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涂然,才转学过来,不清楚情况,敢跟她搭话,还处得这么好。
简阳光想得出神,正给他讲着题、把签字笔在指间转出叠影的陈彻,转笔的动作一顿,抬起手,笔头在他脑门上敲了下,示意他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攻略不攻略,人正常交朋友,你当打游戏?求着我给你讲题,能不能专心点?”
简阳光揉了下敲疼的额头,狗腿子笑着把题目摊到他面前,双手做出请的手势:“您老继续。”
陈彻斜他一眼,继续给他讲那道数学题,三两句把解题思路捋明白,签字笔往他面前一撂,让他自己接着动手做。
而他双手环在胸前,后背懒散地靠上椅背,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脑子里却全是今早上学路上,少女灿烂的笑脸。
年少时的情动,像一颗神秘且炽烈的种子,未经人事的少年,懵懵懂懂尚且不知。
直到种子发芽,破土而出,原来一切萌动,都有迹可循。
夏日艳阳高照,窗外蝉鸣时远时近,教室里的风扇不知疲倦地旋转,仍旧驱散不开空气里的燥意。
风从窗外涌进,带来太阳的温度。
陈彻缓缓抬手覆在心口,心脏的搏动,似乎比这个夏天的蝉鸣,还要热烈。
小卖部。
涂然和祝佳唯口味不同,为节省时间,进小卖部后分开,各自去选想买的东西。
才刚跟她分开没一分钟,涂然就被一个陌生女生拦住,对方开口就问:“你是涂然?”
涂然下意识点头,也问:“你是?”
女生却无视她的问题,继续发问:“你和陈彻在交往?”
涂然一头雾水地否认:“没有呀。”
女生又问:“那你今天早上怎么坐陈彻的自行车进学校?”
涂然更懵了。
没及时得到回答,女生变得不耐,语气不善地问:“直说吧,你和陈彻什么关系?”
“我……”
涂然正要解释,肩膀忽然被人从身旁揽住,她侧过脑袋,瞧见祝佳唯表情冷漠的脸,“她和陈彻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祝佳唯语气同往常一样平静淡漠,女生见到她却陡然变了脸色,凌人气势骤消。
涂然整个人都还在状况之外,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祝佳唯揽着肩膀带走,稀里糊涂地结了账。
直到走出小卖部,涂然才慢好几拍地反应过来,关注点还偏到了北极,“刚刚那个女生好像很怕你?”
祝佳唯拆了颗棒棒糖,随随便便地敷衍:“可能因为我长得凶。”
涂然却认真地反驳:“没有呀,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第一眼就觉得你很漂亮,又帅气又漂亮。”
她的夸奖过于耿直,说话时的眼神坦诚明亮,丝毫没有虚伪奉承的成分。再淡定的人,也很难不露出一分赧色。
祝佳唯轻咳了声,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今天早上是陈彻载你来的?”
涂然惊讶:“你也知道?”
她记得祝佳唯是住校生,周末也不回家,并不会在路上遇见她和陈彻才对。
“论坛里都在谈这件事,”祝佳唯见她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表情,提醒道,“你想在高中不被打扰,在学校最好离陈彻远点。”
涂然不解:“为什么?”
祝佳唯:“因为别人会把你当假想敌。”
不能小看高中女生的幼稚,以涂然这种性格,肯定会被排挤孤立。
涂然还是不解:“假想敌?”
祝佳唯换了种她能理解的说法:“陈彻女友粉很多。”
曾经是偶像的人瞬间懂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又一秒变成苦恼:“可我还想跟他搞好关系,好好相处呢。”
在学校要离他远点,周末待在家里,陈彻要么出门要么睡觉,着实让她苦恼。
祝佳唯其实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想跟他搞好关系?”
涂然理所当然道:“因为想和他成为朋友呀。”
祝佳唯愣住。
她的目光清澈且真诚,想要交朋友的愿望,说得如此坦然。
原来还可以如此坦然。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祝佳唯说。
涂然燃起希望:“什么办法?”
祝佳唯揽住她的肩膀,说:“和我一起孤立那些想孤立你的人。”
涂然茫茫然眨了眨眼睛,虽然没听太懂,但她还是很开心,她好像交到了一个很酷的朋友。
她有朋友了!
交到朋友的喜悦,暂且冲淡了她在陈彻那碰壁的失落。
但很快,涂然又回到现实。
晚修快放学的时候,涂然的桌上扔来一个小纸团。
她打开一看,遒劲有力的字迹,写着:待会儿简阳光载你回去。
没署名,但涂然也知道是陈彻写的。
她转过身,朝教室最后排的位置望过去。
陈彻低着头,没看她,只留给她一个毛发茂密的头顶,漆黑的发旋。
涂然陡然失落。
上完第二节 晚修,简阳光十分自来熟地来到她位置旁边,“兔妹,走呗。”
涂然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边走。
陈彻走在他们前面,始终不跟她有视线接触。
连简阳光都觉得奇怪,一会儿想着跟人小姑娘坐同桌,一会儿又主动放弃载她的机会,还特地嘱咐他骑车的时候好好背着书包,不准他取下来,搞不懂这位哥在想什么。
涂然也搞不懂陈彻在想什么,究竟是哪里惹他生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还没能搞清楚这件事,几天后,就又撞见陈彻的另一件事。
夏日午后,蝉鸣不止。
银杏树下,少年少女相对而立,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他们身上,画面像拍青春电影一样赏心悦目。
只是,这场名为告白的青春电影,画面之外,藏了个躲在垃圾桶后的涂然。
涂然也没想到会刚好撞见这一幕。
她转来智明还没半个月,除了教学楼和食堂,基本没去过其他地方,于是想趁着午休时间,在学校四处逛逛,熟悉学校环境。
也正是因为对学校环境不熟悉,加上本身方向感不是很好,她走着走着,就绕晕了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
涂然是随遇而安的人,心大慢性子,迷路了也不着急,走到哪算哪,学校就这么大,午休时间这么长,她总能走回去。
于是她还挺悠闲地拿出手机,拍拍校园景色。
她很喜欢用手机记录生活,澄澈如洗的蓝天,棉絮般柔软的白云,名字奇怪的路牌,或者草丛里叫不出名字的小白花。
这会儿,涂然就蹲在矮树丛旁,拿着手机拍摄蚂蚁搬糖。
正安安静静录着像,冷不防听见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彻。”
涂然几乎是下意识往那边看过去,视野却被矮树丛完全挡住。
出于好奇,她悄悄直起身体,露出半颗脑袋,飞快瞄了一眼。
银杏树下那道修长的身影,正是她认识的那个陈彻。
穿着白色校服短袖的少年,后背懒散地靠在树干,单手抄兜,眼皮恹恹地垂着,一脸困倦,好像马上就能打出一个大大的呵欠。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手背蹭过脸颊,像在擦眼泪。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陈彻却无动于衷,表情仍是冷淡。
涂然只瞄了一眼,就立刻缩回脑袋,把自己藏好。
但只看一眼就知道,陈彻这会儿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看着就好凶。
涂然佩服那个女孩告白的勇气,同时也很想逃。
已经第三次了!
撞见这种尴尬画面,前两次是打架,这次是被告白,她和陈彻是有什么孽缘?
老天是不是存心给她使绊子,不愿意她跟陈彻友好相处?
就连心大的涂然,此刻也有了几分怨念。
有怨念的人,不只她一个。
被告白的当事人,此刻的怨念也很强。
读作怨念,写作起床气。
陈彻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本打算趁午休时间补个觉,简阳光的鼾声又吵死人,所以离开教室,拿着钥匙来社团活动室——他是音乐社的挂名副社长。
刚开学不久,社团还没开始活动,活动室是除宿舍外最安静的地方,最适合补觉。
然而,陈彻窝在活动室的沙发上,刚要睡着,迷迷糊糊就听见手机拍照的声音。
他皱起眉,睁眼就看见一个女孩拿着手机对着他偷拍。
被偷拍,被打扰补觉,陈彻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撑着沙发起身,走到她面前,朝她伸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拍你。”
女孩立刻把手机双手呈给他,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歉。
陈彻删除她手机里的照片,掀起眼皮,冷冰冰瞥她一眼:“你的手机逼着你对我按快门?”
他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友好,直言直语,戳破她苍白如纸的借口。
女孩几乎是瞬间盈满了眼泪。
她也是音乐社的成员,参加音乐社的原因,正是陈彻。
在和他认识之前,她就先知道了他的名字。
年少的心动,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纯粹也直接。
第一次见陈彻,是她刚上高中时,陈彻在升旗仪式上的挑衅式演讲。
少年在台上甩出两句不屑鸡汤的话,面向台下全黑了脸的老师,也一贯云淡风轻的从容,嚣张离场。
她在那天知道他,也自那天起崇拜他。
只是碍于陈彻平日里总是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也自知平日里和他没多少交集,她只敢偷偷喜欢。
刚刚在路上看见陈彻往社团活动室这边走,以为他是要来练琴,想趁此跟他多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跟过来。
看到他是要睡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没马上离开,蹲在活动室外候着,想偷偷拍一张他睡着的照片。
没想到手机忘记关声音,被当场抓获。
被喜欢的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谁都不会好受。
后悔、委屈、羞耻,化作眼泪,溢出她的眼眶。
陈彻脾气算不上好,但也不会对女生发多大火,只因着起床气,说了这一句重话。
删了照片后,他就没再为难她,手机还回去,锁了活动室的门,认命回教室,继续忍着简阳光的鼾声睡觉。
却没想到这姑娘反而追上他,跟他告白。莫名其妙的发展。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画面。
太阳晒得人脑瓜子发闷,还舍不得刮来一点风,陈彻生无可恋地靠在银杏树下,眼皮在打架,人困得要死,还要听人哭哭啼啼。
倒没有打断她前言不着后语的告白,只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皮,也算耐着性子听着,直到她终于止住话。
后背从粗糙的树干离开,陈彻懒洋洋揉着脖子问:“说完了?”
女孩抽抽噎噎地点头:“说、说完了。”
说完了,也冷静了,她真是吃错药,挑在这时候跟他告白,但水已经泼出去,收也收不回来。
只是惊讶,他竟然没打断她,还听她说了这么多。
陈彻沉吟一声,先确认她的名字,“你是叫项宁宁?”
项宁宁泪眼惊讶望着他:“你、你……知道我?”
音乐社不强求社团活动,一个兴趣爱好,基本都是熟人组队各玩各的,哪怕是同在一个社团,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屈指可数,在社团里的对话都不超过三次。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陈彻困得紧,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嗯了一声,又说:“你的架子鼓打得不错,但我对你没兴趣,劝你换个人喜欢。”
一时冲动的告白,还是在被发现偷拍之后,项宁宁早就不奢望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能耐心听完全程,已经在她意料之外,没想到在拒绝之前,他竟然还委婉地夸她一句,给她一个台阶。
项宁宁突然不后悔做出冲动告白这件事。
至少,她的暗恋能窥见天光。
而她鼓起勇气说出的心意,有被好好地对待。
即使是拒绝,她也觉释然。
项宁宁擦干眼泪,低声道了句谢,飞快地跑走。
阳光炙热,晒得人更困倦,午休时间却没剩多少。
陈彻抓了下被晒得发烫的头发,正要回教室,又听见旁边矮树丛微弱的吸气声。他皱起眉,长腿一迈,朝那边走过去。
矮木丛边,涂然因为蹲得太久,两条腿都麻了,感觉千万只蚂蚁在脚底板啃,不小心动一下,就麻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她连忙捂住嘴巴。
但为时已晚,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白球鞋,朝她走来,最后停在她眼前。
涂然的视线缓缓上移,僵硬地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炽烈的阳光下,两人的视线在沉闷的空气里相接。
空气似凝滞,世界像摁下静音键般的死寂。
顶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涂然放下捂着嘴巴的手,尴尬扯出一个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刚好迷路到这……”
虽然是真实理由,但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底气,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声音也越来越小。
怎么会这么刚好啊!这真的得问老天爷。
她心虚地低下头,也就没看见,在她低头时,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
被小偶像撞见他拒绝别人告白的现场,多少有点羞耻。
不,是特别羞耻。
不过内心再震荡,陈彻依旧把表情管理做得很好,脸色淡定,语气平平地“哦”了声,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发现身后人没跟上,他回头一看,涂然还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迷路了,还不跟上?”
“等、等会儿。”
涂然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她哎哟一声。
她一边嘶嘶地倒吸凉气,一边苦着脸解释:“蹲太久腿麻,动不了。”
分明是狼狈的模样,被她做出来,却只让人觉得滑稽可爱。
佯装淡定的人差点没绷住,在笑出来之前,陈彻背过身,在她看不见的角度,虎口抵住唇,压住要上扬的嘴角。
涂然见他突然转过身去,还以为他是不耐烦等她,也顾不上腿麻,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的灰,一边酸麻得倒吸凉气,一边忙不迭地一瘸一拐地追上他。
她中气十足:“我好了!走吧!”
猝不及防被吓一跳的陈彻:“……”
深蓝色的夜晚,一切归于静谧,点缀在夜幕的星星,在无声闪烁。
涂然睁开眼睛,意识缓缓从梦境抽离,回到现实。
精神仍困顿,涂然习惯性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光亮刺激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也要从眼缝中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两点。
夜里十一点上床,到现在原来已经睡了三个小时,梦里却像只过了几分钟。
涂然是被噩梦惊醒的。
说是噩梦,严格来说也称不上。
梦里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她和陈彻站在银杏树下,用第三者的视角回想起来,那画面还挺美好。
只是他们的对话内容,和这美好的画面一点都不相称。
在梦境里,她问陈彻:“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跟我好好相处?”
陈彻十分狂酷拽地扯唇,不屑一笑:“就你,也想跟我称兄道妹?你只配给我当个跑腿小妹。”
梦里的她立刻就开始哭:“呜呜呜我不想当跑腿小妹,我不想当跑腿小妹。”
涂然做梦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还带着一点主观意识,一会儿是银杏树下的她,一会儿又是旁观者。
她在梦里一边哭,一边惊讶自己竟然在哭,她在现实中已经很久很久没哭过了。
梦里的她哭得梨花带雨,站在她对面的少年却无动于衷。
不仅无动于衷,还被她哭得烦了。
陈彻不耐伸出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她往身前一拽,放大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眸底的沉郁却让人战栗。
“啧,不准哭。”
他抬起另一只手,粗鲁抹掉她的眼泪,又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使劲一掐。
少年唇边挂着恶劣的笑,不怀好意警告,“再哭揍你哦。”
梦境在陈彻说出这句话时戛然而止,涂然也被吓醒。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然有理有据,她白天撞见陈彻在银杏树下被人告白,晚上就梦见陈彻和银杏树。
白天时候,离得有些远,她其实没太听清陈彻和那个女生说了什么。
但,即使没听见他说什么,光是看陈彻当时的表情,也知道他当时有多烦躁,一定是个很难说话的人。
涂然为接下来的生活叹气,重新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没过两分钟,她又睁开眼睛。
给他当跑腿小妹,有用吗?
抱着这个疑惑,涂然第二天睡过了头。
陈朗阔和唐桂英都是九点钟上班,不用像高中生这样起早。涂然睡过头这事,还是陈彻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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