她落了势,一个个又迫不及待充当沈宁的爪牙,真是可恶!
馊臭的饭菜?贺启轩心都要碎了,王爷还没死呢,她竟然就敢这样对婉月,这个手段腌臜的毒妇!
“婉月别怕,我给你带了吃的。”一天到晚守在王爷身边,他没来得及吃晚饭,厨房只剩下馒头。
胃口不佳,他只顺手拿了一个,想到林婉月两天没吃,他忙不迭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