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韵真的,麻了。
她的手不停颤抖,控制不住,心脏狂跳。
“你害怕了吗,余清韵。”她听到风霁月说。
“并没有,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触摸到尸体。”余清韵扯了扯嘴角。
余清韵背好包,手脚并用,狼狈地从泥坑中爬上来,中途好几次滑下,待到她回到地面,身上全沾了泥土。
余清韵想擦掉衣服上的泥土,奈何手上也全是泥土。
她身穿黑衣,背包也是黑色的。但愿在夜色的加持下其他人发现不了她的不对劲。
余清韵看着土坑旁被挖开的泥土,打算重新把土填埋,她蹲下身的那一刻背后发凉,一阵鸡皮疙瘩升起。
余清韵感受到头上一阵劲风划过,她躲开,转头看去,瞳孔收缩。
是李志勇。
这个中年男人面容狰狞,对着她咧开微笑:“你在里面挖到了什么好东西?”
他举起手,手上的刀锋利亮眼。
李志勇哪来的刀?他为什么也准备了这个东西?他询问我挖到了什么好东西,他为什么会认为我挖到的一定是好东西?
余清韵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扭曲的模样,心下思虑万千,右手慢慢伸向背后的包,摸到剔骨刀的刀柄。
她不打算杀人,只打算自卫。
李志勇突然左手想朝她头发抓去,右手拿刀要刺入余清韵。
余清韵闪身躲开,转身跑走,心里暗恨。
就凭李志勇说的话和举动可以推断出他根本没看到风霁月,那么他从背后接近并袭击余清韵的时候,风霁月全程消失且保持沉默,半句提醒也没有。
风霁月想要余清韵死。
余清韵气得笑了。挖出头颅后就没有了价值,要杀人灭口?看来在风霁月眼里,拿到他头颅的李智勇比余清韵好掌控。
她是不是该谢谢风霁月的高看?
余清韵猛的一头跑进小道更深处,忽然余光出瞧见右边拐弯处闪过一道黑影。
血红空洞的眼眶和大口长开的无舌,是死僧。
后有李智勇,右有死僧。
余清韵脚步不停,一个急转弯跑入左边。
她早已经没有了方向感,迷路在小道之中,但她没有惊慌,因为死僧的出现给她带来了一点思路。
余清韵往后看去,差点笑出声。
李智勇似乎是眼神不好,紧紧跟在她身后拿着刀宛如恶徒,要把余清韵活剥生吞。而死僧就在他身后狂追着。
余清韵一路拐来拐去,终于让她看到了自己所寻找的东西。
一个抬眼望天,眼眶欲眦的小石像。
余清韵跑到小石像的身后,气喘吁吁半弯着腰转头看向李智勇:“你到底在找什么?我在泥坑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李智勇见她没有力气穷途末路的绝望模样,也停下脚步握着刀,说:“别装糊涂了,我们都在找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李智勇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欣赏着余清韵脸上的恐惧:“你,我,还有那个戴口罩的家伙都在找,没想到,竟然会被你找到。”
余清韵说:“是,我是找到了。但那东西对我没用。”
李智勇古怪地看她,说:“你在逗我?那东西价值千金,谁不想要得到?”
“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你还想和我装聋作哑?算了,反正你也要死了,那个镇寺宝物是我的!”
镇寺宝物?
余清韵的眼睛眯了起来,总不可能是风霁月这家伙的头颅吧?天知道他这副模样死了多久头颅居然都没腐烂。
好像,大概,这个神奇的模样也算是,宝物吧……?
见套不出任何信息,余清韵也懒得装了,她直直地站在小石像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智勇,想在看着将死之人。
李智勇厌恶极了她的眼神,明明是她被逼到了绝境,凭什么还能摆出那副作态?
“你叫李智勇,是吧?”那个黑衣女人说,“给你一个忠告,看身后。”
看身后?她想搞什么?
李智勇防备地看着她,没有理会余清韵的话。
忽然一股血腥味从身后扑鼻而来,下一秒,李智勇的头被一百八十度扭过去。
脖子发出清脆的“嘎擦”声,在静谧的夜晚里尤为明显。
男子的身体不断抽搐,手一松,刀子掉落在地。
余清韵身子轻微颤栗,一双黑眸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炼狱之景。
那是她见过最恶心的血,最恐怖的血,最猩红的血,和最刺耳难听的声音。
“看来你是第一次见过这场面了,”风霁月出现,“今后的日子还长,你应当习惯。”
死僧手指伸向李智勇的头,不断发出黏腻地在液体中搅动的声音,李智勇不断发出惨叫。
又是“撕拉”一声,李智勇的眼珠连同深部的神经被扯出。
“好看吗?这么目不转睛?”风霁月说。
死僧紧接着撕开李智勇的下颚,扯出舌头。
余清韵想让风霁月闭嘴,免得打扰到死僧,她不确定除开眼睛,声音是否也会吸引死僧。
但她不敢让风霁月闭嘴,因为她会发出声音。像风霁月这类人,只要不去理会不去应,他就无聊地不再撩拨。
果不其然,风霁月没再说话,消失了。
余清韵就看着死僧将被掏了眼珠和舌头的李智勇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扔在地上。
李智勇还没死,在地上不断抽搐,疼地呜呜叫,又因为太痛,只能像个死狗一样残喘着。
余清韵不断安慰自己,不是她杀死的李智勇,是死僧。她看着死僧,想要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眼珠和舌头的。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死僧将李智勇的眼珠和舌头一块吞入腹中。
余清韵想吐,胃里翻江倒海。
眼下李智勇已经被解决了,她安全了。
余清韵的心还未落下,就见死僧正对着她,缓步走来,那空洞巨大的眼眶就好像透过血色,看见余清韵本身。
死僧一步一步,慢慢走来,余清韵不敢动,也不会动,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推测。
既然小石像是死僧的耳目,那么绕到它身后的余清韵必定不会被死僧所看见。
最后死僧走到了小石像面前,和余清韵隔着五个拳头的距离。
余清韵已经开始屏住了呼吸,看着面前的死僧。
一秒,两秒,三秒……
在余清韵心中念到第二十三秒的时候,死僧转身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风霁月这时出来:“现在你要做什么。”
我现在想把你的头颅扔进粪坑。
“刚才你也发现了那个男人在暗处。”余清韵说。
“你不是早就察觉了吗?”风霁月反问。
余清韵信心下一凛,风霁月知道自己的直觉底牌了?他怎么知道的?
“我为什么会察觉?”余清韵脸仍然沉着,看起来很愤怒。
“我以为你一直蹲在坑底不露头,是在提防他。”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幸好余清韵没有直接和风霁月摊牌。
她原路返回,风霁月问:“你下一步该如何?”
“回去填土。”余清韵说。
“不必了,现在应该恢复原状了。”风霁月意有所指。
余清韵听完,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果然挖一个泥坑花了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情侣两人在这几个小时里没有等人身石像的庇护还活着吗。
“东西也挖出来了,总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要摆脱的话,那只能是在夜晚的时候杀死那些邪祟。只要他们一死,怨气消散,自然不能再缠着你们。”
关键是这问题回答了和没回答一样,毕竟余清韵和其他人根本打不过这些邪祟。
她走走停停,最后居然走出了小道,不过不是在客房住楼的方向出来的,而是在寺庙门口方向出来的,正好可以去看看白天划花的小石像情况如何。
最后走出寺庙,来到白日里的那个地方,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小石像。
小石像眼角的讥笑像是在嘲笑余清韵白日里的自不量力。
她没有拖延,看到白日里的实验不对,便很快离开,待久了会被死僧追来。
她返回的过程中居然碰到了潘妮和柳南风。
他们是从寺庙大殿方向出来的,潘妮一瞬间就看到了她,眼神犀利:“清韵,你身上怎么全沾上了泥土?”
糟了,潘妮是警校生,观察力极佳。
“刚才死僧不知为何来追我,我摔倒了。”
潘妮点头没再多问。
余清韵余光中见到柳南风又要开口,这个男人可比潘妮难缠多了。
余清韵抢在柳南风之前开口:“你们刚才去哪里了?我刚才去了小道里的等人身石像没看到你们。”
潘妮说:“我们刚才一直跑着没找到等人身石像,反倒是跑出小道了,就跟着白天的路跑去大殿,想着大殿里的神佛能制住那个邪祟,果然那个邪祟没有追上来了。”
余清韵点头,表示明白。
“等等,”柳南风说,“你真的没有其他事了吗?”
面前的黑衣女人看着这对情侣,问:“怎么了?”
柳南风说:“你的手上有伤。”
余清韵低头看去,自己的手臂上是刚才李智勇划到的刀伤,血流了出来,只是自己经历的太多有些麻痹,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而她的手掌也全是泥土。
“或许你能用包里的绷带包扎一下。”柳南风说。
“刘思华不在,我来帮你吧。”潘妮在一旁说。
余清韵眼睛微眯。
他们在怀疑余清韵。
黑衣女人站在树下,树枝压的低极了,好似下一秒就能碰到女人。
柳南风身子紧绷,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气氛一瞬间凝固,面前的女人像是在蓄力着暴起。
女人动了,没有想象中的拿刀对峙。
她只是摇头:“刚才对上了死僧,拿刀防身所以受了点小伤,不用在意。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去客房住楼处看看陈杰他们有没有事。我答应过陈杰要保护他。”
潘妮心中的些许猜忌有些减少。
正如余清韵所说的,去客房住楼要紧,能在这种情况下挂念到未成年,这样一个人品行至少是值得信任的。
或许正是因为太急了,所以才没有用绷带包扎伤口。
柳南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余清韵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态度。
潘妮倒是转身走向小道要去客房住楼,柳南风跟着她走。
潘妮走了没几步,回过头朝余清韵说:“一起走吧。”
余清韵连忙跟上。
他们一行人一边警惕四周的死僧会不会冒出来,一边交流情报。
柳南风说:“余小姐,你怎么会突然想要出来?”
“还记得我白天和你们说过的吗?我问小僧人小道里等人身石像的事,小僧人说寺庙里没有等人身石像。我觉得这件事有问题,所以今晚决定来查看一下。”
柳南风说:“余小姐果真勇敢。”
余清韵没理会这个男人的阴阳怪气,说:“富贵险中求,生存也一样。”
她只能说,这个柳南风实在是机警,每次余清韵有问题都能被他察觉。
余清韵也不能和他们撕破脸皮,毕竟他们已经对她有了隔阂,但仍然选择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那找到那个石像了吗?我和南风来的时候也没找到。”潘妮更关心这个。
“找到了,不然我也躲不过死僧,”余清韵说,“我白天时候划了寺庙门口的一座小石像,所以前来查看,那个小石像到了夜晚就恢复原样了。我现在离开那个等人身石像,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它。”
“它似乎是随机出现的。”柳南风推测。
潘妮和余清韵都赞同这个结论。
三人一路无事地穿过,猜想死僧应该是在客房住楼里了。
来到客房住楼,大门紧闭,每个住房的窗户就都一片漆黑。
大门两旁的石灯映照着,发出昏黄的亮光,但丝毫没有给三人带来暖意。
潘妮拿出自己半路上捡到的两根木棍,一根给她自己,一根给柳南风。余清韵也拿出了自己的剔骨刀。
三人相互对视,最后柳南风选择让自己推开客房住楼大门。
他将头侧靠近木质大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余清韵在旁边警惕他们周围。
过了一会儿,柳南风才把头移开,潘妮和余清韵看向他,用眼睛询问。
柳南风则是摇摇头。
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响。
柳南风将身子都靠在门旁边,准备推门而入。
潘妮突然按住柳南风肩膀。
柳南风回头,无声地张开嘴巴:“怎么了?”
潘妮脸上有些忧虑:“还是我来吧。”
柳南风摇头,一个大男人,让自己女友犯险算什么事?
两个人僵持不下,还在互相争取,余清韵无奈地看了一眼他们,自己率先打开了门。
剩下两个人身子一僵,均是拉着余清韵往后推。
客房住楼的门仍然紧闭,没有丝毫变化。
可余清韵却皱起了眉头。
潘妮问:“怎么了?”
余清韵刚才拉了门把手,可门却没打开。
这说明什么?
有人在里面压着门。
余清韵让他们一起往后退,几个人藏在客房住楼旁边柱子后,观察着这扇门。
余清韵的思绪很乱。
“谁会在门后?”柳南风说。
“李仁贵胆子不大,不会轻易出门,陈杰被我安排在房间里,除非必要,不然也不会出房门。”余清韵说。
“那只剩下两个人了,”潘妮说,“李智勇和刘思华。”
在场人里面只有余清韵知道李智勇死了。
她垂下眼眸没有发言。
“那人为什么压着门不让我们进来?”潘妮说。
“他会不会以为是死僧?”柳南风推测。
“不可能,死僧力大无穷我们都是知道的,谁会自不量力去抵门。”潘妮说。
余清韵拿着剔骨刀让他们两个让让,然后自己来到客房住楼门前。
她伸手,打开了客房住楼的门,这一次,她顺利打开了。
门口来了一道缝,里面的走廊灯没开,漆黑无比,像一道深渊裂缝。
余清韵感受到了丝丝怨气。
她手下一个用力,将两边的门完全推开,“砰”地一声,门被完全打开,只听到里面传来一系列急促的脚步声,一楼的全貌呈现在他们眼前。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了客厅,看到了客房走廊。客厅的蒲团,桌椅,电视机,电视柜,走廊的柜台,花瓶都没有任何变化。
除开刚打开门时的脚步声。潘妮和柳南风看不见任何端倪。
一切看起来正常极了。
潘妮和柳南风看不出任何变化,余清韵的脸色却变了。
她看到了客房走廊的尽头,上楼的楼梯拐角处,那座微笑着的,直直盯着他们的小石像。
余清韵动了,她向客厅向前迈进一步。
小石像仍是笑着,没有动作。
余清韵一步,两步,一直仔细看着小石像。
它仍是没有任何动作。
潘妮和柳南风两个人不明所以,只能小心翼翼跟在余清韵身后,毕竟她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
余清韵随后又让他们快速进入自己的房间,免得暴露在小石像面前太久。
一进屋,就见自己房间角落里的小石像没了踪迹,刚才在走廊的小石像果然是自己房间里的。
小石像会移动这件事,余清韵并不意外。
她和潘妮两人说了刚才自己的发现,潘妮两人均是一阵后怕。
“不过这样也好,这证明了现在我的房间绝对安全,”余清韵说,“现在我们来证实一件事。”
“什么?”潘妮说。
“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余清韵说,“戴口罩的那个人是谁,他是为什么死的吗?”
“触发死僧的杀人契机就是与小石像有接触。”柳南风说。
“是这样没错,但清韵可能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潘妮有些明白余清韵话里的含义,“我们要搞清楚的是,戴口罩的男子为什么会去接触小石像。”
余清韵说:“或者说,他有什么目的。”
她仍然记得李智勇说的话。
“你,我,还有那个戴口罩的家伙都在找……”
他们都在找镇寺宝物,风霁月的头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李智勇拿着刀要杀死余清韵的架势,明显是亡命之徒,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定主意要杀死人的。
潘妮和柳南风最终都同意了余清韵想要去口罩男房间搜索的建议。
余清韵目的达成,但心里总感觉忘记了什么,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忽略了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进去?”潘妮说,“不出意外,我们没有钥匙是打不开门的。”
“我可以打开门。”余清韵说。
这话一出,潘妮和柳南风古怪地看起了身边这个沉静的黑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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