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落日(晏羡)

Lc：……
给你温柔：我特么就当第一次是喂了狗。渣男！
Lc：唉。
给你温柔：你跟周沅也怎么样了？
Lc：凉了。
给你温柔：真想把这些狗男人都弄死。气死我了！
Lc：那你还要留在公司吗？
给你温柔：留个屁，老娘一会儿就去辞职，先去把人骂一顿，爽了再走。
Lc：你尽量冷静点……
Lc：处理完了，出来喝酒。
给你温柔：好，在家等我。
关掉对话框，蒋予温打开搜索引擎，想找个辞职信的模板，可是转念一想，她还写什么辞职信，就算直接走人，他又能把她怎么着。
但是手里那封信，甩出去的时候会比较帅吧。
于是，蒋予温还是打开文档，写上了几个字，然后打印出来，折好捏在手里。
接着，她推开椅子，底下的滑轮由于惯性，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
蒋予温按着扶手站起身来，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区。
还没到总裁办公室，就看见了一群人正在往会议室那边走，她猛然想起，今天要召开股东大会。
在一行人的末尾，蒋予温看见了方彦如和周沅也并排而行。
蒋予温盯着两个人，腹诽道：果然是狐朋狗友。
她站在走廊的一边，在两人经过之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蔑地说：“渣男。”
方彦如的脚步顿了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周沅也，问：“她在说你吗？”
周沅也眉眼清冷，睥他一眼，甚至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让方彦如感受到了冰天雪地的凛冽。
“总不能是在说我吧？”方彦如困惑地挑了挑眉。
“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蒋予温瞬间将作家的文学底蕴都展露出来了。
“我先走了。”周沅也察觉到蒋予温与方彦如之间的暗流，对方彦如说，“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尽快处理好私事。”
蒋予温看不过周沅也一张与他无关的面瘫脸，气不打一处来，“周沅也，你走什么？我骂的也是你。”
周沅也蹙着眉头，转过身来，目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身上。
“看我干什么？用眼神杀死我吗？”蒋予温挺直了腰背，身高上比不过，至少不能再输了气势，“你也是个渣男！高中的时候明明有女朋友，为什么还要来撩拨初初？劈腿好玩吗？脚踏两条船能让你更爽？你就这么不把别人的感情当一回事吗？看着人家的真心被你踩烂，你觉得很有快感？”
周沅也的眼眸沉了沉，仿若海啸之前平静的海洋，翻涌的惊天骇浪正掩在肉眼看不见的远方。
盯着蒋予温，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蒜了，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当。”蒋予温愤愤地说，“你还是男人吗？”
“我没做过，当什么？”
“你在说什么？”
“除了林初，我高中没有过女朋友。”周沅也连声音中都透出一股冻人的寒气。
蒋予温眨了眨眼，霎时没弄懂现状，“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涓明明说你跟她说……”
周沅也严肃道：“谁是杨涓？”
“毕业那天跟你告白的女生啊。”蒋予温说。
周沅也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片刻，说：“我拒绝了她。”
“可是你跟她说你有女朋友了。”
“我说的是林初。”周沅也补充道，“准确的说是小兔。”
蒋予温傻眼了，“你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吗？”
“不算在一起吗？”周沅也反问。
“你都没有告白……”蒋予温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而且，杨涓就是替林初去告白的，哦不对，她自己告白了，但是她给了你一本林初的画册。”
“我问她暗号，她没答出来。我知道她不是小兔了，就没理会了。”周沅也缓缓道，“至于那本画册，她扔在地上，被我捡回来了。”
“那你没看吗？”蒋予温一脸焦急，就像看了剧透却始终不能快进剧情的观众。
“我只是稍微翻了几页。”周沅也说，“我对杨涓没有感觉，只是觉得那本画册丢了有点可惜。”
“我的天，这是什么狗血剧情。”蒋予温抓着头发，眼神中弥漫了绝望，“画册的最后，初初写了小兔的署名。”
“……”
在一旁看戏的方彦如一下子看蒋予温，一下子看周沅也，时不时为这跌宕起伏的发展抽一口冷气，又或是感慨一声。
“怎么会是这样。也哥，那这一切，岂不都是误会了？你还白白伤心难过了那么久。”方彦如摇着头感叹道。
“你闭嘴。”蒋予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林初现在在哪儿？”周沅也问蒋予温。
“在家等我啊。”蒋予温下意识地回答。
“我有事先走了。一会儿的会你主持。”周沅也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啊，我得赶紧打个电话给初初。”蒋予温连忙拿出手机。
周沅也开着车一路疾驰，脑海里不断闪过林初看着他时的眼神。
原来，她一直以为背叛的人是他。
所以那一晚从馄饨店里出来，她才会面对他的问题那般欲言又止。
没想到，他们一直都在误会着对方。

周沅也笔直地立在门外，等喘息逐渐缓和下来，才抬手按了门铃。
不到片刻，林初就从里面走出来了，经过一小段石板铺成的小路，来到了他的面前。
“初初。”周沅也忍不住开口喊了她的名字，语气中含着一丝急切，与往日里的平静淡定不同。
林初“嗯”了一声，眼神平静地替他开了门，让他进来。
可是，周沅也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
“蒋予温已经都告诉我了。”林初先了一步，打断了他的踌躇。
周沅也一路上练习了无数次的台词，在她面前忽然变得无用了，“原来，那些都是误会。”
“是呀。”林初淡淡地回应着他的话。
周沅也深深地凝视着她。
这与他想象中的场景不同，他以为林初应该也会如同自己这样期待着解开误会的这一刻。可是，现在的她太过冷静，冷静到让他想到了“无动于衷”这个词。
让他感受不到她丝毫的情绪波动。
周沅也的心一下子慌乱了，像是想抓住些什么似的，他握住了林初的手，急切地说：“初初……”
“周沅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初的脸上仍是那样淡淡的神色，犹豫几秒后，说，“我们算了吧。”
“为什么？”周沅也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是都解开了吗？”
手上传来的痛意让林初不禁蹙了眉，可她却没有提醒他，似乎是要这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低垂着眼眸，轻声地说：“在冰岛与你重逢的时候，我感受到了我的心动。即使是在误会着你的时候，我的心也依然会为你动容。所以，我以报复之名，说服自己，就在这段旅程中放纵自己吧，回国就结束。
只是我料到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局，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我真的尝试着努力放下心中那些曾经的芥蒂和你相处。可是后来，我渐渐发现，问题的根本不在那些误会上。而是在我自己身上。”
周沅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她的手，安静地听她说话。
林初收回了手，坦然地微微一笑，“周沅也，我没有安全感。跟你在一起越久，我就越能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之前，我以为只要努力，我是可以追赶上你的。可是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你给不了我安全感，而我也给不了自己安全感。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承受着患得患失的煎熬。我在你的身边，失去了自我。你愈耀眼，我就变得愈黯淡。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累，我不想再因为你的一举一动，轻易地牵动情绪了。我不想变成这样的自己，也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不知道现在究竟算是春还是夏，老洋房外的道路两旁，法国梧桐的叶子被风吹得簌簌地响。
“还好，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预习了非常多次的分别了。”林初扯起嘴角，尽量用愉悦的语调去说，“周沅也，我很想说我们做朋友吧。但，我可能做不到。所以，还是回到我们没有遇见之前吧。谢谢你，路过了我最美好的时光。”
林初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仿若一朵在风中摇曳的栀子花。她笑起来的模样，让人平静而安定。
周沅也张了张嘴，想说些挽留的话，最终却还是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艰难地说道：“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一次，林初没有再去看他离开的背影，而是洒脱地转身回了房里。
月亮终究是月亮，距离人们这么遥远，不论它在天上，还是在地上，从来都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
周沅也回到车里，身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如果是以前，无论是发生了天大的难题，他都能理智地在下一刻回到工作中去，但是这次，是林初。
他不可以。
手机上，方彦如发来了很多条消息，问他情况如何，甚至打趣道成事了要请客吃饭。
周沅也没有心情搭理。
黑格尔说过，任何事情都会发生两次，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喜剧。
那么，如果前两次都是悲剧呢。
第三次又会如何？
周沅也的视线越过玻璃车窗，坚定地望向林初的房间。
日子渐渐趋于平静，一切情绪都熄灭了。
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林初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每天做选题，写脚本，出门拍摄，回家做后期，几乎保持着每两三天就更新一条片子的频率。
由于辛勤的出片与新颖的选题，林初积攒下了十几万的粉丝，这也为她争取到了首页的固定曝光。
短短的两个月时间，林初就成了WAS平台上小火的博主。
蒋予温每次来看她，她都是在工作，所有的时间，都被她奉献给了工作。
看着闺蜜完全没有停歇的日程安排，蒋予温不由地为她担心起来。
又是公司的股东大会，还是那些熟悉的人在往会议室里走去。
只是这一次，蒋予温不再是作为员工来到公司了，她那本小说的影视版权，最后还是签给了公司。
“蒋老师，今天请您来，是想请您一起看一下几位编剧老师给出的改编方案，已经改过几轮了，这里是最后确定的版本。”公司里的策划把几份文件递到她的面前，“我们希望能够尽量保留原著的内容，贴近原著的风格。您觉得哪个编剧团队出的方案更好呢？”
蒋予温在小会议室里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几份改编方案，和公司策划也聊了一些关于改编的想法，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待她这边结束的时候，股东大会也结束了。
在走廊上，蒋予温与周沅也再度迎面遇上。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周沅也，你真的打算放弃了吗？”
周沅也抬起头，墨色的眸子看向她。
“初初去见她妈妈安排的相亲对象了，你一点都不介意吗？”蒋予温直截了当地说。
周沅也的眼底闪过一抹寒厉之色，却没叫人看出来。
“我只是觉得你们之间结束得太草率了。”蒋予温说，“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反正我不告诉你，我心里憋得慌。至于你的想法，我也控制不了。”
说完，蒋予温快步走向公司大门，途中遇上了刚和人谈完话的方彦如，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走得更快了。
在公司里，方彦如也不能强硬地拉住她，闹得难堪，于是只能先放她走了。
周沅也路过他的身边，轻飘飘地说：“我先去抽根烟。”
推开楼梯间的门，周沅也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手指挑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来，抿在唇间。下一秒，打火机的火光跃起，燃着了烟的一端。
随后，他将烟盒与打火机塞回了口袋中。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周沅也顺手摸出了手机，打开林初的主页。
WAS的关注页面上，有她最新的动态。
她回复了一条粉丝的评论——
樱木凛：初初宝贝！看我发现了什么！水下博物馆的VLOG里出现了男人的手！一定是男朋友对不对！！！
初初：已经分手了。

屏幕上不过五个字而已，却让周沅也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
他的心里好似被堵了一团棉花，锤一下才能呼吸，放开了手，又开始窒息。
倚靠在墙上，抽了几口烟，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烦闷了。
周沅也的手指捏着烟，使劲地按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盆里。
妮可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
周沅也接起来。
“别忘了今晚星远的秀。”
“知道了，我现在过来。”周沅也冷淡地回。
“晚上，林初也在。”妮可善意地提醒道。
周沅也顿了顿，沉着声说：“谢谢。”
晚上是星远的秀，林初通过WAS收到了品牌方发来的邀请，要做一期关于秀的VLOG。
她特意化了全妆，编了简单的编发造型，换上一身水蓝色的改良成适合通勤款式的汉服，然后揣上新买的手机大小的D action运动相机就出发了。
锁上门，林初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走过花园小路。
隔壁的装修工人正在往房子里运送大型的家具，看样子房子应该差不多完工了。
路过搬运的卡车，林初走到大路边，叫的车已经候在起点了。
由于她出门的时间尚早，还没到下班高峰，因此很快就到了上海展览中心。
妮可站在门口与人交谈着，见到林初，连忙朝她挥了挥手。
林初微笑着到了她身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妮可姐。”
“你这身也太美了吧。”妮可的目光中饱含赞许。
林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来这么早，可以先去周边区逛一圈。”妮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等你逛完，估计秀场里面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好。”林初从包里拿出相机，晃了晃，“妮可姐，那我先进去拍点素材了。”
“去吧。”妮可轻轻拍拍她的背。
星远是一个新兴的中国风服装品牌，有日常的衣服，也会出一些传统汉服，所有衣服上都会带着中国风的元素。
林初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功课，而且因为这次的机会，她还在星远的官网挖掘到了许多好看的衣服，今天身上这套裙子，就是星远的。
大约半小时的时间，林初已经买了满满一大袋的周边小物，小本子、发卡、丝巾等等，女人就是喜欢精致的小东西。
眼看秀就要开始了，她把袋子寄存在入口处，进了秀场。
穿过人群，找到贴着她名字的位置坐下，林初安静地先用相机拍了场馆的内部装置。
头顶是一个巨大的苍穹圆顶，而舞台上是纵横交错的白色T台，在台边则是一个个被方形玻璃罩起来的花草鸟兽的世界。
制景细节逼真，场景宏大震撼。
在林初的惊叹中，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身边的声音也慢慢听不见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开场。
当全场再度亮起来时，灯光换成了死板的灰白色，刺眼不堪，且只有模特的T台顶上亮着灯。
一个个肢体僵硬得如同人偶一般的模特，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衫从台上机械地走过。
林初眯着眼睛，感觉到一丝不适。
整个秀场的环境可怖且压抑，只能听见模特一声一声重重的脚步。
不过好在这样的氛围没有维持很久。
过了片刻，台边的玻璃罩子蓦地都被打开了，悦耳的鸟叫与潺潺的流水声在耳畔响起，场上的灯光霎时变得柔和了许多。
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咪从无人的舞台上欢快地跑过。
随后假山隆起，溪流低落。
换上了新装的模特重新登上了舞台，她们三三两两，有的挎着篮子撩起衣袖玩水，有的踮着脚尖跳起了舞步，有的欢声笑语地漫步而过。
气氛轻松得并不像是正在走秀，而是一场闲适悠然的聚会。
连场下也不再悄无声息，充满了细微的议论声。
这场特别的秀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结束，林初还是没能从这美妙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端着相机四处拍摄。
最后还被正在现场直播的WAS的工作人员逮住，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
“这位小姐姐很眼熟呀。”工作人员拿着小型麦克风说，“好像是经常在首页上看到的博主初初。”
林初笑着点头，大方地跟镜头挥了挥手。
“那就巧了，我们正好来采访一下初初小姐姐。今天看了星远这场秀，感觉如何，能不能具体地跟屏幕前的大家聊一聊？”工作人员将麦克风递到林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