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对,皇帝本就生性多疑,若非自己从龙有功,甘愿当他手里的刀除掉他那群虎视眈眈的手足,以及顽固迂腐的大臣,又岂会深得他的重用。
二十多年君臣,仍抵不过他人的挑拨。
既然要验,那便验吧!
与此同时,送走大理寺少卿的蹲哒,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扔给纳木,“想办法买通沈家的人,将这药给沈怀仁喝下去。
到时别说验细作,就是验出朵花儿来都没问题。
小心些,那只老狐狸狡猾,要是被发现了会功亏一篑的。”
纳木接下,“少主放心,属下已让人收买好沈家的人,必定让他喝进嘴里,等到证明真身时,挖地三尺都跑不了。”
“嗯,谁让他害了我的神仙姐姐。”蹲哒脸带笑意,眼里却闪过恶毒,“不将他挫骨扬灰,我吃不香睡不着。”
啊,又想吃火锅了,果然姐姐的手艺就是好。
“去,弄盆火锅过来。”
纳木笑,“少主,晋王这人记仇,咱们上次在酒楼甩脸子,现在人家不接待咱们了。”
“嗯,晋王这王八蛋,迟早我得宰了他,替草原上死去的人报仇。”
“少主不必着急,晋王妃可是如假包换的草原儿女,眼下京城很多人对她的身份不满,如果不降她的位份,朝臣根本不会拥戴晋王夺嫡。
听说晋王妃脾气暴不好惹,一旦她身份被夺,嫡女子被废,必定对晋王心怀怨恨,到时便是我们渗透的好机会。”
“嗯。”蹲哒露出纯净的笑容,“我要带她回草原,然后娶她为妻。”
他在这边想入非非,那边的沈宁不停打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冲狗男人道:“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被扣帽子的萧惟璟,“沈宁,别给本王瞪鼻子上脸,惯得你!”
沈宁夹了块肉塞住他的嘴,“王爷莫非是要教训我?”
算了,不想晚上跪搓衣板。
萧惟璟认输,换来家和万事兴。
“爹,要肉肉。”糖糖滋溜着口水。
“嗯,还是糖糖可爱。”萧惟璟将她抱过来,细心给女儿喂肉糜,“宝贝,好吃吗?”
小丫头晶莹剔透的眼睛望着他,“好……好吃。”
哥俩见妹妹有肉吃,走过来各抱住一条腿,“爹,要,要!”
沈宁乐得清闲,好心吃饭。
萧惟璟手忙脚乱,倒也乐在其中。
竹青拿着信进来,“小姐,沈夫人让人捎信过来。”
沈宁接过信,看了眼对萧惟璟道:“王爷,她约我见面。”
萧惟璟给三只喂粥,“因为沈恒之?”
“多半是。”最近再次被京城百姓问候,黑红的沈宁不想出门。
倒是萧惟璟豁达,“既然约了,那便出去散散心。”
行吧,既然他都说了,沈宁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哪怕自己不想去,也该为原主去一趟。
第461章 情情爱爱真是造化弄人
最近招黑,沈宁打扮极为低调,穿着斗篷衣将自己遮着严实,带着竹青悄然到天下第一楼。
定的雅院,环境优雅而低调。
秘密会面,将不相关的人清得干净。
沈宁故意迟到两刻钟,满脸内疚道:“沈夫人,抱歉来迟了,三个孩子太调皮,想要脱身都是不容易。”
有段时间不见,沈夫人瘦了很多,整个人憔悴而疲倦,哪还有往昔日丞相夫人的高贵之气。
见到沈宁,沈夫人未开口眼眶已泛红,不禁哽咽道:“宁儿。”.c0m
宁儿?沈宁差点被口水呛着,“沈夫人,我并非你的亲生女儿,没必要叫着如此亲昵。”
“你在怪我?”
啧啧,该揭的早就揭过了,居然还演得这么起劲。
难得出来一趟,见她戏瘾这么厉害,沈宁起了逗弄之心,“当然怪,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何你对沈柔严格管教,琴棋书画样样要精通,却放任我招猫逗狗逮小鸡,原来并非亲生的,得捧杀养废了才行。
我很好奇,沈相先是杀了鬼医达雅,后又刺杀舒墨,为何却唯独留着我?”
“宁儿……”
沈宁不给她机会,咄咄逼人地打断,“让我来猜猜,真正拥有凤命的人是我对不对?”
被戳脊梁骨的沈夫人,“……”
“你们当然想斩草除根,但又害怕会失去“凤命”的命格,于是只得养着我,却将命格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是够贪婪的。”
“宁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她惺惺作态,沈宁声音冰冷道:“你今天来,所谓何事?”
此话一出,仿佛捏住了沈夫人的脉门,她一下子泄了力气,声音透着哀求,“阿宁,老爷跟鬼医是旧识,但他真的没有杀她。
他赶到相约地点时,她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你是她托孤给老爷。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可到底是亲手养大,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放恒之一条生路?他是无辜的。”
“沈相说没杀人,你就相信了?”沈宁冷笑道:“他连皇上都敢欺骗,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说着,她起身打算离开,“如果你约我出来就是解释的,那还是请回来吧,我相信大理寺会调查案子,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来的。
另外,什么叫我放沈恒之一条生路?”
沈宁瞟了她一眼,居高临下道:“难道他不在府里?你以为是我绑架了他。
有什么证据?如果有,烦请去找大理寺报案。”
她看沈夫人的眼光有些怜悯,冷嘲道:“你可是丞相夫人,有诰命在身上,不知道随意污蔑皇族是犯法的吗?
还是说,你徒有丞相夫人的外表,遇事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体统何在?”
见她往门外走,沈夫人连忙拦住,“阿宁,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宁反问,“你今天约我出来,不是要我告诉真相?”
沈夫人心里清楚,眼前的孽种不好糊弄,今天不让她把气出了,恒之凶多吉少。
指不定她回去,会斩恒之一条手臂送过来。
她思量再三,面露灰败道:“我不知道老爷是否杀了达雅,但他抱你回来说了,你天生自带凤命。”
沈宁冷嗤,“看来,你们欺君可不止一次。”
“我认识老爷时,他跟达雅的关系就不一般,我曾不止一次问他,可是他都没正面回答,只是让我不要管那么多,知道太多对我并没有好处。
他的过去,我真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我跟他在一起,他没有从未做出过危害闵朝之事。”
啧啧啧,不愧是丞相夫人,文字游戏玩得溜啊,在这忽悠鬼呢。
回去就让狗男人再送件礼物过去。
别说罪不及子女,原主就是血淋淋的受害者,沈恒之身为沈怀仁的儿子,享受了身为丞相之子的福利,自然也承担相对的祸。
沈宁一把推开门,毫不犹豫留离开。
沈夫人慌张,连忙追出来。
谁知,隔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大理寺少卿从里面走出来,“夫人,请留步。”
沈夫人震愕当场,怎么会……
雅院明明是她选的,姜宁她贱人居然……诱供!
原来,这才是她赴约的目的。
沈宁疾步离开,竹青匆匆追上来,“小姐,里面藏了大理寺的人。”
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萧惟璟这狗玩意,怪不得放她出来,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他既然通知了大理寺,为什么不提前告之?
就不怕她直接承认绑了沈恒之。
不过承认也没用,她根本不知沈恒之关在哪,他照样可以抵赖。
难不成,是怕她演技不好穿帮了?
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她以后得把嘴闭紧了,多学学表面功夫。
离开雅院,沈宁沿着偌大的院子逛起来。
走着走着,琴声传了出来。
凤求凰?
沈宁想了下,寻着琴声走了过去。
穿过九曲环廊,来到浮曲楼,只见二楼阁台上,白衣男子风度翩翩,微风拂发,琴声如歌如泣……
以前是思念,现在是哀泣,情情爱爱真是造化弄人。
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四目相望。
沈宁拾阶而上,来到阁楼对行礼道:“南琴先生。”
她是孤儿,自出生起就没体会过父母情亲,哪怕现在冒出个血缘亲爹,灵魂却隔十万八千里,实在改不了口。
舒墨还没从达雅死亡的悲伤中缓过神来,面对跟心爱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感情复杂至极。
想见,却又害怕见。
舒墨命下人奉茶,“阿宁,请坐。”
沈宁坐下,“你怎么来这了?”
刚被刺杀,凶手还没伏法,他的胆子倒是大。
“以前,我跟你娘初识那段时间,为了能跟她相遇,我经常会来浮曲楼。”
荏苒二十年,却仿佛还在昨天,两人在阁台上,一人抚琴一人吹萧,只羡鸳鸯不羡仙。
见他沉浸的悲伤中拔不出来,沈宁安慰道:“我没见过她,但能让你二十年念念不忘的,想来是个极好的人,但佳人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
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将害她的人找出来绳之以法,以慰她在天之灵。”
舒墨望着她,“你所言甚是,我会替阿雅报仇的。”
实在不知跟最熟悉的陌生人聊什么,沈宁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你的伤好了吗?”
舒墨顿了下,“没大碍了。”
显然,他只顾着悲秋伤月,哪还记得自己的伤。
唉,爱情这个妖精,它不分年纪地折腾所有人。
沈宁给他把脉,“忌辛辣跟酒,逝者矣只能想开点,她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除了让我活下来,也想让你活得好好,希望你辜负她的期望。”
血缘归血缘,心中的隔阂却不是一天能消失的。
沈宁起身离开,舒墨突然问了句,“阿雅,确实是沈怀仁杀的吗?”
这话有些莫名,但沈宁还是回了,“我觉得是。”
如果蹲哒没有撒谎,蒙国皇帝也是造成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舒墨站在阁台,目送沈宁消失在视野中。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玉瓶,仔细摩挲着。
难得出来一趟,沈宁带着竹青走走逛逛,只是她的脸辨识度太高,走哪都有百姓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的。
那眼神,那语气,嫌得连屎都没那么臭。
可当沈宁猛然回头想逮喷子们现形时,他们却比鬼还精,一个个若无其事,聊天,逛街,做生意……
哟,斗智斗勇,经验丰富啊。
沈宁连抓了好几次,都没有逮到他们。
竹青替主子叫屈,“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沈宁才不会屈服,就喜欢看她们不喜欢,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
边逛边买,最后去缘来酒楼,来顿热辣麻香的火锅。
而且,她连包厢都不要,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堂吃。
别说,长相太过出众,瞬间吸引了无数宾客的眼球。
晋王妃啊,还是活的,就是化成烧,他们都认得。
于是,很多想要厢房的客人,陆续改为堂食。
正是饭点,酒楼不知有多热闹。
蹲哒前脚刚踏进酒楼,后脚就发现了沈宁,眼睛为之一亮。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脚走过来,笑容清澈纯洁,“姐姐。”
沈宁不喜欢蹲哒,偏偏老是能见到他,这家伙阴得很。
“你怎么来了?”没好气。
“姐姐做的火锅一绝,我忍不住又来吃了。”
“是嘛,你不是嫌肉切得比纸薄连牙缝都不够,应该整几头烤全羊才行。”
蹲哒果断甩锅,“那是纳木,我还喜欢吃比纸薄的牛羊肉,快熟又入味,饿不着。”
纳木全然没了之前的暴脾气,“晋王妃,咱们草原儿女一家亲,上次只是误会而已。”
沈宁态度疏离,“不熟,别套近乎。”
蹲哒就喜欢她带刺的样子,心花怒放道:“按血亲辈分,我应该叫你表姐,你是草原郡主,我是蒙国小王爷,怎么就不熟了?
用中原的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这话一出,宾客看沈宁的眼神更复杂了。
唉,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晋王娶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晋王要是娶门阀世家的千金小姐,指不定就能成为新储君。
跟世族或高官不同,百姓对皇族血脉或身份地位要求没那么高,谁对百姓好,他们就希望谁当皇帝。
皇帝儿子那么多,可能为百姓谋福祉的……呵呵,只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比起那些只懂吃喝玩乐,趾高气扬的皇子,底层百姓对晋王还是抱有希望的。
只是他们心里也清楚,晋王妃蒙人的身份确实让人……接受无能。
所以,一时间纷纷望向她。
沈宁倒是淡定,“我身上不止流着蒙人的血,还流着越南的血,可又被京城水土养育长大,所以我到底算是哪里人?”
这让宾客怔了下。
对啊,她身上流着南北两国的血,却又在闵朝长大,这身份着实复杂点。
“其实,于我而言,心之所向便是故乡。”
众人错愕,心之所向便是故乡?
“闵朝有句老话,叫生恩不及养恩大。我在闵朝长大,头顶这片蓝天,脚踏这片泥土,有什么理由不爱它呢?
再者,历朝历代皆有公主和亲,不远千里远嫁他乡,请问她们图的是什么?
图的是和平,不再流血牺牲,让两国百姓安宁自在。
我有蒙国跟南越血统,同时又在闵朝的土地上长大,还嫁与晋王为妻,生下集三国血脉于一体的孩子,这难道不是和平的象征?”
沈宁望向蹲哒,微笑道:“我希望天下无战,人人安康和平,还请小王爷莫要再说引人误会的话,挑起两族百姓针锋相对,你不远千里进京贺寿,难道不也是为了和平?”
这话说的,把蹲哒呛了下。
姐姐就是姐姐,嘴巴跟刀子似的。
“姐姐说得在理,但我并无挑拨之嫌,从血脉而言你确系蒙人不假。”
“若非要论个清楚,子女随父姓,我该是南越郡主才是。”
“哈哈哈,晋王妃说是没错,她是我南越皇族,排队都轮不到你们蒙人。”
南越副使安大人,不知从哪个角落走了出来,“我南越皇室连续三代没有女儿,舒墨亲王如今一朝得女,南越举国欢庆,必将郡主宠到骨子里。”
“非也,达雅公主并未嫁给舒墨亲王,她生的孩子只能蒙国的……”
两国使国不知怎么的唇枪舌剑起来,谁也不让谁着谁。
“我说,你们不饿吗?”沈宁无语了,只是折中道:“来者是客,要不我请你们吃火锅?”
烦死了,口水满天飞,吵吵吵!
沈宁发话,两拨人终于安静下来。
为了堵上他们的嘴巴,她特意点了变态辣,牛羊肉,各种火锅丸子,毛血旺等。
一张桌子,三方代表,说是三国论也不为过。
食客纷纷围观,有不少人听到消息涌进酒楼,瞬间客满爆棚。
吃播正式开始,安大人不遗余力说南越的好,“晋王妃你有不知,我们南越四季如春,冬季可以穿单衣……”
蹲哒不甘示弱,“安大人此言差矣,晋王封地在北境,晋王妃终归要随夫回北境的,北境跟我蒙国接壤,既然千里雪飘万里冰封的美景,又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阔……”
“吃都堵上不上你们的嘴?”沈宁用筷子头怼了怼桌子,“我再重申一次,闵朝是我家,我爱我家,懂?”
嘶,辣辣辣,灵魂都辣麻了。
南越极少吃辣,这一口差点没把安大人送走。
蹲哒虽然吃过几次,但也没想到如此麻辣,顿时连舌头都麻了。
唉,姐姐绝对故意的!不过很有趣呢。
真吃,而且越吃越停不下来,各自说着自己国家美食。
食客们听得津津有味,后来觉得怎么画风不对呢?
原来南北蛮子居然还有如此多的美食?还有,晋王妃似乎并不是草包,她不但口齿伶俐维护闵朝脸面,但同时又深谙南北美食。
从美食,到诗词歌赋,医术,人文风景,甚至天下见闻,侃侃而谈相见恨晚。
什么时候,三国能如此和平地坐着吃喝畅通?
“来,我敬你们。”沈宁起身敬酒,“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两顿!”
安大人跟蹲哒一怔,随着哈哈大笑起来。
沈宁放下豪言,“能跟两国使臣畅言,本王妃心中甚是痛快,今天在座的各位全部免费,随便吃随便喝,账挂在我头上。”
食客先是一怔,继续迎来满堂喝彩。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沈宁这次没被黑,而是被狠狠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