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朝堂上的情势如何,只要胤礽自己能稳住。
不自乱阵脚。
那么,他的储君之位。
就绝对坚如磐石。
“小姨,我会稳住的。”
胤礽的俊秀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笑意。
摇光的话,让他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以往的他。
身在局中。
完全无法理解。
既然自己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为什么皇阿玛还要扶植大哥和自己打擂台。
为什么会允许朝廷分成两派。
经过摇光的一番点拨。
他的脑中隐隐的有了一种明悟。
当他想到过去的李唐王朝。
将自己代入皇阿玛的位置。
换一个角度。
从君主的角度来看问题。
这一切瞬间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对君主来说,平衡是第一要务。
要牢牢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
正因为臣子派系之间的相争,君主才能出面,在中间平衡两方利益,也从中加强自己的权力。
臣子们彼此相争,也就没有余力来谋夺皇权,惦记天子屁股下面的那把龙椅了。
这就是皇帝的驭下之术。
也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上位者都通用的驭人智慧。
细细想来。
若是朝中只有太子党,而无大阿哥党。
下面的臣子都不争不抢,全部围在自己这个太子储君的麾下。
团结一致。
那对于自己来说。
恐怕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一刻。
当想明白了这一点。
胤礽对于大阿哥胤提。
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防备和不满。
恍然间。
甚至莫名的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
京城百姓家里晚上也用上了炭火盆儿。
街头的行人穿上了厚实的皮裘袄子,早晚出门脑瓜子也都戴着棉帽儿。
就连看门的狗儿早晚时候都不张嘴了。
外面北风呼啸。
院子里的银杏树叶儿被风吹的刷拉拉的作响,争先恐后的飘落而下。
露出粗壮遒劲的枝桠。
咸福宫。
西暖阁里。
此刻却温暖如春。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清甜的灵猫香。
摇光穿着一身儿宽松的藕荷色厚襦裙。
乌黑的秀发随意的用一条浅青色丝绦束在身后。
耳朵上带着两只素雅的玛瑙坠子。
倚在暖暖的熏笼旁。
半闭着眼睛。
闻着熏笼里散发的似有若无的灵猫香。
搂着毛色如雪的金豆儿。
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猫毛。
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儿。
这是她的习惯。
一到冬天, 空气里木灵气不足。
人就有些莫名的犯懒起来。
明明屋子里有地龙地炕, 极为暖和。
但就是偏偏喜欢倚在熏笼旁边儿。
总感觉莫名的安心。
这个年代, 小户人家的熏笼虽然多用于烤火取暖。
但大户人家的熏笼,其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熏香、熏衣裳、熏被子。
算是个风雅的物件儿了。
大多数普通人家的熏笼,都是用竹篾条编织而成,上面有稀疏有孔洞, 便于热力的发散。
式样嘛也很多,或方或圆, 或大或小都有。
这年头儿, 工业不发达,所以还没有什么全球变暖温室效应什么的。
京城的冬天是真的很冷。
随便一场雪就能下到半米深。
还很厚。
要是下雪的日子, 早晨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全家老少一起除房顶上和墙根儿里的雪。
连着几场雪就能压塌庄户人家的房顶。
白天还好,有太阳照着。
蹲在墙根儿底下倒也能将就。
到了夜里就不行了。
气温下降的厉害。
一盆热水泼出去, 马上就能冻成冰摊儿。
人出门都能冻掉耳朵生出冻疮。
平民百姓晚上一般没事儿很少出门。
早早的就猫着了。
点着油灯, 将熏笼罩在炭火盆儿上。
一家人围着熏笼而坐。
罩上一床被子在熏笼上,把双手放在被子下取暖。
当真是没有比这更舒服惬意的事了。
咸福宫的熏笼,自然不能是竹篾条编织的。
而是掐丝珐琅的。
熏笼重达一百多斤,通高有一米多的样子, 制作十分的华贵精美。
下面罩着的炭火盆儿,也是用造价高昂的景泰蓝烧制而成。
宫人们为了防止炭盆儿火星子往外溅, 惊着主子。
还心思灵巧的在火盆儿外面, 加盖了两层细细密密的金属网盖儿。
可以说是既实用又美观。
“主子,这是赫舍里老大人和纳兰大人敬上的颁金节礼单, 请主子过目。”
蔓儿穿着一身儿灰蓝色的兔皮青绒夹袄。
撩起外间儿的蓝布门帘儿。
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手里捧着几份礼单笑吟吟的道。
还有七八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颁金节了。
这绝对是大清最隆重的节日。
其规模仅次于圣寿。
每逢颁金节前夕。
朝臣们都会往宫里送贺礼,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年头儿送礼也有讲究。
无论是节日贺礼,还是生辰祝寿的贺礼,亦或是娶妻生子的贺礼。
可都不是当天送。
一般情况下,都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送了。
节日当天只吃宴席,是不收贺礼的。
“唔。”
摇光接过两份礼单。
随意的浏览了一番。
这些贺礼都是归入皇帝内库的。
所以,送到她这里自然没问题。
明珠和索额图的贺礼都差不多,送的除了瓷器、字画和各式各样的金银馃子这些最基本的赏玩之物外,还各有一件珍品压轴。
其中明珠的是一支家传的蓝田冻玉飞仙笛。
“主子,纳兰大人家的这只冻玉飞仙笛奴婢听说过,据说是用整块名贵的蓝田冻玉玉髓雕成,在夏日里握着触手冰凉,肌肤生香。要不,奴婢从内库取来给您瞧瞧?”
蔓儿见状。
连忙凑上前兴致勃勃的介绍道。
“唔,算了。”
大冬天的。
摇光对于冻玉笛没什么兴趣。
含糊的应了一句。
转而看起了索额图送的珍品。
索额图送的是一支黄底青花龙捧寿纹六棱瓶。
六棱瓷器。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
不用摇光多说。
蔓儿便让小太监去内库把瓶子取了来。
这只宝瓶,装在一只半人高的紫檀木匣子里。
做工极为细腻考究。
黄色的瓶底,象征着皇家的尊贵。
瓶子的顶部和底部,各有一圈如意云纹。
瓶身上有六条棱,六个面,线条极为优美。
每个面上都有一条五爪金龙,还写着一个篆体的“寿”字。
寓意皇帝是九五至尊。
不光如此。
宝瓶的每一面上都单独装饰着精美的连珠纹、蕉叶纹和香草龙纹。
散发出一种尊贵大气的美感。
这样复杂又精美的工艺。
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主子,这黄底青花龙捧寿纹六棱瓶要不要放在暖阁里摆着?”
蔓儿见摇光喜欢。
连忙笑着问道。
“先送回去吧。”
摇光摇了摇头。
看瓶子上面的五爪金龙,就知道是皇帝专用的。
虽然康熙肯定不会计较她僭越,但是摇光也不想太过于特殊惹人非议。
她的暖阁陈设偏向素雅轻灵。
这样富贵华丽的瓶子。
摆着和整个室内的色调也不相宜。
“是,主子。”
蔓儿指挥着小太监们。
将这只半人高的黄底青花龙捧寿纹六棱瓶放进紫檀木盒子里。
小心翼翼的抬了出去。
转手接过大宫女冬青手里的胭脂红珐琅壶。
给摇光倒了一盏刚刚熬好的杏仁牛乳茶。
放在小方几上。
语带一丝笑意的道:
“主子要是觉得闷了,不如奴婢就去南府叫一班子小戏来吧。”
南府始设于康熙十一年,是大清的宫廷表演机构,隶属于内务府。
它的前身就是明朝的教坊司。
里面的演员都和明朝一样,是由宫内的太监组成。
所以也被称为内学。
明朝有多少太监唱戏是说不清楚的事儿。
不过,据摇光听宫内的老嬷嬷讲古所知,光是万历年间教坊司唱戏的太监,就有三四百人的编制。
不光如此,其中还出了不少名角儿。
“怎么,最近南府是排了什么新戏么?”
摇光挑了挑眉。
端起桌上的杏仁牛乳茶。
喝了一小口。
语气不在意的道。
“呵呵,那倒是没有。不过前儿个寿康宫那边儿有位太妃过寿,太后娘娘传了他们去清音阁,唱了一出跳灵官。听说不少太妃太嫔们都去了,场面极热闹呢。”
“唔,太后有心了。”
摇光抚着金豆儿身上初雪似的猫毛。
语气淡淡的道。
她这说的倒不是反话。
而是心里真的这么想的。
寿康宫和慈宁宫的偏殿里,住着的先帝的太妃和太嫔们有不少。
作为先帝遗孀。
这些人五十岁之前,为了避嫌,是不可能随意走出寿康宫的。
日常的生活,自然很枯燥乏味。
尤其是这冬日里。
白天无非就是在寿康宫的佛堂里拜佛念经。
晚上长夜漫漫。
大多人都睡不着,大多是斜倚熏笼坐到明。
太后愿意叫南府戏班子在寿康宫听戏。
丰富一下这些先帝嫔妃们的业余生活。
在摇光看来。
反倒是一件好事儿。
“主子说的是。”
蔓儿附和着。
抬眼看了看墙角的沙漏。
笑着问道:
“对了,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午膳了,主子今儿个可有什么想用的,奴婢告诉他们提前准备?”
“唔。”
摇光放下手里的黄玉青花茶盏。
瞥了一眼墙角的沙漏。
伸了个懒腰。
随口问了一句:
“今儿有锅子么?”
似乎一到冬天。
人总是莫名的就想吃热腾腾的锅子。
摇光在现代的时候。
就很爱吃火锅。
基本上只要是自己做饭,就总是喜欢在水里加上一块牛油火锅料,把各种蔬菜丸子和肉放进去一顿煮。
然后配着冰镇的雪碧。
吃着那叫一个满足。
“呵呵,主子说的哪里话,您要是想吃又怎么会没有。再说了,如今这节气本就是吃锅子的时候呢。”
“行,那就要个什锦锅子好了。”
宫里的锅子种类极为丰富,什么菊花锅子、全羊锅子、鸡鸭锅子、舒意锅子、黄羊片锅子。
林林总总,算下来差不多得有二十三四种。
但是摇光最喜欢的反倒是这个什锦锅子。
味道是酸甜辣口儿的,很特别。
宫廷火锅自然更讲究养生。
不但有普通的食材。
里面还加了天麻、枸杞、桂圆、冬虫夏草、麦冬等不少中草药。
当侍候膳食的宫女。
一掀开盖子。
汤底浓郁的香气便迅速的在屋子飘散开来。
宫女们依次从食盒儿里端出各种蘸料。
葱花儿、蒜末儿、醋、辣椒圈儿、香菜末儿、生姜末儿。
还有调好的芝麻酱。
之后便是切好的羊肉片儿、袍子肉、白片山鸡片儿、鹿尾肉、野鸭脯、鱿鱼卷儿、鲜鱼肉。
这些东西都是御膳房那边儿刀工师傅们现切的。
御厨的刀工自然没的说。
几乎每一片儿厚薄都一样,尤其是那羊肉片儿和鲜鱼肉,切得几乎薄如蝉翼。
只需在锅子里轻轻一烫。
就能入口。
摇光这第一筷子羊肉并没有沾任何的调料。
吃的就是一个鲜嫩多汁,原汁原味儿。
宫女们从后面的食盒儿里。
陆陆续续的端出其他的配菜。
酸菜、血肠、白肉、切肚儿、刺龙牙,大叶芹,木耳、笋干儿、豆苗儿。
这些也都洗的干干净净。
整齐的摆在一个个白瓷小碟儿里。
摆满了整个圆桌。
“对了,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么?”
摇光夹了一块煮好的血肠。
配上酸菜。
吃了一口。
用帕子拭了拭嘴角。
随口问了一句。
这倒不是她八卦。
而是作为掌管宫务的贵妃,她也需要保持消息灵通。
适时的掌握宫内宫外的动向。
以便于更好的对某些人某些事做出判断。
“说起来,最近倒是有一件算不上新鲜的事儿。”
蔓儿向来擅长收集打听各路消息。
此刻听到摇光发问。
也没有卖关子。
上前给她的黄玉青花茶盏里续上茶水。
语气不紧不慢的道:
“主子可还记得,今年倭国使者来京城朝贡,敬上了不少他们那边儿的新鲜玩意儿。其中有一种专门用来涂脸的练白膏,涂上之后脸雪白雪白的,香味儿也极浓。”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可是,总有些人不死心哪, 觉得是什么好东西, 非要派宫女去广储司领。奴婢想着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就点头都给了。”
“难道是这玩意儿,出什么幺蛾子了?”
摇光端起桌上的黄玉青瓷茶盏。
抿了一口里面的观音茶。
勾了勾唇。
语气不以为意的道。
“呵呵,娘娘圣明,那东西要的最多的是永和宫偏殿的乌雅贵人。不过, 毕竟是番邦进贡的东西,她领取之后, 自己倒没随便上脸, 而是先给身边的两个宫女试用。大晚上的,那两个宫女脸上涂了一层比城墙还厚的粉, 还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不明真相的奴才都以为是闹鬼了, 就连永和宫的其他几位答应,也好悬没给吓出毛病来。”
“噗......”
摇光口中的茶水瞬间全喷了出来。
忍不住抚了抚额。
一脸的哭笑不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倒是知道, 乌雅氏这两年非常注重保养。
不但经常喜欢捣鼓一些美白养颜的方子, 每个月用的香粉,也是所有嫔妃里消耗最多的。
爱美是好事儿。
摇光自然也不反对。
但没想到,乌雅氏居然会痴迷到这种程度。
得亏这两个宫女只是在永和宫。
这要是大晚上的出来乱跑,岂不是整个宫里都要传闹鬼了。
接过大宫女冬青递来的帕子。
摇光拭了拭嘴角。
有些好奇的道:
“现在呢, 还有传闹鬼么?”
“没有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不过那东西涂了之后可不好清洗。两个宫女用猪胰子洗了好几遍才洗掉。据她们私下里说, 洗完之后脸上似乎还有些微的刺痛呢。”
“脸部刺痛?”
摇光神色顿了一下。
瞬间想起之前看过的关于艺妓专用的那种练白膏的介绍。
不同于现代的是用氧化锌和淀粉混合而成。
在古代, 日本人会使用白铅加上糯米、水银等研磨成粉。
做成艺妓使用的练白膏。
所以。
这样的练白膏是有一定毒性的。
长时间使用的话。
对人体的危害不小。
甚至会造成慢性中毒。
一想到此。
摇光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宫里这种练白膏还有多少?”
见摇光脸色严肃。
蔓儿也不敢怠慢。
连忙去外间儿找出今年外藩贡品拨付的册子。
查了一遍后。
语气恭敬的回禀道:
“回禀主子,这种练白膏倭国一共进宫了一百二十盒。其中永和宫那边儿领取了十一盒, 翊坤宫领了两盒,其他的一百零七盒,都还在内库没用动。”
“嗯,你和卓文速带人去永和宫和翊坤宫,把剩下的全要回来。”
摇光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
但她好歹是摄六宫事的贵妃。
对于这样的东西。
既然知道其有害。
自然不可能视而不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
见摇光没有多解释原因的意思。
蔓儿也没有多问。
爽快的应声儿便出去了。
“主子,没个能站得住脚的缘由,这样直接把拨付出去的东西要回来,恐怕宜妃娘娘和乌雅贵人心里要犯嘀咕呢。”
见蔓儿掀帘子出去。
一直伺候在旁的大宫女冬青。
踟蹰了一下。
咬了咬唇。
语气有些担心的道:
“宜妃娘娘那边儿也就罢了,乌雅贵人那性子,可属实难缠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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