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报出来的数字,朱腊梅的动作一顿,一双贪婪的眸子就朝他们射了过来。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一千七,两个人分就是八百五十块!
一千七百块钱,季中秋用皮筋扎着了两捆,她亲眼看到王昭阳接过去数了数,然后就抽出一半给对方。
“还有前两天的钱,一并分了吧。”
王昭阳说着就拿出记账本给季中秋,“你先对一下数。”
季中秋扫了一眼,他和凌玥去深市呆了两天一夜,有三天的钱没分。
这三天,分店的营业额一共有六千二,他点点头:“现在生意还算不错,平均下来每天都有两千多呢。”
王昭阳点产砂:“是啊,但是现在天气也冷了,棉衣开始走起来了。”
哪怕是臃肿的“面包服”,这两天竟然也卖出去了好几件。
“这三天的钱一共是六千两百块,没问题的话,就一起分了。”
季中秋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朱腊梅眼睛都瞪直了。
他们两个分钱,根本就没避开她,一开始分一半啊,有八百五十块。
还没缓过气来,他们又开始分钱,这一次足足分了三千一百块给对方。
她整个人都凌乱了。
看向季中秋的眼睛都带着滔天的怒意。
但在王昭阳面前,她也不敢造次,只是笑盈盈地看着。
季中秋走的时候还和她打了声招呼:“阿姨,我先回去了。”
等到季中秋走远了,朱腊梅忍不住吐槽:“王昭阳,那个店不是你的吗,你怎么把钱分给他?”
“没有啊,那个店是和他合伙开的,平时是他在那边看着,这两天他和小月去进货,我才过去帮忙。”
“你说说你,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弟弟,你弟弟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想到这里她更气了。
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宁可带一个外人做生意,也不带自己弟弟做!
都说知子若莫母,可到了王昭阳这里却成了‘知母莫若子’。
她一天不找点事就混身不舒服。
他收好钱,淡淡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不帮他还赌债了再说这个吧。”
朱腊梅顿时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要是凌玥敢这么和她说话,敢早就将凌玥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是说这话的是她儿子,她就算心里有火,也不敢对他发泄出来。
她鲠着一张坐,坐到门口。
凌玥和凌小花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桔子。
桔子自然是在黄桂香那里买的,一进门,凌玥就对王昭阳说道:“王老师,黑板我定好了,过两天就能去拿,你可一定要说话数话啊。”
“行啊,我既然答应你了,肯定不会食言。”王昭阳咧嘴一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以前也没做过这事,教得不好你可不要笑话我。”
原本他是想让凌玥去机械厂的扫盲班的,但是现在自己不在那里干了,再加上隔得也远,他不放心凌玥一个人过去,还不如自己在家里教她。
“行,我们肯定不笑你。”
看着他们两口子卿卿我我的模样,坐在门口的朱腊梅脸色更不好看了,狠狠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第二天一早,凌玥早早的起床,做好早餐,让王昭阳送过医院去。
早饭端上桌,朱腊梅还没起。
凌玥也不喊她,等彤彤吃完早餐,她就让凌小花送她去学校,顺便给了她五块钱,让她多割点肉回来。
毕竟医院里还有个病号,而且昨天就答应王学坤了,今天给他做豆腐吃。
说什么也不能在吃食上亏待病号。
朱腊梅起来的时候,看到凌玥准备的早餐都冷掉了,她顿时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凌小月,你心肠怎么就那么黑呢,早上连饭都不给我留!”
凌玥根本不听,该干嘛干嘛。
朱腊梅嚎了一阵也只好悻悻闭上嘴。
等到凌小花拎着菜回来,让她看着店,凌玥脚步轻快地朝人民医院走去。
王学坤要动手术,王昭阳在照顾他,但她做为儿媳妇,也不能不过问。
而且去了医院,还不用对着朱腊梅那张脸。
两全齐美。
朱腊梅找了个没趣,气鼓鼓地一个人吃着坨了的面条。
她故意吃得很慢,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朝凌小花身上瞥。
“小花啊,你起得那么早,干嘛不多睡一会?”
凌小花坐在收银台,语气不冷不热:“阿姨,我习惯了,现在我多睡一会,都腰酸背疼呢。”
朱腊梅应了声,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支开她。
她昨晚都看到了,王昭阳将钱直接锁在收银台的抽屉里。
他那个抽屉少说都有六七千块呢。
这么多钱,凭什么不分给她和王昭兴?
“小花,来客人了。”
凌小花顺手将收银台锁上,这才朝客人走去:“你好,随便看。”
朱腊梅见她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了。
在她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王昭兴的,跟那个死女人根本就没有关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朱腊梅看着忙上忙下的凌小花眼等啊等,终于等到凌小花做完这笔生意,将钱放进抽屉锁好。
“小花,你把碗端到后面去吧。”
凌小花将钱放进收银台的钱箱,陈招娣两姐妹才姗姗来迟,根本就没搭理她。
陈盼娣正好听到她这句话,连忙说道:“阿姨,你放那吧,我来收就行。”
陈招娣和凌玥一样不想理她,要不是看在凌玥的面子上,她连班都不想上。
但架不住陈盼娣的劝说,今天特意来得晚些。
朱腊梅讨了个没趣,也不管桌上的碗筷,出门就朝医院走去。
凌玥到医院时,看到王昭阳带来的早餐和水果都放在床头柜上,面条也坨了,没看到他们两父子的身影。
她来到护士站:“同志,七号床的病人呢?”
“七号床?”护士查了一下,说道:“七号床的病人去化验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凌玥只好折回病房,将坨了的面丢进垃圾桶,到楼下重新买了一份上来。
又等了十来分钟,王学坤父子才从外面进来。
看到凌玥,王学坤说道:“小月,这里有昭阳就行了,你生意忙,就不要过来了。”
凌玥笑了笑:“爸,你的手术虽然是个小手术,但在我们看来也是件大事,生意哪能和你的身体比呢。”
“昭阳,医生说什么时候动手术了吗?”
“别提了。”王昭阳说道,“医生说做这个手术本来是不用住院的,随治随走。但是爸拖的时间太长了,一期变四期,为了安全起见,这才需要住院观察。”
凌玥对王学坤说道:“爸,你看吧,有病就去治,小病拖成大病,看你以后还拖不拖着不治了。”
她也挺佩服他的。
早期的骨质增生只是一个小突起,吃点药就行,但拖到现在到了不得不手术的地步,地里的活又那么重,他得吃多少苦头?
“我不也是想为你们省两个钱吗。”
“爸,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很多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想着拖拖就这病自己就会好。但是有些病啊,越拖就越厉害。到头来还不是你自己吃苦头?”
王学坤点点头,一句话又提到了钱上:“昭阳,今天检查花了多少钱,你都给记一下。”
王昭阳说道:“你呀,就别操心钱的事了,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做手术吧。”
再说,现在护士给费用明细单,他上哪里知道去。
王学坤嗯了一声,还是倔强地要将凌玥赶回去:“小月,这里有昭阳就行,你回去吧。”
“小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凌玥看了王昭阳一眼,“那行,那你多注意点,爸,我就先回去了。”
在楼梯间里碰到上来的朱腊梅,凌玥还是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像个陌生人似的和她擦肩而过。
朱腊梅心里更不得劲了,气冲冲地跑到病房,一屁股坐在病床上流泪。
王学坤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要作妖,他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昭阳啊,你陪我下去走走。”
别说凌小月不待见她,就是自己现在都不待见她。
这人做到这种地步,又有什么意思?
王昭阳扶着他到楼下的花坛里走了走,对他说道:“爸,小月说想让我教她学认字,你觉得怎么样?”
“教啊。”王学坤说道,“她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但凡那时候她家里条件再好一点,也不至于连一天学都没上。”
得到王学坤的肯定,王昭阳说道:“你同意?”
“你现在有时间,她又想学,你怎么不教?”
王昭阳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昨天就去弄了个小黑板,到时候让她和小花一起学。”
“好。”
凌玥回到家,陈招娣对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小月,我想和盼娣去季中秋那边,你从那边调两个人过来吧。”
凌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怎么,我婆婆又说不好听的了?”
“那倒没有,我就是不想看到她。”
凌玥劝道:“我也不想看到她呀,但我又有什么办法?”
别说陈招娣不想看到朱腊梅,凌玥也烦她。
她一天不作妖,就全身不得劲,自己还跟着受罪。
“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不和她说话,晾着她,她也作不起来。”
“你放一百个心,如果她真的对你们做了什么事,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大不了就和她打一架。
陈招娣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中午,王昭阳回来吃饭,说王学坤的手术定在明天早上十点。
凌玥点头:“那今天晚上还能做点好吃的让他过过瘾。”
王学坤嗜辣,只要有辣椒,他生啃都能吃下两大碗。
中午,凌玥做的是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香煎小银鱼,辣椒也是放得满满当当的。
吃了中午饭,凌玥亲自到菜市场去买了只老母鸡,一半炒辣椒,一半用来炖汤。
王学坤喜欢吃豆腐,她又做了家常豆腐,又煎了两个荷包蛋让王昭阳带去。
王学坤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要不是他年纪大了,医生让他在医院多观察两天,
出院后,他走路生风,神经气爽,一点都看不出动过手术。
也正应了凌玥的那句话,他真就闲不住。
每天不是帮着她扫地,就是帮她接送彤彤。
凌玥见实在是劝不住,也只好让他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天气越来越冷,王学坤早就提出过要回老家,但总被凌玥用“拆线”堵了回去。
半个月后拆完线,他就催着王昭阳去给他买车票。
临走前,凌玥特意背着朱腊梅给了他两百块钱,他说什么都不肯要,最后还是拗不过凌玥,只好揣进兜里。
凌玥和王昭阳将他们送到了火车站,临上车前,王学坤对他们说道:“这两天趁着天气好,你们多囤点菜,你们不比我们在乡下,我们乡下大不了吃干菜和地里的白菜萝卜,万一下雪封了路,你们连菜都没地方买。”
凌玥点头:“爸,我知道,这些年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是信口胡诌,但是王昭阳却感同深受:“放心吧,我们每年到这个时候就囤一大堆菜在家里,不会饿着的。”
朱腊梅不想走。
她巴巴地看着王昭阳,难得的说了一句贴心的话:“昭阳,小月她也挺累的,你多帮衬着点,你能在家里教她识字也挺好,要她坚持学下去。”
她这番话听得凌玥高看了她一眼。
难得啊,临走时还能听到这么掏心窝子的话。
但凌玥也只是对她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可一点都不像她的为人,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后面肯定还有大招在等着自己。
令凌玥意外的是,朱腊梅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这里,不是陪王学坤聊天,就是闲得没事的时候喊王昭阳和凌小花陪着他们打升级。
凌玥无所谓,只要她不来找事,她爱干嘛干嘛。
王学坤在清浦市一呆就是二十天,他拆了线就嚷嚷着要回去。
凌玥也没办法,只好答应。
王学坤和朱腊梅回老家后的第三天,十一月二十八号,忽然飘起鹅毛大雪。
看着飘飘扬扬的大雪,凌玥叹了口气,对凌小花说道:“今年雪下得比往年早很多。”
凌小花点头附和:“是啊,平常年都要到十二月中旬才下雪,今年还没到十二月份就下了。看来又是一个塞冬。”
凌玥挑眉,寒冬?
“小花,快,把所有棉衣都挂出来清点一下,看我们能撑多久。”
雪下得比较早,肯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
凌小花不明所以,但还是按她的要求,带着陈招娣一起将店里所有的棉衣和羽绒服都清点了一遍。
“姐,棉衣一共还有五十七件,棉袄四十五件,羽绒服只有十三件了,棉裤多一些,还有七十多条。”
听到数字,凌玥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棉衣和羽绒服备少了!
这半个月,一直是她在照顾王学坤。
朱腊梅怕冷,再加上到了冬天手就生冻疮,她更不想动。
凌玥也没有为难她,看着她那双手也觉得可怜,只要她不找自己的麻烦,她做什么凌玥都无所谓,大不了睁只眼闭只眼。
家里的事情有凌玥操心,而进货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交给季中秋和王昭阳。
他们两个跑了一趟株市,但很可惜的是,两人的眼光都不怎么样,进回来的货凌玥直呼头痛。
现在正是棉衣卖得最好的好时候。
但他们进回来的棉衣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要不是凌玥在他们去进货时去分店看了一天,知道隔壁苏佰乐进回来的棉衣款式都比较时髦,凌玥差点就以为大家伙的衣服都是这样,根本就没有款式可言。
不过好在现在的人只追求舒适,很多人都不太追求款式,经过一个星期的销售,那百十来件棉衣也卖得差不多了。
凌玥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趁着季中秋过来时,和他们开了个短会,让他拿店里的衣服来学搭配。
之前凌玥是没想过这么操作的,为了防止以后他们盲目的去进货,她只能选择这种最笨的办法来提高他们的审美。
“如果你们实在确定不了对方能穿什么颜色,那就尽量推荐黑色和白色,不管什么时候,这两个颜色永远都不会过时。”
“想显白,就推荐红色。”
“黑白配、红白配和黑红配,这三组颜色搭配最为经典。”
“深色西装尽量别用黑色衬衣,同色系的除外。”
“不管是男装还是女装,算上对方的鞋子,颜色最好不要超过三种。”
凌玥一口气说了七八条,最后让他们搬出店里的模特,给他们布置作业。
“将你们进的棉衣穿在模特身上,看看怎么搭配才能显示出最好的效果。”
凌小花用的是一件深红色碎花袄子,配了一件白色打底衫,下身套上一条蓝色牛仔裤。
王昭阳坐在原地不动,烤着火看着他们两个忙活。
凌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也去。”
正巧店里三个模特,一人一个,谁也别笑话谁。
季中秋不急不徐,拿了件红底白花的棉衣给模特穿上,随便套了条喇叭裤。
王昭阳被凌玥赶鸭子上架,给模特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随便套了件皮衣,下半身牛仔裤。
凌玥鄙夷地看着他们,也不点评,让他们把模特放进玻璃柜前。
季中秋疑惑地看着她:“姐,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玥狡黠一笑:“我就是想展示你们搭配出来的衣服,没别的意思。”
凌小花反应过来:“不行,我得再换一套。”
季中秋在店里又转了一圈,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和你的差距还是很大,我们进的货实在是太丑了。”
凌玥笑道:“没事,这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慢慢来。”
季中秋说道:“成小明店里的冬衣和我们的比起来,要更好看。”
“是啊,所以最近他们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而我们呢,除非拿这批货打特价。”
“那我们不亏死了?”季中秋闷闷地说道,“本来想趁着天冷多卖几件棉衣,结果被我们自己给玩死了。”
凌玥拍拍他的肩膀,“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就很不错,我还是那句话,慢慢来。”
她想了想,又给出了个建议:“不如这样吧,想提升审美,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画画。”
“你们买一盒蜡笔,每天随便画画,或者去新华书店买些色彩方面的书来看,应该也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