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一愣：“你做的？”
少锡：“也不难。”
杨枝是个大气的姑娘，心里藏不住事，主动问：“少锡哥，你图我什么啊？”
她是真想听听自己有什么可图的，因为她知道，她压根什么都没有。
林少锡反而列举自己的优点：“你可以图我个高，帅气，有个好相处的婆婆，就说这鸡腿，我要是敢抢，老太太能打断我腿。”
杨枝想到那天的场面就很抱歉：“邱邱姨生我气么？”
耗尽心血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子，被人那样嫌弃，是该生气的。
“不生气。”林少锡就着不算明亮的光看着她，“她心疼你。”
杨枝的心落了地，带着哭腔嗯了声，她努力咽下这份专属于她的鸡腿，胃里沉甸甸的。
“杨枝。”林少锡把她的手和碗筷分开，握着肩膀将人提起来，他们面对面站着，脸庞挨得很近，问她，“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很多人问过他离婚的缘由，即使是三宝和老严他也从未说过，今天，他想对杨枝有个交代。
在杨枝比现在更年轻的时候，她会很想知道林少锡离婚的缘由，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人就该事事顺意。
等她自己谈过一场恋爱，她就知道，爱情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少锡哥失去了他爱的人，这件事不应该再被提起。
所以她拒绝了。
林少锡一直知道杨枝是个很拎得清的女孩，当她对他摇头时，他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
她迎着他的目光，小声问：“少锡哥，你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你不是不想结婚么？如果是因为我妈，真没必要，她就是气我不愿意回去，再说，咱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过段时间她气消了就好了。”
“还有，厂里的人都知道了吧？没事，过几天他们就忘了，我也不常回去，不痛不痒的，犯不着。”杨枝暗戳戳琢磨了好些天，也就这两件事能让林少锡一言不合就提结婚，她一点点说清楚，让他知道事情真没闹多大，没那么严重。
就是很舍不得，经这一出，往后该生分了，她刚认了个哥，还没稀罕够，就没了。
这丫头一根筋，少锡想了想这番话：“你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什么？”
“好像，太过心疼我了点。”他朝她淡淡地笑。
杨枝的脸浮上两团红晕，仗着天黑，多看两眼他的笑容，挺大胆地嗯了声：“我不想你受委屈。”
他摸了摸杨枝油乎乎的嘴角，莞尔：“不是怕我走么？我想在这儿扎根，你怎么还躲啊？”
“因为……因为……”杨枝因为了半天。
“跟我在一起吧，咱们能有个家。”
这句话把杨枝打动了。
林少锡牵住她的手，他的手明明没怎么用力，她却逃不出去。
杨枝闭了闭眼，呼出口气：“我妈有点难对付。”
“别怕，我在。”
他低头看她，看不够似的，杨枝难为情地扭开脸。
杨枝后来自己回了趟电厂，打定主意要好好跟杨美秀谈谈。
这一天，蒋欢在家，杨枝顺口问她：“怎么没出去玩？”
蒋欢：“妈都被你气病了我没心思玩。”
杨枝夸了她一句：“懂事了。”
把蒋欢噎坏了，哼了声，摔上门。
杨枝很少进杨美秀与蒋福明的卧室，因为她一直不肯出来，所以杨枝在门口叩了两下，进去了。
进去坐在化妆台前，喊了声妈。
杨美秀那天被她气狠了，没应她。
杨枝主动道了个歉。
“你没错，是我错了。”杨美秀捂着心口，“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来，也不会被你这么埋怨。”
“妈……”
杨美秀红着眼：“杨枝，你有没有良心？”
杨枝看她一脸病容，没了往日的精神头，只能再次道了声：“妈，对不起。”
“我受不起，你翅膀硬了，我这个妈你也不想要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你要走就走吧。”杨美秀哭着说。
杨枝心里很难受，说：“我今天休息，带您上医院看看吧。”
“用不着，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杨枝在那干坐了一会儿，瞧见桌上有药，细细看了看，确定对症，再出去倒了杯水。
她肯低头，杨美秀心里的气消了一半，最怕的，是她不再回这个家，人能回来，什么都好说，杨美秀哭够了，拉着杨枝的手：“小枝，妈也不容易。”
“我知道。”
“往后，妈会注意。”杨美秀摸了摸杨枝的脸。
杨枝点点头。
杨美秀：“你跟楼下的以后别见面了，你们不合适。你那天说的话我想过了，你要不想结婚……就不结吧，妈没给你做个好榜样，结婚对女人来说是道坎，你有本事，能靠自己，一个人自在的活着也挺好。”
杨枝没想到杨美秀能说出这番话。
在以前，她会感到一种解脱，而现在，她并没有那么轻松。
“妈。”杨枝说，“我要结婚了。”
杨美秀狠狠愣了一下：“跟谁？”
“少锡哥。”
“杨枝你什么意思？”
杨枝：“……”
杨美秀忿忿地：“你和王明的事没成你是不是还怪我？”
“跟那个没关系，都过去了。”
“那你恶心谁？！”
“我和少锡哥是……”
“就他不行！”杨美秀满脸都是泪，“你这是让我把你往火坑送啊！”
杨枝抿着嘴，不再解释，因为杨美秀听不进去。
离婚在她这里，是被判了死刑，没有缓刑的可能。
杨美秀在第一段婚姻里受尽了苦，杨枝依稀记得杨美秀挨打的样子，也记得她带着她去捉.奸，双方扭打在一起的样子。
那真的是很糟糕的画面。
“少锡哥不是那样的人。”杨枝蓦地说了这么一句，“是我喜欢他。”
杨美秀：“……”
她从没听杨枝要过什么，这个大姑娘，懂事，是她的骄傲，是她在偌大的电厂挺直腰杆的底气，就连在上一回差点成了的那桩婚事里，杨美秀也从没听杨枝说过这样的话。
“你是铁了心是吧？”
杨枝点点头。
“你喊他来！”杨美秀撑着一口气要起来。
杨枝拦着她：“您跟我说就行。”
“杨枝。”杨美秀看着她，“你要是想结婚，喊他来。”
就在这时，蒋家的门铃响了。
蒋欢趿着拖鞋去开门，诧异道：“哥？”
林少锡立在门外，宛如天降神兵，隔着蒋欢静静看着从卧室冲出来的杨枝。
“小欢，开门。”他说。
不光是杨枝，蒋欢也不愿意林少锡这时候跟杨美秀碰上。
林少锡：“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
蒋欢其实很害怕，她见过杨美秀是怎么对王明的，她不希望林少锡遭遇那些。但她透过那道铁门，看见了王明身上没有的势在必得。
于是她开了门。
林少锡径直朝杨枝走去，杨枝急得要死：“你怎么来了？”
“你一过来，我妈就打电话让我往回赶。”当时林少锡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今天要出差，有一个很重要的合作在过合同。
到了先看杨枝的脸，怕她又挨打。
确定她没事，低声说：“你请杨姨出来，我跟她谈。”
话音刚落，杨美秀从卧室出来了，瞧不出先前的憔悴，头发挽起，擦了口红，不愿落了下乘。
“杨姨。”林少锡说，“今天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请您见谅。”
杨美秀指了指椅子：“坐。”
杨枝还想拦，杨美秀看着她：“接下来，你要是敢说一句，再想让我这么坐下来，绝对不可能。”
林少锡轻轻拍了拍杨枝肩膀，无声安抚，坐了下来。
第22章
杨美秀在家事上温吞, 谈起聘礼却一点不含糊，提了三点要求。
第一，要三金,
第二, 要婚房,
第三, 房子加杨枝的名字。
林少锡也干脆，彩礼您说多少就多少，婚房, 有, 加名字，行。
以至于杨美秀振奋精神想大战一场，号角还没吹就草草收兵。
林少锡甚至体贴地问：“您还有什么要求？”
蒋欢站在妈妈身边，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林少锡说：“没关系，尽管提。”
蒋欢只能朝杨枝使眼色。
蒋欢遥记得王明来家里提亲的时候, 杨美秀也是这三板斧, 只不过那时王明还买不起房，杨美秀也不愿意让杨枝跟着还二十年房贷, 改为拿这事作筏子, 彩礼要的很高。
那时, 杨枝的反应很激烈, 企图让杨美秀改口，在发现无法撼动她的决定后，转头安抚王明, 却发现了对方出轨的事。
但现在，同样的情况, 杨枝像换了一个人。
她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坐在林少锡身边，任杨美秀分掉了他半副身家。
杨美秀也很意外杨枝的反应，心中舒缓一些，想她经过那么多事，总算学聪明了。
杨美秀看着林少锡，意犹未尽：“你不要觉得我要求多，你是离过婚的……”
“妈。”一直没说话的杨枝，突然出声。
杨美秀顺着她一回，继续敲打林少锡：“我们小枝清清白白的博士生，大医院的大夫，以后有的是前途，她比你小几岁，年轻漂亮，什么样的找不到？我虽然是在帮她，但你其实不吃亏，你们俩以后要是能好好过日子，房子总归还是你的，少锡，你说对不对？”
林少锡点点头：“您说的是，确实是我高攀了。”
杨美秀难得遇见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动了点真情实意，对杨枝说：“女人在婚姻里都是弱势，你是个憨的，没你妹妹机灵，但你自己喜欢，我也不留你，大姑娘了，留来留去留成仇。”
林少锡闻言，扭回头看着杨枝。
杨枝私底下跟杨美秀说的时候没怎么不好意思，被他这么看着，就想躲，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听出了什么，居然还笑！
杨美秀撑着椅子站起来：“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走吧，我累了。”
蒋欢扶她进去休息，出来时，林少锡和杨枝还站在那里。
蒋欢低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杨枝直接就跟着她走了，让林少锡先下楼。
姐俩上了屋顶，那么旧的楼，屋顶的防水板早就晒裂了，得费心找才能找着块好地方站着。太阳那么大，一贯注意防晒的蒋欢却不在意了，她带着种被欺骗的恨意：“你上次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们没什么！”
“你喜欢他吗？”杨枝问。
蒋欢：“我！”
杨枝：“不是尊敬的哥哥，是爱人的那种喜欢。”
蒋欢无法承认，因为林少锡在她心里就是亲哥哥，她希望他幸福，希望他成功，唯独不会是那种喜欢。
杨枝说：“既然这样，你现在在气什么？你觉得我这个人，没有父亲、有个刁蛮的妹妹、还有一个厉害的妈妈，配不上他是吗？”
蒋欢：“……”
“我也这么觉得。”
蒋欢被问得哑口无言，脸通红，最终跺了跺脚：“那你喜欢他吗？你銥誮爱他吗！”
杨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蒋欢抱臂质问杨枝：“刚刚在家里，你是哑巴了？还是你真想要哥的钱？你为什么都不帮他？”
“因为我从没想过要拿他的东西。”
蒋欢怔了下。
杨枝淡淡地说：“懂了吗？懂就闭嘴。”
“你……”
“该怎么做你自己掌握。”杨枝说完，转身先下去了。
下到三楼，看见林少锡还在那。
杨枝：“你是担心我们打架吗？”
“想看看你，我还得赶去机场。”林少锡弯下腰，至下而上看清她，见她话少，问，“后悔了？”
杨枝摇摇头，听见蒋欢气鼓鼓地下来了，忙拉着他跑，跑到一楼台阶的背面，无意识地说悄悄话：“少锡哥，你去几天？”
林少锡被她逗笑了：“看情况。”
“要喝酒吗？”
“我一定少喝点。”
杨枝一块跟去了机场，路上停了一下，在药店买了板胃药，让林少锡带在身上。她看着那个坏了的发圈，顺手拿走，想丢掉，林少锡又给拿了回来。
杨枝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只是因为这么一个举动。
杨枝是个对空间和秩序很敏感的人，她的衣柜可以随意被蒋欢征用占领，她的发圈如果不小心放在蒋欢的梳妆台上一定会被扔到地上，所以她尽可能不买东西，尽可能过得简单一点，可他却留着她坏了的东西，留在这么贵的车上，天天看。
她忽然愿意让这么一个残破的小东西留在这里，甚至伸手摆弄了一下。
他们在机场分别，杨枝没平时那么爱笑，朝他挥手，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离开。她开林少锡的车回医院，期间手机来了好几条消息，她还没到老司机的水平，就这么响着，直到把车挪进宿舍楼下的车位里，才能看看是谁在说话。
是林少锡。
他给杨枝写了几句心里话——
【很高兴今天你终于记得你身边有人，可以依靠，我认为这是一种信任。不要太介意你妈妈的话，婚嫁彩礼，你情我愿，都是常事。】
【我想告诉你，以后的日子，我很期待。】
【你问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但你仔细想想，我从未否决过婚姻和感情，合适的人会出现在合适的时间，我的人生有变得更好的权利，我是这么认为的。】
【倒是你，如果后悔了，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有这个权利。】
杨枝坐在车里，体会着林少锡每次来见她，坐在这里的感觉。这里很热，很吵，他却会因为她不让他来而生气。
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生气。
杨枝反复看这几句话，因为自己的人生观与他的不谋而合感到阵阵颤栗。
那么，那一晚，当他听到她说的那番话，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少锡哥，每段感情最坏的样子要忘记，人要得到爱，得靠自己，要爱自己。”
杨枝徒然产生了一种责任感，她想去够从前够不着的东西，想让林少锡这个人，忘记那些不高兴的事，拥有更好的人生。
因为，她就是那个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的最合适的人。
林少锡在飞机降落后收到了杨枝的回复：【我们一起试试看。】
林少锡笑着给她发消息：【杨小枝，你这孩子是有点义气在身上的。】
杨枝一阵耳热，下楼又把车开出去，开到自助洗车场，把林少锡的车里里外外扫洗一遍，亮堂堂的，瞧着就欢喜。
而林少锡在机场买了瓶水，默默吞了一片胃药，这一程航班，提心吊胆的，话虽说得大方，实则真怕这丫头半道反悔。
既然事情谈妥了，杨美秀就忙着一桩桩一件件落到实处，头也不疼了，心跳也正常了，能吃能睡，一天一个电话，问杨枝：“你们去加名字没有？”
“你去过新房没有？”
“在哪？一平多少？装修旧不旧？要不要重新弄一下？”
杨枝先是推脱林少锡出差，后来睁眼说瞎话：“房子挺好，刚装修过，那小区看着不便宜，少说有两百万归我。”
杨美秀满意了，跟她传授婚姻经：“趁现在你们感情好，能攥在手里的有一点是一点，妈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杨枝恩恩应着。
杨美秀问她：“少锡还没回来？”
“又，又出差了。”
“这么忙怎么顾家？”杨美秀挑剔着。
杨枝：“项目谈下来有分红。”
杨美秀立马改口：“男人就应该忙一点。”
杨枝在这头偷笑。
又过了几天，杨美秀拨电话：“你休息的时候回来一下，妈有话跟你说。”
杨枝：“就电话说呗。”
杨美秀：“让你回来就回来！”
于是杨枝哼哧哼哧回家，一进门，跟蒋欢打了个照面，杨枝主动打招呼：“你怎么又在家？”
蒋欢：“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啊？”
杨美秀拍她一下：“怎么跟你姐姐说话？”
蒋欢不怎么高兴，往沙发上一坐，玩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