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今晚你好好休息,我跟安弥一起守着你。”这人倒是一点不见外。
许彦洲∶“真是谢谢你了。”
他声音依旧温润,但语气怎么听都听得出颇有些咬牙切齿。
陈聿厚颜无耻地笑道∶“不客气。”
一个许彦洲就让安弥够别扭的了,现在还来个陈聿,安弥才不干,“陈聿,你以为医院你家开的啊?想来就来,想留就留,问过我意见吗?”
“这不是巧了,京贸集团在这家医院占有不少股份,你不会还不清楚,京贸集团是我家的吧?”
他微偏头,“这儿我还真就想来就来,想留就留。”
安弥∶……怎么不把他给嘚瑟死。
得,让这俩一起呆着也成。
她想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这俩肯定看对方都不顺眼,既然陈聿自己非要来找不痛快,那她成全他。
今天在这儿谁都别想好受。
三个人里最惨的还是许彦洲,身体心理双重煎熬,但安弥是不会对他心软的,希望他在吃了苦头后能早点知难而退,别在她身上白费功夫。
看着他和陈聿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以毒攻毒。
她拿许彦洲没办法,但陈聿多得是手段。
以陈聿的强势,她觉得她都不用提,陈聿就会主动出击,让许彦洲出局。
而且陈聿不是说过,他能让她的选择只有他。
这样一想,他俩见上面倒是好事。
安弥对许彦洲的感情很复杂,以前是真的喜欢,厌烦也是真的厌烦,但即便对他再怎么厌烦,她始终觉得有愧于他,曾经的那段感情是她辜负他,所以其实她也不想对他那么绝情,可他们绝无可能再在一起,给他希望只会让他在她身上浪费更多时间。
想着想着,安弥肚子兀然叫了一声。
她晚上就喝了两口酒,白天也就随便应付了两口,这会儿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了。
“饿了?”
“饿了?”
许彦洲和陈聿同时出声。
这场面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两人在同时问出这话后,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他俩好像没太觉得尴尬,安弥挺尴尬的。
“想吃什么?”
“想吃点什么?”
两人又同时开口。
更尴尬了。
“你俩闭嘴吧。”安弥站起来,抬手指陈聿,“你守着他,我下去吃点儿东西。”
陈聿没意见,神色淡淡,“你去吧。”
安弥没立马就走,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扫荡了两圈,想提醒他俩点儿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索性什么也没说,拿上手机三步两步走出病房。
她没关门,在病房里能听到她脚步声渐远。
在她刚迈出病房时,里头两个人的目光就对撞上了,像打量着对方,又像暗暗在较量。
半晌,一道声音在病房里响起:“陈总。”
许彦洲先开的口,“不知道这样的称呼合不合适?”
“随你。”
“有些话我想奉劝陈总。”
情敌之间说话,始终生硬。
陈聿斜斜倚着靠背,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说。”
“陈总在南城是很多人争先巴结的对象,我多多少少听说过陈总的一些事,听说你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所以像弥弥这样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女生,陈总你可能会觉得很有新鲜感,但我奉劝陈总,像你这样的人,最好还是离她远一些,不然下场很可能会非常不好看。”
陈聿嘁了声,“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你道听途说能清楚的。”
“是吗?”
“我离她是近是远,下场如何,你说了不算,但你要是不离她远一点,”陈聿嗓音骤然沉下去一个度,“你的下场一定会非常不好看。”
他仰起下颌,“我说的。”
许彦洲脸上还是那副温和无争的表情,语气却带着讥讽,“在南城,我家这种做小买卖的,势力当然比不上陈总背靠的京贸集团,但我听说,陈总你自立了门户,因为陈董事长似乎并不希望陈总你进京贸集团,不知道这会不会也只是道听途说?”
陈聿眼神沉了沉,面上却紧接着掠起一个轻蔑的笑,“我说出去的话从不收回来,你要是不信,那试试。”
“试试呗,”许彦洲笃定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弥弥。”
陈聿懒懒半搭着眼皮,像压根没把他放眼里。
“安弥只可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他语气更加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陈聿∶收拾你,用不着靠爹,爷多的是办法
第37章 失火
安弥下楼就在超市买了个面包吃, 还边吃边往回走,她越想越觉得这俩男的待一起容易出事, 两人都疯。
这医院挺大的,住院部又在最里面,但安弥不知道后门在那儿,按来时的路去的正门,从门口走回去还是得要个十多分钟。
现在已经凌晨,住院部那边很安静,过道上基本看不到人了, 而门诊部和化验楼下还全是人,有很多人整宿不睡觉就为了能排到一个专家号,有人没钱住旅馆, 只能在医院外的过道凑合一夜。
安弥的目光从那一张张疲劳沧桑的脸上划过, 心里颇为沉重。
她原本是打算去找个夜摊嗦碗火锅粉,再配几串烧烤,但从住院处下来看到这一幕,她没了吃火锅粉和烧烤的心情,最后只买了个面包
她这个人见不得人间疾苦,很容易就感伤。
南城很有多慈善家, 安远山是其中一个,但他不配这慈善家的名头,建立慈善机构只为了逃税, 压根儿没干过什么善事, 比起他, 安弥才算真正的慈善家, 当年她妈妈留了她五千万的信托基金,她只给自己留了五百万, 其余全捐了,这些年,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她也都会出手相助,乃至小动物都有不少得到过她的援救,可这世间的苦难是无穷无尽的,她救不了多少,连最亲的人她都救不了。
回到住院部,她在走廊里没听到任何声音,推开病房的门,里头两个人都闭着眼,又都在她进去的时候睁开了眼。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陈聿问。
“吃个面包而已,能用多久。”
心情原因,她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度。
陈聿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目光久久定在她脸上。
接着,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把玩,反复抵开机盖又合上,一声又一声清脆的钢音在病房里响起。
许彦洲没理会他制造出的声音,温声和安弥说:“弥弥,挺晚了,你快睡了吧,你明天回学校不是还要上课?”
“我不困,你睡你的,明天的课我请假了,可以补觉。”
她从小就闻不惯医院的味道,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她根本睡不着。
“出去抽根烟?”
耳侧传来陈聿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伴着那一道道独特的钢音,如管弦合鸣,有种微妙地,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安弥盯着他手中把玩的打火机,烟瘾不知不觉被勾起来。
她看向旁边躺床上的许彦洲。
陈聿跟着瞥过去一眼,“明天就能出院的人,几分钟不守着还能死了?”
他话说得挺难听的,安弥估摸着这俩人在她出去的时间里肯定嘴上打了一架,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她觉得应该是陈聿。
“走吧。”她也不犹豫了。
“弥弥。”
安弥刚迈出一步,许彦洲喊了她一声。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他轻声问她。
安弥转头,“高中毕业。”
许彦洲无奈般开口:“这东西对身体不好,少抽一点。”
安弥回道:“心情差对身体更不好,那你是不是该少出现在我面前一点。”
意思很明白,只要见到他,她心情就不会好。
许彦洲没再说话。
安弥吸气又叹气,这人真的死倔。
更想抽烟了。
她大步朝病房外迈去,陈聿转着手里打火机跟上。
住院部没有抽烟区域,得下楼。
十一月深夜的户外还是蛮冷的,海边城市风也大,不吹风还好,风一吹过来,沁骨头的冷。
之前下来时没风,安弥没觉得冷,这回刚出住院部就碰上一阵大风,下意识地,她缩了缩脖子,眼睛也半眯起来。
安弥觉得陈聿这人有毒,每次跟他一块儿抽烟,准刮大风。
她回头正准备跟陈聿说这事儿,却看到他在脱衣服,于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你脱衣服干嘛?”
“还能干嘛?”陈聿把衣服丢给她,“给你穿。”
安弥下意识接住。
他外套里面就穿了件薄薄的白色卫衣,风能刮得衣摆荡出一层一层波浪,看着都冷,但安弥没把衣服还他,“爱逞强是吧,冷死你。”
陈聿笑了下,“南城下大雪那年,我就一件漏风的破衣服都没冻死,这才多冷一点儿?”
安弥倒退着调侃道:“陈大公子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陈聿却说:“这算不了什么。”
“还有比这更落魄的?”
陈聿淡淡“嗯”一声。
安弥正想让他说来让她高兴高兴,结果这老医院的路不平,她踩到一块儿凹陷处差点摔了,幸亏陈聿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把她拽了回来。
因为惯性,她扑进了他怀里。
没了外套的阻挡,陈聿身上清冽的气息灌进鼻腔,也浮动在这晚风吹拂的夜色里,将她笼罩,包围,像一张无形的网,穿透身体,裹住心脏。
“看路。”
掺着些戏谑语气的低沉嗓音落下来。
此时明明是深秋,听着那道在风里响起的声音,安弥心里却翻腾起一阵夏日的燥意。
她表情微怔地从陈聿怀里出来,脚刚往后退两步,又踩进一处凹凼,但这次她只是崴了一下,心跟着上下一颠。
等回头看着路完全站稳,她已经把想说的话全给忘了。
又一阵风吹过来。
陈聿看安弥手里抓着他外套没穿,伸手一把扯过,抖开给她披上,然后在她回头看他时说:“穿好。”
安弥没说话,把头转了回去,抬手掂了掂衣服,没听话地好好穿上,就披着。
“干嘛不穿好?你们女生不是怕肚子冷?”
“你袖子太长,等会儿抽烟不方便。”
两人停在一处墙角,陈聿把烟从裤兜里摸出来,递给安弥一根,自个儿拿一根,嘴里叼着烟冲安弥微一抬下巴,“打火机在你那边兜里。”
安弥摸了摸两侧口袋,把他打火机拿出来,掀开机盖,跟前旋即响起清而脆的一声“叮”,鬼使神差地,她愣了半秒,然后将盖子又给盖上,再打开,就为了再听那“叮”的一声。
“给你搞个同款?”陈聿倚着墙笑道。
安弥抬眸看他一眼,“用不着。”
她没再继续玩儿打火机,点燃了火。
橙色火焰舔上烟丝,她垂眸看着,等烟丝燃一会儿。
这时,视线里出现了另一根烟——
陈聿俯身凑了过来。
安弥抬眸。
“将就借个火。”
他松松咬着烟,半牵嘴角笑着,痞气进了骨子里,那股劲儿让人很难挪开眼。
安弥一不小心看入了神,等他点燃烟直起身时,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没把烟给挪开,烟都烧没了小半截。
她忙忙吸了口烟,很快呼出来,烟雾顿时弥漫升腾,遮住她略显慌张的眼。
陈聿微仰头看着她,那双眼似乎能将她心思全都看透。
他缓缓呼出一口烟,用像被烟熏得哑了些许的嗓音开口:“你刚下来是碰到什么烦心事了?”
安弥轻偏了下头,表情疑惑,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陈聿说:“看你上来后好像心情不好。”
安弥神情一怔。
她记得,她并没也表现出什么情绪,他竟也看了出来。
“没什么,”她抬手夹住烟拿开,“矫情而已。”
听她这么说,陈聿大概猜出个了七七八八。
“你这人……”他忽的笑了声,话只说半句。
安弥:“我这人怎么?”
那双漆黑的眼眸穿过夜色望过来。
“很好。”他这样说。
安弥愣住。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表明,他什么都懂了,可她分明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该说他是心思太细,情商太高,还是……他懂她。
他好像……比谁都懂她。
她抬眸望向他,目光不受控地轻颤着。
“安弥,我明白你,”他放下了烟,也收起脸上总挂着的戏谑神情,挺认真地同她说,“我听过很多人口中的你,他们说你是疯子,说你是个偏激的母老虎,是个自甘堕落,很荒唐的人,但我知道那些只是你的表象,从第二次遇见你,我就知道。”
他继续说着:“再往后,我越来越明白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而越明白你,我就越喜欢你。”
他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对她的喜欢,不像很多仗着自己有点姿色,有点财力,就特高冷自傲,特大男子主义的公子哥那样,觉得这样倾诉爱意的方式太难为情,太羞耻,他就大大方方地,坦坦荡荡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告诉你,我如何喜欢你,如何深爱你。
刚刚说的都不够,他还说:“我认定你,不是因为我这个人偏执病态,而是你,安弥,就是有让我爱你到死的本事。”
他垂眸站在她面前,昏暗光影下,他的身影仿佛被夜色拉长,那双浸在黑夜里的眼,像蕴藏了一万光年所能到达的一整片银河系。
她像被他那深情得要命的目光夺走了所有心绪,一并丧失了语言能力,怔怔地看着他。
“安弥,”他看着她再次开口,“我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像我明白你那样,明白我,再像我无可救药地爱你那样,爱我。”
两根烟都已燃尽,烟灰吹落风中,无人顾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写一章,我以为我已经够爱聿哥了,结果每到下一章,我更爱他了呜呜呜呜
聿哥的聿读yu四声!
深夜的住院部寂然无声, 夜色在四处无边蔓延,风吹着树影晃动。
透过被风掠起的发丝,安弥失神般看着半米之外的人。
那人深深眸色也穿过夜色直抵她瞳孔。
今夜没有星星,银河似乎降落至两人双眼之间,随着他与她的眸光流转。
安弥像溺在那双深邃的眼里,无法逃脱。
四周寂静,她的耳边却始终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像我明白你那样,明白我, 再像我无可救药地爱你那样,爱我。”
他的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了。
对他, 她早已无可救药。
只是, 只是……
在她这里,爱情并非至高原则。
陈聿似乎从她眼睛里知道了答案,所以这一次,是他先移开眼。
他垂眸,看向手里早已燃尽的烟头,眼底没什么情绪。
他将烟头丢进垃圾桶, 侧眸淡淡瞥向安弥,问她:“还抽吗?”
“上去了吧。”安弥也将烟头丢掉,抬脚开始往回走。
陈聿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才跟过去。
进了住院部大楼后, 安弥将衣服还给了陈聿, 陈聿接过, 默声穿上。
回到病房,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许彦洲躺在病床上没睁眼, 安弥坐另一张病床上埋头打游戏,陈聿坐硬板凳上把安弥看着。
他的视线总是如有实质,让人很难忽视,所以安弥最后把身子转了一圈,朝向了窗户那边。
现在医院里也可以借充电宝,安弥上楼时顺便借来个充电宝,充着电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陈聿倒也没一晚上都看着安弥的后脑勺,后面他拿手机处理了些公司里的事,然后坐在凳子上闭眼小憩。
第二天,比护士更早进病房的是两名警察,他们来取验伤报告,顺便告知受害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的伤口长度超过了十厘米,被鉴定为是轻伤一级,检察院会对李文英提起刑事诉讼,后面检查官那边还会跟你联系,请随时保持电话畅通。”
警察这么早过来,显然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小案子,应该还有要务在身,顺道而已,没说两句就走了。
安弥拿手机搜了下轻伤一级的量刑标准,查出来的结果上显示的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三年肯定是判不了,安弥清楚安远山会给李文英请最好的律师,他俩可是真爱,李文英能被判个几个月都不错了。
陈聿一猜就知道她在查量刑标准,再看她暗暗撇嘴的表情,他笑了声。
听见他笑,安弥抬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在笑,她脸上打出个问号,沉着眉问他:“大早上你发什么颠?”
陈聿微抬起一点下巴,疏懒道:“你放心,只要她进去了,就算只有一个月,我也能让她恨不得直接死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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