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那侍女转身时,一张妩媚的脸映入许明舒眼帘。
顷刻间,方才的疑惑有了答案。
面前这人化成灰她都认得,正是她大婚当日萧珩在书房里抬的那个妾室。
依稀记得叫个什么莺儿,雀儿的。
这倒是巧了,今日这对狗男女居然都叫她遇见了。
原来这个奴婢一早就在萧珩身边跟着了,前世大婚之前,她竟从未留意过她。
许明舒看向萧珩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萧珩抬头,声音平静道:“我们的事还没有说完。”
“我们的事?我们之间有什么事?”许明舒冷笑:“七殿下提及太子殿下去世的伤心事,臣女感念太子曾经的照顾方才同殿下在此交谈。可殿下这么长时间,说的话云里雾里的似乎和太子殿下并不相干。”
“况且,”许明舒站起身,牵住正正的手道:“既然殿下已有佳人相伴,臣女便不打扰了。”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萧珩神色变了,握着茶杯的手也逐渐收紧。
而房间内外的亲卫奴婢看着许明舒的脸色也都有些古怪,气氛突然微妙了起来。
方才倒茶的那个妩媚的姑娘更是被人打量着,尴尬地面色发红。
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许姑娘,您误会了,我只是东宫的一个奴婢。”
许明舒不以为意,奴婢怎么了,当初不就是凭借着奴婢之身一举成为妾室,攀得荣华富贵。
她朝那奴婢笑了笑,温声细语道:“没关系,西汉卫皇后也是宫人出身,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闻言,程莺儿吓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她慌忙跪在地上,颤抖道:“许姑娘慎言,奴婢从未有此歹心。”
许明舒在心中冷笑,从未生过歹心,却做成了此等龌龊之事,真是好本事。
程莺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怎么敢妄想成为表哥的女人,先不说他们之间有些血缘关系,即便没有若是她有这样的念头,表哥兴许早就一剑将她赐死了。
她跟着他从苏州来到京城,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记得自己的身份”。
萧珩天潢贵胄,本就极为厌恶她的出身,若不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维持着,他根本不会管她。
如今她需得依靠着萧珩才能存活,稍有不慎随时会小命难保。
僵持良久后,程莺儿听见萧珩开口道:“你们都出去吧。”
许明舒看向萧珩的脸,发觉他不仅没生气,反倒似乎显得有些开心。
难不成她那句话说错了,这人分明是他亲自抬的妾室,怎地翻脸不认了。
难不成这对狗男女至今还没情投意合呢,就被自己挑破了?
想到这里,许明舒一阵心虚,掌心开始冒汗。
“她的确不仅仅是东宫的一个奴婢。”萧珩平静道。
果然!
“她姓程,是我亲舅舅的女儿。”
萧珩的声音慢悠悠地,像是得知了一件让他感到开心的事。
“她进东宫两年的时间,我从未给过她优待,让她同别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
萧珩抬眼看她,语气缓慢,一字一句道:“想来识得她的,会觉得她是我的人的,也就只有你了。”
顷刻间,许明舒心跳加速。
认得程莺儿,会怀疑他们之间关系的,的确只有她了!
许明舒周身发着抖,理智在这一刻已经绷断,她再也控制不住牵着正正的手朝房门外跑去。
身后,萧珩的暴喝声响起,
“拦住她!”
许明舒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让她难以喘息,脚下的步子飞速朝前跑着。
在那亲卫追上来之前,她撞入一人的怀抱中,熟悉的清香瞬间包围住许明舒。
刚刚上楼的邓砚尘将她揽在怀里,侧开身位将她和正正挡在自己的身后。
隔着几个亲卫,他同雕花门前的萧珩遥遥相视。
萧珩坐在书案旁翻看奏折,御书房敞开着门,
刘内侍匆匆而来, 跪在殿内行礼道:“七殿下, 咸福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成佳公主闹着上吊自尽死活也不肯去联姻。”
萧珩低着头, 冷冷道:“让她闹。”
刘内侍点头应声, 没敢多言。
七皇子已经在暗中调查户部,近来陆续处置了许多涉事官员, 朝中人人自危唯恐惹祸上身。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刘尚书此次要大祸临头了,唯独这个咸福宫的贵妃娘娘依旧仗着皇帝的宠幸不知收敛。
四皇子萧瑜结交京城达官显贵刚被皇帝训斥禁足没几天,成佳公主又闹着退掉同邻国的婚事。
刘内侍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虽说先太子萧琅薨逝后, 由四皇子萧瑜和七皇子萧珩轮流跟随在御前处理国事。
可经过这段时间下来, 朝中人都知道风已经往七皇子这边吹。
光承帝早就对四皇子诸多行事感到不满,若是此时户部尚书真的被查出问题,七皇子的储君之位算是稳了。
正神游天外时,门前传来脚步声, 宫人端着一碗宵夜送过来。
刘内侍伸手接过, 用随身带着的银针试了一下, 检查无恙后端到萧珩面前的书案上。
萧珩还在想折子上的事, 目光并未移开。
他探手过去端起碗沿喝了一口, 眉头微蹙。
金耳莲子羹,如今正值盛夏是吃莲子的好时间, 这汤对他来说有些甜腻, 对一人则是刚刚好。
萧珩放下汤碗,吩咐道:“去做一碗送去昭华宫。”
宫女上前道:“回殿下的话, 已经送过了,昭华宫那边说许姑娘还在昏睡吃不下东西。”
闻言,萧珩抬起头:“太医不是说只是受凉吗,怎么几日过去了还不见好转?”
宫女不知详情,眼见萧珩眉宇间不悦,犹豫着不知说些什么。
刘内侍接过话茬柔声解释:“许姑娘金尊玉贵,平日里待在宫里鲜少出门,此番落水必然是受到了惊吓,一时难以彻底痊愈.......”
萧珩面露不悦,他环视周围随即将目光停在宫女身上,问道:“你在宫里的时间久,可有知道小舒同成佳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
宫女微楞,想起前几日宫中传言,成佳公主同许姑娘在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起争执,成佳公主故意推许姑娘落水。
如今在看七皇子这般问,看来传言是真的没错了。
宫女想了想,开口道:“许姑娘和公主一直相处都不太融洽,见面就要斗嘴吵上几句,但无非就是女儿家鸡毛蒜皮的那点小事......”
她思索着,又说:“不过这一次奴婢听闻,是因为成佳公主让人在宫门前罚跪,当日还下着暴雨,许姑娘听说了消息就把人带走了,为此还将公主大骂了一顿。”
萧珩皱眉:“罚跪?什么人?”
宫女道:“对,听闻是许侯爷身边的亲卫,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还带了伤,不知怎么惹了公主被罚跪在宫门,听说是姓邓。”
又是他,
萧珩不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当日许明舒同成佳公主起争执时,他正在国公府的凉亭里同礼部的官员协商大婚细则。
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呼喊声,许多人朝那边跑,嚷嚷着有人落水了。
不知怎么的,萧珩有些心慌,许明舒就在那边纳凉。
他放下单子跟着跑了过去,环视四周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靠近石桥时,他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朝着一跃而入,随即那青年从湖中抱出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姑娘上岸。
青年不停拍打着她的脊背,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焦急地唤着她。
萧珩身形一顿,拨开拥挤的人群,他看见躺在那青年怀里的正是许明舒。
她身上月牙白色的衣裙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纤细窈窕的身姿。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未婚妻紧紧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人多眼杂今日的事传出去她的名声便全毁了。
萧珩心中一急,忙脱下自己的衣袍几步上前披在许明舒身上,将她从那青年怀里抱走。
那人似乎不打算放手,人群中议论声阵阵,萧珩盯着那张脸,记起他似乎是许侯爷亲卫之一,怒斥道:“滚开!”
许明舒因此生了病,到现在都没能痊愈。
如他所料一般,连宫里小小的宫女都能对当日之事了解的如此详细,想来流言蜚语早就传的四处都是。
他们定了亲,有未婚夫的姑娘同其他男人亲密接触,到底是对名声不利。
萧珩挥挥手,道:“你去,赶在她醒之前把宫里的那些传言处理一下。”
刘内侍领了命,正要转身离开,又听见萧珩开口,
“叫礼部的人多上几封折子,成佳公主联姻之事,不可再推迟。”
闻言,刘内侍一怔。
七皇子睚眦必报,成佳公主这次害得他未婚妻落水,这事儿算是彻底将人得罪了。
刘内侍应声,带着方才那名宫女颤抖地走出了门。
萧珩看完折子时,夜已经深了,星斗阑珊。
他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踏出房门。
万里无云,他仰头望着苍穹上的那轮月,心中突然有些欢喜。
他忙了一整天,协助光承帝处理朝政,去往吏部草拟人员调动。
此时此刻,才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
婚事在即,一想到高悬于苍穹之上的月亮将被自己所私有,他将在之后的每一个夜里同她相拥而眠。
他头一次,对那个叫做余生的东西有了期许。
即便他们之间存在着猜忌,存在着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但萧珩不得不承认,许明舒是他暗淡人生里唯一的光亮。
他初次见到她时,对她多有抵触,总是毫不留情的拒绝她的好意。
可她从未在意过,萧珩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待在房间里整日整日的不说话。
许明舒怕他闷坏了,便日日来寻他,将宫中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分享给他。
他一直疑心他生母程贵人的死与宸贵妃有关,她们二人又有一双那般相似的眉眼。
还有夹在这之间的光承帝......
萧珩双手攥拳,很多时候他想,许明舒要不是宸贵妃的侄女就好了。
他们一早便能毫无顾虑地在一起,宠她爱她。
夜里的凉风吹来,带着寒意。
萧珩肩头一沉,目光下移见自己身上多了件披风。
裴誉站在他身后,面色沉沉。
萧珩没回头,开口道:“户部的事查的如何了?”
裴誉将右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应声道:“证据确凿,只待时机。”
萧珩嗯了一声,“如今你也快大仇得报了,届时我会重审西北兵败旧案,还你师父一个公道。”
“多谢殿下。”
裴誉手掌在刀柄上打磨,神色有些犹豫。
“有件事,属下不知如何开口。”
萧珩侧首看他,“什么?”
裴誉低下眼睫,“先前殿下叫我查当年宫中消失了的程贵人的事有了眉目,属下已经找到了当年曾服侍过程贵人的宫人。但是......”
“但是什么?”萧珩有些着急,忙追问道。
对于他生母程贵人的事,他一直心中存疑。
满宫都说程贵人是因病去世,可因病去世的妃子怎么会连尸身牌位都留不下。
这些年,他自己偷偷给他生母设了牌位,却也一直没放弃查询当年事的真相。
裴誉微微蹙眉,几经犹豫还是道:“我的人在永州一带打听到了有人曾是当年服侍程贵人的宫女,她当年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后来改了名字留在永州。”
萧珩面色微沉,“人呢?”
“属下本想将人带回来,但中途叫人抢了先,我们到时人刚咽了气。”
萧珩咬着牙,冷冷道:“谁干的。”
裴誉唇间微动,“靖安侯。”
萧珩一怔,随即听见他道,
“靖安侯似乎一早就察觉殿下在查当年的事,所以赶在我们之前,将线索都斩断了。”
“他兴许,是为保宸贵妃。”
......殪崋
重月楼的小厮早就已经默默地将闲杂人等尽数遣散,退至楼下。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顶楼,平日里无论是俯视京城夜景还是赏月位置都极佳,故而非寻常人家能够预订。
彼时,许明舒站在邓砚尘身后。
即便她一直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萧珩的目光透过邓砚尘,笔直地落在她身上。
场面顿时如死静,七八个亲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邓砚尘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拎着的包裹,平静道:“七皇子,你屡次纠缠于吾妻究竟何意?”
萧珩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目光再次越过邓砚尘看向许明舒:“我想同你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可你见了我就跑。”
他朝许明舒伸出手,又道:“小舒,我没有恶意,我的话还没说完。”
许明舒平静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萧珩半晌不语,良久后他上前半步沉声道:“小舒,别再欺骗自己了,同我一样,你也是记得的。”
许明舒闭上眼,萧珩今日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对她的试探,她谨慎小心地回应着,却不想在这个奴婢这里露了马脚。
奴婢......
许明舒猛地睁开眼,她认识这个奴婢是因为当初大婚之后,萧珩抬了她做妾室。
先前在慧济寺时,萧珩的对前世的记忆还至停留在他们定亲之前,难不成这段时间他已经将他们之间过往的所有恩怨纠葛都记起来了?
许明舒侧身,对上萧珩黑沉沉的目光。
他面上一片了然,像是已经猜透她心中所想。
萧珩站在那儿望向她,双目猩红,像是疲惫至极。
“我最近又陆续想起了一些事,好像猜到了你抗拒我的原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同你解释,好吗?”
他微微侧首,看向邓砚尘一字一句道,“我想,很多事你也不愿意让如今的他知晓。”
第75章
许明舒心口一凝, 她侧首看向邓砚尘,见他依旧挡在自己身前并没有被萧珩的话所影响。
许明舒周身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一开始, 她只是诓骗他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邓砚尘没有多言,也将此事信以为真。
可如今萧珩咄咄逼人, 就是因为心里的笃定早已经七八分了, 急于当着许明舒的面去证实。
她要怎么同邓砚尘解释?
试问哪个正常人能相信前世今生,鬼神怪力的说法。
可若不是这样, 她又怎么说得清同萧珩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平心而论她敢让邓砚尘知晓吗?
他的未婚妻曾是别人的妻子,曾与别人同床共枕, 曾为了别人同他不断争执。
许明舒闭上眼, 前世邓砚尘落寞的表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两辈子, 他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在欺他,瞒他、哄骗着他。
萧珩说,他想和她解释清楚。
可最该听她解释的, 是邓砚尘才对。
许明舒深吸了一口气, 抬眼看向萧珩:“就在这里说吧。”
终究是要让邓砚尘知晓的, 她不想再让他觉得自己同他之间有不可言说的秘密隔绝着。
她拍了拍正正的手臂, 轻声道:“你先下楼等着姐姐。”
萧珩微微一怔, 转念想他有什么可顾虑的。
那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进东宫的太子妃,是他的妻, 他们之间多余的那个人是邓砚尘才对。
萧珩摸索着指间的白玉扳指, 神情显得有些紧张,“我从前一直疑心, 我母亲是因宸贵妃娘娘而死。”
那时的他猜测是宸贵妃缺少子嗣傍身,皇帝不愿心上人备受争议,才杀母夺子极力促成他认宸贵妃为母。
即便后来他意识到,宸贵妃在此事中并不知情,可他与他母亲一切惨淡经历也还是同宸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萧珩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心中的芥蒂。
他薄唇微微发抖,双目间的血色变得愈发重了,看向许明舒小心翼翼地道,
“小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和宸贵妃娘娘在此事中并不知情。是我错了,这么多年辜负了宸娘娘的悉心照顾,也辜负了你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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