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付洛瑶看向徐桃:“可是你没有磨豆子啊,这豆花哪来的?”
徐桃拿起旁边的一只盆:“喏,你自己弄的,忘记了吗?”
付洛瑶看着这只盆,回忆了片刻,睁大了眼睛:“这是,剁碎了的鸡胸脯肉?竟能做成豆花的模样?”
徐桃微笑着将那瓷盅和勺子都塞给了她:“对,快趁热吃吧。”
付洛瑶拿起勺子正在大快朵颐,吃到一半忽然放下勺子:“你说这道菜叫开水白菜。万一他们真当这是开水煮白菜豆花怎么办?”
徐桃嘴角一勾,冲她扬了扬眉:“所以,儿特意给它起了个名,叫青云。”虽说大道至简,但是这些读书人的事情嘛,还是文雅一点儿更有市场。
听了周管家报出青云这名,有人笑了一句:“又是云啊。那某正好来尝尝,这云又有何不同。”
众人纷纷附和,都要来尝尝这青云如何。雪娘子垂下眼帘,舀起一勺白色的“云朵”,入口那一瞬间,那“云朵”仿佛就化在了她的舌尖,就如同她的过往一样,其中滋味只有自己才能品尝。
青云?程熙回味那醇厚的滋味,顿时脑海里灵光一闪,念出了一联令诗,当中正有这青云二字。
众人一怔,立刻叫好。这联诗确实是难得的佳句。有同窗让程熙过后将这一首都做出来,说不得待程熙中举后,就因这首诗而闻名了。这话正是捧到了程熙心中。他心中也因此联得意,面上却十分谦虚,只让大家快品尝这青云,说不定能得更好的佳句。
大家纷纷拿起调羹,有人心中酸溜溜的,觉得也就是名头好听。然而,当下一瞬他们尝到这汤时,这才瞪大了眼睛。这,这汤,怎能如此浓郁?
明明看着就是一碗普通的清水,他们都准备做做样子附和了,然而入口才发现了内里玄机。待得有人想要分辨其中到底有什么,汤已见了底。待汤品完,众人立刻觉得腹内空空,方才吃的东西好似都没甚印象了。
接下来的一道,让所有人更是睁大了眼睛。每个人面前一只盘子,盘子里就只有一只鸡翅,从翅尖到翅中,翅身圆鼓鼓的,泛着橙红色的光泽。又是这么简单朴素的造型?
周管家笑着让婢子端水让众人净手,笑道:“这道菜叫做展翅高飞,诸位拿着这翅尖,直接吃上面翅身便是。”
赵鹏程最是相信徐桃,闻言立刻净手,徒手拿起翅尖,咬了一口。考虑到里头的骨头,他特意只咬了一小口。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骨头,一口下去,鸡翅外层的柔韧被牙齿斩断,里头是松软弹牙的感觉。
他低头一瞧,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米饭,还有嫩绿的豌豆、黄色的胡萝卜粒等夹杂在其中。米饭是炒好后塞进了鸡翅里头,再拿去烤的。米香和肉香一碰撞,完全忍不了啊。
其余学子们咬下去的时候,心中又是赞叹,又是酸溜溜的。又是青云又是展翅高飞,这菜名头又好,味道又好。这程二郎到底从何处寻到的这等好庖厨?
再下一道菜是松鼠鱼,徐桃给它取名为鱼跃龙门。众人一瞧,那头尾高高翘起的模样,可不就像鱼跃起的模样。而鱼尾还特意用火烧出了痕迹,正暗合烧尾寓意。众人叫一声好,纷纷下筷。外脆里嫩,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嗜甜的大唐学子们十分满意。
待再尝到那顺滑香浓的双皮奶时,众人只觉得惊讶:这厨师不光是豕肉能做得如此好吃,这牛乳的腥气竟也能去掉!尤其是淋上那香甜的牡丹花卤,这小小的一盅,又叫花开时节动京城。
一连五道菜,有糕饼有菜肴,简直让人爱不释手。程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还有一道。众人虽翘首以待,还在心中暗暗不肯给满分。哼,这最后一分,就扣在这厨师不是在自家宴席上做的这些菜。
有人正打算暗暗打听这厨师之时,最后一道菜终于姗姗来迟。瞧见周管家领着人来,众人纷纷停止了交谈,伸长脖子看去,都想先一睹这真容。
待婢子们将食物放下之时,众人发现这竟然是三只大圆饼模样的糕饼。周管家笑着请程熙上前:“郎君,请!”
“雪娘子,劳烦奏支破阵乐!”程熙托下外裳,净了手,在圆饼前接过周管家递来的刀,待得第一个音符出来,他刀一挥,竟就来了一曲刀舞!
待得最是激烈时,程熙一个跃起,按照宴前徐桃对他的提点,从上到下,在圆饼上切下第一刀,将圆饼一分为二。
此时的郎君们都是文武双全,只见程熙这一手着实利落,纷纷叫好!随着程熙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一只圆饼分成了均匀的八瓣。他这才停下,用刀托住其中一瓣底,暗暗用劲,便将那一瓣挑起,放到小碟子里,亲自一一递给身侧围观的同窗们。
崔郎君起身,双手接过一只碟子。待他正坐后,这才端详起碟子中的食物。方才只瞧见这是一只鹅黄色的糕饼,这会儿切下来,才发现这糕饼竟是一层一层的,切面煞是好看。他照程熙告知的从上到下舀起一勺,入嘴,一层微韧一层柔软,里面还包裹着各种果酱,层层叠叠的滋味,尤其是那柔软的白色,一抿就化在了嘴里。
“这道糕饼叫什么名?”众人品尝过后,纷纷问道。
程熙刚咽下一口千层水果蛋糕,闻言嘴角一勾:“这糕饼,叫做凌云。”
凌云?众人一瞧,这口感,可不是十分柔软,跟云朵又有异曲同工之妙。赵鹏程笑道:“怪道你给这宴起名拿云宴,今日,我们可不是将这云拿在手中了。”
程熙笑得开心:“往后科考场上,诸位也当拿云!”
众人纷纷喝彩,一道饮了一杯。有人问程熙这名可是他取的,程熙笑着摇头:“菜肴和菜名都是厨师所想。”
厨师竟还懂他们郎君的青云之志?众人纷纷惊诧,有人端详着那蛋糕:“这样的手艺巧思,该不会,是哪位御厨之后?”
此猜测一出,有世家子弟摇头:“某未在里头见过这种式样。”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之时,忽然有人抚掌大笑:“今儿个多亏了程二郎这拿云宴,某也得了一联佳句。”
学子们,最喜欢的就是热闹,立刻放下了这猜测,凑上前去。
奏完一曲的雪娘放下琵琶,重新坐下来,舀起一勺千层蛋糕放入口中。不同的味道仿佛花儿绽放一样次第在舌尖盛开,心中的震撼和指尖残留的震颤感遥遥呼应。
程熙本也要过去,崔郎君起身唤住了他:“程郎君,家中尚有事,某就此别过。”
徐桃并不知有人无意中道出了她的来历,此时她正在后厨跟周管家告辞。
周管家笑着递给徐桃一个匣子:“今日有劳两位娘子。前面宴席未散,郎君尚脱不得身,老朽差人用马车送二位归家。”
徐桃笑眯眯地接过匣子,忙碌了一日的她着实有些掌不住了,没多推辞便应下了周管家的好意。
周管家让人去套马,两人就在后门处闲聊。正在交谈时,只听里头乐声阵阵,还有人引吭高歌,付洛瑶笑道:“看来程郎君这宴,可谓是宾主尽欢了!”
待马车过来,周管家又领着他儿子提着两只食盒过来:“两位娘子,郎君有吩咐,今日备货众多,若是二位不嫌弃,就带些家去吧。”
这有什么嫌弃的,还求之不得呢。两人纷纷谢过,都接了过来,上了马车。马车晃悠悠地起步,徐桃这才松了口气,瘫了下来,闭目靠在车壁不想再动。
付洛瑶却还十分兴奋,掀开了车窗帘子看。待马车转过一个转角,付洛瑶忽然道:“徐娘子,你快瞧,那是不是早上那位郎君?”
徐桃睁开眼看去,瞧见不远处的人,那服饰应当就是白日那郎君。她这会儿才突然想起,程熙唤这位叫崔兄。这本小说的男主就姓崔,可是,她记得男主并没有一个什么好友叫程熙的。崔是大姓,大约只是巧合吧。
她们离开程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程宅在旁边的亲仁坊,位置靠近北面,马车将她们送到永宁坊门时,快到关坊门时分了。
担心程家马车回不去,徐桃两人便在坊门下了,还不忘给赏钱。那车夫仆从显是被叮嘱过,怎么也不肯收,拉着车便走。
徐桃和付洛瑶对视了一眼,都笑了。付洛瑶笑道:“今儿个还未用过一顿正经饭,何不去食肆饱餐一顿?”
宵禁是关城门和坊门,在坊内倒是没甚太多要求。徐桃微微扬了下眉,抬起手来:“有如此多的食材,不若去我家,我给你做一顿?”经此一日,两人又亲近不少。
付洛瑶揉揉胳膊,眼睛都亮了:“那敢情好,今日瞧见你做那个圆糕饼,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两人说笑着往徐桃家走去。此时坊门口又停下一辆马车,下来的人正是崔郎君。他拱手道谢后,转身朝坊门里走去。这一望,他就瞧见前面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他的目光落到左边穿胡服的徐桃身上,不知怎地,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
层层叠叠的白云堆积着,染上了深深浅浅的橘红色,铺满了天际。日头正缓缓落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作者有话说:
某球:有人紧张的时候就喜欢看天。
眼瞧着某白皙脸庞逐渐变红,徐桃笑着维护:“不许欺负我家郎君。”
◎厨师嘛,就要学会守株待兔。◎
徐桃两人回去的时候,正巧遇见旁边张大哥下衙。微笑点头示意之后,徐桃领着付洛瑶进自己屋中坐着。
坐下后,付洛瑶打量着这屋子。虽然房子并不算新,但是各处都打点得干净利落。
她刚收回视线,徐桃端着一只盘子进来:“刚生火,水还未开。方才看食盒里头,倒是有些糕饼,你先垫垫。”
付洛瑶忙起身笑道:“何必如此多礼。走,一道去,两个人整治快很多。”
徐桃本要谦让,付洛瑶拉着她,提着自己的食盒便往厨房去:“你就跟我家中阿妹一样年纪,哪能天天欺负你。”
“阿姊,那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桃笑着跟上。
程宅着实大方,一人给了一只鸡,三斤豕肉,两斤羊肉,还有一块火腿并一些调料。徐桃家中还有些菜蔬,两个人一道整治,果然十分快,不过三刻钟,两人便坐了下来。
徐桃送了半只鸡给旁边的张大哥一家,张大嫂赠了一碟子樱桃给她。徐桃尝了一颗,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忙拿起筷子。对面的人也同样动作,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付洛瑶先夹了一筷子鸡丝,入口就双眸一亮。待咽下后,她立刻喝了一口米酒:“好爽快的味道。若是今日有这个,定能拔得头筹。”随即她又摇摇头:“不过那些书生们心中只知阳春白雪的歌舞宴席,哪知此等大口吃肉,大口吃酒的爽快!”
徐桃也吃了一口鸡丝。鸡肉是用手撕开的,煮得正嫩,用刚调好的红辣椒油和其他调料一拌,就这一盘就可以吃两三碗饭了。徐桃笑道:“这哪是肉,咱们明明是在吃素。”
付洛瑶一怔,随即便想起那个典故,笑弯了腰:“那是,太宗皇帝金口玉言说过鸡非肉,是我着相了,该罚一杯。”
“一口便罢了。”徐桃冲她一笑,“担心阿洛饮饱了吃不下菜。我可要伤心了,该要想,莫不是我这一桌子,在阿洛心中还比不上这一口酒?”
付洛瑶笑着放下了酒杯:“这说得很是,我听阿妹的。”
羊肉切成片先烤再炒,放了安息茴香,香气都多了几分霸道。豕肉都是五花肉,切了一部分来干净利落地红烧,那汤汁都被付洛瑶拿来拌饭了。再加上一个青菜汤,这一顿十分满足。
用罢饭,已有些晚了。付洛瑶刚提出告辞,徐桃就拿出周管家给她的盒子,取出两贯半铜钱:“一共五贯,咱之前说好的,喏,给你的。”
付洛瑶却不肯:“上回你就混过去了,原是在此处等着我。不行,今日都是你想的,我不过打了打下手,得了这许多食材,还在你这边用了饭,哪还能拿钱。”
徐桃一脸正色:“之前说好了,这回是我们搭档。今日的面都是你和的,还有那汤,可是帮了我大忙,怎能不拿钱。”
两人推拒了一番,最终在徐桃祭出了那句经典的“你若是不收,往后我可不敢寻你再帮忙了”之后,付洛瑶终于让了一步,拿起一贯钱:“那就这么多。”
徐桃本还要劝,付洛瑶跟个兔子一样快步跳出了房间。院子里还有旁人住着,徐桃也不好再说此事,只得送了她出门。
付洛瑶将钱贴身收好,又笑道:“今儿个这么累,明晨不摆摊了,不若一道逛逛?”
“明日我有些要事。”徐桃思索了片刻,“晌午吧。到时我还有事与你商量。”
付洛瑶点头:“好,那我晌午就在家中整治一桌,静候你的佳音。那我就先回了。”
徐桃看着付洛瑶走远转弯,这才回了屋内。
她将自己的所有家当拿出来。看到那满满一匣子的钱,徐桃的眼睛都弯了。多亏了程熙这一位大财主,她的玉白菜可以赎出来了。她又喜滋滋地数了一遍,当晚睡觉的时候,都将钱匣子放在枕头边,梦里,全是叮叮当当的铜钱声。
大约是实在太过劳累,又加上有钱伴着,心里踏实,徐桃次日舒舒服服地睡到了自然醒。
这一日她难得没有穿胡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细棉布的女裳。凭借原主残留的记忆挽了个髻,胭脂水粉倒是没有,徐桃也没打算怎么上妆,将木匣装进包袱,背上就出了门。
今日天气也十分好,不冷不热,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待走到大路上,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才想起,自己今日还未用朝食。
她寻了个馄饨摊,坐下叫了一碗素馄饨。汤倒是熬得不错,不过这馄饨嘛,还是豕肉的最香啊。徐桃一碗馄饨下肚,额角都冒出了细细的汗,暗暗打定主意往后自己定要卖这豕肉馄饨。
隔了半个月,再次站在当铺门口时,徐桃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将玉白菜赎回来是第一步,接下来,她一定能够凭借自己之力将属于原主的酒楼夺回来!
凭借着这一股志气,她整整衣襟袖口,正要进去,忽然瞧见一辆马车从旁边街上驶出来。朱轮华盖,车十分华贵的模样,檐角还挂着一个徽记,大约是哪家贵人。徐桃不太在意地扫了一眼,便进了当铺。
“小娘子安。”柜台里头小二正在打瞌睡,头一点猛地惊醒,瞧见徐桃的时候立刻咧开一个笑。当他瞧清徐桃的长相时,他愣了一瞬:“小娘子是否来过?”
徐桃微笑着走到柜台边,在窗洞边亮出了当票:“是的,半月前儿来过。今日所来,是为赎回活当的玉白菜,喏,这是当票。”
小二仔细验看了当票一番:“小娘子请在此稍坐,某去报给掌柜的。”
徐桃就在外头的椅子上坐下,打量了一番当铺,转头看向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通往里间的木门咯吱一响,小二走出来,脸上微笑着:“小娘子,我们当铺里往日只有来请多饶几日的,倒是没有提前赎的先例。这着实不好算,娘子不若到时候再来吧。”
徐桃脸上的笑更深了:“儿也知当铺有当铺的规矩,这样如何,利钱依旧按照一月算,但是玉白菜今日让儿赎走,如何?”
对上徐桃的目光,小二迟疑片刻摇摇头:“娘子对不住,掌柜不在,某实在不敢作主。”
若是你方才直接就如此说,那她还有几分相信。只是他说是进去报掌柜,出来又是迟疑又是说掌柜不在,谁都知道有猫腻了。她摸摸下巴: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哟,谁把坊门口的贱蹄子放到此处来了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徐桃转头,瞧见赵三娘正用手帕捂嘴走来。瞧见徐桃,赵三娘放下手帕:“哟,我远远看有人在当铺门口鬼鬼祟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徐小娘子。怎地,昨日被请去当厨子,今日就来当铺里当东西赔钱了? ”
刚刚她还在想办法,这瞌睡可不就遇到枕头了嘛!徐桃看向赵三娘:“怎么,赵三娘不服?”
赵三娘冷哼了一声:“当然不服!”
“若是不服,不若咱们比试一场?”徐桃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敢不敢?”
赵三娘立刻挺起胸膛:“呵,比就比,谁怕谁啊!怎么比,比卖玉尖面?”
“那多没意思,要比就比个新的。”
“什么新的?”
徐桃笑得十分灿烂:“炙肉如何?”
当铺后院的书房里一个八字胡的中年郎君正在拨弄算盘。小二走上去:“掌柜,那徐娘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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