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太好意思,难为情道:“十六天,你觉得够了吗?”眨眨眼睛,又补充道:“李既演离开了十六天了。”
萧瑾差点被她逗笑,强忍住笑意道:“够了吧,其实两天就差不多了。”
虞子钰觉得萧瑾的话可真合心意,笑出浅浅的小梨涡,“是的,差不多了,我才不要守活寡呢。”
“你是什么意思?”萧瑾预感到虞子钰的态度了,心跳声砰砰加快,一声比一声躁动。
“先不告诉你,这是个秘密。”虞子钰牵他的手,一蹦一跳往虞府方向走去。
过了两天,她带萧瑾上山去道观,要找灵虚子指点迷津。
灵虚子懒得应付她,丢了本晦涩难懂的古书给她,让她自己悟,便要离开。
虞子钰追着她问:“祖师娘,小师弟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您给他把把脉,看他的灵根和仙骨修养好了没。”
“好了个八成了。”灵虚子随口回道。
“您都没给他把脉,怎么就知道好了八成呢?”虞子钰小跑起来追她。
灵虚子头也不回,加快脚步走出道观:“为师可以隔空把脉,方才给他把过了,你别再问了。”
虞子钰这才停下,佩服之意油然而生,慨然长叹:“隔空把脉,祖师娘越来越厉害了。”
在道观里研究了一会儿道籍,她打坐打得腿麻,朝萧瑾伸出手:“师弟,我带你去山上散步。”
“好。”
攀至山顶,草丛还有些四处飘散的蒲公英。虞子钰记得当初她带李既演来上山散步,那时候恰逢初春,到处都是迎春花,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了,夏日的蒲公英都快散完了。
她寻到一处适合打坐的平地,“师弟,来,坐这里。”
萧瑾坐到她身边,也没打坐,躺在草丛中半曲着腿,他握着虞子钰的手,把玩她白净的手指:“师姐,为何带我来散步?”
“散步好玩,我最喜欢散步了。”虞子钰也躺下,扯了根绿草叼在嘴里,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
不知是谁先偏过头,视线相撞,夏日的热气裹住两人。萧瑾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挪了一下身子,和她凑得更近,额头相抵,嘴唇都要贴在一起。
“可以吗?”他轻声问道,手搭在她的腰间。
“可以什么?”虞子钰面颊迅速爬满红晕。
“可以亲一下,师姐,我很爱你。”
虞子钰自己伸头,嘴唇贴了一下萧瑾的唇。这是萧瑾第一次感受到亲吻的触觉,很软,带着点湿湿的热气,他抱住虞子钰,身子紧贴,生涩地吮吸她的唇舌。
虞子钰被他亲得嘴唇发疼,难耐地别过头,摸着他的脸:“你别动,我教你,我很会的,我和李既演在一起时经常亲。”
萧瑾暂时摒开对李既演的嫌恶,抱得她更紧:“好,你教我。”
虞子钰很细心,如她平日教他打坐悟道一样,叫他微微张嘴,细柔地吻他。有了以前在李既演身上练到的技巧,轻松掌控了主动权。
两人亲了许久,虞子钰靠在萧瑾胸口微微喘气。一阵风拂过,飘来远处的桂花香,她轻声道:“你闻到了吗,是桂花,八月的桂花最香了,季夏就要过去了。”
萧瑾温热掌心被她背上一下一下地抚:“你的第二春来了。”
“讨厌!”虞子钰羞涩,抬起头来扯过一株蒲公英绒球,往他脸上吹。
萧瑾挥开四处散开的绒毛,托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三殿下,我喜欢上你了。”她爬下来抱住萧瑾的脖子,“以后你可不可以一直听我的话,我想要一个很听话很听话的夫君。”
“好。”萧瑾侧头吻她耳尖,果然,李既演不过是他们情路中途的意外,他和虞子钰兜兜转转了一番,终于是在一起了。
虞子钰提过竹编小椅, 紧挨灵犀子身侧坐下,明澈黑眸紧盯灵虚子剥板栗的动作。
一把双环铁剪被灵虚子扣在手中,剪刃往遍布利刺的外壳一插, 再一转压, 鞋尖踩住刺壳的一瓣, 几个圆润饱满的板栗显露出来。
灵虚子拨出板栗粒子, 看虞子钰呆呆的傻样,嗔怪催她:“快捡起来啊,呆头呆脑。”
“哦。”
虞子钰捡起木棍, 划开堆积的刺壳, 挑出板栗丢进小竹筐, “祖师娘,我也想剥, 你把剪刀给我吧。”
“你不会弄, 等会儿扎一手的刺就好玩了。”
“真小气。”虞子钰只得托起下巴继续看灵虚子忙碌, 闲得发慌又问,“祖师娘,我若是和师弟在一起了,这算乱.伦吗?”
灵虚子哼笑一声:“还乱.伦, 他是你儿子?”
“祖师娘,你个老不正经。我的意思是, 我和他是同门师姐弟, 我们在一起的话,会不会有违人伦,被世人不耻?”
“一天天的, 想得可真多。”灵虚子手中剪刀飞快, 又剥出四五颗果粒, 无奈地催她,“捡啊,等会儿不想吃饭了?”
“知道了,你别老是唠叨。”虞子钰挑出果粒,眼珠子转了转,“祖师娘,我决定和三殿下在一起了。”
灵虚子没什么反应,随口道:“跟他在一起干嘛,他能给你生孩子?”
说到这个,虞子钰略显失望,“不能,可李既演也没生出来呀,我都怀疑我之前是不是路子走错了,男人怎么会生孩子呢,终究是错付了。”
“那你和三殿下在一起是为何,你移情别恋了?”
虞子钰摇摇头:“算不上移情别恋,倘若李既演和李奉真的能给我生个孩子,我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至于三殿下,跟他待一块儿我也开心啊。”
她思忖片刻,又道:“若李既演能当我的陪嫁小厮,同我一起嫁给三殿下,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他离开了。”
“真能玩。”灵虚子剥好最后一颗板栗,捡起果粒丢进竹筐,拎着往厨房走去。
“玩一下而已,说不定过段日子我把三殿下玩腻了,又去找温束玩了呢。反正修仙修了快四年了,还没个长进,还不如逍遥享乐。”
灵虚子听得脚下一踉跄,附和她道:“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为师管不着,玩得开心就好。”
灵虚子做了板栗炖鸡,香甜的板栗和浓郁鸡汤混在一起,师徒俩吃得满头大汗。
一大锅鸡汤被两人喝得一干二净,饭后满足摇着蒲扇扇风。
虞子钰在道观吃过晚饭,方下山。
萧瑾在山脚下等她,身穿一袭轻便素白长衫,郁郁葱葱的林木衬得他如俊冷谪仙。虞子钰心想,萧瑾真是仙子就好了,那她肯定对他比对李既演好一万倍。
她悄悄潜至他身后,抬手蒙住他的眼睛,故意压着嗓子粗声道:“好大的胆子,敢到我绝隐山来,不要命了?”
萧瑾手往回绕,转过身环住她的腰,薄唇在她脸上碰了碰:“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好,牵手。”虞子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萧瑾牵她,往城门方向走去。
当天晚上,虞子钰在王府过夜,她沐浴后趴在床上看《冲虚真经》,萧瑾坐在床沿,勾了半勺茉莉精油在掌心,微微搓热后,温柔抹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手才适合帮我抹头油,李既演那双糙手,上次差点把我的头发搓成抹枯草了。”虞子钰还在攻读经书,随口说道。
“以后不要再提他了。”萧瑾用一节红色发带,松松扎起她油亮的长发。
“他都到塞北去了,你还吃什么醋,小气鬼。”
萧瑾上了床,双手搭在她肩上帮她按揉,低头吻她耳朵:“子钰,我们成亲好不好,一辈子在一起。”
“那你会给我怀个鬼胎吗?”虞子钰偏头问。
萧瑾漆黑眸子一僵,一时之间没能给她答案。
虞子钰脸上绽出笑容,挪动身子改为仰面躺着,语气带有轻微的释然:“跟你闹着玩的,李既演和李奉都生不出来,你怎么可能生得出。”
时至今日,她不禁丧气。
接二连三的努力,似乎都得不到回报。费尽心思叫李既演怀鬼胎,还是功亏一篑;想和祖师娘一同归隐山林修炼,也无果;千辛万苦跑到藏区最高的雪山找神仙,也没找到。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突破桎梏,得道成仙。
萧瑾搂她在怀里,亲在她额间,拉上被子盖住两人。
接下来几日,两人每日黏在一起。
虞青黛提醒妹妹:“若要行欢,且让三殿下先吃避子汤,知道了没,你可别不当回事,万一真着招了,受苦的可是你。”
虞子钰在院子里打坐,道:“我知道了,祖师娘都说了好多遍了,我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再说了,我还没玩到那个程度呢,不着急。”
老皇帝迁居到雷坞后,原本就冷清的皇宫这下子更为寂寥。
尤其是后宫,十余名妃子零零散散住在自己的宫殿,也没什么可争,大家处得融洽,凑在一起玩牌九聊天,讨论老皇帝到底成没成精。
萧瑾擢升为摄政王之后,可自由出入皇宫,临昭公主才不满三岁,年幼懵懂无知,眼下整个朝廷快成了萧瑾的一言堂。
他下令修缮宫里的三清殿,三清殿原本就是老皇帝炼丹之所,修缮后俨然成了宛若仙界的道观。
果园药圃、奇花异草充斥于殿院。庙堂位于整个皇宫的中轴线,大大小小的道殿二十座,供奉有文昌帝君的文昌殿、供奉药王孙思邈、李时珍的药王殿、以及观音殿、娘娘殿、财神殿等等,共有二十五座神像。
这里景致幽雅,庙宇轩丽,墙上皆是道教图案的彩色壁画。
萧瑾说,把这三清殿送给虞子钰,让她以后在这里修仙悟道。虞子钰进去看了一番,欣喜难耐,乐不思蜀,泡在殿内不愿出来。
宁远和虞青黛却越发不安。
当初萧瑾承诺,和虞子钰在一起后,便不再插手朝廷政事,做个闲云野鹤的“闲王”。可他大力修缮皇宫的三清殿,而虞子钰对殿宇爱不释手,这和他之前的约定不免相悖。
宁远暗叹不好。
猜萧瑾可不仅仅是想要虞子钰这么简单,他这是想鱼和熊掌兼得。
遂下令让手中的势力做好准备,若萧瑾和虞子钰成亲后不愿让权,直接起兵攻之。当然,起兵是最后一个选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见血。
虞子钰爱极了这建在皇宫里的道观,皇宫本就建在龙脉之上,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聚集天地之精华,乃修仙绝妙之地。
荒废了一个多月的修仙大业,又被她重捡起来,每日踌躇满志在宫内打坐修炼,晓夜攻读古籍。
过于兴奋,以至于在萧瑾跟她表明想要成亲之时,她毫不犹豫答应。
搂住萧瑾亲了又亲:“三殿下,你可真是个妙人,帮我修这么个好道观,有你这样的贤夫相助,我定能成仙。”
萧瑾咬得她的唇儿水艳泛光:“为夫一定鼎力助你修仙,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他贴着她的耳廓低语,“夫君会让天底下的人都叫你天尊,没有人敢不认你这个神仙。”
这么个修仙宝地,虞子钰可不独享,心里还惦记着祖师娘。
把祖师娘带进宫,让她同自己一起修炼。
灵虚子见到伟丽殿宇时,惊叹不止,夸虞子钰心地纯良,时时刻刻都想着师傅。
不过灵虚子进宫后,却没有下功夫修炼,而是整日和后宫几位娘娘打牌,赢了一袋又一袋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虞子钰怨她:“祖师娘,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个出家人。不勤于修炼也就罢了,还贪图钱财,如此下去,恐怕我的道行都要比你高了。”
灵虚子悠悠笑着,颠了颠钱袋:“打牌赢钱也是点石成金,你悟性不够啊。”
虞子钰不管她,继续修自己的道。
李既演花了半个月的脚程,终于到达漠北。
却发现之前传回京城的消息,过于夸大了。确实有匈奴抢掠百姓的事儿,但充其量只能算一群流寇马匪,人数都不到五十。
这样的小贼寇,居然还让他“出征”,当真的杀鸡用牛刀,小题大做。
李既演到达的第一天,先带骑兵巡逻了一圈。他在边疆驻扎多年,经验老道,按照马蹄的痕迹,次日便全歼了那伙贼寇。
回到军营后,问下属陈彪:“这么点小事,还上报朝廷,谎报军情,该当何罪?”
陈彪头垂得很低,目光闪躲,支支吾吾不敢看李既演。
“我们以为是匈奴大举进攻,情急之下才让使马探驰书禀告。您没来之时,夜里东圩山那边鼓声阵阵,马嘶作响,我们以为匈奴在屯兵于山后呢。”
李既演心中有疑,但也没多怪。
没进京时,陈彪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事,感情甚笃,他也不好得责备。
之后几日,李既演带着手下到处巡逻,细细检查过各个要塞,巡察多个哨所的情况。又到各个村庄看了一番,过问民众生计。
十日后,觉得并无大事,便打算回京。
可陈彪几人却总有事阻他,不让他离开。一会儿说军粮短缺,一会儿说军心不稳,让李既演多在这里住些时日,带士兵们练一练,重振士气。
被一圈人好说歹说,李既演只好又留了三日,和陈彪一起带兵训练。
陈彪问道:“将军,听说你去进城后,娶了个媳妇儿,真的假的?”
“真的。”
“她长啥样呀,漂亮不?脾气大不大,听说京城的姑娘脾气特别大,老喜欢使唤人,你媳妇儿也是这样吗?”
李既演不苟言笑:“嗯。”
陈彪继续打探:“她对你凶不,可会骂你?”
李既演:“你问这些做什么?”
陈彪笑呵呵的:“我娘之前给我差信来,说给我相了个京城的姑娘,等明年我回去了,就跟人家姑娘处一处呢。”
“我娘子不凶,别的姑娘我没了解过。”李既演抬腿便走。
三日后,他在收拾行李。
陈彪又火急火燎跑来:“将军,大事不好了,东圩山那边有狼烟滚滚,想必是匈奴在给别的部落报信,要向咱们开战呢!”
李既演领了一队骑兵前去查看,发现有个老头在用烟熏躲进地洞里的大沙鼠。
陈彪挠挠头道:“哎呀,白跑一趟,不过幸好不是匈奴烧狼烟,还好还好。”
李既演终于开诚布公问道:“陈彪,你为何一直阻我回京?”
“啊,我没有啊,这不是正常巡逻吗。”陈彪演技拙劣,东张西望。
李既演翻身上马,拨马要走,陈彪藏不住事儿,心怀愧疚拉住马脖的套缨子:“将军,您别走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说清楚,我们今后还能做兄弟。”
陈彪迟疑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都护府那边下的指令,让我拖住您,不让您回京。”
“知道了。”
李既演焦躁不安,回想起虞家人,还有李方廉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冷漠,再想起萧瑾对虞子钰的殷勤——他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随用随弃的棋子。
他强行要离开,军营里大多数人都与他出生入死,见他如此坚决,也没再阻拦。
回来途中并不顺利,各个驿站的馆驿似乎都认识他,以各种理由不让他换马,甚至劝他折返回漠北,说前方路塌了,不容通过。
他只得走小路。
在靠近秦州一处偏僻小径,听到丛林里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循声跑过去一看,发现是个只裹一层单褥的女婴,看样子只有四五个月大。
给孩子喂了点水,抱到附近村庄,问是谁家的孩子丢失了。
一个老妪重重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何大柱家的,这么狠心啊!居然直接扔在林子里,造孽啊!要遭报应的!”
“为何要扔?”李既演轻轻晃动手臂,哄着孩子。
老妪道:“他们说这孩子是个祸害,出生那日发了洪涝,村里死了不少人。后来又克死了她爷爷奶奶,孩子她妈送丧时还摔断了手,她爹摔断了腿。他们今早把孩子扔林子里了,孩子在林子里哭了一早上呢,我在地里干活都能听见。”
李既演抱着孩子找到何大柱家。
女人吊着一只胳膊,哭着不说话。男人拄着拐杖骂骂咧咧:“这孩子谁爱要谁要,我可不敢要!晦气得很,养了她几个月,家里人死的死,伤的伤,怕不是个鬼胎转世!”
“那你们是不要了?”李既演问。
“不要了,要不起!你从哪里捡的,就放哪里去!我们可不敢要!你当心点,可别被这玩意儿害死了。”男人挥起拐杖赶李既演走。
李既演从来不信鬼神,抱着孩子离开何大柱家。
在村里问过一番,花点钱买了一碗羊奶,喂给孩子。也不知如何处置,只能暂时带着孩子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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