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钰悠哉意懒,闲闲翻看戏单目录,点了一场《书生遇仙记》。
箫声悠扬,桴鼓相应,书生羽衣蹁跹登台,步伐飞扬,眼波流转,一开口清越嗓音响遏行云。虞子钰听得如痴如醉,指尖随着书生唱声的韵律不疾不徐在桌面轻点。
李既演这几日公务缠身,碌碌处理好军营中各种琐杂事项后,从军中出来已经是亥时。
外头月色溶溶,星光寥寥。
他疾步赶至城南小街一家馄饨店,店主等了他许久,见他过来了才匆匆捏面皮裹馅料,添柴起水煮馄饨,对李既演道:“将军,今日可是忙多了,这么晚才来。”
“确实忙。”李既演坐到狭促的木桌前,扯起袖子擦拭额前细汗。
“又是包了带走?”店主又问。
李既演颔首:“嗯,带回去给我媳妇儿吃,她晚上就爱吃这个。”
店主煮好一碗馄饨,倒进汤盅里,盅口盖上一层油布,再拧上罐盖,装进食盒递给李既演:“将军,好了。”
“多谢。”李既演付了钱,往虞家方向走去。
屋中空无一人,床上被褥整整齐齐,未曾翻动过,李既演放下食盒喊了几声,也不见有回应。连虞子钰的贴身丫鬟青荷也不知去向。
李既演霎时被吓到。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如今每回回家见不着虞子钰了,总要提心吊胆,惊悸不安地杂念四起,惶惶猜想虞子钰是不是又去找神仙了,又离家出走了。
都不敢细思,想多了便是心颤魂飞,提心在口怕得不行。
他跑出房门,惶遽奔至虞凝英和赵天钧的屋外,站于檐下扣响门扉:“娘,子钰去哪里了?”
虞凝英出来开门,“既演,你回来了啊。子钰听戏去了还没回来呢,尚源尚洺都跟着她呢,刚差人去问过了,说她还在听曲儿不愿回来。”
“去哪里听戏了?”李既演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松弛了些。
“凌福楼,她这几日迷上那儿的戏班子了,我说请戏班子来府中搭台唱给她听,她也不愿,偏偏得出去听。早出晚归的不着家,迷得不得了。”虞凝英絮絮叨叨怨道。
“娘,我知道了,您早些歇息吧,我去接她回来。”李既演转身欲走。
虞凝英招手在后头叮嘱:“既演,她性子倔,你就受些委屈了,好好劝她,可别强行拉她回来,不然她又要恼。”
“娘,您放心吧,我不惹她生气。”李既演腿长步快,很快消失夜幕中。
虞子钰贪杯喝了不少,听戏听着听着,酒酣耳热趴在矮桌上,欲睡不睡。扮演书生的戏子步履雅致离台,来到她身边,见她一直趴在案上,担忧道:“三小姐,您可是醉了?”
“没......没醉。”虞子钰照旧趴着不动,打了个酒嗝。
戏子倒了杯凉茶给她,“喝这么多酒,难受了吧,喝点茶缓一缓就回家去,明儿再来,明儿我给您排一出《八仙过海》,您肯定喜欢。”
“现在就排吧,我想听。”虞子钰脸埋在臂弯中,闷声懒懒嗫喏道。
“您都睡着了,还怎么听呀。”戏子嗓音极为悦耳,专门练过的,少年的清澈和成年的黯沉参半,甚是勾人。
“我没睡,我闭着眼睛听呢,你继续唱。”虞子钰手指软绵绵在怀里掏,掏出干瘪的钱袋来,低低笑起,“哎,钱用光了,还想给你打赏呢。”
戏子轻柔帮她拢了拢铺在背上的凌乱乌发,“不用赏,姑娘日日来听我的戏,我已是心满意足。光是瞧着姑娘坐在这儿,我心里都高兴。”
“那你继续唱吧,我听着,明早再带赏钱来给你。”
虞子钰抻了一下腰身,脑袋从臂弯抬起,换了个姿势。继续歪斜趴在胳膊上,露出半边被压出红印的脸。
戏子脱下身上的外袍,披盖住她的背,“三小姐,当心着凉。”而后往后堂去了。
他洗卸掉满面厚妆,露出清俊的脸容,轻装从简着了身白衣出来,坐到虞子钰身边,“三小姐,您不回家了吗?”
“不着急,我还要听戏呢。”虞子钰眼睛略略睁了条缝,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
“三小姐不记得我了,开春时,虞夫人叫我和几个小倌儿进府,让我们给您开开眼界呢。”他清冽明眸淡淡,本来难堪一件事儿,他如此轻松脱口而出,倒不显得羞臊了。
虞子钰记起了。
开春时李既演刚来她家提亲不久,她让李既演脱了裤子给她看,结果被那东西骇住了。回头朝母亲哭诉,万分嫌弃李既演那里丑,不愿嫁给他。
母亲找了几个小倌儿过来,脱裤子给她一一检验,告诉她男人那东西都一个样,只有大小之分,没什么丑不丑的。
“是你呀,我当时不懂事,你别放心上。”虞子钰因醉酒而绯红的面颊,红得更厉害了,转而道,“你不当小倌儿了,跑来唱戏了?”
“我本就卖艺不卖身,那时东家也是听说我还是个童男,才使我去虞府给您看的。当小倌儿也不是我本意,后来攒够钱赎身了,便来投身戏班了。”他手法娴熟重新沏茶,推杯到虞子钰跟前。
虞子钰点点头:“嗯,不错,回头是岸了。我呀,如今也是回头是岸,不修仙了。”
她扭头看外头的天,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不早了。”
虞子钰嘟囔道:“不早也不晚,还能再坐会儿。”
“三小姐,您是和李将军有嫌隙了吗,怎么日日泡在这戏楼里,也不回家去。”
“没有,我在家无事可做就来听戏了......”虞子钰头晕脑胀,趴在案桌上哼哼,“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商年。”
李既演一进戏楼,私下无人,台上也早已收锣罢鼓。只见虞子钰红着脸醉醺醺瘫坐在台下矮榻中,旁边一俏生美男扶着她的肩,轻声细语不知在说什么。
李既演记忆奇佳,一眼认出那男子就是当初脱裤子给虞子钰看的小倌儿,虞子钰当初的话犹在耳畔“全都和李既演一样丑,也就穿白衣那个好看一点点。”
他冲过去,风驰电掣揪住商年的后衣领,将他一把甩开,低声骂了句:“贱人。”
虞子钰抬起脸来,眯着眼睛瞧过去,“李既演,你怎么来了?”
李既演扯去她身上披着的戏袍,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她,把她抱在怀里,哑声问道:“他勾引你了?”
虞子钰呆滞稍许,“噗嗤”一声笑出来,拍拍他的脸:“粗俗,怎么这么说人家,我好好来听戏呢,你别揣测我。”
“没揣测你,揣测那贱人呢,先回家。”他弯身把虞子钰背起,面色不善剜了商年一眼,“别异想天开,管好自己。”
虞子钰趴在李既演背上,手从他胸前滑过,摸到腰间取下钱袋,钱袋都丢给商年,“赏你的,我说话算话,绝无戏言。”
出了戏楼,虞子钰才问道:“你方才是不是骂商年了,别骂人家,人家唱戏好听着呢,我爱听。”
“没骂他,我问他愿不愿进门做小伺候你,他说不愿,我也没法子。”李既演抱着她的腿颠了颠,“你天天来听戏,从早听到晚,也不腻?”
“不腻,就要天天听。我修仙的时候天天修,如今决心玩乐,也要天天玩,每天都要玩,每天都要来听戏喝酒。”
“听戏不好玩。”
虞子钰偏头亲他:“那你说什么好玩,说出来,我要玩。”
“晚上一起睡觉才好玩。”李既演扭头,跟她正好对了嘴儿。
“那我们去床上玩。”
见着李既演背着虞子钰回府了,家里人也安心了些。一进屋里,虞子钰反手锁门,搂住李既演的脖子亲上去,唇舌相磨,迫不及待褪下衣物。
李既演将她压在门上,叫她站着,自己伏跪钻进她裙摆底下。虞子钰手指抠住门扉上的雕纹,又哭又哼,眼泪直流,“李既演,你漱口了没,没漱口不能吃,不尊重我。”
李既演动作一顿,钻出裙摆,胸腔里闷笑了声。去端起茶几上的凉壶,灌了一嘴的水,漱了口又回来跪下,“漱了,尊重你呢。”
虞子钰手摸下去,取下他的发冠,指尖伸进如墨发间,“你吃吧。”
月满花香,屋外劲风吹得庭院的老槐树飒飒作响,许久后李既演起了身,握住她的指尖一路亲上来,真率赤忱道:“好吃。”
“呆子,再去漱口,不然不许亲我。”
李既演又去漱口,再次回来抱她到床上,夜里叫了好几次水。
虞子钰固执韧劲的性子并不因放弃修仙而改变,她追求玩乐的方式延续了当年修仙的惊人毅力。
听戏就猛听,不分昼夜地听,往死里听。
追求床笫之事也如法炮制,胡搅蛮缠不愿下床。李既演年轻气盛,光是看一眼媳妇儿的俏脸都口干舌燥,自然是乐在其中。
虞子钰尚且保持几分清明,觉得她和李既演白日也翻云,夜里也覆雨,生怕府里的人说闲话。连母亲都暗中提醒她,要克制些,凡事过度了对身体不好。
“李既演,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弄如何,在我家束手束脚的,不痛快。”她半裸着堆雪似的肩,趴在李既演身上意犹未尽提议。
李既演愿意跟着她醉生梦死,从不敢驳她的意见,他头脑纯真没读过什么书,觉得“尊重”便是言听计从。
“那去将军府吧,将军府没几个人。”
“也好,咱们去将军府住几日,没日没夜享乐,做神仙。”她吻住李既演淡红的薄唇,亲得难舍难分。
同母亲说过一声,虞子钰便和李既演去了将军府。
两人给府中大部分仆人放了假,整日在屋里胡闹。夜里酣战了几场,李既演抱着她,亲她软乎的脸蛋,“媳妇儿,咱们是不是玩得太过了?要不要缓几日?”
“不要,就要玩,一直玩。”虞子钰精疲力竭,靠在李既演胸口睡去。
七日后,虞子钰尝到放纵的苦果,慢慢挪着步子,身上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浑身酸痛,走路都得扶墙。李既演端了一碗粥过来,见她扶着墙走路,放下粥跑过来扶她。
“哪里不舒服?”
虞子钰苦着脸:“腿好软,像面条一样。”
“我就说嘛,不能过度,你还非要,不给你还闹腾。”李既演横抱起她,回屋放床上。
虞子钰摸摸他的腿:“你的腿软不软?”
李既演低头亲她:“不软,哪里都不软。”
“这个不好玩,玩腻了,我要玩别的东西。”她扯过被子蒙住脸,哼哼唧唧不让李既演碰她。
她凡事都要做到极端,纵欲过后开始禁欲,禁得彻彻底底。
不知怎么的,又迷上钓鱼。带上长长短短的钓竿,大大小小的浮钩,扎个小竹椅能在河边猫上一整天,入夜了还要抛竿甩钩,家也不想回。
尚洺和尚源跟在她后面,过来劝她:“小姐,天都黑了,咱们先回家去,明早再来行不?”
“不要,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钓。”虞子钰执拗道,端着钓竿不动如钟,视线如箭紧盯粼粼水面。
鹅毛做的浮子在水面轻晃, 虞子钰打起灯笼看过去,果真有异样。
鱼钩底下的力道扯得钓竿往下压,她紧握竿棍, 心里乐开了花——力度不小, 这次钓到个大的了!
她起身往回扯竿, 迅速收丝线。上钩的东西劲儿不小, 她起身过于心急,被钓竿那头的力量牵动,脚下不稳, 一头栽进水里。
离她最近的尚洺飞奔过来, 眼疾手快将她从水草杂生的河洼处捞出。虞子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撸起袖子,卷起裤腿, 捡起钓竿塞尚洺手里, 叮嘱他:“你在这儿持竿别动, 我到水里去捞。”
尚洺又拉她回来,“小姐,不至于,不就是一条鱼吗?”
“什么不至于, 我钓了一天了,好不容易钓到的, 想带回去煮鱼汤喝呢。”
尚洺两只手托住她的腰, 施力把她两脚腾空抱到岸处干燥的空地上,“我去,你别乱来, 当心摔着。”
“你会水吗?”虞子钰担忧道。
“会。”尚洺解开腰间的佩剑搁地上, 朝蹲在另一个方向的尚源哈喊话, “尚源,你过来看着小姐。”
尚源飞快从林子里蹿出,身手利索举步如飞跑来,看到虞子钰这一身狼狈泥泞,旋即吓坏了,“小姐,你怎么搞的,冷死了吧,把湿衣服脱下,穿我的。”
“没事,不冷,别总是大惊小怪,我忙着钓鱼呢。”虞子钰摆摆手,又探头往涟涟河面看去,“尚洺,你别下去了,让我去吧,反正我都湿成泥汤了。”
尚洺已经褪下上衣,露出精壮颀伟的身体,流畅劲实的肌肉线条在如昼明月的映照下,更显得骁勇勃勃。
他浑身肌肉绷紧,如一尾活鱼跃入水中,朝鹅毛浮子方向轻捷游去。虞子钰在岸边捏了把汗,屏气凝神盯住河面的动静。
很快,尚洺游到浮子处,水花激溅,炸出“哗啦啦”的响声。他赤着上身钻出河面,两只手死死掐住一条黑褐草鱼。
鱼儿在他手中挣动得厉害,个头不小,约莫有六七斤。
虞子钰欢喜亢奋,这是她钓了六天以来,头一遭钓到这么大的。她几乎跳起来,手舞足蹈,扬手奋臂大呼:“好大的鱼!尚洺,你按住它,我这就来接你!”
“小姐,别下来,我马上就回去。”
尚洺一只手抓着鱼,两条长腿摆划,以极快的速度上了岸。虞子钰纵情欢笑,提来木桶:“快快快,放进去让我瞧一瞧。”
草鱼被尚洺放入桶中,虞子钰双臂环抱着桶沿,爱不释手:“太好了,明天可以吃鱼了!我要喝鱼头汤。”
尚源道:“就算不来钓,府中厨房里多的是,您要吃红烧的还是清蒸的,吩咐一声就是了。”
“买的哪有自己钓的好吃。”
虞子钰两只手摸进桶里,庆赏无厌地把玩草鱼。乐而忘返,转过身拿起鱼竿准备继续起钓,浑然不觉夜色越发浓稠,早忘了归家。
“小姐,衣裳都湿了,咱们先回去,明早再来。”尚洺扶住她,一手握住钓竿尾端的丝线,不让她抛竿。
“你们要是熬不住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钓。”虞子钰执拗不已。
“小姐,你衣服都湿了。”
“我又不冷。”虞子钰蹲在灯笼旁边,熟练拿起鱼饵串钩。
尚洺只好道:“小姐,我知道城外小河村那边,有个垂钓的好去处,不光有草鱼,还有鲤鱼、翘嘴鱼、牛尾巴、狗鱼这些呢。”
虞子钰眼睛一亮,将满是泥泞的裤腿卷得更高,露出紧实匀称的小腿,跃跃欲试握住尚洺的手腕:“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去夜钓,钓它一个晚上。”
“明儿再去,现在太晚了,你衣服还湿了,再不回去要受病的。”
在尚洺和尚源的轮番劝说之下,虞子钰退而求其次,答应先回府换衣服,打算换好了再去小河村。
李既演从军营回到虞府,又找不着虞子钰,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钓鱼了。他轻叹嘀咕:“怎么又去钓鱼了,白天钓也就算了,怎么天黑了都不回来。”
他到马厩牵了匹汗血宝马,骑马出城,往虞子钰垂钓的凤尾河南段河区而去。
河流南段这块地方是渔者垂钓最常来的地方,李既演轻松找到虞子钰的蹲窝据点,大半夜也就只有一处地方还亮着光线。
他下马,把马拴在柳树下,步行前进至光亮处。看到尚源蹲在草窝里整理杂七杂八的丝线和钓竿,却不见虞子钰和尚洺的身影。
“子钰呢。”李既演阔步来到他面前。
尚源正哼着小曲儿呢,被乍现的李既演吓了一跳,“姑,姑爷,您怎么来了?”他扭头朝后方的林子喊话,“小姐,快出来,姑爷找您来了!”
李既演往郁郁葱葱的林子看去,只隐约看到草丛中的灯笼一灯如豆,若明若暗。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从密林传来,虞子钰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穿着尚洺宽大的黑色玄纹中衣跑出,一边走边匆忙系腰带,“李既演,你也来钓鱼啊?”
随即,尚洺赤着上身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拎着她的青衫。
李既演耳膜轰鸣,头都要炸开:“你们在干什么!”
“穿衣服啊。”虞子钰脚上也穿着尚洺的黑靴,靴子不合脚,她走得踉踉跄跄,“你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嘛?”
“我倒是要问你,你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李既演眯起眼睛看赤着上身的尚洺,气恼之下杂念四起,虞子钰前段日子拉着他日夜纵乐,浪荡得要命,忽然之间又禁欲禁得一干二净——莫非,她是在外头吃饱了,这才在他面前清心寡欲?
虞子钰踩着不合脚的靴子,走到他面前来:“我还能干什么,钓鱼咯。”
相似小说推荐
-
八零大院绝色娇美人(一只菠萝兔) [穿越重生] 《八零大院绝色娇美人》全集 作者:一只菠萝兔【完结】晋江VIP2023-08-14完结总书评数:1141 当前被...
-
戏中意(休屠城) [现代情感] 《戏中意》全集 作者:休屠城【完结】晋江VIP2023-08-16完结总书评数:29215当前被收藏数:32399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