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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你这样御夫的!(范月台)


众人频频耳畔低语,不少人也跪下表明态度,还有些人犹豫不决。
这时,萧瑾也跪下:“臣愿一听遵命。”
一直和宁远势如水火,共夺帝位的萧瑾也跪下,那便代表宁远最后一个敌手已彻底束手屈服。如此,一切已是定局。
众人皆跪,纷纷道:“愿请宁远公主登立为帝,以君天下!”
宁远放下手中木匣,接于老皇帝的无头尸上,而后一步一步踏上台阶,站到龙椅跟前俯视群臣:“太上皇驾崩,天下缟素尽国丧十五日。十五日后本宫登基,重立新纲,兴邦立事致治天下,诸位可有异议否?”
群臣一呼百应:“臣等无异议,恭听圣令。”
大局已定,便是清算旧账了。
这些年来,老皇帝不理朝政沉迷求长生,底下有一群官宦走狗相助。官宦十二常侍素来帮老皇帝炼丹,阿谀谄媚,哄得老皇帝喜笑颜开。
仗着老皇帝的宠爱,十二常侍欺上瞒下,结党营私,卖官害民作威作福,群臣苦这帮宦官久已。
宁远下令,命赵天钧和大都督周兆凤一同带兵前往雷坞,捉拿十二常侍。
李方廉见此次正是立功出气的好时机,他当初也被那群宦官坑害了不少,遂主动请缨:“公主,老臣请求领兵与尚书一同前往雷坞,活抓十二常侍!”
宁远颔首准许。
“多谢公主!”李方廉冲去揪扯李既演的衣袖,兴致冲冲,“儿子,跟爹一块儿讨贼去!”
李既演却不愿,婉拒道:“爹,子钰刚回来,我想先照顾她。”
李方廉尚未回话,虞子钰先行道:“李大人,我也要去雷坞,祖师娘还在雷坞呢,我得去救她。”
“好,儿媳妇,咱们走。”
李既演只得同虞子钰,跟随大部队一起前往雷坞。
方到雷坞河畔对岸,隔着白水粼粼的河面望去,只见雷坞内火焰张天,黑烟铺地,层楼叠榭皆是黑烟袅袅。众人匆忙去救火,抓到一名太监和宫女,二人乔装打扮,行囊鼓满背着不少东西。
李方廉拨马追上去,擒住那太监,一看竟然是柳丙。
原来老皇帝被虞子钰斩杀之后,柳丙便到后宫找他的相好尤娇,小两口先行来到雷坞掠窃老皇帝留在这里的金银财宝,打算潜逃离开。
“柳丙啊,如今太上皇崩了,你这条死狗还想逃到哪里去?”李方廉跳下马,一柄铁脊剑戟直抵他喉咙。
柳丙抱住尤娇跪下来,哭得涕泪淋漓,“太尉饶命啊,奴才也是听命行事罢了。当初倒卖军粮一事,乃胡虎所为,胡虎现在正在钱库里捞财呢,大人擒贼先擒王,何必为难我一个死太监呢。”
“你一个死太监,临跑前还带个相好,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李方廉势必要出口恶气。
当初他带着李既演在塞外抗敌,军饷捉襟见肘,驰书与朝廷请求下拨军粮,却迟迟等不到回应。战士们几乎是饿肚子打仗,只能吃些野菜糟糠果腹。
战后才得知,老皇帝早已下发大量军器粮食,差人送来支援。结果暗地里被柳丙等十二常侍,私吞了这批军器粮食,拿去倒卖了。
李方廉怒气冲冲回京要讨个公正,但老皇帝一门心思炼丹,昏昏欲睡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仅仅下令打了柳丙二十个板子,便敷衍了事。
柳丙不由得握紧尤娇的手,哭嚎道:“她是我妹妹,我们兄妹俩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一切都是听令行事,还请大人饶命!”
“先捆起来,日后等公主论罪处置!”李方廉下令道。
虞子钰上前问道:“柳丙,这里为何会起火,我祖师娘呢?”
柳丙和盘托出:“太上皇要尸解成仙,要十八名药引一同关进棺材陪葬,还吊死了五名道士用来祭祀。你祖师娘也被吊死了,就挂在墓室里呢。”
他爬过来抱住虞子钰的腿。
“三小姐救救奴才吧,当初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寻生宗,奴才对您多有照顾。太上皇要用您炼丹时,还是奴才一再劝解,太上皇才往后拖一拖的。这次奴才也想救您,只可惜奴才力微言轻,没法阻止太上皇啊。”
虞子钰抓起他的衣领:“快带我去墓室。”
穿过重重楼台亭阁,从一地下通道进入墓室,墓道里也起了火。柳丙说,这火是老皇帝自己放的,老皇帝不知怎么的,尸解之法做完不久,便自己从墓室里气势汹汹跑出来。
柳丙小声问虞子钰:“三小姐,太上皇说您把他的手指全掰断了,还砸了观容皇后的骸骨,这是真的吗?”
“真的。”
柳丙:“三小姐,您是不是成仙了?当时棺材都封死了,你可真神通广大啊!”说着他要跪下,殷勤地讨好虞子钰,“神仙,三小姐您可真是无所不能的大神仙!”
“不要叫我神仙,我不是神仙。”虞子钰道。
兜兜转转一圈,来到吊着道士的墓室。
这里已经被烧得墙壁发黑,墓室里原本摆放的纸钱、金帛绸缎等化为灰烬,原本五名被吊着的道士尸体也落到地面,尸体被烧得焦黑,无法分辨面容。
“祖师娘,哪一个是祖师娘啊!”虞子钰坐在地上崩溃大哭,悲痛欲绝晕了过去。
李既演先背她离开,带她回虞府。
她昏睡了一夜,次日晌午才哭着醒来,询问之下,众人才知道她失踪的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萧瑾散布神仙降落的谣言诱骗她前往龙首山,而后以“拯救苍生”为理由,哄她和自己私奔。将她藏于皇城外的梅庄,再诓骗大家她死了,还找了个死囚的尸首伪装成她。
老皇帝的探兵一直在关注虞子钰的去向,随时准备抓她回去当药引。老皇帝要施行尸解成仙之法,直接叫人去梅庄抓来虞子钰。
虞子钰在棺材里绝地反击,逃出生天。她以为把老皇帝按死在棺材里了,结果老皇帝没死透,醒来后一气之下烧了整个雷坞。
又叫人快马加鞭送他回宫,以立遗诏为由召群臣进宫,打算诛杀所有和虞子钰有关联的人以泄愤。这时,虞子钰提刀入宫,斩了老皇帝的头,想要用他的头炼丹救祖师娘......
李既演抱着她,默默听完,什么话也不说。
直到众人都离开虞子钰的房间了,他方才背过身抹眼泪,每一次虞子钰遇险,他都不在身边。她被关在棺材里时,他都一无所知。
虞子钰也是情绪低落,躲在被子里流泪,不知该如何救祖师娘。
大家都跟她说,祖师娘没死,祖师娘去外地了,柳丙后面也改口说祖师娘没死,是逃走了。
可是她清楚,他们是在骗她,她亲眼看到祖师娘的道袍飘在墓室里,她还扯下吊尸脚上的黑布鞋,那是祖师娘的鞋子,她知道的。
越想越痛心,所有人都在骗她,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家里人给她包下绝隐山,让她在山上杀妖除魔,骗她说她是最厉害的仙人;老皇帝骗她说,她是大宣的紫微星;李既演骗她说,他可以生孩子;萧瑾也骗她,让她抛弃家人拯救苍生......
每个人都在骗她。
“我成不了仙,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如果有神仙,祖师娘根本不会死。”虞子钰在被子里喃语。
李既演侧躺着抱她,夫妻俩抱头痛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修仙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再也不相信神仙了。”虞子钰哭着道。
“对不起。”李既演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一直抱着她。
虞子钰原本想用老皇帝的头来炼丹,可还是放弃了,祖师娘的尸体都烧焦了,炼出丹药来又给谁吃呢。
她浑浑噩噩过着,茶饭不思。跑到道观等待,希望祖师娘能够回来。
月黑风高夜,她坐在道观的偏殿里,李既演也陪着她,她恍惚之间见到祖师娘的身影,以为是自己的阴阳眼开了,看到了祖师娘的魂魄。
刚一跑出去,发觉似乎是幻象。
这个时候,她才隐隐约约分辨出现实和幻象,她以前常常把这二者搞混,她靠吃蘑菇产生幻象,来当做是看到了妖魔鬼怪。
虞子钰决定最后试一次,她要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阴阳眼。
她和李既演睡在道观的禅房。
夜里她悄悄起来,来到前院,在惨白月光透照之下,手中匕首泛起寒光。她指尖抚过自己的额头,用匕首划开眉心,手指顺着裂开的皮肉往下按摸——没有摸到任何圆状体。
以前祖师娘对她说的,阴阳眼是藏在眉心皮肉底下,是个圆圆的东西,和眼睛一模一样。
李既演摸到身旁一空,急速滚下床跑出来,见到虞子钰脸上全是血,眉心划开了一条口子。大雨促促滂沱而来,急骤如山倒,雨水倾盆泼下,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冲过去夺过虞子钰手里的短刃,一把丢开,“你要干什么!”
雨水冲掉她脸上的血,她瘫在李既演怀中,仰面哭泣,“李既演,我没有阴阳眼,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阴阳眼是假的,神仙是假的,鬼胎是假的,所有都是假的。”
李既演横抱起她回廊下:“我是真的。”
她抱住李既演,头埋在他怀里哭:“我以后再也不修炼了。”
“好,你别不要我就好。”
李既演在道观里找到一些灵虚子备留的金创药,给她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雨停了,又背她下山回到虞府。
第二日,虞子钰没再闹着去道观,把屋里的修道典籍都搬出来,叫人挪到仓库,说再也不修仙了。
父母原先最是盼着她能够醒悟,可她如今醒悟了,却是郁郁寡欢,闷着不说话,把爹娘也跟着心疼。
虞凝英愁苦满容,对丈夫道:“要不咱们再给她找个师傅,继续骗她算了,修仙是假的,可她好歹是开心的。”
“再等等看吧。”赵天钧道。
虞子钰将所有修道秘籍、除鬼法器、符箓纸钱等都搬出来丢掉那日,一个道士进了虞府,悄悄站在她身后许久,终于道:“以后不修仙了?”
“不修,再也不修了,都是假的!”虞子钰下意识回道。
忽而觉得声音有些熟悉,扭过头一看,居然是灵虚子。虞子钰瞳眸收缩,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冲过去抱住灵虚子,喊道:“你是人是鬼?”
“你都不信鬼神了,你说我是人是鬼?”
虞子钰摸她光滑温热的脸,又捶她的肩膀,哭声嘶哑:“你别叫灵虚子了,你干脆叫死去活来得了!每次都这样,死去又活过来,把我也折磨得死去活来。”
“别扯我衣服。”灵虚子不喜欢拉拉扯扯,往后退几步,跟她拉开点距离。
“你到底怎么回事?”虞子钰哭着问。
灵虚子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假模假样,“就许你死里逃生,不许为师金蝉脱壳?”
那日老皇帝火烧雷坞时,她就逃了。
夜里偷偷来看过虞子钰一次,看到虞子钰开始质疑修仙的真假。她索性躲了几日,让虞子钰以为她真的死了,借此机会让她彻底醒悟,她也不想再骗她了。
“祖师娘,这世上是不是没有神仙?”虞子钰红着眼看她。
“你都有答案了,何必来问我。”
虞子钰突然笑了,如释重负,“这么久了,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去引天雷渡劫,在坟地里睡觉,去了很远的雪山,又被关在棺材里......”
“你比为师想象的还厉害。”灵虚子送给她一把软刀,可以卷起来藏在腰间,“以后不用整日背着刀剑了,用这把来对付坏人即可。”
说完,灵虚子就要离开。
“祖师娘,你要去哪里?”虞子钰追着问。
“云游四海。”她这些年骗了不少人,骗了不少钱财,也该游走四方做些善事了。
虞子钰没去追,目送灵虚子离开,“祖师娘,你一定要常来看我,你还是我师傅!”
“知道了。”
没一会儿,沈苑和薛维也来看她,沈苑眉开眼笑跑到虞子钰跟前:“虞子钰,你今天好些了没?”
“沈苑,你用过午饭了吗?”虞子钰一本正经道。
沈苑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不叫我梅花精了呀?”
“你不是梅花精,你是沈苑,这世上没有妖精。”虞子钰耸耸肩,往旁侧簇拥开放的秋菊看去,几只菜粉蝶扑闪着翅膀停在花瓣上。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捻住一只,带回来给沈苑,“给你抓蝴蝶了,但你只能玩一下,就要把它放走,不可以杀生,知道了吗?”
“你还记得给我抓蝴蝶呀。”沈苑双手捧起虞子钰手上的菜粉蝶,掌心虚空合起,眼睛贴到两只大拇指的缝隙处往里看,“蝴蝶在我的手里,好神奇。”
“好了,快点放它走,蝴蝶不能成精,它寿命很短,快放它出去玩吧。”虞子钰催道。
“好吧。”沈苑摊开掌心,菜粉蝶扑腾双翅,一晃一晃飞到花丛里。
等沈苑和薛维也离开,李奉才阴着脸从老槐树后方走出,走到虞子钰身后抱住她的腰,低头下巴抵在她肩头,拈酸吃醋:“还给人家抓蝴蝶,也没见你送过我什么东西。”
“我昨天不是送了你一个香囊了么?”
李奉使坏地捏她腰间软肉,“那是给李既演的,哪里是给我!你偏心,只送李既演东西,我一样都没有。”
虞子钰从地上捡起一片槐叶,插在他头顶发间,“送你一片绿叶。”
作者有话说:
嘿嘿,这本差不多进入尾声了,下本可能会写《溺爱期》,又或者大家想看专栏里的哪本?

两人往里走, 进入屋中。
虞子钰仰面躺在床上,如清潭的双眸少了往日一意孤行的莽撞,更多的是清明了然。李奉半跪在地上, 垂头躬亲褪下她绣着月蓝色云纹的缎鞋, 松解足上的素雪罗袜。
闻察李奉在玩她的脚, 还亲她脚背, 呼出的热气拂得她发痒,绷直小腿踢出去,“李奉, 你别老干这种不三不四的, 且放尊重些。”
李奉闻言发了个怔, 双眼睖睁松开她的脚,爬上来近近看她, “何来不尊重, 玩一下怎么了。”
“你老是亲了我的脚, 又来亲我的脸,不尊重我。”
“我去洗一下嘴。”李奉利索跳下床,离门朝后院去。
不多时,顶着张湿漉漉的脸回来, 压上虞子钰的身子,英拔奕奕的俊脸贴到她眼前, “嘴洗了, 脸也洗了,手也洗了,尊重你得很呢。”
虞子钰懒懒抬起眼皮, 莹白掌心覆上男人的脸颊, “李奉, 我不修仙了,你还喜欢我不?”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最喜欢我家小钰宝了。”李奉在她颈间蹭,耳鬓厮磨,抱她翻了个身叫她压在自己身上,“媳妇儿骑在夫君身上好厉害,真棒。”
虞子钰笑逐颜开,趴下来捧着李奉的脸亲,“跟你在一起可真好玩。”
“我好玩,还是李既演好玩?”
“都好玩,有你们两个就好玩。”
虞子钰似梦初醒,知道自己为何对李既演盛情难却了。因为李既演身体里有两个人,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术法,而是真真切切有两个意识,这是旁人都及不上李既演的点。
放弃了修仙,虞子钰一时之间日子没了渴盼,茫然不知所措。
如今宁远已登基,虞青黛在她身边担任内书舍人兼内相,负责掌传宣诏命,起草诏令,忙得不可开交。
虞元楚继续在翰林院执事学士,也没多大志向,仗势倚情混日子,和祝淑秋缱绻羡爱,嚷嚷着要成亲。虞凝英让其先缓一缓,想着先找大夫给祝淑秋治疗腿疾了再议亲事。
萧瑾前来虞家为之前的事表歉意,表示自己甘愿受罚。虞家人都看向虞子钰,问询她的意思。
事已至此,虞子钰懒得再计较,摆摆手叫他离开。
虞子钰晃荡在家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打发日子。
她决定从今以后恣意纵乐,活个醉生梦死。可如何纵乐,如何逍遥,她是一点儿也不懂,修仙修了这么多年,早忘了寻常人的贪欲是什么。
琢磨了一番。
她跑到京城最靡丽的馆楼,点了上好金浆玉醴,喝得个稀里糊涂。
没骨头似的靠在铺着拜毯绸褥的矮榻上,一只手斜斜托起下巴。雪腮嫣红,眼角迷离看着戏台上涂粉抹脂的武生挥剑弄枪。
锣声绕梁,几曲戏罢了,外头已经是月明星灿。时候不早了不少听客退席离场,曲终人散,只有虞子钰还醉眼朦胧等着下一场。
梨园班主从后台来到虞子钰席前,两眼带笑:“三小姐,您还要听吗?”
“听啊,再来一场。”
班主呈上戏单本子:“三小姐,这儿可就只剩您一人了,您自个儿点戏吧,想听什么,给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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