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就更满意。
租门面最忌讳租“过路屋”，就是房东或者其他租客会从门面里进进出出，这样很影响生意。
中午，季中秋将王昭阳接了过来，王昭阳看了门面的位置，又拿出软尺量了尺寸，对凌玥说道：“小月，这件事还是你拿主意吧。”
他就一打酱油的，在他看来，不管凌玥选哪一个门面，他都支持她。
有了他这句话，两人找到房东详细谈了下合同内容，敲定了所使用的面积，确定了交付日期，又确定了租赁时长，双方的违约责任等等。
都确定了以后，王昭阳将合同再重新誊写一份正式签了后，付了房租后，房东就将大门钥匙交给凌玥。
拿到钥匙，凌玥还像是在做梦。
王昭阳看着云里雾里的凌玥，揶揄道：“小月，怎么这副表情？”
凌玥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里的钥匙，又回头看了看那个门面，眨眨眼睛：“这就谈下来了？”
王昭阳看着傻乐的凌玥摇摇头，从她手里接过钥匙晃了晃：“这钥匙都到你手里了，你怎么了这是，要不，我们退了去？”
“别啊！”
凌玥一把抢过钥匙，郑重地揣进兜里：“钱都交了，你什么都别想。”
“小玥，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钱？”
凌玥拧着眉：“昨天买了电视机和收音机花了五百多，这两天生意也不好，现金只有四五百块。”
另外就是存在银行里的那五百块了。
千把块钱，别说是装修了，就是跑到深市或株市进衣服都进不来几件。
“小月，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下，我听同事说现在卖磁带挺不错的，要不你先卖段时间磁带？”
凌玥像是看白痴地看了他一眼：“磁带我每天都在卖，现在也卖不了几盒。”
“不是，咱们可以边租边卖。”王昭阳说道，“咱们手上不是还有将近四百盒磁带吗，一盒磁带收十块钱押金，按天收费，虽然少赚点，但可以循环利用也不用去进新磁带。”
“如果顾客将磁带损坏了，咱们扣下押金也不亏呀。”
凌玥瞠大眼睛望着他，她惊喜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
他的意思凌玥听明白了。
他是要自己开个磁带租赁店。
这种店在八十年代确实很流行，也是满满的年代回忆杀。
十块钱一盒的磁带对于很多工薪家庭来说还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但每天花几毛钱租一盒喜欢的磁带听听，相信还是大部分人能接受的。
如果客人觉得自己的磁带太老气，再去进些新磁带，磁带租赁店完全是可以开起来的。
要是还觉得产品太过单一，还可以去进些书籍过充门面。
像金庸老先生的各种武侠小说、琼瑶阿姨的言情小说，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都是很有市场的。
但凌玥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欣喜过后，她笃定地对王昭阳说道：“你的建议很好，可我还是想开服装店。”
她又补充：“是女装。”
第41章 你真是个机灵鬼
“我知道。”王昭阳分析道，“主要现在你还要搞装修，咱们手里的钱本来就不够，依我看，还不如从小做起。先开个磁带租赁店，等到赚到钱了后，再开个服装店也是可行的。”
凌玥很倔, 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宁可不装修，也要做服装店。”
现在正是服装行业兴起的红利阶段，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房子她已看过了，要动的地方不多。
地板本来就是水泥地面，可以不动，洗洗就行。
墙壁抹过石灰，虽然不是很平整，上面还落了一层灰, 只需要简单刷白就可以用。
天花板和家属院那边有得一拼，到时候扯块亮眼的格子布钉上，也花不了几个钱。
至于货架，到时候看进货的时候能不能淘几个来。
实在淘不来就去五金店买材料自己焊几个。
总之，没有钱有没有钱的做法，但必须要有自己的风格。
“可咱们手上不是没多少钱了吗？”
“千八百块还是有的。”凌玥思考片刻后说道，“我可以做中低档服装。”
既然高档的服装没本钱，那就只能从中低档做起。
这也不是从小做大吗？
而且中低档服装受众更广泛，比高档服装更容易做起来。
王昭阳看着她：“既然你确定了，那就放手做吧，我都支持你。”
凌玥笑了起来，这个男人到底拧不过自己。
看着凌玥如沐春风的笑，王昭阳笑着问道：“那你想好去哪里进货了吗？”
凌玥拧着眉，悄悄在他耳边说道：“中秋有个朋友也是做服装生意的，我已经让他去探口风了。”
自己肯定是不能出面的，要是自己出面, 和对方进了同样款式的服装来，口水仗肯定少不了。
她之前就见过, 有些服装店门口大咧咧地贴着一张“同行免入，面斥不雅”的字样。
“你真是个机灵鬼，可你之前不是说这种行为很不齿吗？”
凌玥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又不出面，怎么不行。市场那么大，他怎么判断我是从他那里得到消息的？”
再说，每个人的眼光和审美都不一样，他们认为好卖的单品，自己说不定还看不上眼呢！
但服装行业就是这样，即便在同一家店里进了同一批货，位置不同，价格也能差十万八千里。
眼下虽然大家伙穿得都很朴素，但是像喇叭裤、牛仔裤已经悄悄在年轻人中间流行起来了。
尤其是花衬衣和大喇叭裤，再配上一幅酷酷的蛤蟆镜，再梳个大背头，简直就是街头混混的标配。
可等到二十年后，人们就会觉得这样的妆扮很low，四十年后, 又认为是复古港台风, 又成为了新潮流。
所以, 没有绝对的美丑, 只有你会不会搭配。
傍晚收摊后凌玥就将三轮车推到门面里来。
陈招娣打听了房租，不由得感叹凌玥的财大气粗。
“八百块钱？还得是你，要我来租，我至少也得想半年。”
“哪有那么夸张。”凌玥笑了起来，“对了，招娣，明天我想去深市转转，这两天这摊位就都交给你了。”
身边也没个信得住的人，凌玥只能出此下策。
招娣当场就拒绝了：“不行，你不在这我宁可不来，钱的事谁都说不好。”
“不是还有中秋在吗，你们两个互相监督就行。”凌玥拍拍她的手，“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我还是放心的。”
“估计这些货也能撑到我回来，如果实在有些卖得好的货断货了，你就去火车站那边补一点，别补太多就行。”
季中秋如临大敌地瞪着凌玥，他实在不想和这个女人一起摆摊。
听凌玥这么说，陈招娣看了看站在边上的季中秋，她还在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凌玥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木着一张脸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锁好门就分开了。
见季中秋走远了，陈招娣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小月姐，你说中秋是个什么态度？”
“你今天不是去拍了电报吗，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吧。有时候，缘份来了挡都挡不住。你也别逼得太紧了，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招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是这么个道理。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月姐。”
两人回去时顺道在菜市场买了菜，各种回家做饭不提。
当天晚上凌玥就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隔天一早收到季中秋的情报，对方是在株市进货。
凌玥满意地点点头，可不曾想，季中秋死活不肯和陈招娣呆在同一个屋檐下，非得要跟着她一起去株市。
凌玥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去买两张去株市的火车票。
下午五点的火车，到了株市，已经晚上九点了，两人就近寻了家旅馆住了一个晚上。
季中秋也没有来过株市，他也是从他兄弟口里得知，对方是在这里进的货。
株市的服装业多亏了其便利的交通。
株市火车站是中南地区最大的铁路中转枢纽站，南下北上的火车基本都要在这里经过。
两人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人带，早上草草吃过早餐，两眼一抹黑的就去了株市的服装批发市场。
和清浦市夜市的服装比起来，株市的服装批发市场里的服装显得更为时髦，市场里和街道上已经有人穿着牛仔裤和蹬脚裤。
衣服的款式也不局限于中山装和的确良，虽然是夏天，市场上已经出现了铆钉皮衣和长短款年代感满满的呢子大衣和波点单品，甚至还有百穿不厌的蝙蝠衫。
现在服装的颜色不像后世那样分得很精细，红就是红，白就是白。土黄色也不会叫成什么大地色、卡其色，蓝色也不会被称为什么星空蓝、水洗蓝，只要是蓝色，就统称为蓝色。
凌玥早就想好要卖女装，对于男装和童装她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姐，我看这里的服装款式还不错，咱们要不去进看一下？”
凌玥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门头的招牌。
招牌上简单粗暴的写着——株市谢记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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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玥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一会。
只见里面的人进货全靠抢，声音都传出了几十米开外。
“老板，还有没有这种蓝色波点女式衬衣，给我来二十件。”
“这种大喇叭裤我要四十条！”
“牛仔裤，还有没有牛仔裤，给我五十条牛仔裤！”
“……”
铺子里的每个人都在抢货, 似乎慢一秒，就会抢不到货似的。
只有她和季中秋两个人傻愣愣地站在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凌玥走进去，手刚拿到一件衣服，立马就有人抢了去：“老板，这件衣服给我来三十件！”
震耳欲聋的叫声差点将凌玥的耳膜刺破。
凌玥只是扫了一眼抢衣服的人, 又拿起一件衣服还没细看又被人抢走了。
“姐，你这样是不行的。”
季中秋算是看出了门道，对她说道：“他们都在抢货，你这样是进不了一件货的。”
凌玥手刚摸到一件红色波点女式衬衣，眼看旁边的人又要抢，季中秋牢牢攥在手里，大声喊道：“老板，这件衣服我要二十件。”
凌玥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我们都还没问价你就要二十件？”
季中秋在她耳边说道：“你看这家店的火爆程度就知道了，他们家的服装质量肯定不会差。”
“这是我那兄弟告诉我的，要我专门去找人多的店，只有在这种店里进货，才不会亏。”
凌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眼看旁边的人要抢自己面前的一条蓝色牛仔裤，季中秋眼明手快又捞在手里：“这种裤子我要四十条。”
凌玥瞪着眼睛望着他：“中秋，你能不能别胡闹？照你这么进，我怕我带的钱不够！”
“你别管，相信我就对了。”
季中秋转了一圈，又捞起一件黑白横条纹的蝙蝠衫：“这件蝙蝠衫我要三十件。”
看着他不顾一切的采购，凌玥被他感染了, 心一横，顺手捞起一件卡其色长款风衣：“这件风衣要二十件。”
“这种带蝴蝶结的白衬衣要四十件。”
忙得昏天黑地的开单员终于过来了，看了看衣服吊牌上面的型号，刷刷的就写了起来。
她一边写一边大声问道：“长款风衣只有均码，要多少件？”
“二十件。”
“蝙蝠衫呢？”
“三十件。”
趁着她开单的空档，凌玥顺势扫了一眼。
只见风衣的单价是20，蝙蝠衫的单价是4.5，季中秋选的蓝色牛仔裤要19。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
钱不够！
季中秋还在喋喋不休地要这要那，凌玥一把拉了拉他的衣袖：“中秋，我带的钱不够。”
中秋回过头看着她，“姐，你带了多少钱？”
凌玥只好将自己的窘境和他说了。
“别担心，”季中秋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叠钞票在手心里拍了拍：“我早有准备。”
凌玥看得又惊又喜，还没开口问，季中秋就招了：“姐，我就知道你带的钱不够，我特意找我叔借了一千块。不过我可说好了，这钱是要利息的。”
凌玥顿时喜出望外：“你怎么知道我的钱不够？”
“你又是租门面又是买电视的, 再多的钱也经不起你这么花呀！”季中秋摸摸鼻子，“所以我前天晚上就找我叔借了一千块以防万一，结果还真被我猜中了。”
开单员将凌玥要的衣服都写好，又问道：“同志，好眼光啊，你拿的这些货都是今年香港那边最流行的。你还要什么货？我们这里还有格子马甲，要不要带几件？”
“都有些什么颜色？”
“三种颜色，黑白咖啡。”开单员快速介绍道，“这个马甲比较挑身材，也只有均码。”
凌玥明白，白加黑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最流行的经典款，而且又百搭，咖啡色相对来说比较挑肤色。
皮肤黑的人穿咖啡色远远没有白色那么好看。
“多少钱一件？”
“这个便宜，一件也是四块五，要多少件？”
手里多了一千块钱，凌玥底气更足了：“一种颜色各十件。”
“波点女式衬衣每种颜色来十件。”
“这种菱纹开衫来二十件。”
“……”
一通忙活下来，凌玥将手里的钱花得只剩下了十二块。
店员很快就将他们的服装打了两个包，两人各扛一个大包就往火车站赶。
到火车站一打听，株市到清浦市的火车中午一点二十发车，眼下已经十一点半了，两人来不及吃午饭，连忙买好火车票就进了候车室。
下午五点，两人疲惫地扛着衣服回到铺子里。
两人坐着人力三轮车到铺子的时候，陈招娣还没收摊，看到他们进货回来，连忙上来将货卸下来。
“小月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怎么样，今天生意还不错吧？”
陈招娣将包递给她：“还好，我守了一天，也卖了将近二百块钱。”
凌玥扫了眼摊子上的货，摊子上的货已经不多了，现在剩下的大头是磁带。
“挺好的，我们明天就将这些百货全部处理了，见钱就甩。”收下包，凌玥问陈招娣，“招娣，你妹妹什么时候到？”
“如果顺利的话，后天能到。”
见她们两个聊着聊着就扯到陈盼娣身上，季中秋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下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
陈招娣一把拉住了他，“你连摊子都不收就要回去吗？”
“行了，招娣，他也累一天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季中秋感激地冲她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两人将摊子收了，陈招娣对凌玥进的服装还是很感兴趣的。
“小月姐，我能看看你进的服装吗？”
“看吧，有风衣、波点衬衣、蝙蝠衫，开衫，短袖。”凌玥也不是扭捏，将两个包裹都打开了，拿起一条牛仔裤：“听说香港那边现在很流行这种牛仔裤。”
陈招娣摸了摸牛仔裤，“这是什么料子，怎么这么厚实呢？”
凌玥拿出一件风衣：“你看看这呢子风衣，里面穿个衬衣，再穿条牛仔裤，背个包，要多飒就有多飒。”
“小月姐，这衣服料子都这么好，不便宜吧？”
凌玥点头：“是啊，这风衣没有四十块是拿不下来的。”
陈招娣瞪起了眼睛：“四十块，都够老胡一个月工资了。”
“你干嘛这表情？”
凌玥笑了起来，服装进回来了，也算了了她开服装店的这个心愿。
“我是没想到, 这样的一件衣服竟然要卖这么贵。”陈招摇摇头，忽然又问道，“咦，这不是还没到换季的时候吗，你怎么就进秋款了？”
凌玥点点头：“是啊，现在株市那边都上秋款了, 夏装开始处理了。”
所谓隔行隔座山。
不卖服装永远都不知道服装为什么换季换得这么早。
明明人们身上穿的还是短袖，偏偏服装店里就提前挂上了秋款衣服。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 可不是谁都了解的。
她又拿出一叠短袖：“你看这些短袖, 都是纯棉的，我都是特价处理回来的。”
陈招娣摸了摸，“摸起来是真舒服。”
陈招娣盯着这件短袖越看越眼熟，她哎呀一声，说道：“这衣服我昨天在百货大楼里见过，一件就要七块钱呢！”
“我们不用卖七块，就卖五块。”
陈招娣咋舌：“你卖五不亏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