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熟悉的气息围过来,书燃仰头,视线尚未看清楚,唇已经被吻住。
寂静荒僻的角落,风吹着,空气冰冷,书燃却好似落入温水,手指很软,脊背也是,全靠横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臂撑着,才没有倒下。
唇被发狠地摩擦,她呼吸里全是另一个人的味道,下颚被扣住,指腹磨着她的皮肤,贴在她耳边小声哄着,哄她张嘴,哄她抱紧。
书燃受不住似的大口喘气,却被进得更深,眼眸里全是水汽,氤氲浮沉,好像置身于月光下的海面,耳边是潮水起伏的轻响。
诱人深眠,诱人沦陷。
吻得太重,有点过,书燃无措地抓着周砚浔的大衣,紧到指尖都泛起了白,喉咙里溢出呜咽似的碎音。直到她失去所有力气,腰软腿也软,周砚浔才停下来,抱着她,任由她没骨头似的往他怀里靠。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安静地抱着。
阴影沉暗的角落,没有光,什么都看不清楚,书燃却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摸样。
低垂的眸,搭在她腰间的手,以及神色里的温存与柔软。
每一样都漂亮,都迷人。
周砚浔解开大衣的扣子,将书燃往怀里藏了藏,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又移到后颈那儿,捏了下,问她:“冷不冷?”
书燃正要摇头,又想起来这种环境下他根本看不见,小声说:“不冷。”
开口时她嗓音特别糯,没力气。
周砚浔笑了声:“主动送过来让我欺负,傻不傻?”
“这也算是‘欺负’吗?那我好像上瘾了。”书燃还有点晕沉,下意识地说,“想经常被你‘欺负’呢,凶一点也没关系……”
捏她后颈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周砚浔顿了顿,又笑了声,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别再勾我了,本来我就受不了。”
书燃也有点脸红,额头在他锁骨那儿蹭了蹭,碰到衣服,才发现他身上冻得冰冷。为了等她接电话,为了哄她,他不晓得在寒风里站了多久。
心跳又软又疼,书燃抬头看他,小声说:“我没有生气,就是有点酸,听不得别的女人用很亲昵的语气跟你说话。”
周砚浔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书燃抢先一步,又说:“你是我的,就是我的!在这方面,我小气得要命,没办法大方。”
如果没有遇到周砚浔,书燃想,她可能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居然有这么强的占有欲。会吃醋,会小气,会因为陌生人同他说了几句话而睡不着,脑袋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周砚浔摸了摸书燃的头发,耐心地跟她解释那个女人是合作方带来的,就一起吃顿饭,除此之外,并没什么联络,他连名字都不记得。
说到这,周砚浔话音一转,“你要不要查一下我手机?”
书燃没说话,周砚浔真的把手机拿出来,塞给她。
机身也冻得冰冷,书燃单手握着,想起什么,迟疑着说:“其实,我有偷看过你的手机,就看过一次。”
周砚浔顿了顿,有点意外。
“在那个拳馆主题的club,你上台之前把手机交给我管着。”书燃莫名心虚,声音也轻,“高中的时候我听人说起过你的出生日期,一直记得,又注意到你的微信号与‘16’有关,就试着在密码栏里输入,没想到真的解开了。”
周砚浔不出声,沉默着。
书燃眼睛垂下来,伸手勾住周砚浔的小指,继续坦白:“我看到主屏幕的壁纸,那辆公交车,没有乱动其他东西,真的没有。”
缄默的氛围仍在继续。
书燃眨了眨眼睛,有点无措,正想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周砚浔在这时开口,他声音很静,慢慢地说:“你为什么会记得我的生日?从高中一直记到现在,还会留意我用什么微信号?”
书燃睫毛一颤。
周砚浔盯着她看了几秒,按在她腰间的手用了些力气,将她更严密地扣在怀里。他低下来,下巴先碰到她的脸颊,而后是唇,落在她耳垂那儿。
四周实在太静,心跳声无处可藏。
书燃咬着唇,呼吸不自觉地变沉变重,她感觉到周砚浔在亲吻她的耳朵,舌尖碰到她耳后的皮肤,湿湿软软的痒,简直受不住。她几乎要哭出来,小幅度地推了他一下,叫他的名字。
周砚浔捏她的下巴,不许她乱动,热得过分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没有光,实在太暗,书燃只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比如,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以及鼻梁挺直的弧度。
很诱惑,也很欲。
“书燃,”他嗓音沙哑,盯着她,也问她,“从高中开始,我对你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对吗?”
书燃心跳很软,也很快,一下一下,让她慌乱。
“也是从高中开始,你给我的关注和在意,就比给别人的要多,”周砚浔吞咽了下,声音更低一些,追问着,“是这样吗?”
书燃不太敢看他,“嗯”了声
她声音很轻,但是,足够周砚浔听到。他顿了下,紧接着,心里像是燎起一场火,轰动而暴烈,冲天的焰光。
周砚浔呼吸了一记,像在压抑什么,却失败了。他抬手,指形细白纤长,摸到自己领口处的衣扣,缓慢地,解开一颗,接着,是第二颗,露出衣料下的锁骨。
书燃注意到他的动作,眼睛抬了抬,有些惊讶地瞅着他。
不等她说话,周砚浔掌心抚着她的后脑,将她抱住,抱得很紧,书燃的唇刚好压在他锁骨那儿。
又深又浓烈的夜色里。
书燃听到周砚浔呼吸,以及他温柔而压抑的嗓音——
“燃燃,咬我,我想为你疼一次。”
那天的后来,书燃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直到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她依然觉得很不真实,头重脚轻。
宣琪住书燃隔壁,她明天休息,这会儿正熬夜追剧,一直没睡,用微信发给书燃两张照片。书燃下意识地点开——
一张是周砚浔,他独自站在宿舍楼外的街灯下,穿着及膝的黑色大衣,双手放在口袋里,身量修长,高傲而清绝;另一张是书燃,她朝他跑过去,长发散在肩上,浅粉色的身影犹如一块香香甜甜的草莓糖果。
宣琪:【是周砚浔吧?】
不等书燃回复,聊天框里又出现一句。
宣琪:【他真的好喜欢你啊,这么晚也要来看看你。】
心跳在颤,迟迟无法平静,书燃咬着唇,将两张照片一一保存,动作进行到一半,手机又震了下。
周砚浔:【还没消。】
文字下面有张照片,他在车里,用前置摄像头拍下锁骨处的牙印。印子很清晰,微微泛红,看得出咬人的那个下了不小的力气。
书燃脸红到发烫,恨不得把手机藏起来。
周砚浔不依不饶:【每天都咬我一次吧,让它一直都在。】
书燃手指抖了下,触碰屏幕,不小心切换到与宣琪的聊天。
——他真的好喜欢你啊。
——她也好喜欢他啊。
书燃和周砚浔约定好的, 每三天去衡古看一次小鱼。
这天,她在辅导班上课,课间休息时, 接到周砚浔的电话,问她补习几点结束, 他过去接她,一起去花鸟市场转转,家里的鱼食快空了,要补上。
昨晚周砚浔被沈伽霖拽去参加聚会,多喝了几杯,早上醒得迟,这会儿嗓子还是哑的, 低低沉沉,透过听筒钻进耳朵里,撩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怎么的, 书燃脑袋里突然闪过他刚洗完澡时的样子,没有上衣,只穿一条运动裤,肋骨间的黑色刺青沾了水汽, 特别漂亮。
晃神的时间有些长,周砚浔叫了她一声:“燃燃?”
书燃离开教室,到相对僻静的地方,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啊,今晚我不能去衡古了。”
电话那端声息一顿,原本慵懒轻笑的男声骤然消失, 静得有些诡异。
书燃鼓起勇气,继续说:“你还记得宋裴裴吗?高中时跟我同班, 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明天一早的飞机到弈川,我跟小严约好了,在弈大碰头,一块去接机。”
过了好一会儿,周砚浔才开口,语气有些淡,“明早几点的飞机?我也可以送你去机场。”
没必要非和严若臻一起——这话太尖锐,在舌尖滚过一遭,被周砚浔咽了回去。
书燃跟周砚浔说过小严的事,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以及,他们在荷叶巷一起度过的十年时光,那些岁月,有辛苦也有美好,永生花一样,恒久地留在回忆里。
周砚浔听完后,问过书燃一个问题:“对你来说,严若臻不仅仅是朋友,对吗?”
书燃不会说谎,也没办法对周砚浔说谎,她点头,坦然地告诉他:“小严是亲人。”
周砚浔一直都知道,书燃和严若臻之间有一条名为亲情的锁链,那份羁绊,既深刻,又清白。他能理解,也尊重,但很难做到不介意。
因为严若臻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凶狠而执拗,存在感过于鲜明,让他无法忽视,更难忘却。
书燃握着手机,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莫名有些心虚。
她耐心地同他解释:“我和你在一起的事,小严和裴裴都还不知道。他们两个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很重要很重要,让我先跟他们聊聊,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衡古的室温有些高,周砚浔离开客厅走进阳台,看着窗外昏沉的冬日天色,语气生硬地说了句:“不好。”
书燃有点想笑,还有点无奈,哄他:“别任性啊。”
时间有限,上课铃马上就要响了,书燃简单哄了周砚浔几句,匆匆断了通话。她转身要回教室,余光一瞥,看到什么,脚步顿了下,微微蹙眉:“刘经理?”
刘京为穿一套三件式的西装,头发拿发蜡抓过,一副精英扮相。他端着杯子,抿了口热咖啡,目光粘在书燃身上似的,一直盯着她看。
在室内,书燃没穿外套,连衣裙外罩一件浅色毛衣,腰带束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线,裙摆下小腿笔直。她化了妆,口红颜色偏淡,愈发显得眉眼精致,非常耐看的那一类,不浮躁。
书燃在辅导班兼职的这段时间,周砚浔经常接送她上下班,车子就停在正门入口那儿,好多同事都看见过,也都知道新来的小书老师有个气质很棒的男朋友。
周砚浔一贯惹眼,个子高,衣品好,骄矜又出色。有人旁敲侧击地和书燃打听,她男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又是做什么的。书燃看上去脾气软,好说话,碰到这种问题,她却从不多谈,淡淡敷衍。
这期间,刘京为又试探着跟书燃接触过几次,要请她喝奶茶,还要送她艺术展的门票,邀她一起看展,书燃都拒绝了。刘京为以为书燃害羞,自认幽默地跟书燃说只谈一个男朋友多没意思,多谈几个,搞个雄竞争修罗场,那多好玩!
他说,肤浅的人只会乱招摇,做一些送女孩上下班之类的表面功夫,很无趣。像他这种哲学系毕业的高材生,有内涵的,才能陪她看展聊艺术,追求灵魂上的共鸣。
书燃社会经验少,头一次碰到这种奇葩,反应慢了半拍,惊怔住。
一旁的苗缈嗤笑了声,故意说:“是啊,刘经理境界高,懂艺术,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之所以不开路虎,而是乘地铁上下班,一定是因为不喜欢那种车型和颜色吧?”
书燃立即说:“我境界没那么高,只喜欢肤浅的。”
苗缈朝她竖了竖拇指,两人相视一笑。
刘京为脸色僵住,转身出去时,摔门摔得很响。
这会儿,书燃刚挂断电话,他就冒出来,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
刘京为勾着抹笑,意味深长地说:“有钱人脾气大,怪癖多,很不好哄的,小书老师是不是有点吃不消?”
他故意咬着“有钱”两个字,听着很刺耳。
书燃收起手机,双手搁在口袋里,抬眸看他一眼,半晌,轻笑了声。
“有钱的男朋友好不好哄——刘经理要是真想知道,可以去谈一个,亲身试验过,就知道吃不吃得消了。”
说完,她从刘京为身边绕过去,进了教室。
补习班的课程结束,还要去唐梓玥那边做家教。
一进门,书燃就觉得唐家气氛不对劲儿,唐妈妈的眼睛有点红,唐梓玥的继父,那位姓窦的叔叔也在,眉宇间有很重的忧愁。
进了卧室,关上门,唐梓玥小声告诉书燃,窦信尧出车祸了,右腿骨折,在医院里躺着呢。司机是个酒驾的小混混,□□,没家没业,出事后直接溜了,现在还没抓到人。
书燃惊讶地眨了下眼睛。
唐梓玥和窦信尧没什么感情,也不伤心,她嚼着奶糖,跟书燃说:“昨晚窦叔叔和妈妈聊天,我偷听到一点,窦信尧好像得罪人了,对方来头不小,憋着火要弄他呢。连他那个大哥,季什么的,也保不住他,跟他闹掰了。”
书燃脑袋里冒出一个名字,顿了顿,又觉得不可能,他只是个学生,安排不了这种事。
嚼完糖,唐梓玥打开书本写了两笔,想起什么,又说:“窦叔叔说等窦信尧养好伤,就让他去外地,要打工还是要上学,随他折腾,眼不见心不烦。把烦人精送走,家里就能安生不少,好日子终于要来啦!”
书燃被她逗笑了,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补习结束,天已经黑了。书燃从唐梓玥家的小区出来,走到公交车站,拿出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微信消息,周砚浔生气的劲儿好像还没过。
晚上温度低,书燃鼻尖冻得有些红,她带上耳机,拨周砚浔的号码。通是通了,只有提示音嘟嘟地响,无人接听,一直到自动挂断。
风吹着,书燃盯着不远处的信号灯发了会儿呆,正要再拨一次,手机忽然震起来。她低头去看,是沈伽霖,发给她一个短视频。
书燃看到视频封面上的身影,连忙点开——
看环境应该是室内网球馆,周砚浔穿一身纯黑的运动装,单手带护腕,正在场地里跟人打球。即便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挥拍的那股力道,重得惊人,动作也漂亮,跃起扣球时手臂和小腿肌肉绷紧,线条流畅而清晰。
视频很短,背景音也很乱,书燃还没看够就结束了。
紧接着,又有一条语音消息发过来,沈伽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嫂子,行行好,快来把我哥带走吧!他今天太凶了,俩陪练都顶不住,再打下去,我胳膊得折这儿!”
一局结束,周砚浔满身是汗,畅快淋漓,他单手拢着头发向后推,露出光洁的额头,不止一道视线往他身上落,观察着,也打量着,周砚浔并不理会。陪他打球的人从另一边走过来,跟他击掌,周砚浔笑了下,说几句话。
运动背包扔在场地外的条凳上,他正要走过去,有人拿着瓶纯净水递过来,周砚浔脚步一顿,顺势侧眸。
是个女孩子,穿运动短裤和白T恤,马尾垂在肩上,看上去很娇小。
今天周砚浔是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他记得这女孩叫秦若,谁谁新交的女朋友,挑眉道:“送错人了吧?你男朋友在前面。”
“别多心,我不是要跟你套近乎,”秦若笑了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认识女孩子,交个朋友。”
一边说话,一边侧了侧头。
周砚浔顺势看过去,一个跟秦若差不多身形的女生,站在靠近入口的休息区那儿。她觉察到周砚浔的视线,也没害羞,朝他笑了笑,还挥了挥手,看上去性格很开朗。
“她叫小伊,”秦若眨着眼睛,低声说,“学跳舞的,够漂亮吧?”
周砚浔目光收回来,用护腕抹了下额角处的热汗,正要说什么,忽然一顿,再度扭头看向入口那边。秦若以为他动心了,眼睛亮了下,不等她多介绍几句,周砚浔竟然扔了球拍,直接走过去。
没想到一向难搞的周砚浔会怎么主动,秦若愣了瞬,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另一侧,小伊以为他是奔着自己来的,表情有些惊喜,下意识地朝他走近两步。周砚浔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从她身边越过去,到了另一个女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