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脆弱的模样与平日里的她大相径庭,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心疼,即便不清楚她过去的人,也知道她此刻内心一定遭受着莫大的折磨。
陈聿紧紧抱着她,眉心紧蹙,喉结艰涩地滚动着。
她哭,他也跟着难受。
整栋别墅里此时只听得见安弥声嘶力竭的哭声。
李子一进来就听见了,她头脑清醒了些后立刻折返了回来找安弥。
看到陈聿抱着安弥,她忙问:“安弥怎么了?!”
陈聿没回答,只说:“打120。”
闻声,李子这才注意到一旁躺在地上的刘子睿,吓得她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愣了两秒后才赶紧拿出手机打120。
比120先来的是警察,屋子里另一个女生报的警,她应该是没吸多少,理智尚清,听到动静后出了屋子,结果被安弥把刘子睿往死里打那样子吓得都忘了自己在口及毒,竟打电话报了警。
除了昏迷的刘子睿,警察将其他人全带去了派出所。
口及毒是要去拘留所被关个几天的,李子让安弥别报警就是不想被抓去拘留所,李子妈妈身体不好,李子怕她妈妈知道后气坏身子,好在刘子睿还有点良心,没给她吸食那些烈性的毒一品,她自己也机警,吸的那口麻油烟她没过肺,全呼出来了,她的检测并没有呈阳性。
不过,像她这样被诱骗口及毒,并且是初次口及毒的情况,即便检测呈阳性也不会被关押。
她当天下午就被放了出来,而安弥可能会要承担刑事责任。
只要刘子睿的伤情鉴定达到了轻伤程度,即便双方达成调解,安弥也极可能要被判刑,但她一点也不后悔,対她而言,口及毒的人都该死,更别说刘子睿还诱骗李子口及毒。
刘子睿的伤情鉴定要明天才能出,安弥得在派出所的滞留室呆一晚。
安弥被带去滞留室的时候,陈聿一直看着她,眼神漆深。
这边派出所不大,滞留室就由几个像铁笼一样的隔间组成,铁栏上进行了防撞软包,里头有一张长凳,可以坐着也可以躺着。
估计这一片犯罪率挺低,滞留室里没人,安弥进去后一直坐在凳子上,没躺着,也没睡,就睁着眼发呆。
这里没有窗户,不分昼夜,时间不知如何流逝,挺折磨人的,但安弥无所谓,整个人似乎完全呈放空状态,眼神始终没有焦点,像沉浸地想着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门锁响动。
安弥失焦的双眸终于在这时有了焦点。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一个人被警察带进来,是个很高的男生,穿着黑色上衣,简约而不失新潮的版型,材质与设计透着高级感,脚上踩的是限量版球鞋,手戴JACOB&CO天体陀飞轮机械表,一点不低调,那长相,更是张扬得要命。
看到他,安弥瞳孔骤然一缩。
他看着满脸错愕的她,眼底却掠起笑意。
待他走近,安弥蹙着眉厉声问他:“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他轻笑,“来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陈聿∶还得是我陈聿,追人追到局子里
下章的聿哥,特别好,特别好特别好。
她怔忪地看着警察押着陈聿进来, 把他关到隔壁。
全程,陈聿没有一点儿像进局子的落魄样, 反而像来度假的,一脸散漫的冲安弥笑着。
警察把陈聿推进滞留室,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切换,俨然一副吃瓜的表情,但职责在身,他没多做停留,很快出去值班了。
门一关上, 安弥立马冲陈聿骂道:“陈聿你疯了?”
陈聿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不是早疯了?”
“你有病!你绝対有病!”
陈聿任她骂,唇边笑意不减。
看他欠得要命那样子, 安弥感觉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也不骂了,这人自找的,关她屁事。
她把头甩到一边,不搭理他,但说是关她屁事,她脑子里却没法把他给腾出去。
她在想:
这人孙悟空转世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追她追到她家里已经够离谱了, 追到海里更是离奇,现在还追局子里来了。
得亏她喜欢他,不然得烦死。
幸好许彦洲没这技能, 否则她活不到今天。
这时, 旁边传来陈聿的声音:“我千辛万苦进来, 你打算让我看一晚上你的后脑勺?”
说到这儿, 安弥还挺好奇他怎么进来的。
她慢慢把头转回来,闷声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陈聿说:“我在这附近转半天, 找到个打老婆的,我把那男的揍了顿。”
安弥:“你管这叫千辛万苦?”
陈聿:“我起码走了有五里地。”
行吧,勉强算辛苦。
安弥知道了答案,又把头扭一旁去了。
“真打算让我看一晚上你后脑勺?”
安弥冷哼,“你自找的。”
陈聿似乎在笑,“你不把头转过来,我可唱《爱上樱桃的理由》了。”
安弥猛地将头转过来,“不是,你这人真有病吧!”
陈聿微微抬起下颌,笑容颇有些宠溺的调调,“你骂人只会骂有病?”
“哦,不対,”他想起来,“你还会骂艹我。”
安弥现在是真的很想骂这个字。
她看陈聿的眼神都快喷出火。
“转过来看着我就行,不用那么眼神火热。”
安弥:……
这个人还挺会形容,都快喷火了能不火热吗。
“陈聿,你不是来陪我的,你是来气我的吧?”
“当然是来陪你,你今天哭成那样,让你一个人待派出所,我不放心。”
提到这件事,安弥眼神微沉了沉,但她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下午是她情绪失控,现在早已平静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白陈聿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说不是气我。”
陈聿不认,“我不提,你就不想了?我没进来之前,你难道不是一直在想?”
安弥一愣。
所以,他这么欠欠的惹她生气,其实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个人真的……
她又发现他的一个反差——
这人看似霸道专横,实际心思特细。
之前她说他是个需要人伺候的骄奢富二代,其实,他比谁都会照顾人。
人真的不可貌相,真实的陈聿,和外表看起来的陈聿,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不过有一点相同,他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対她有足够吸引力。
看她表情忽的变得沉静,陈聿轻声问她:“又难过了?”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滞留室里响起,安弥回神。
“肩膀借你?”他朝她挪过去一些。
滞留室里每根护栏之间的距离隔得还挺开的,可以穿过一个肩膀。
安弥没有把头靠到他肩膀上,但他们的肩膀靠在了一起,安弥竟也没有挪开。
“陈聿,你是不是打听过我以前的事?”她问他。
“没有,”陈聿开口道,“我并不关心你的过去,我只在乎现在的你,还有我们的未来。”
他说,我们的未来。
听到这样的话,说心里没触动是假的,怎么会不触动。
有人爱你,无关过去。
“你不好奇吗?”她又问他,“我今天为什么会那样,我跟我爸关系为什么那么差,我为什么总是冲动不计后果。”
陈聿却反问她,“好奇就要去窥探?我好奇你身体长什么样,难道就要去扒光你衣服?”
安弥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而接下来他说的话,她更是始料未及。
“你要是想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你要是不想我知道,我跑去打听不是惹你心烦?”
他说:“我只需要知道,毒一品我不能碰,不能站在你爸那边,我必须要有本事,你冲动把天捅塌了,我来替你顶着。”
听他说这些,安弥眼眶忽然有些发热,眼底有泪光在一瞬间泛起。
她转头看着他,不管发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泪光是否会被他看见。
陈聿当然看见了她眼底隐隐闪动的泪光,片刻的愣神后,他轻笑,“感动了?”
“才没有。”安弥别过头,倔强地否认这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陈聿还是轻笑着,说:“这些是你爱听的了吧,没气着你了吧?”
安弥愣了下,转头重新看向他,问:“你专挑我想听的说的?”
“我知道这些话是你想听的,但……”他顿了顿,定定看着她眼睛说,“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我编的。”
莫名的,听到这句话,心脏像被什么飞旋着击中,本被困在眼底的泪猝然滑落出一滴。
见她落泪,陈聿表情怔住,片刻后才抬手去给她擦眼泪。
只是,他指尖刚触碰到她的脸,她立刻将脸别开了。
她那样要强一个人,能在他面前哭已经是稀罕了,怎么可能让他给她擦眼泪。
她自己抹泪的时候,陈聿脸上又挂起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痞里痞气地跟她说:“你要是这么感动,干脆从了我得了。”
“我才不是因为你哭的。”安弥到这份儿上了也还是不肯服软,不过也确实,如果今天没发生那档子事勾起她回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情绪波动,除了看电影那两回,她已经很久没哭过。
陈聿倒也不戳破,还给她台阶下,“是又难过了?”
“対。”安弥顺着他台阶下。
“那我给你唱《爱上樱桃的理由》?”陈聿笑着说,“那样你应该就不会再难过了。”
“陈聿!”安弥简直受不了这个人了。
陈聿荡开嘴角,笑得很浑。
也很好看。
安弥险些看出了神,她总是这样,轻易就溃不成军,在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里。
陈聿瞥她一眼,开始清嗓子,“我唱了啊。”
说完,他作势就要唱。
安弥急得直接伸手过去捂住了他嘴,“不准唱!”
陈聿其实只要往旁边挪一下就行,但他没挪,就靠着墙微偏头把安弥看着,眼里带笑,目光含情而灼灼。
安弥被他看得脸上阵阵发热,眼神不自主地变得躲闪,头低下去,手也慢慢放下来。
然而她手一松,陈聿又立马作势要唱,她只好又抬头去看他,继续用手死死捂住他嘴。
陈聿则继续用那双深情眼看着她。
安弥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她。
“陈聿你故意的是吧!”她将手用力收回来,咬牙道,“逗我很好玩儿是吗?”
“当然好玩。”陈聿还偏这样说。
安弥只觉火气瞬间涌了上来,她正想问他,他把她当什么?猴吗?
可陈聿抢在她前面开口:
“不然你以为初高中的时候,那些男生干嘛都爱去逗自己喜欢的人?”
这是问句,答案却也由他说:“不是因为逗你才好玩儿,是因为喜欢你才觉得逗你好玩儿。”
心里有根弦被波动,安弥表情微怔。
这些対白,他不可能事先演练过,明明都是即兴发挥,他却总是能说出撩得要命的话,像一种天分。
她眨眨眼,调整了下心情,将声音压得硬邦邦的开口:“我不觉得好玩儿!”
“那你觉得怎么样好玩儿?”
“玩儿玩儿玩儿,就知道玩儿,”安弥找到话怼他,“你幼不幼稚?”
“怎么?”陈聿半挑眉,“你喜欢成熟老男人?”
“対!”
安弥一时嘴快,说出去立马察觉到不対,然而已经晚了。
陈聿双眼眯起,像看了出好戏,唇角上扬,“你之前不还说,你喜欢爱撒娇的奶狗?”
安弥就知道他要这么说,“我口味变了,不行?”
“变这么快?”
“要你管。”
陈聿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声。
安弥将眼睛闭上,不准备再跟他斗嘴,佯装要睡了。
“困了?”
她“嗯”一声,并说:“你可以闭嘴了。”
“你就坐着睡?不躺着?”
“不想躺。”
这凳子上陈年污垢挺多的,安弥不想自己的头发跟脸碰到凳子。
“那肩膀借你靠着睡。”
“不需要。”
“我觉得你需要。”
“闭嘴!”安弥把头扭到一边。
“说了,你不把头转过来,我就唱《爱上樱桃的理由》。”
安弥重重呼出一口气,重新把头扭回来。
陈聿侧头看着她,眼底是不散的笑意。
虽然安弥是假装睡觉,但眼睛闭着闭着真困了,今天她心神消耗太多,很快便进入了深度睡眠。
像冥冥中有种引力一般,睡着后,她的头一点一点朝陈聿的肩膀靠过去,最后不偏不倚落在他肩上。
陈聿一直看着她,看到了她如何渐渐朝他靠近,而后,唇边本就未落下的弧度接着上扬。
听了会儿她轻缓而均匀的呼吸,他头也偏过来,轻轻靠在她柔软的头发上。
这一夜,他们始终这样依偎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也牵在了一起。
夜晚也可以是温暖明亮的,因为十指紧扣着,天上星星亮着。
好像有星光漏进来,在这个密闭无窗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写聿哥说“我只需要知道,毒一品我不能碰,不能站在你爸那边,我必须要有本事,你冲动把天捅塌了,我来替你顶着。”这里的时候,我直接泪奔,我觉得安弥作为当事人肯定更感动,这些话每一句都是往她心窝子里戳的
是安弥先醒过来。
她睁开惺忪的眼, 下意识想要揉一揉,可迷糊间感觉手被什么绊住了, 抬不起来。
于是,她低头看过去。
视线里,是两个人紧紧相扣的双手。
安弥一下清醒了。
她猛地将手抽出来,心跳得贼快。
动静这么大,陈聿当然也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迎上安弥喷火的目光,陈聿顷刻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别急着发火,”他声音里带着将醒未醒的沙哑, 不紧不慢的声调透着懒,“肩膀是你自己靠过来的,手也是你要牵的。”
他徐徐抬起三根指头, “骗你我不举。”
依旧是懒懒散散的声调。
安弥有气没处发, 最后只能愤愤说了句:“发誓有用这世上男的早死绝了。”
陈聿咧开嘴轻笑,“男的会拿命发假誓,但绝对不会拿不举发假誓。”
末了,他还补充道:“记住,这是男人的本质。”
“记你妹记。”安弥火气还挺大。
“不错啊,有进步了, 会骂别的词儿了。”
安弥乜他一眼。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身穿警服的男人提着包东西进来,“你们朋友给你们带的早饭, 吃的时候注意点, 别洒地上了啊。”
“警官, 我们多久能出去啊?”安弥问。
“估计快了, 已经有人去医院取伤情鉴定报告了。”
“警官辛苦,”陈聿淡淡道, “我们不着急。”
安弥转头瞪他。
陈聿痞痞地笑,“吃饭吧。”
安弥懒得跟他计较,低头拆包装。
早餐应该是李子送来的,李子估计愧疚死了,要是她真被判刑,李子不知道得愧疚成什么样,出于这一点,安弥倒是希望刘子睿别那么不禁揍,她也没揍他多久,李子对感情向来要断就断得很干净,以后跟这种人老死不相往来就行,但又希望他就这样去西天,免得他再祸害其他女生。
要是他没出什么问题,她一定要好好警告他一顿,要是再让她知道他引诱别人口及毒,她一定送他上西天。
经过这一遭,李子估计以后不会再只看脸找男朋友。
警察那边动作挺快,他们刚吃完饭没多久,警察又从外面进来,估计出结果了。
“你俩可以走了。”
安弥表情错愕:“走?”
屁事儿没有的意思?
警察跟他解释,“当事人是轻微伤,你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说完,他给安弥开锁,同时颇为语重心长地跟安弥说:“那个刘子睿诱骗人口及毒是不对,但你打人也不对,以后别这么冲动了,还好他骨头硬,打成那样了都只是轻微伤,他也愿意调解,不然你可不是就在这儿呆一晚上这么简单了,别为一个口及毒的烂人把自己前程搭进去。”
“他愿意调解?”安弥挺吃惊。
“他敢不愿意试试。”一旁的陈聿在这时候冷不丁冒出一句,语气嚣张。
“诶!”警察梗了下脖子,转头指着陈聿说,“这话可不兴讲啊。”
陈聿表情淡淡,没再说什么。
警察又开始教育起他来,“你这小子也是,把我们派出所当游乐场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想进来陪你女朋友才去打人的,要不是看在你打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什么我们也要多关你会儿。”
陈聿好歹是生意场上的人,不是那种会使小孩儿心性的人,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也要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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