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脸色微黄,即便她瘦削无比,即便她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儿,但是她和“丑”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相反,即便她这样,她也是漂亮的。
漂亮到女孩儿们妒忌,男孩们频频向她看过去。
不出两年时间,这帝都名媛贵女们,无人能及她。
顾父宏毅忽然朝着这边走来,佯装怒气道:“沛嫣,对待薄少要知礼数,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
顾沛嫣嘟嘟嘴,没说话。
“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顾宏毅声音抱歉,笑着开口:“那薄少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他‘嗯’了一声,视线仍旧落在那边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像是小动物一样,揉着身上的衣服。
那小动作可爱极了。
顾母赵馨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极为不快的走到她的身边,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小姑娘跟在赵馨兰的身后,转身离开了宴会场。
他轻抿手中的酒,联想到刚才顾沛嫣说的话,心中有一股不好的猜测。
他刚想跟上去看看,顾沛嫣忽然又在他旁边开口道:“瑾枭哥哥,如果我不是顾家的女儿,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对我好吗?”
他轻扫顾沛嫣一眼。
薄顾两家交情匪浅,顾家和薄家很多年前便有联姻的打算,不论娶顾沛嫣的人是他或是瑾洵,他们都有青梅竹马之谊。
他并未多想,挑着唇角轻描淡写的说:“当然会。”
顾沛嫣笑容绽开。
接下来,顾沛嫣硬要拉着他品尝她最喜欢的甜点,他没了耐心,借着酒醉甩开她,随便去后院里看看。
谁知道,恰巧便碰到纯白色的一小只安静的抱着膝盖,蹲在墙角。
竟然又是那个小姑娘。
他走到她的面前,垂眸轻瞥她微红的像小兔子一般的眼,嘴角缓缓笑开:“小朋友,怎么哭了?”
小姑娘微顿,止住了抽噎声,慢慢扬起下颌。
她抬眸看过来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璀璨星河。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一双眼睛!
美到令人震撼,美到令人窒息。
美的让人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后来,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向母亲提出娶她。
顾家也同意了。
但是他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他知道,嫁他,她很委屈。
他曾想过好好待她,让她喜欢上他。
可是在那天新婚夜。
他推开新房的门,本以为能看到她为他穿上婚纱脸颊娇羞含怯的模样,却没想到,她早已经将婚纱换了下来。
甚至连脸上的妆容,都卸了个干净。
她在他的目光中站起身,素白的小脸上眼眶微红,眉目却是清冷而又坚定:“两年之后,我们离婚。”
——两年之后,我们离婚。
原来才刚刚新婚之夜,她就已经为离婚做好了打算。
她明明那样的怕他,却还是那样坚定的看着他说出了这句话。
他眯着眼阴鸷审视她。
心里想的却是,小姑娘长大了,有逆骨了。
她站起身,走过他旁边,与他擦肩而过,一步步的走到门边,“今晚,我睡沙发。”
空气中余留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耳边脚步声渐行渐远。
“站住。”他舔了舔后槽牙,命令:“转过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轻柔:“还有什么事吗?”
“薄太太。”他唤着这个称呼,像是在提醒她,嘴角微微挑起一抹森冷的弧度:“你以为我娶你回来是当摆设?”
她唇畔微张,下一秒,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的手腕拎回来,将她的身子扔在了那张铺满花瓣的大床上。
嗜血气息将他笼罩。
他一瞬间愤怒到极点!
而后在这整整两年中。
每当他想好好对她,她就总会提醒他,她根本不在意这段婚姻,她只想快点离婚,快点离开他,快点和他解除所有的关系。
她不过是,不在意他。
心里没有他。
就像晚饭前,她不会在意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却会嫌弃他脏。
或许,如果找他不是因为钱,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真是可笑,他堂堂薄家大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底下人都会眼巴巴的送上来,他回家想碰自己的妻子,却还要给钱。
却还要进行这种肮脏的金钱交易。
她在乎他的钱,比在乎他要多的多吧。
他坐起身。
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响起,他点了根烟,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他的眉峰,让他看起来情绪更冷。
他从口袋中摸出那个在灯光下绽放着湛蓝色光芒的钻石项链。
海洋之星。
湛蓝色钻石玲珑剔透,在暖色灯光下熠熠闪光。
很美很漂亮。
就像她的眼睛一样。
这是上次他将那件两百万的礼裙给了苏凌夕之后,他特意挑选、订购、又亲眼看着切割师切割,雕琢,准备送给她的。
他定定的看了那枚钻石几秒。
湛蓝色钻石荡漾他深邃漆黑的眼眸里。
几秒后,他蓦然将那枚钻石攥紧,项链的棱角硬生生的磨着他的掌心。
最后,掌心竟然慢慢的渗出了血丝。
血丝蜿蜒落地。
半晌,床上的女人嘤咛了两声,动了动身子。
薄瑾枭眉目轻扫。
那层浴巾被她折腾的掉落在她的腰间,上半身的裸露与性感瞬间一览无余的绽放在他的面前。
尽是勾魂的妩媚模样。
他的眸色涌上暗沉,浓稠的像是外面一望无际的黑夜,就在他俯身,打算吻上那张红唇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挫败的起身,拿起一旁的被子,像是愤怒,又像是恼火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胸腔中的热气翻涌着,似乎仍不解气!他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让她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迟疑了好几秒。
他攥紧拳头,大步流星的去了浴室。
冷水哗啦啦的冲了下来,将他满身的欲火一点点的浇灭。
后背上刚上好的药也被冲的干干净净。
一个多小时后,他才走出门,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月色,随后关灯,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
顾倾夏迷蒙间阖了阖眼睛。
落地窗外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她伸手挡了一下。
等她完全睁开眼睛,刚一抬头,瞬间就被吓住了。
面前就是男人放大的俊脸,他的下颌抵在了她的头顶,她的身子整个蜷缩在他的胸膛,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脖颈。
巨大的惊慌失措瞬间笼罩了她。
她怎么会稀里糊涂的睡到了薄瑾枭的床上?
想到上一次在天鹅湾公寓早上起来被他扣着手腕羞辱了一番的场景,她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唯恐吵醒了他。
可是现在怎么办?他总会醒的,到时候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就在这时,头顶的男人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顾倾夏摒住呼吸,呆呆地看着他。
薄瑾枭也没有动,双眸深邃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深沉的眉眼锁着她,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顾倾夏最先反应过来,像是弹簧一样和他拉开距离,唇畔哆哆嗦嗦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往你怀里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这里了……我……我……”
越说越语无伦次,看着男人依旧沉沉盯着她的眼神,她吓得快要哭了。
薄瑾枭没有说话。
空气中寂静了半晌。
顾倾夏抬头看向他。
这才发现他的视线竟然落在她胸前的那根吊带上。
那根吊带因为睡觉乱动的原因,已经滑下来了,裙襟下坠,露出了……
顾倾夏连忙将吊带拎上去,用被子裹着自己,耳根有些发红:“这衣服,是妈给我拿来穿的。”
“哦?是么?”薄瑾枭坐起身,“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穿着这样的衣服,大半夜的来勾引我。”
大……大半夜?
顾倾夏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薄瑾枭对上她的眼神,唇畔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你昨天大半夜穿着这一身性感睡衣,敲我的门,喊我的名字,我怕你冷着冻着让妈知道了数落我,才把你放进来。”
顿了下,他嘴角挑了挑:“没想到,你一进来,就对着我各种占便宜。”
“我才没有!”顾倾夏耳根子通红,“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对你……”
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他……
薄瑾枭眼神一凛。
是啊,她的心里才没有他,又怎么会对他这样。
他的神色一寸寸的冷了下来,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之后。
他坐起身,拿过旁边的衣服。
就在这时,顾倾夏也看到他背后的伤痕。
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这么生气,可是在看到他背后的伤口之后,她还是心尖上不可避免的一疼。
“等等。”她忽然对他开口道:“你后背的伤,我给你上点药好不好?”
薄瑾枭一愣。
他转过头看看向她,眸底情绪带着点探究。
顾倾夏被他看的略有些紧张:“如果伤口不上药,就会感染,还有可能会留疤。”
薄瑾枭没动,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这张小脸。
半晌,嗓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顾倾夏点头,踟蹰片刻,抱着裹着自己的被子下了床,随后柜子里找了一件衣服。
这间房是海伦夫人留给他们俩的卧室,里面肯定是有衣服的。
她随意挑了一件浅色短裙,进了浴室,出浴室之后,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上了。
“药在床头柜里。”男人开口提醒。
顾倾夏点头,从床头柜中拿出那瓶药酒,拿出棉签,坐在了男人的身后,蘸了一点药酒,往上擦拭。
男人后背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痂了,呈条状,像是被藤条打的一样。
顾倾夏盯着那伤口,略有些胆怯,捏着棉签的指尖有些颤抖。
薄瑾枭侧眸,轻瞥她一眼。
顾倾夏连忙回神,将蘸着药水的棉签擦拭在他的后背,棉签接触的那一瞬间,她察觉到男人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她吓的忙缩回手,“很疼么?”
薄瑾枭:“嗯。”
顾倾夏有些紧张:“……那我轻点?”
薄瑾枭嘴角轻抿:“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顾倾夏:“……”
她刚想问为什么,薄瑾枭忽然像是补充解释一样的说:“科学研究证明,亲吻所产生的刺激元素能够让人在某一瞬间忘记疼痛。”
顾倾夏一怔。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顿了一下,男人抿了抿唇,接着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没关系。”她说:“我愿意。”
顾倾夏轻咬下唇,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能主动亲他,并且他不露出厌恶和鄙夷的眼神,是她年少时多少个梦里才敢做的事啊。
薄瑾枭眼帘掀了一下。
顾倾夏将手中的药酒放在一边的茶几,走向他面前。
男人挑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顾倾夏的心跳有些控制不住。
她慢慢的俯身,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揽他的脖子,慢慢贴上他的唇。
两唇相贴。
一股电流袭遍全身。
顾倾夏不敢再继续深入,刚想离开,男人忽然伸手揽住了她的双肩。
天旋地转之中,她的后背落在床上,男人火热的长舌钻了进来。
顾倾夏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她的心跳开始迅速加快。
她被迫承受着男人炽热的吻,双手被他牢牢地按在两边身侧,不安地搅动着身下的被单。
直到好一会儿,薄瑾枭才放开了她。
他的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仿佛不曾因为刚才那个吻而产生半分的波澜。
顾倾夏深吸一口气,用手背蹭了蹭唇上的温热,才恍恍惚惚间的站起身,拿着药酒重新坐在他身后。
就是这个动作,再次惹恼了他!
她明明就是他的妻子,他碰了她,她却总是这样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她的心里,不过是装着别人罢了!
“不用上药了。”
他冷冷的瞥她一眼,坐起身,利落的拿过旁边衬衫,穿上,又拿过外套,走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留下顾倾夏一个人坐在房间内不知所措。
她又惹恼他了?
为什么?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做,难道是因为……因为昨晚的事?
她抱着双膝,神色茫然。
楼下,薄瑾枭下楼以后,恰巧撞上了刚打算上楼的李嫂。
李嫂途经他身边,道:“夫人让我来喊你和少夫人吃饭。”
薄瑾枭嗯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
顾倾夏下了楼。
薄暮年已经离开了,海伦夫人坐在首位,顾倾夏一下来,在偌大的餐桌上看了一眼,最后照常般选择了一个距离薄瑾枭不远也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男人舌尖抵了抵牙后跟。
海伦夫人仿佛看出什么端倪,“小倾夏,坐那么远干什么?夹菜都够不到,来,坐这儿。”
顾倾夏点头。
她坐到了海伦夫人右手边的位子,正好也是薄瑾枭的对面。
海伦夫人将一只帝王蟹夹到她的碗中,“小倾夏,吃这个,这个帝王蟹味道很不错,对身子也好。”
顾倾夏看着碗中的蟹,“嗯”了一声,随后,拿起那只帝王蟹,又拿过剪刀。
“咔嚓。”
帝王蟹外壳被她从中间剪成了一半,她拿着中间的不知道是哪个部位,胡乱的想要往嘴里塞。
“哎,小倾夏。”海伦夫人轻笑着拦住她:“那个不能吃。”
顾倾夏脸色一僵,连忙将口中味道怪怪的黄色东西一团吐了出来。
海伦夫人‘噗呲’笑出了声。
薄瑾枭也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眉稍轻蹙,薄唇动了一下,“蠢死了。”
顾倾夏攥着剪刀,抿了抿唇。
海伦夫人瞪了他一眼。
薄瑾枭无视,随手拿过一只蟹,骨节修长的手指拿起剪刀,剪开外壳,去掉帝王蟹的腮和肠胃,再去掉蟹心,蟹肠。
紧接着,他拿过一只碗,将剩下的可以吃的蟹肉慢条斯理的挑进那只碗里。
随后他伸手将那只碗推到顾倾夏面前。
顾倾夏一愣。
海伦夫人脸色这才好了点,掩笑提醒她:“怎么了?吃啊?”
薄瑾枭脸上仍是没什么情绪。
顾倾夏点头。
刚才她差一点就要以为薄瑾枭是有一点点在意她的。
他愿意为她挑出蟹肉,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不希望她继续在他母亲面前丢人现眼罢了。
她很不是滋味的咀嚼着口中的蟹肉。
一顿饭,海伦夫人一直在给顾倾夏夹菜,气氛还算不错。
直到差不多吃完,海伦夫人才不经意的提起道:“瑾枭今天是不是打算和叶家那小子去射击场?”
薄瑾枭‘嗯’了一声,“怎么了?”
海伦夫人笑了笑:“让倾夏也跟着去吧,正好你们今天都没什么事,正好也……”增进增进感情。
她话还没说完,顾倾夏便像是被吓着了一样:“妈,我今天还是留下来陪您吧。”
“我除了修修花,剪剪草,有什么好陪的。”海伦夫人笑着看向薄瑾枭:“这事你看怎么样?”
薄瑾枭掀眸,没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海伦夫人说:“这可是小倾夏第一次去射击场,待会儿到妈的房间里,我给你挑身衣服。”
说起衣服,顾倾夏想到昨晚那件吊带睡衣,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也正好,她还有件事,打算单独问海伦夫人。
吃完饭,顾倾夏依言去了海伦夫人的房间。
海伦夫人带她走进衣帽间。
里面一片的富丽堂皇,都是各种高奢制定的最新款。
她拉着顾倾夏左看看又看看,顾倾夏适时的问了一句:“妈,我想知道,昨晚,我是怎么忽然到了薄瑾枭的房间的?”
海伦夫人一愣。
“昨晚啊。”海伦夫人目光闪躲,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着:“昨晚,我也忘了,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顾倾夏追问。
第58章 “小小年纪,心思不浅!”
“哎,那件衣服好像不错。”海伦夫人不动声色间转移话题,拉着顾倾夏走到一件纯白色旗袍面前。
纯白色旗袍上面的吊牌都还没摘掉,是国内知名品牌的高定款。
胸前以上的部分是半透明的雪纺纱制,中长袖,十分婉约而又修身。
顾倾夏眼眸动了动。
海伦夫人将那件纯白色旗袍拿了下来,在顾倾夏的面前样了一下,随后满意道:“嗯,这件衣服真不错,小倾夏,你去试一下。”
顾倾夏拿着那件旗袍,斟酌半晌,眸底一瞬间闪过很多思绪,推了回去:“……还是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