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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金枝(阿長)


他说话极为缓慢,声音低沉又带了丝沙哑,就像碾碎的珠玉洒在金砖上一般。
陆四缩在香炉后,听闻这句话,惊惶得眼泪落了下来。
“你放我回去……”她拼命摇头哀求着,“我想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
他不语,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右手手腕。
陆四大惊,想要挣脱,而他却俯身搂住了自己,整个人被他死死地拥住。
男性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了她。
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汗臭味,他身上有麝香和沉香的气味,十分好闻。
但陆四此刻对他的一切都充满抗拒,连带着这香气也和此刻的情绪一起扎根入了心底。
陆四不断地挣扎,然而双方力量相差过于悬殊,无论她如何抵抗,都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别怕……”他抚着她的背,低低地哄劝着,“朕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陆四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吓得在他怀里一直摇头。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她双手推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回家……”
然而,她越是挣扎,便越发地催发了他的欲望。
他不再讲话,喉头紧得如饮了过量的酒一般,嗅着怀中人身上的气息,脑中只剩下一个指令
不顾她的捶打,他将陆四打横抱起,向着她睡过的那张榻上走去。
她那点力道和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毫无威胁姓,反而将他撩拨得几乎要发狂。
强取豪夺,既然外人对他们的印象一直是强取豪夺,那么多一次少一次不是无所谓?
他倾身覆上,扯开了她的衣襟。
凌乱黑发和雪肤之间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样一幕让他脑中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骤然断裂。
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他有过不少女人,往常一直是例行公事一样地泄欲。宗室男子皆是如此,来了感觉就需要女人来解决,否则血脉暴起,耳鸣如潮,头痛难当。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耐心去做这样多的前戏,只是为了让她一会儿接纳他的时候好不那样痛苦。没想到身下的少女依旧一直哭,还腾出手来挠他的胸口。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是觉得朕配不上你?”他的语调依旧低沉而有磁性,许是因为汉话不是母语,说起话来比常人要慢一些。
陆四这才意识道,他自称「朕」。
果然……那六个香炉正是当今天子打造,眼下这里也不是什么屋宇,正是式乾殿。
而身上的男人也不是别人,是皇帝拓跋渊。
不过陆四一介弱质汉女,一般是不会委身于鲜卑出身的天子的。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哭着道,“陛下……求求您放我回家……”
拓跋渊箭在弦上,大手抚向她细弱的颈项,只那么轻轻一罩,嘶哑地道:“朕的女人除了死,没有回家这一说。”
陆四一惊,以为他要掐死自己,吓得不敢再说回家的话,只是口中慢慢溢出悲鸣之声。
拓跋渊解开了她腰间束带,待玲珑曼妙的躯体即将呈现在眼前时,突然听得她用方言骂了一句
“臭不要脸的老梆壳!你得不了好!”

拓跋渊也愣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老梆壳」是什么意思,但听语气很明显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令他更惊讶的是,刚刚官话说得极好的少女此刻竟然满口方言,听口音倒像是瀛州一带之人。
拓跋渊脑中有了计较,渐渐恢复了冷静。
他不再有冒犯动作,而是将整个身体重量全部压在了陆四身上。
陆四依旧在哭,猛然被拓跋渊压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拓跋渊想让自己的身体也平复下来
他哑着嗓子隐忍道:“你别哭,朕不碰你了……”
陆四听他这样讲,渐渐止住了哭声。
她抽噎着竖起了耳朵,唯恐自己刚刚听错。
哪知天子一阵窸窸窣窣地动弹了一会儿,最后拉着陆四的手,诱哄着她道:“帮朕……”
陆四疑惑地看向手中,待看清楚那狰狞之物时,脑子一懵。
天子面容白皙俊美,气度沉稳雍容。
可陆四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翩翩公子身上竟长了如此丑陋的肉瘤。
这怎么得了?!
她慌乱地要撒开手,没想到天子牢牢地按住她,力气大到她无法丢手。
“若不帮朕,那只能要了你了……”
天子在她耳边丢下这句话,又要扯她衣裳。
陆四电光火石之间就做了取舍。
“我帮你……我帮……”她不知道怎么帮,但好过被强要了好。
陆四心中惊惶难过,一边垂泪一边在他的引导之下懵懵懂懂地做了生平最为不耻之事。
陆瓒进宫时,碰到了端王拓跋澈。
端王看着他笑了笑:“侯爷今日就要飞黄腾达了。”
陆瓒猛然抬头,心肺好像被碾压过一样难受。
他厉声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拓跋澈挑眉:“式乾殿承宠,大魏开国头一份儿,便是太皇太后也不曾有过。如今后宫之位皆有空缺,令妹出身又高,这嫔位起码是稳了。侯爷更是担得起一声「国舅」……”
陆瓒广袖下的拳头紧紧攥起,太阳穴青筋尽显。
“这等殊荣,我们不稀罕!”说罢,不顾李遂意阻拦抬脚便要进殿。
一阵凄厉哭嚎声响起,陆瓒身子抖了一抖。
拓跋澈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孤劝侯爷现在不要进去的好,否则天子震怒,令妹的性命也难保。”他努力让自己忽略那阵悲鸣,耐心劝道,“侯爷要见圣上,此刻却不是时候。”
陆瓒听着陆四的声音,明明站在太阳下,身子却一阵冷过一阵。
父母生前记挂最深的唯有小妹,母亲临终前已不能开口,但陆瓒知道她惦记着陆四,便对她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妹妹,这才让母亲合了眼。
如今……如今小妹正受天子凌辱,而他在殿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陆瓒心中悲痛难抑,恨不能手刃了殿里那个暴君。
此刻他宁愿不是舞阳侯,如此妹妹也不会遭天子觊觎,而他还要向施暴之人俯首称臣。
端王看出了陆瓒的悲愤,毕竟此事是自己一手促成,于情于理他都对不住舞阳侯兄妹。
他唤来李遂意,低声吩咐:“看好侯爷,莫要让他打扰陛下。”
李遂意躬身道是。

李遂意瞥了一眼在式乾殿前丹陛之下从上午站到下午的舞阳侯。
五月里日头极盛,他受不住,已经来来回回饮了三次茶,擦了不知道多少遍汗。
然而这位侯爷一动不动,滴水未进,滴汗未流。
李遂意奉上茶:“侯爷喝点儿吧,站了一天了。”
陆瓒偏头,细长眼眸冷冷地望着他。
蓦然间,他大手一挥将茶盏拂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李遂意自然不敢再出声
李遂意命人将地上的碎瓷片清扫后,正要再规劝之时,听到式乾殿的大门一阵响动。
门由内而外被打开。
年轻的天子迈步而出,缓缓走到他们跟前。
他发衫凌乱,面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为俊美的面庞添了一丝别样的冶艳。
露出的小片胸膛上遍布指甲划痕,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男女欢爱后的气息。
他微微昂首,弧度凌厉的下巴上露出一块咬痕。
陆瓒的大脑一片空白。
拓跋渊淡金色的瞳仁沉沉地望着他,哑声道:“陆卿连礼数都忘记了吗?”
陆瓒牙根咬的发疼,齿尖渗出浓重的血腥味来。
他握紧了拳头,慢慢俯身跪地。
“臣陆瓒,叩见陛下。”
多么讽刺……竟要他向一个侵占了妹妹的暴君下跪行礼。
拓跋渊抬了抬手后,李遂意躬身上前来。
“陛下有何吩咐?”
拓跋渊望着跪在地上的陆瓒,低声下了道口谕:“舞阳侯府四小姐姿仪出众,侍奉有功,今日封为夫人,其兄陆瓒擢梁国公……赏赐按着例律来罢,快去办。”
李遂意道喜:“恭喜圣上,恭喜国公爷……奴这就去办。”
说罢,他快步离开了式乾殿。
陆瓒面无表情地听完后,没有谢恩,只是跪地道:“臣要见小妹。”
拓跋渊默了一瞬后道:“她在里面。”
陆瓒不顾礼数,未等他允许自己起身便奔入了殿内。
式乾殿内一片狼藉,陆瓒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一般。
他顺着似有若无的抽噎声而去,只见全家上下最宠爱的小妹此刻衣衫不整地伏在龙榻上,泪已经流干。
她裸露在外的躯体遍是痕迹,因着过于白皙的皮肤而异常明显。
破碎的衣衫也只堪堪蔽住了要害,衣襟上满是星星点点的已经干涸的浊液,腿间似乎被人清理过,但红红紫紫的印记依然昭示着她经历过多少蹂躏。
“小四……小四……”陆瓒心中悲痛难抑,到嘴边只能变成一句句颤抖的呼唤,“你说说话,你别吓哥哥……”
陆四浑浑噩噩中听到他的声音,蓦然抬起头来。
“哥哥……”她从凌乱的床铺中慢慢爬起,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他,像一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一样脆弱可怜。
他这个妹妹,虽然贪玩却一向听外祖母的话。夏家孙辈都是男儿,陆家三个女孩,外祖母便讨了刚出生的小四养在自己膝下,那一众表哥也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宠。
她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陆瓒越看越难过,伸臂对她道:“小四……来,哥哥带你回家……”
陆四一听到「回家」两个字,流着泪扑进他怀里,又开始啜泣。
陆瓒的胸腔颤动着,想来应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外露。
他拍着陆四的脊背,温声道:“小四不怕……哥哥马上带你走……”

陆瓒站起身来,用一旁的龙纹锦被裹了她后抱出式乾殿。
然而刚出了殿门便看到拓跋渊站在他面前。
陆四此刻根本不想见人,整个人都缩在陆瓒怀里。
一旁的李遂意刚刚带了诏书来,看到这一幕后吃了一惊,随即道:“国公爷这是做什么……快将夫人放下!”
陆瓒不理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拓跋渊:“臣要带她回家。”
说罢,抱着陆四径直向前走。
李遂意拦着他道:“国公爷,陛下刚刚下了诏要封四小姐为夫人,也封了您做梁国公,请您三思而后行。”
“三思?”陆瓒冷笑,“不必,我陆瓒今日就是死,也要将她带走!”
陆四一听,搂着陆瓒脖子的手臂更加紧了。
拓跋渊看在眼里,唤住了李遂意。
“放他们回去。”
李遂意惊讶地望着皇帝
他急急地道:“陛下……如今陆氏已经是夫人,出宫不合礼数……”
拓跋渊缓声道:“现在阖宫皆知她已是朕的人,朕只当她年轻恋家,回府上小住,过几日还要接回来。”
陆瓒咬了咬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抱着陆四便出了宫。
陆四又惊又累,上了马车后便沉沉睡去。
陆瓒望着车外的夕阳,单看皇帝的态度,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找舞阳侯府的麻烦。只是他说过段时间要将人接走,于是倍觉人生艰难。
舞阳侯府不止陆四一个小姐,还有陆瑷。陆瓒心想,要先把陆瑷快些嫁出去。有些事情他这个做大哥的扛着便好,不能让三妹也跟着遭了委屈。
陆四被陆瓒带回府后,一连昏睡了两日。
这两日里,宫中也将秋冬送了回来。秋冬倒无事,只是陆四醒来以后不吃不喝,也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
陆瓒回来后便向外祖母去了一封信,道明了小四的遭遇。
眼下这事宫里已经知道了,迟早瞒不住。而外祖母一向宠爱小四,见她迟迟不来定要问责,不若直接去信一封,只说陛下看上了小四,暂且回不了瀛州。
中午,陆瓒又来到了陆四所居住的蔷薇苑内。
春夏不知为何已经不见了踪影,舞阳侯遍寻不着她,已经向官府报了案。
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的秋冬也沉稳了不少,只是尽心照顾四小姐,再也不曾犯懒过。
秋冬撩起了帘子,见四小姐依然卧床不起,整个人都缩在了床中心。
“小姐就连睡觉都会被魇着……”秋冬垂泪道,“都怪奴不好,让小姐受这样的罪。”
陆瓒摇头:“这不怪你。”
若是那位是普通人,小四遭此难他们都有责。
可施暴之人的是当今天子,也只能怪是他们的命不好罢了。
秋冬止了泪,又道出一件事来。
“侯爷派出去的人远远近近地都搜了,也没见春夏姐姐的影儿……您说,她能去哪儿呢?”
陆瓒一怔,想起那天宗正来时见到过春夏。
那时她灰头土脸,钗环也摇摇欲坠,一看便是逃出来报信的。只是他当时忧心小四处境,并未分神留心春夏去了哪里。
现如今小四已经寻了回来,春夏却不见了踪影。
若是普通婢子,陆瓒定然不会如此担忧。只是一来春夏是外祖母拨给小四的人,对小四的忠心早就从瀛州传进了侯府,是个不可多得的心腹;
二来春夏有气性,眼睁睁看着小四被掳,定然自责难当,陆瓒只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寻,你不用担心,眼下找不到人反而是好事。”陆瓒边说边向里走,“小四今天如何了?”
秋冬摇头叹息:“这两日厨房变着法儿的做四小姐喜欢吃的,奴也从外间买了小姐平素喜欢的吃食……可她还是不肯吃喝。”
两日不吃不喝,人怎么能受得住?
陆瓒走到房门口,抬手示意秋冬退下。
“小四。”陆瓒轻声道,“哥哥来了。”

陆瓒又道:“不出声就当你答应我进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里面人真的不出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陆四正伏在床上,眼下正值午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他的卧房都已经架上了冰,然而陆四这房间却没有,她甚至还盖了个薄被,也不怕热死。
二楞子倒是个忠心的,一直守在陆四旁边,见陆瓒来了呜呜了两下。
“那帮下人没用冰?”陆瓒微恼,“越来越不像话了,等下将他们全部发卖了去!”
“不关他们的事。”陆四闷闷的声音自被子里响起,“我不热……”
听到她还能说话,陆瓒吊着的心暂且算是放下了。
他绕至陆四床前,伸出一只手来往下拉了拉她的被子。
陆四天生丽质,哪怕两日都没有沐浴洗漱也掩盖不了那倾城殊色。
她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模样看上去煞是娇弱可怜。一双杏眼微红,正抬了眼皮瞧他。
陆瓒心中难过,话到嘴边却只能说:“饿不饿?今日来了个新厨娘,会炙鹿肉烧兔腿,我让他们给你端两盘过来尝尝?”
陆四眼皮垂了下来,不肯说话。
陆瓒高声道:“秋冬,端进来。”
秋冬就在门外候着,听到侯爷吩咐,忙不迭去厨房了。
她一走,陆四的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我不想吃……”她眼睛本就天生含情带水,如此一来更是可怜到了家,“哥哥……我试了,我心烦……吃不进去……”
二楞子爬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去舔她脸庞的泪。
陆瓒深吸一口气道:“你听哥哥的话,吃一点,就一点,再喝点水,行吗?”
说着,他将她从床上扶着坐起。
陆四虽然不想吃喝,但明显身子扛不住,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她歪歪斜斜地倒在陆瓒的手臂上,一开腔又是哽咽。
“哥哥……”她垂泪道,“我犯恶心……我吃不下去……”
陆瓒心中大骇
他虽未娶亲,却并非未尝人事。他知道女子有孕后少说也要两月才害喜。
此时秋冬也端了饭食进来。
她将食盒里的菜一一端到床边的案几上,咬着嘴唇看着四小姐,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陆瓒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道:“你下去吧,再去请个大夫来,要元京最好的大夫。记着……切莫声张!”
秋冬一惊,心下了解几分,转身急急地去了。
“小四,不管发生什么,你吃两口。”他嘴上劝着,又端了一碗粥来给她,“哥哥知道你没心情吃,但是不吃东西身子会垮,你硬塞也塞进去一点儿吧。”
陆四擦了擦眼泪,望着哥哥手上的粥,打算吃一点儿。
然而她并未梳洗,想要漱了口再进食,于是出声喊道:“春夏!将我漱口的盐水拿来!”
陆瓒面上一僵,随即又道:“盐水在哪儿?哥哥去帮你拿。”
陆四道:“在我平时放胭脂水粉的妆奁旁边……你找不到的,还是让春夏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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