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惶恐不安跪地哀求,却将陆芯按住不能动弹。
陆芯看着厮缠压住自己的婢女,再看陆异之还举着的手,被他护在身后的七星,气得大叫:“哥!你为了她打我!”
陆异之看着自己的手,再看四周围观的民众,更看到下车的夏侯小姐。
夏侯小姐似乎原本要走过来,但看到这一幕停下了脚,眼神变幻。
事已至此,陆异之深吸一口气。
“阿芯!不得胡闹!这是京城!有道理讲道理,不要打人!”他喝道,再指着身边已经呆傻的小厮们,“还愣着干什么!送小姐回去!”
小厮们一涌而上,陆芯还要挣扎。
陆异之再次沉声喝道:“陆芯,你再胡闹,就别再姓陆。”
不再姓陆,这是除族?
陆芯一怔,要说别家当哥哥的没资格说这个,但他们家么,陆异之的确有资格。
“你这样是给家族蒙羞。”陆异之低声喝道,眼中冰冷地警告。
接连两桶水浇下来,又是气喘又是愤怒导致脑子嗡嗡的陆芯清醒了,她看着四周的指指点点的民众,再看夏侯小姐。
夏侯小姐这一次没有再靠近她,而是站在车边,那婢女更是毫不掩饰戒备。
陆芯终于惊醒了。
“买东西是我的主意,钱货两清,你休要混闹。”陆异之接着说。
这是给这场热闹的解释。
陆芯一句话不敢说,厮缠在身前的青雉不见了,她的婢女将她拉起来,陆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陆异之再转身,看着七星。
原本贴在他身后的女孩儿已经退开一步,低着头,也被自己的婢女扶着,似乎受惊颤颤。
“七掌柜,抱歉。”陆异之施礼,再抬头说,“我过后会亲自登门道歉。”
他的眼神无奈又诚恳又带着请求。
现在此时此刻谁都不要闹了。
七星看了他眼,屈膝一礼,拉着青雉走开了,从来到走一句话未说。
陆异之又对夏侯小姐带着歉意说:“你先上车回家,我送她回去。”
他没有解释太多,比如说陆芯这是因为没有带她来发疯了之类的话。
他知道有时候解释越多才是越有问题,不如什么都不说。
夏侯小姐点点头,没有像先前那样去安抚陆芯,扶着婢女的手上车。
在街上被围观,是贵族小姐们不能接受的场面。
这时发现陆芯跑出来的仆从赶着车也追来了,陆异之不再多说和陆芯一起坐上车,两方沿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夏侯小姐坐在车上,婢女在旁看着礼盒。
“这是生意纠纷?”她滴咕一声,“陆家小姐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疯了一般。”
她说完这句话,竟然没听到小姐喝斥不要背后议论人,而是也看礼盒一眼。
这件事,看起来怪怪的,夏侯小姐神情复杂,哪家的生意纠纷,掌柜的会扑进男客人的怀里。
还有,那个女伙计,对着陆芯喊六小姐。
陆芯在家是行六吗?
她都不知道呢。
这个女伙计怎么知道?
街上的车马人瞬间都离开了,围观的民众议论纷纷。
“是因为买东西?”
“这是买了又反悔了?不满意?”
“看来是兄妹两个没达成一致。”
“做生意真不容易。”
“那位公子倒是彬彬有礼。”
京城的热闹多的是,这边双方散了,围观的民众也很快都散了,不过是一件生意纠纷,别说整个京城了,就是这金楼街上一天也有两三起。
有一个闲汉还蹲在街边,似乎很困惑。
张元摸了摸下巴,因为疏于打理,乱长的胡须摸起来扎手。
他皱着眉头:“这个绣娘……”
的确看起来怪怪的。
但好像跟他想的怪又有些不一样。
陆家京城宅院的门重重被关上,气氛凝重。
陆异之最先走进堂内,头也不回说:“给小姐换个婢女。”
跟在陆芯身后的婢女,腿一软跪倒在地,不待哀嚎出声,就被小厮们按住,利索地塞住嘴,向外拖了出去。
婢女的手只来得及抓住陆芯的裙角,但手软无力,很快就被扯开。
陆芯似乎没有察觉,头也没抬一下,安静地跟着陆异之迈了进去。
陆异之没有再说话,堂内安静地令人窒息。
陆芯再忍不住了,小声说:“你也没告诉我……”
陆异之转过头看她。
虽然说温暖如玉公子翩翩,但当沉下脸,陆芯的声音立刻停下,将头再次低了低。
“我没告诉你,又如何?”陆异之的声音传来,“就算你突然见到了,在街上,在人前,怎么说话怎么做事,你都不懂吗?你知道为什么不让你进京吗?为什么进京之后我要一直关着你吗?”
陆芯小心翼翼抬头看他。
“不是为了你的安全。”陆异之说,“是因为你蠢,只会带累家族!”
这话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太重了,尤其是从小被全家人宠爱的陆芯,眼泪顿时涌出来。
“哥。”她哭着说,“你聪明,你聪明还做出这种事,你把那女的藏在京城,还给她开铺子,你瞒着所有人,你这样就不是带累家族吗?”
“我没有把她藏在京城,那铺子也不是我开的。”陆异之冷声说,“她早就来了,家里也知道,只不过没必要告诉你。”
陆芯的气焰再次一灭,用袖子擦眼泪,听着陆异之的嘲讽砸下来。
“她来京城这么久,都没有闹起来,世人皆不知,这难道不是因为我?”
“结果呢,你一来,就闹到了大街上,闹到了夏侯小姐面前。”
“你还敢埋怨我?”
陆芯不敢了,哭着拉住陆异之的衣袖:“哥哥,我错了,那怎么办。”
陆异之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沉默不语。
“哥哥,你在街上说的那些,能解释掩盖过去吧。”陆芯带着期盼问,又讨好说,“哥哥你聪明,及时想到这些话。”
街上的民众倒还好说,但夏侯小姐——陆异之沉默一刻。
“你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像你这么蠢吗?”他说。
又骂我,陆芯撅嘴,然后听到陆异之叹息一声。
“你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聪明人吗?”
那个夏侯小姐看起来就很聪明厉害,陆芯将嘴收回去,肩头缩了缩,还真不好骗。
“我,我,去给她解释一下?”她结结巴巴说,又大着胆子说,“其实就是说明白了也没什么,别说是那贱婢痴心妄想,就算真有什么,也不过是婢女,谁家少年公子身边不能有个婢女伺候了?”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上前一步。
“哥,你只要别想着抬举她,左右也不过是个通房。”
陆异之转头冷冷看她一眼。
陆芯缩着脖子后退一步。
“你明天就走。”陆异之冷冷说,“现在立刻去收拾行李。”
陆芯一句话也不敢说,忙向后去了,离开前堂,才觉得能顺畅呼吸了。
真是好吓人,还是第一次见哥哥发火的样子,骂她骂得这么难听!
陆芯恨恨一甩袖子,这都怪那个贱婢!
跑什么跑,如果那时候不跑,就能避开哥哥和夏侯小姐了。
这贱婢,摆明了就是要去找哥哥庇护,装弱小可怜!
想到这里,她又按了按肩头,还隐隐作痛,哥哥为了那贱婢还打了她一下!
现在就这么护着,将来肯定是舍不得只让做通房!
别以为她真蠢,她心里可清楚了,男人们都是贪恋美色,想起看到站在店铺外女孩儿的那一眼,清丽脱俗。
要不然她也不会愣住了,以为认错人。
“秀儿,她以前有这么好看吗?”陆芯问。
转头发现身后空空。
这才想起来,婢女被拉下去卖掉了。
陆芯撇嘴,恼火对着外边喊。
“快点给我买个新婢女啊,要不然怎么收拾行李啊!”
陆异之还站在前厅,家仆们也都在,婢女被发卖了,他们也要受惩罚。
比那个婢女好一些,没有被卖,只是罚了月钱。
听到陆芯在内的喊声,没有人敢回答,直到陆异之摆摆手。
“下去吧,给她挑个婢女。”他说。
家仆们忙退下,只余下陆异之的贴身小厮。
“公子,怎么办啊。”小厮不安问,“夏侯小姐要是误会了,夏侯先生会不会——”
直接将公子逐出太学啊?
陆异之反而笑了,摇头:“不会,夏侯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体面的小姐不会做这么不体面的事。
“我会去跟她解释的。”他说。
不过在去见体面的小姐前,要先解决不体面的那位小姐。
今天都敢当众扑他怀里了,可见他陪着夏侯小姐一同出现还是刺激到她了。
再不亲自单独去见她,明日说不定就真的要去太学门外找他了。
陆异之轻叹一声。
许城玲珑坊里,青雉轻轻吐出一口气。
“小姐。”她压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虽然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到小姐扑进陆三公子怀里,她原本胡乱的猜测都消失了。
一定有什么事,否则小姐不会这样做,而且这事肯定跟男女之情毫无关系。
魏东家和陆掌柜也过来了,七星小姐突然被一个小姐追着跑,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也让人跟着去了。
对陆家他们也不陌生。
“是陆家又有逾矩了吗?”魏东家问,又皱眉,“当初在许城的时候,就该给他们些教训。”
七星含笑说:“不,他们没逾矩,这次应该说是我逾矩了。”
那是为了什么?魏东家和陆掌柜看着她。
七星收起了笑,说:“我不是因为看到陆芯才跑的,我是看到了张元。”
室内三人神情有些茫然,张元是谁?
七星解释说:“滚地龙是我从张元手里抢过来的,张元就是那位京兆府的官员。”
是他啊,三人有些恍忽,感觉这是上辈子的事。
滚地龙在前一段已经送出了京城,跟着东墨的人到处游历去了。
官府也早就不在追查这个案子,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怎么……
“那个张元还在查?”
“他查到了什么?”
室内响起询问,七星一概摇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张元,也是今天第一次见。
“但,他当时就站在街对面,眼神锐利,没有逛街的闲适,视线一直盯着我这里。”七星说,“鉴于他曾经的身份,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
她必须想办法应对。
“我需要给张元一个我为什么在京城的理由。”
所以那一刻,陆芯的出现反倒是恰巧。
“与孤女为自谋生离家赴京城相比,孤女为爱奔京城苦守俏公子,才是人更喜闻乐见,更合情合理,更能引人满座。”
青雉微微愣了愣,总觉得这句话听着有点怪……
陆掌柜在旁忍不住笑问:“七星小姐是不是看过戏?”
七星嗯了声:“以前,父亲带我看过一次。”
好看不好看,她没有感觉,但此时想起来,挺好用的。
京城外一个小镇上,专为行人提供车马租赁保管,其夹杂着铁铺,修车换马蹄。
一大早,店铺里就有一个老铁匠叮叮当当敲打,可见生意多忙。
“张老板——”有人在外探头,笑呵呵打招呼,“我有一笔大生意——”
他的话没说完,老头几步跑过去,将门要关上:“我们不做生意了,关门了。”
陈十差点被撞到鼻子,还好及时撑住门。
“张老头你干什么呢。”他没好气说。
张铁匠对他亦是瞪眼:“上边说了,最近不要做生意,你不要到处乱跑乱嚷。”
陈十更生气了:“怎么连生意都不让做了?不是新官上任正要烧火的时候吗?”
张铁匠一把将他揪进来,压低声说:“你没听说吗?七夕的时候掌门剿了杀手盟,闹得很大,都察司都惊动了,所以京城那边下了令,说让停下所有生意。”
那女的!剿杀了杀手盟!七夕的时候?
七夕的时候,不是在喝酒玩乐吗?
陈十神情惊讶,他的确不知道,因为不能打扰掌门雅兴,所以他气呼呼地自己到处去打听好的匠师,没注意京城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剿了杀手盟?
“杀了七八十个呢。”张铁匠描述,“血流成河,官府把那边的山都封了。”
陈十怔怔说:“这一把火烧得可真够猛的。”
张铁匠眉飞色舞,压低声音:“掌门可真厉害!”又感叹,“怪不得她能当掌门呢!”
陈十点点头,呵呵两声:“是,真厉害,真风光,真威风。”
她是风光了威风了,名声大震了,让门中人更加信服了,但让事情也不能做了。
她有没有考虑过事情轻重缓急?
哪个更风光就去做哪个吗?
声名对墨门真的重要吗?
就像当年姓洛的为皇帝铸造神器,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皆知,结果呢?
为什么所有的掌门都像那姓洛的?
还是说只要是当了掌门就都变成这样?
好大喜功。
陈十要说什么,有人走进来,打断了两人。
“老张,你看看,我这新车,比你修得好吧。”他指着外边乐呵呵说。
张铁匠向外看去,见停着一辆小推车:“不就是换了个轴子吗?”
来人呵一声,神情得意:“这可是京城玲珑坊的七掌柜的手艺,别看只换了个轴子,这车就跟新的一样,不,比新的还好,老张头,你的手艺可比不了。”
听到这个名字,张铁匠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陈十也看了眼。
“我不信。”张铁匠故意说,走出来围着车子看。
陈十跟着出来,向一边走去。
“哎,这客官。”来人忙唤,“怎么就走了?生意说好了吗?”
陈十头也不回:“我看不上他手艺。”
来人笑呵呵扬声:“看不上老张的手艺,你去城里啊,许城玲珑坊——”
陈十闷头就走,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
张铁匠没好气跟来人说:“不用理他。”
来人继续得意说玲珑坊:“才花了几个钱,真是捡了大便宜,不过,玲珑坊手艺好也难免遇到麻烦。”
张铁匠有些惊讶,走出去的陈十似乎脚步也微顿。
“有客人买了东西不满意来闹,七掌柜一头撞那客人的兄长怀里去了,然后不仅被护住,还训斥了妹妹。”
听起来解决了啊,张铁匠不解:“那麻烦呢?”
来人噗嗤笑了:“那位兄长是个翩翩公子。”
张铁匠更不解:“翩翩公子怎么了?麻烦呢?解决了吧?”
来人哎呀一声:“翩翩公子还不够麻烦啊。”又打量张铁匠,“也怪不得你不懂,你这家伙又老又丑,人家七掌柜可是青春年少。”
张铁匠呸了声,不远处的陈十也啐了口,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心要干大事又青春年少的新掌门,看来对修北境长城这种吃苦受累又不讨好的事,短时间内不感兴趣。
京城附近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去其他地方试试了。
铜楼街上的茶店生意好了很多,一大早就有两三个客人来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看不远处的玲珑坊。
店伙计也不意外,玲珑坊生意好,这些客人是来等着排工期的。
“客官,要蒸饼吗?新做的。”店伙计热情招呼。
来得早肯定没顾上吃饭。
有两个客人要了一份,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却拿出了自己带的饼子。
“我有。”他说。
店伙计心里骂了声穷鬼,但又无可奈何,玲珑坊引来的大多数生意都是穷人,肯花钱喝口茶已经是不错了。
他心里骂着,脸上笑呵呵,将客人的茶斟满,刚转过身,看到外边脱口哈了声。
店里的客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再看这店伙计三步两步拎着茶壶站到门口,探头向外看。
看什么呢?
客人们不解也向外看,街上有人走来走去,其中有位蓝袍公子格外引人注目,面色白如玉,双眼如星辰……
“是那位公子来了。”
“嘿,我就知道他会再来。”
“你怎么知道的?”
“人家说了呢,改日登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茶店的店伙计和隔壁的店伙计一边看一边低声说笑,眉飞色舞,似乎是什么有趣的事。
两个客人更好奇了,然后看到那位公子走到了玲珑坊前,略一顿脚步,进去了。
伊,原来是奔玲珑坊的吗?
这两个客人也开始议论,唯有那位自己带的饼的客人,专注地就着茶水啃着自己的饼子,似乎对外边的公子毫无兴趣。
陆异之知道街上的视线,指指点点奇怪的议论。
这些都无所谓,越正大光明地过来,越能让流言蜚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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