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笑了起来：“老板，瞧你说的，我怎么知道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就是不想再看到你，明白吗？”
黄毛的脸瞬间凝固在脸上，他低声下气地对凌玥说道：“老板，我也是没办法啊！”
“但凡我还有一丁点的办法，我都不会碰到个人就上赶着来问。我们厂里有十几个工人……”
“打住，”凌玥没好气地说道：“你最好离我远点，至于你的梦想，我们也没兴趣，告辞！”
甩掉黄毛，两人先去附近的旅馆开了两个单间，看到时间还早，凌玥提出先出去逛一圈。
季中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一脸苦瓜相的跟在她身后。
凌玥一边忍受着他的碎碎念，一边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心里感慨万千。
这里似乎是她记忆中生活过十几年地方，又似乎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大不相同。
相同的是，这里讲的依然是粤语，依然有许许多多身怀淘金梦敢闯敢拼的年轻人。
不同的是，现在的高楼不多，路上的汽车也不多，很多硬件设施都没法和后世比。
路上人们行色匆匆，各自为着前程忙碌奔波。
傍晚，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商铺里纷纷亮起了柔和的灯光，服装店里争先恐后地放起时下的流行音乐……
看着凌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季中秋终于忍不住询问起来：“姐，你坐了一宿的火车，又在服装城里逛了那么久，你就不累吗？”
说不累是假的。
凌玥说道：“我们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多看看。”
季中秋无奈：“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这里有路灯吗，晚上亮了一些么。”
除此之外，他是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说出来谁信？
他们大老远的跑过来，竟然还有人为了看夜景而不想休息。
“你这么拼，就不怕把身体累垮吗？”
凌玥笑了笑，她指着路边在路灯下摆摊的人们说道：“你看看这里，有多少身怀梦想的年轻人为了生活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我们可比他们好多了。”
他们在老家有自己的店，店里的生意还挺不错，每天围着孩子热炕头的转，凌玥很知足。
季中秋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姐，你不是又想到这里来摆摊吧？”
她要是放下清浦市的生意不做跑到深市来摆摊，那两个店怎么办？
凌玥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开了个店，我脑子得有多大的坑才想着放弃那边的生意路到这里来讨生活。”
“那你羡慕他们做什么？”
凌玥语塞，生硬地说道：“真是鸡同鸭讲。”
回到旅馆大厅，季中秋已经是累得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那边？”
“不急，明天再说。”
今天累得个半死，还什么事都没干，今天晚上得好好规划一下明天的行程才行。
要是明天也像今天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服装城里到处乱转，那他们至少得逛上一个星期。
季中秋点头：“那好，明天你叫我，我是撑不住了。”
第二天八点，两人一同出了旅馆，先去吃了份肠粉，再去了服装城。
由于昨天晚上连夜做好规划，凌玥今天去逛就有了目标。
整整一个上午，凌玥还是什么都服装都没进，反而让季中秋在本子上记下了几个店名。
季中秋有些不明白：“姐，记这些店名做什么？”
凌玥说道：“不仅要记下店名，你还要将这些店名在几楼，哪区都要标注清楚，万一以后你一个人来进货，有这些东西在身上，找起来就不那么费劲。”
吃了午饭，凌玥开始大扫荡。
男女式风衣、衬衣、长袖T恤、牛仔裤、蝙蝠衫等她店里卖得还不错的，她只挑了牛仔裤和男女式风衣。
西装之类的套装，凌且也进了三十套。
不是她不想多进，而是现在全靠肩挑手提，只有两个人，又要转火车，实在是带不了太多的货。
零五年左右，很多服装店都打着“厂家直销”“厂价直销”的噱头卖服装。
尤其是男式裤子，一条裤子只卖三十九块，很多店里都会挂上“厂价直销”的横幅，
虽然她知道这都是噱头，但是很多人都不懂啊！
甚至有些店铺从年头到年尾，永远都在用喇叭放着“最后三天、亏本甩卖”的促销录音。
很多不明就里的顾客以为自己赚到了，可实际上，还是那句老话，买的哪里有卖的精！
凌玥向来是行动派。
短短一个小时，她就采购好了自己所需要的服装，还让人帮忙打了四个大包。
再去杂货店买了两根扁担，一人挑两包，紧赶慢赶地去了火车站。
回到清浦市，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半。
刚进店，凌玥就在店里看到了婆婆朱腊梅和公公王学坤在店里。
看到朱腊梅，凌玥脸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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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凌玥不待见婆婆朱腊梅，但是对公公王学坤她还是很尊重的。
不说别的，王学坤对原主比起朱腊梅来说要好太多了。
就连对彤彤，他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彤彤有需要，他就会尽自己最大能力满足彤彤。
不像王腊梅，对彤彤总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不是高声咒骂就是动手打。
“爸，你什么时候来的？”
朱腊梅原本正在和王学坤在店里说着什么，一听到凌玥的声音，阴阳怪气起来。
“哟，这不是我家那个大忙人儿媳妇吗，怎么样，株市好玩吗？”
凌玥不卑不亢地说道：“瞧你说的，我这也不是去玩，你看，我是去进货呢。”
朱腊梅看着地上的两个包，难得没冲她发飙，而是傲倨地说道：“小月，拿几百块钱给我。”
凌玥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她又提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上次和她闹得很不愉快，凌玥也不是小气的人，即便心里那一关还没过，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你要钱做什么？”
朱腊梅也不跟她绕圈子，放声喊道：“要你拿钱来你只管拿钱就是，难不成我还会贪了你那几百块钱？”
凌玥不由火大，哼道：“没有。”
朱腊梅厉声尖叫：“王学坤，我没说错吧！我管她要几百块钱给你看病都不给。你总说我这不是那不是，现在你看清你这个儿媳到底是什么人了吧！”
凌玥打量了王学坤一眼，没看出他像有病的样子，问他：“爸，你哪里不舒服？”
不等王学坤开口，朱腊梅抢先说道：“好几个月了！一开始都以为是他痛风的老毛病犯了，可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什么骨质增生，还是在肩膀上。”
“他强忍着收了地里的庄稼，我就硬拉着他过来了。”
“他现在别说抬手了，就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你倒好，问你要几百块钱你一口就回绝了。”
她气鼓鼓地说完，又将炮火对准王学坤：“我说得没错吧，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个儿媳妇啊，都是你们给惯的。”
朱腊梅说了这一大通，凌玥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全当没听到。
只是逮着王学坤问：“爸，医生怎么说，要不要动手术？”
“小月，不到这一步我是真不想来麻烦你们。”
王学坤无奈地说道。
从凌小月嫁过来，朱腊梅就处处针对她，为了家宅安宁，他才让王昭阳将凌小月带出来。
但是没想到，即便是这样，她们婆媳关系还是一团糟。
“你也知道，你弟弟是个不成气的，别说是一百块钱，哪怕是问他要二十块钱他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我们庄稼人在地里扒食，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你能不能先帮我出了这几百块钱？”
他小心翼翼地说完，看了看凌玥的脸色，见她眉头紧蹙，顿了顿，又改口道：“你放心，这钱就当我借你的，以后肯定还你。”
“什么！”朱腊梅不乐意了，“要她出钱给你看病，你竟然说是借她的？王学坤，你只是骨质增生，脑子也没被门夹过，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丧良心的话？”
“行啊。”凌玥爽快地应下来。
对于朱腊梅的话，她就当是条狗在吠。
但只要能让朱腊梅不开心，凌玥就开心。
既然她心疼钱，那自己就借坡下驴，气气她好。
“爸，你年纪大了，身体要紧，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如果换了是朱腊梅生病，凌玥肯定不会这么痛快。
但是王学坤不一样啊！
他疼彤彤，每次彤彤回去，他生怕彤彤吃不惯乡下的饭菜，总是变着法子给彤彤做好吃的。
但乡下条件有限，伙食也差。
有什么好吃的，他都紧着彤彤来。
冬天，彤彤说想吃笋子了，他就扛着出头去山里挖冬笋。
彤彤说想吃西瓜，第二天夏天，他就汗涔涔地扛着一蛇皮袋子西瓜巴巴地送到清浦市。
如此种种，实在太多了。
哪怕是他们平时拿来换盐巴的鸡蛋，只要彤彤说吃，他一打就是三四个，还变着法子做给她吃。
像什么荷包蛋、蛋花汤、蒸蛋、蛋饼，一天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每每这个时候，朱腊梅就一脸肉疼地看着，但她敢怒不敢言。
朱腊梅怕王学坤，还是王学坤年轻时下死手打过她一次。
这事儿还是王昭阳对凌小月说的，说在他八岁那年，朱腊梅被打得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才下地。
这些年，尤其是王昭阳结婚有了彤彤以后，他的脾气就收敛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腊梅又能继续找存在感。
“先等等啊，我把店里的事情安排一下。”
凌玥在店里找了一圈，没看到凌小花，也没见到王昭阳。
“他去哪里了？”
朱腊梅脸色一变，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玥，那模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陈招娣说道：“小月姐，王工一直在那边店里呢，小花……”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凌玥说道：“小花去哪里了？”
陈招娣看了眼朱腊梅，指了指隔壁：“小花去照相馆了，说是要拍几张照片。”
凌玥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多想：“你去把她叫回来。”
陈招娣看了朱腊梅一眼，转身就去了照相馆。
凌玥又陈盼娣说道：“盼娣，你先把这两包衣服放到我房间里，等我回来再挂上去。”
等到凌小花回来了，凌玥交代她不要到处乱跑，就带着二老去了市人民医院。
到了市人民医院一检查，正如朱腊梅说的那样的确是骨质增生，病灶在左肩胛骨，程度是四级。
医生当即就责备凌玥：“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拖了这么久才过来？”
凌玥只能尴尬地赔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我家老头子这病能治吗？”
“能治，你们是动手术还是保守治疗？”
凌玥知道，医生说的保守治疗一般就是吃药。
靠药物来治疗也是很多人的不二选择，因为便宜。
“那如果动手术的话，有几成把握？”
医生笑了起来：“骨质增生本来是个小手术，没什么风险。但动了手术手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一般要多久才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也得三个月。”
凌玥连忙交待王学坤：“爸，你听到了吧，这三个月的时间，你什么活都不能干。”
第106章 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王学坤一听三个月不能干活，顿时急了：“啥，三个月都不能干活？地里还有大把的活呢，回去种萝卜。”
王学坤是个闲不住的。
地里的活基本都是他在伺候，朱腊梅主要是打打下手。
还有两天就立冬了，王学坤每年都是在立冬前后种白萝卜。
朱腊梅一脸愁容地说道：“是啊，地里的白菜、芹菜都出来了，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这不就白种了么。”
她看着王学坤，讨好地说道：“他爹，要不咱们不治了，等你种了萝卜收了白菜再来治？”
凌玥面上波澜不惊。
朱腊梅本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别说只是地里的庄稼，要不是王学坤痛得吃不消，她也不会带他来看病。
医生被她的话气笑了。
“你们家还真是有意思，到底是你男人的身体重要还是地里的庄稼重要？”
朱腊梅想都没想就说道：“肯定是地里的庄稼重要啊！我们农村人一年到头就指着地里的这三瓜两枣过活呢，要是连个劳动力都倒下了，地里的活计不就全指着我了么。”
凌玥默默叹了口气。
她不想再看到朱腊梅那张丑恶的嘴脸，她连忙岔开话题问医生：“医生，我爸这个情况动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个不好说，不过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来看，至少也得五百块。”
朱腊梅在听到这个数字后，声音立马就扬了起来：“什么，五百块！”
她哭天喊地：“天爷，我上哪去借这五百块钱啊！”
王学坤表情晦暗不明，他没受朱腊梅的影响，而是问道：“医生，那保守治疗大概多久能好？”
“吃药不一定能彻底断根，我们的建议还是做手术。你放心，这个手术没有风险，我们医院每年至少要做七八十例，而且他们康复得很好，调理好的话，半年左右就能恢复正常。”
医生说完对凌玥说道：“你们家属考虑一下，是做手术还是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吧。”
“做手术。”
王学坤和凌玥的声音同时响起，凌玥看着他：“爸，你听我的，你现在身体还硬朗，而且这也只是个小手术，早做手术早好。”
“小月，我们家就这么个条件，这五百块钱我们是真负担不起。”王学坤无奈扯着嘴笑了笑，“我看呐，还是保守治疗吧，给家里省两个钱也好。”
凌玥不同意。
“爸，你就听我的。就算王昭阳在这，他也会劝你做手术。”
提起王昭阳，王学坤问道：“对了，小月，我怎么听说王昭阳工作不干了？”
“不是不干了，”凌玥说道，“他是停薪留职了。”
“这件事情以后再和你慢慢解释，你还是做手术吧。”
两人正说着，王昭阳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月，总算找着你了。”
王昭阳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看到季中秋回来，就马上赶过来了。”
但还是迟了一步，他没想到凌玥回到家就把王学坤接到医院来看病了。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你来得正好，你快帮忙劝劝爸。”凌玥说道：“医生说是骨质增生，我正劝爸动手术呢，可他为了省钱不想做。”
王昭阳连看都没看王学坤一眼，一把握住医生的手：“大夫，不管花多少钱，请你一定给我爸做手术。”
朱腊梅不干了，叫道：“王昭阳，你疯了不成！我们哪里还拿得出钱来！”
说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大夫刚才说了，要整整五百块呢！我上哪里去弄这五百块钱来！”
王学坤也趁机说道：“昭阳啊，你妈说得对，咱们家穷，花这冤枉钱做甚，还不如存起来给你弟弟娶媳妇儿呢。”
朱腊梅忙不迭地点头：“对，还不如花五百块钱给你弟弟娶媳妇儿呢。”
凌玥嗤笑。
朱腊梅心疼钱不想给王学坤做手术，她能理解。
毕竟朱腊梅向来把钱看得极重，但如果这钱是花在王昭兴身上，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这些年，总有闲言碎语传到她耳朵里。
王昭兴好赌，不知道输了多少钱，还不都是朱腊梅背着王学坤偷偷还的。
王昭阳不悦地说道：“妈，咱爸这个情况，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他动手术。”
朱腊梅倒吸一口冷气：“你们都疯了不成，你爸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花这冤枉钱做什么！老大，你就听妈的话，这手术咱不做了啊。”
凌玥翻了个白眼：“医生，麻烦你开个住院证明，我这就去交钱。”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以朱腊梅那性格，王昭阳就是劝到明天都不一定能劝动她。
王学坤心疼钱，根本就听不进劝。
对于老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
或者直接绕过他们。
王学坤连忙说道：“小月，我没事，不就是痛两天吗，吃点止痛药也就好了。”
医生这种事情见多了，问他们：“要不你们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王昭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们商量好了，医生，你开证明吧。”
“那我就真开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