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六子冷笑:“是吗?你这么在乎我的面子啊?我还以为你只在乎你的爱宠,毕竟万一揭露出来,总要解释一下你的爱宠怎么来的北境。”
这样一路行来,人人都知道霍莲带着爱宠赴北境了,谁知道车里的爱宠是个威武雄壮的男人!
霍莲冷冷看他一眼,对都察司的兵卫们摆手:“将人犯上枷锁,马拖而行。”
随着他说话,兵卫们应声是,拿着锁链围住梁六子。
竟然还要让马拖行,梁六子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陛下都说了待审,我又不是犯人,霍莲你这是公报私仇!”
正吵闹着,有都察司兵卫斥候从前边疾驰而来,高声报:“都督,梁二将军来了。”
霍莲的视线看向前方,不远处尘烟滚滚,人马已经可见。
被捆绑的梁六子听到了顿时挣扎更厉害:“二哥——我二哥来了——二哥——都察司的人欺辱我!”
他嘶声大喊,似乎是委屈,又似乎嚣张。
随着尘烟滚滚,除了前方,四面八方也都冒出兵马,他们马匹毛色不等,兵袍陈旧,跟一身黑压压金灿灿的都察司兵卫们相比,宛如野鸟野兽。
但队列严密,气势汹汹,宛如一张大网瞬间将都察司的兵马围住。
梁六子更是大笑:“哈,哈,我的兄弟们来接我了!”
这是他的兄弟们,这是他的家,哪怕被绑着锁链,站在自己家的地面上,气势十足。
霍莲看着围来的兵马,神情木然。
曾经这也是他的家。
他一语不发看着奔近的将官,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兵器,陌生的,冰冷的,阴森的,以及仇恨的视线铺天盖地。
但就在此时了,熟悉的八棱锏后出现一柄长剑,下一刻有女子催马越过那将官,撞进他的视线。
“霍莲!”七星喊,扬手一笑。
确切来说,此时此刻在这里,她对他来说算是不熟的人,但看着她的笑脸,霍莲握紧缰绳的手松开了。
他没有说话,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梁二子驶近。
第9章 有相迎
“北海军卫将军梁二子见过霍都督。”
梁二子俯身礼拜,比起梁六子,他的动作态度非常虔诚恭敬。
他的副将们跟着礼拜,但兵士们围在四周没有下马,战马喷着气,躁动。
霍莲亦是骑在马上,高高在上俯瞰梁二子。
“霍都督,差不多得了。”被都察司兵卫已经绑在马后的梁六子大喊,“在我们北境,面临的都是生死大事,少些规矩吧。”
霍莲倒是没有喝斥梁六子,更没有为难梁二子,只淡淡说:“卫将军免礼。”
梁二子这才起身,神情淡然看着霍莲,或者说,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霍莲身上,锐利的鹰眼空洞而过。
“都察司奉皇命。”霍莲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查北海军是否懈怠军防,畏惧避战。”
梁二子再次俯身:“北海军不敢懈怠,请霍都督明察。”
霍莲颔首。
至此算是结束了见面的礼仪,梁二子上前一步:“府衙已经备好,请霍都督入住。”
霍莲没有说话催马向前,都察司兵卫们齐齐跟随,正冷笑挑眉的梁六子猛地被马匹一拽向前栽去,他发出一声骂。
“二哥——”他又喊。
梁二子似乎这才看到他,瞪了一眼,看马匹拖着梁六子向前,他再次对霍莲一礼:“霍都督,愚弟擅离职守,国法军法都不可饶恕,请都督允许我们先对他处置,以儆效尤。”
霍莲看他一眼,忽地笑了,说:“二哥还跟以前一样,弟弟们犯了错闯了祸,只能你来罚,其他人不行。”
这一声二哥,似乎让梁二子神情茫然,但下一刻他俯身施礼:“都督说笑了,某绝不姑息。”
梁六子冷笑:“霍都督,我二哥当不起你这一声二哥。”
他再也不是他们的兄弟了。
霍莲神情木然,说:“梁六子擅离职守,为将者大罪。”他环视四周,“尤其是在你们北境,更要游街示众,以儆效尤!”说着又对梁六子一笑,“一路上你享福享的是不是忘记自己还有罪在身了?”
说罢一摆手,绑缚着梁六子的那匹马的兵卫疾驰冲到最前方,梁六子瞬间被拖走,他怒吼一声跟着快跑,才避免摔倒在地,否则不知多狼狈,但人的腿脚再利索,也比不过马匹,很快前方的梁六子就变的踉跄,用不了多久就要摔倒在地。
霍莲也催马,带着都察司兵卫向前去。
看着这一幕北海军的兵士们神情愤怒,马匹躁动,隐隐展开了阵形,似乎瞬间就要将这群都察司兵卫踏翻倒。
“二爷!”一个副将握住了腰刀,咬牙低声,“他这是故意的,羞辱六爷,羞辱我们北海军!”
梁二子看着眼前黑黝黝似乎吞没了光亮,但又隐隐透出刺目金光的人马。
“要不然,他来这里做什么?”他淡淡说,“直接把六子在京城砍了就是。”
那到底是在京城砍了梁六子好,还是将梁六子带回北境羞辱好?副将闪过这个念头。
正凝滞间,有女声问:“你们的事说完了吗?”
梁二子回过神扭头看去,见站在兵马中间的七星,这个女子是跟他们来的,适才好像还跟霍莲打招呼了,然后他们与霍莲见礼,她便退开,一时间倒忘记惊讶她认识霍莲,也忘记她的存在。
“七星小姐。”梁二子神情凝重,低声说,“你们的身份,你与霍莲……”
不待他问完,七星含笑点头:“我与他认识,他也知道我们的身份。”
要说清这件事,就要涉及到霍莲不愿意公开的晋地事真相,七星也并不多说。
“详情以后再说,梁二将军请放心,我们墨门来修北境长城,朝廷不知,皇帝不知,但霍莲知道。”她说,说罢催马向前。
朝廷不知,皇帝不知,霍莲知道?梁二将军还在震惊这句话,然后看到那女子穿过兵马到了霍莲身后。
“你们官面上的事说完了?”七星问。
就算不回头,听着肆意的马蹄声,霍莲也知道她过来了,什么叫官面上的事说完了,难道他来这里还有别的事?
他只看着前方没理会。
“你怎么亲自来了?我倒是有些意外。”七星接着说,“我以为你会让朱川来。”
霍莲转头看她:“你看看这些人,你觉得朱川来能镇住他们?”
七星回头看了眼神情阴沉的梁二子,散发着凶悍以及不善气息的北海军兵卫,再看了眼前方被马匹拖着跑的一边喘气一边骂骂咧咧的梁六子。
马匹并没有真的将梁六子拖行,保持着不会让他摔倒又不会停下的速度。
她一笑,收回视线,说:“还真不行。”
看到她笑,霍莲转开视线继续看前方:“这里的事,只能我亲自来做。”
义父的头是他亲手砍下来的,那么义兄们的头,必须,也只能由他来砍。
他握紧了缰绳,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池,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越来越多的兵马涌出来,民众也渐渐聚集,视线里宛如乌云聚集,黑压压。
耳边再次响起女声:“你以前住在这城里吗?”
废话,霍莲心里说。
女声却没有停下继续废话。
“你多久没回来了?应该很久了吧。”
“我前几天也回家看了看,我也很久很久没回来了。”
“都已经记不得了。”
霍莲吐出一口气,从黑压压的乌云上收回视线,看向身旁跟着的七星,说:“我记性比你好一些,什么都还记得,但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不同?”
记得的也回不来了,现在跟以前再不会一样。
七星再次一笑:“你说得对,没有什么不同。”
哪还这么多话,霍莲看她一眼:“也有不同,掌门看起来比在京城高兴。”
七星哈哈一笑,说:“只要做想做的事就高兴,不管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分心与七星说话,凝聚而来的乌云般的视线都变得混沌不清,又似乎被说话声吹散,威严的城门安静地呈现在眼前。
只要做想做的事,在哪里都一样,霍莲催马示意他要走在最前方,拖着梁六子的马匹让路,放慢速度退后。
梁二子等人快马跟上靠近。
“六爷,你还好吧?”副将急声问。
梁六子已经急喘无法说话,但还是啐了口表示咒骂。
梁二子没在意梁六子,只看着前方的霍莲和七星。
“就算霍莲知道她是墨门,但她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跟霍莲……”他说,“说说笑笑?”
两人说得还挺热闹,笑得很开心,这场面怎么看都匪夷所思。
“就不怕被传到朝廷和皇帝耳内?”
听到梁二子的滴咕,急喘几口气的梁六子再次啐了口,嘶哑声音说:“他们怕什么?那女人可是霍莲的爱宠,满京城的人包括皇帝都知道!”
爱宠?!梁二子神情更震惊了,这更匪夷所思了!
不过就在震惊间,见那女子催马调转,对着霍莲挥挥手:“走了。”随后从前方奔来。
梁二子忍不住勒住马:“七星小姐,你——”
“我去北境长城了。”七星说,拉起脖子里的围巾裹住半边脸,“梁二将军,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其他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催马疾驰而去。
要跨进城门的霍莲回头看了眼,快马如闪电般向更北而去,在大路上划出一道影子。
与此同时,宣宁城池四面八方都有人,车,马奔驰,渐渐汇集在那道疾驰的影子后,宛如溪水翻滚。
从宣宁城一直往北,渐渐就体会到什么叫荒无人烟。
看不到村落城镇,旷野无边无际,但突然有一道起伏的山峦横立,宛如一道屏障,将天地间截断。
疾驰靠近就能看清这是一道长城,城墙不算高厚,甚至有些简陋,宛如胡乱堆堆砌而成,贴着城墙竖立着很多堡寨,兵旗飞扬。
这就是最北境的一道岗哨,也是大周疆土面对夷荒人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除了兵卫,还有很多普通民众。
“七星,七星。”陈十站在城墙上招手,又指着身边的将官,“这是梁老五。”
相比于其他几位将军,梁五子带着几分书生气,神情说话都很平和,对七星这个新掌门没有任何质疑,也不多问,只抱拳一礼:“大哥二哥已经传令,让我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危。”
“五子哥最可靠。”陈十搭着梁五子的肩头说,又热情介绍,“五子哥,这是小女,我燕姑姑的女儿,小女,小时候也来北境长城玩过,大家都是见过的,喊哥哥就行。”
梁五子将陈十的手拉下来,含笑说:“论辈分,我称呼燕阿姐,你们都该喊我一声叔叔,不过,此乃国事,不论故旧。”
陈十撇嘴,七星一笑颔首:“那就辛苦梁五将军了。”
梁五子郑重说:“是辛苦你们了,因为你们,才能免去我们来日辛苦。”
陈十再次拍着梁五子肩头:“还是五子哥最会说话,不像梁六子那个傻子只会大喊大叫。”
七星一笑问陈十:“人都齐了吧?”
陈十开心地撇开梁五子:“第一期能来的都到了。”
七星点头,沿着城墙走下去,来到紧贴着城墙而建的堡寨,这里有通往地下的台阶。
“北境长城其实不是在地面上,而是在地面下。”陈十说。
随着他的话,走下台阶,首先入目的是竖立的黑色石柱,它们撑起一座大厅,大厅并不宽阔,而是狭长,弯弯曲曲蔓延两边,似乎永无止境。
此时石柱上点燃了火把,厅内有数十人聚集说话。
“掌门来了。”陈十一声喊。
数十人都看过来,大多数人没有见过七星,看到这个年轻女子,视线有好奇有激动,但没有陌生和质疑,七星掌门的事已经在幸存的墨者中传遍了,更有几人举着手中的工具,火把的照耀下,能看到工具上标刻的七星两字。
“见过掌门。”
齐齐的声音在地下的大厅里回荡,再向两边蔓延,回声无数,令人震撼,跟着走进来的梁五子眼神都微微变动,他也进来过,也在这里见过很多次争吵,那回声除了让吵闹更嘈杂惹人心烦,别无其他。
原来齐声之势如此不同。
站在入口台阶上的七星微微颔首,抬手示意:“把工造图展开。”
人群中的雷叔和惠婆走到对面的石壁前,左右按动一处,坑坑洼洼不平整的石壁缓缓裂开,露出其后工造图。
工造图就凿刻在石壁上,长近三丈,高一丈,火把映照其上,线条颜色不等,熠熠生光。
厅内的人们发出惊叹声,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但也并不陌生。
“当年我师父来修过北境长城,他只负责了一部分,原来整体是这样的啊。”
“我父亲珍藏着一角图纸,我看不懂以为是父亲臆想的!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横臂可以做这么长——”
厅内再次响起议论,回声让厅内喧嚣嘈杂加倍,但梁二子还是不觉得吵闹,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神情激动,声音里满是振奋。
陈十摆手制止大家议论,拿起扁担要指着工图,又发现扁担在工造图前有点短。
“这个。”七星手一扬,手中的六尺剑飞过去。
陈十放下扁担双手接住,再举起指着工造图:“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北境长城,除了大家目之所及的,更多的机关都在地下延伸很远。”
所有人竖起耳朵认真听,嘈杂顿消,陈十的声音回荡在厅内,凝聚在一起又向两边散去,如泉水一般欢悦流动,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候,梁五子忍不住皱眉,他竟然会有觉得男人声音好听的一天。
“这几年我已经勘察过了。”陈十讲完整张图,已经口干舌燥,他顾不得要水喝,再次举着六尺剑,“一共有十处损坏,最关键的是这五个地方。”
说完这五处,陈十揉着脖子停下来。
安静的人群开始议论,七星待他们议论一刻,再问:“大家都看懂了吧?”
有人说看懂了,有人说只看懂了自己会的,毕竟就算是匠工也是术业不同。
“北堂械师技之巧,今日才是真切领教到了。”更有人感叹,又难过,“当初先圣行走诸国,就是依靠械之巧,我墨者从古至今能守家卫国,也都是因为械技,墨门能传承至今,也是因为械之巧,可惜那一场祸事,毁掉了我墨门半数械师……”
这话让厅内顿时悲伤弥散。
梁五子的眼神也几分暗然。
“无妨。”七星的声音随之响起,“看懂自己会的就可以了,北境长城就是这样不同的手艺一起搭建起来的。”
说罢环视厅内诸人,微微一笑。
“而且,有不会的,我可以教大家。”
陈十按着嗓子嘶喊一声:“对!”
他伸手指着七星,又指着自己。
“掌门是我们北堂的人,她的母亲是我们北堂最优秀的弟子!”
原来如此啊,厅内的悲伤散去,重新欢笑声声。
“有掌门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七星姐姐最厉害!”
还有清脆的童声大喊。
七星含笑抬手:“那现在开始分队。”
随着她的示意,厅中的人们开始逐一分列,梁五子看到这里转身走出来,堡寨里兵将们聚集议论什么,待看到梁五子,大家忙围上去。
“五爷,怎么样?”
“这次可靠不?”
“不是以前那种只会削木头,或者吓破胆子两眼发黑的家伙们了吧?”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梁五子忍不住笑了。
“这次可是梁六子从京城请来的。”他说,“怎么?大家不信梁六子?”
副将们顿时说笑声更大“就是因为六爷找来的,才不更可靠。”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眼神都有些放松,因为很少见梁五子开玩笑,尤其是这几年,现在竟然说笑打趣,可见这件事真的让他放松了。
“放心吧,这次来的是真正的,他们。”梁五子轻声说。
他们,这两个字虽然很轻,但落在副将们耳内很重。
他们是谁,北海军每个兵士都知道。
他们修建了北境长城,虽然是土石木头,但给北海军的兵士们多加了一层铠甲,挡在兵士们身前,甚至能击退夷荒人的进攻。
兵士们不怕死,更不畏敌,但兵士们也是血肉之躯,会痛,会流泪,能多一层铠甲,就多一次活命的机会,就能迎战更多的敌人。
所以在北海军,北境长城被视为并肩作战的同袍,而创造北境长城的人们,深刻在心中。
他们消失了很久。
现在他们终于又出现了。
兵士们神情难掩激动。
“梁五将军。”七星走出来,在她身后紧跟着一队人,“我们要去拒马带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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