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毒”的誓言都发了,那人悻悻:“阎王爷的眼神估计不太好。”
陶崇把课业拍在讲桌上,端端正正摆好,就等阎行来检查。
而后,他瞄到的乔承和王昀,脚步一转,朝门口走去。
抄完完整的十遍书,自然要去得瑟一番的。
王昀正在请教乔承握笔姿势,晨起时乔宁在门口立了个木牌子,在上面贴了张“握笔图”,以此来引导学生们的正确握笔姿势。
王昀学了个四六式,得知乔承的握笔是乔宁亲自教的,便来请教。
看到陶崇过来,他兴致冲冲地问:“杰宗兄,十遍书抄完了吧?”
陶崇摆摆手,颇有些“好汉不提当年勇”的豪迈:“小意思。你们在教握笔呢?也教教我呗?”
王昀指指乔承道:“承弟弟的握笔姿势最标准,他是宁儿姐手把手教的。”
陶崇“哦”了声,这姿势其实不难学,他抄十遍书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后面有位童生一直关注着,探头问道:“你们说的宁儿姐是卖铅笔的乔小娘子吗?她跟我们说话好温柔,我也想跟她学握笔。”
没想到这一句说完,竟引起了不少童生的共鸣,当即有好几位童生表示也想和乔宁学。
“原来她叫乔宁啊,以后我也叫她宁儿姐。”ΜС漫漫
“对,咱们中午就去跟宁儿姐学握笔,她肯定会耐心教咱们。”
“……”
陶崇有些失笑,这群童生是在争宠吗?
他看向最后一排的好友商屿,突然坏笑一下,碰碰王昀道:“快,你问问商锦年,就说你也要和宁儿姐学握笔,看他要不要跟你一起去。”
王昀傻了,他们一群童生年纪都不大,吵闹着要和宁儿姐学就算了,商屿都是秀才了,应该不屑于跑去和一小娘子学习吧。
更重要的是商屿这人向来神秘,气场又颇为高冷强大,除了唯一的朋友陶崇敢和他有说有笑,他们其他人可不敢啊。
“杰宗兄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敢问商大佬,要问你自己问去。”
陶崇“嘁”了声,嘀咕一句“怕啥”,竟真的扯着嗓子问道:“商锦年,王昀问你中午要不要和他一起找乔小娘子学握笔。”
王昀:“……”
商屿正撑着额翻书,走马观花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这速度若是还能看进去,那得是神速神脑了。
听得自己名字,他慢悠悠抬起头瞄了前排一眼。
见到又是那无事生非的万金油陶崇,便不打算理会。
“你不去我可去了。”陶崇又补一句。
商屿合上书本,依旧不理。
童生们还在议论纷纷,“宁儿姐”三个字不绝落入乔承和商屿耳中。
乔承原本一直在默默背书,因为上次跟王昀攀比檀木笔被乔宁抓包,便认真了不少,可听到这里却忍不住了。
那明明是自己的阿姐,怎么现在都来叫姐了?
于是嘟着小嘴道:“阿姐本来就累,这才在大门处立了张示范图,你们能自己学的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吧。”
乔承年纪幼,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显得既懂事又可爱。
讨论的声音顿住,安静片刻后,有人赞同道:“乔童生说得对,宁儿姐做铅笔卖铅笔已经够累了,咱们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
商屿勾了勾嘴角,起身走过去,走到小乔承身边,夸奖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不去,你可以去啊。”陶崇依旧坏笑着道,“反正你那字写得不咋地,不如让乔小娘子指点一番。”
商屿不答,反而在乔承课业纸上指了指:“这个笔画用铅笔写得话,须用力,像这样……”
他接过乔承手中的铅笔,示范了一遍,见乔承点头,他便放下笔,朝讲堂外走去。
陶崇见状,忙问:“诶!你干嘛去?”
商屿摆摆手:“有事。”
这人不听讲,神神秘秘外出不是一日两日了,陶崇见怪不怪,干脆不管。
可谁知低头看到商屿写的字却愣住。
只见那字写的龙筋虎骨,一派正气横生,饶是写铅笔字最漂亮的人都比不上。
乔承正一笔一划临摹,果真比先前好了许多。
陶崇直犯嘀咕:“毛笔字也没见你写多好,龙飞凤舞的,怎么铅笔字写的这般有水平。”
他吃了商屿的瘪,急需找补回来。
好在阎行圆了他的愿,见他把《梁惠王》上篇规规矩矩抄写十遍,还是昨日下学后留堂写的,便没再多说什么。
阎行只要不骂,那便等于是夸。
几日下来,乔宁的铅笔卖得竟然不错,三百多支只剩下几十支。
还有学生源源不断来问,怕是挺不了多久。
和沈老儿一合计,打算做一批带橡皮擦的。
她拎起竹筐,再次去后山挖黏土。
有了上次迷路的经验,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便熟悉多了。
想起上次迷路的经历乔宁就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过去讲堂和藏书楼,再绕过一片竹林就能到后山,她那日竟绕了一大圈弯路。
到了后山,乔宁一下子就看到上次挖黏土留下的痕迹,是这里没错了。
卸下竹筐拿起锄头,刚要开始挖,突然围墙那处传来一道踩碎枯叶的声音,这声音立刻让她想起上次遇见商屿的情形。
估摸是因为有了上次被吓的经验,乔宁倒没被吓着,只是十分警惕地看向围墙,果然看到那里有道熟悉的黑衣身影。
商屿抱着臂,立在围墙之下,显得身体修长,正饶有兴趣地看向乔宁。
“乔姑娘,似乎商某每次想要翻墙,总能遇见姑娘来此挖土。”
他在围墙下徘徊,寻找据点,没想到就又见乔宁拎着竹筐和锄头来了,与几日前一模一样的造型——挖黏土的小姑娘。
乔宁找黏土找得专心,竟没发现围墙那有人,直到商屿故意弄出声音,她才看到。
乔宁亦是哭笑不得:“看来我与商生员有缘,哦不,应该说与商生员翻墙有缘。”
商屿失笑,这小娘子是在暗指他讲学时间又来翻墙呢,自己丢人事不多,仅有的一桩还被乔姑娘看到了。
他摇摇头苦笑道:“让乔姑娘见笑了。”
乔宁摇摇头道:“我并不是要取笑商生员,只是物竞天择,想要日后出人头地,必要下一番功夫苦读。”
商屿谦逊一揖:“受教了。”
乔宁见他态度这般好,“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是略微提醒,又不是先生训导,不用这么恭敬。对了,叫我乔宁就好。”
商屿从早晨讲堂那一声声的“宁儿姐”中,已经知道了这小娘子的芳名,试着叫了声,又把自己的表字透漏,两人算是正式相熟起来。
“我来帮你挖吧,你一个芳龄姑娘家挥着锄头挖土,像什么样子。”商屿接过锄头,就地挖起来,动作颇为熟练。
既然相熟了,乔宁再拒绝就显得见外,笑盈盈地道了声“好”。
“既然你帮我挖了土,那我也帮你件事儿好不好?”乔宁俏生生地蹲在一旁,托着小脸思索。Μ??漫漫
商屿:“说说看。”
乔宁坏猫儿似的一笑:“我就帮你赶赶学业,我有个小堂弟叫乔承,每日下学后都会留堂等我,等我期间则会完成当天的课业,预览明日要学的内容,若是方便的话,不若你跟我堂弟一起留堂念书?左右你在书院的斋舍住,不怕晚。”
她不过是觉得商屿为人友善有礼,却不好好念书,白白断送了前程,倘若自己能拉他一把,勉强拉到举人的位置上也算做了桩好事。
商屿笑意不绝:“乔宁啊,这就是你说的帮我?让我留堂?”
乔宁也知道这对于一个不爱学习的学生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不好意思笑道:“这不是为了你的科举之路着想嘛。”
商屿往竹筐里掀了一锄头土,他衣袖半挽着,用力时小臂上青筋微突,显得张弛有力、力道十足。
思索一会儿他竟答应了:“好,我便让你帮我这个忙。”
第16章
门房内,乔宁和沈老儿重复着上次制作铅笔的步骤,比起上次来,这次的操作更加轻车熟路。
沈老儿刚啃完一枚鸡腿,心情大好,自然干劲儿十足,还有心思调侃乔宁:“你这丫头胃口越来越大了,上回咱俩做了三百支铅笔,这次一张口就是五百支带橡皮的,万一砸手里咋办?”
乔宁手里也做着活儿,笑说:“我说沈老伯,您就不能嘴上帮我积点德,这铅笔若是卖不出去啊,您那嘴得占一半的责任。”
沈老儿便“嘿嘿”笑,如今是真熟稔了,丫头不给他豪言壮语地画饼,而是在这打太极,学聪明了!
乔宁和着陶盆中的黏土,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便问沈老儿:“你知道商屿商锦年此人吗?”
“知道啊,老夫目力惊人,这书院里的几百号学生没有我不知道的。”沈老儿答得倒是痛快,“怎么?丫头,你甚少打听学生,看上那小子了?”
“什么呀!你怎么还为老不尊啊。”乔宁嗔怪地看了眼,“你不是目力惊人嘛,我便跟你打听些事不行吗?”
沈老儿那就是在开玩笑,旋即便让乔宁随便问。
“商锦年此人学问很差?经常逃学翻墙外出么?”乔宁想到连着两次看到他翻墙的情形,不由作此猜想。
沈老儿对商屿还真有些印象,他目力惊人不假,但内里有些事却不是靠目力就能知道的,多半还是在书院闲晃时,听先生们吐槽来的。
“你说的不错,商屿这个学生长得一表人才,却是让阎先生最头疼的学生之一。”沈老儿此刻化身德馨百晓生,侃侃而谈,“最常干的事儿,便是翻墙逃学了,至于他总出去做什么,那便不得而知了。”
乔宁沉吟片刻,又疑惑道:“江德县中似乎没有‘商’姓。”
这个沈老儿也知道:“他本家不是江德的,具体是哪的老夫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寄住在舅父家,好几年没归家了。”
原来是寄住啊,这倒有些可怜了。
沈老儿见她不再问,便提醒道:“我跟你说啊,商屿这人神秘得很,通常神秘的人都不会简单,你最好不要去惹他。”
乔宁失笑:“我惹他做什么?我像是会主动惹事的人么。”
沈老儿噎住,也是,这姑娘脾气秉性还不赖。
两人花了一上午时间搓出铅芯儿,再抬到瓷器张那里烧制。
去之前乔宁特意揣上一两银子,有大用。
到了后街瓷器张家中,乔宁便把这一两银子搁在柜台上。
张把头儿见状立刻道:“乔小娘子这是做什么?我与这沈老儿的交情颇深,他带你来烧几次窑炉我还收钱?岂不是置我于不义之地?”
乔宁笑着解释:“我当然知道您和沈老伯的交情,您又是个讲义气的人,确实是我有所求,您且听我一言。”
张把头儿这才点点头。
“张老伯家烧制瓷器都是用大窑炉,烘烤铅笔那小窑炉火候烧不了瓷器,只能烧些陶器,已经好几年没用过了。”乔宁道,“若是您同意,我想把那小窑炉租赁下来。”
张把头和沈老儿恍然,原来这丫头打的是这个主意。
后者十分欣慰,乔丫头做生意还是有些头脑的,把窑炉租赁下来其使用权便在乔宁手中,她想什么时候来用都可以,这才是做长期生意的做派。
前者则需要思索:“把小窑炉租赁给你也不是不行,左右放着也没有别的用处,那不如就租给你,这一两银子就租与你一年,租赁期间你拥有这窑炉的绝对使用权。”
一两银子一年,这价格对乔宁来说太划算了,当即欣喜:“多谢张老伯!”
沈老儿和瓷器张对视而笑,笑这丫头太过机灵鬼,不知道日后哪家学问颇高的才子才能降得住她,怕是得是个状元。
书院掀起一股比试铅笔字的风波。
因为铅笔不像毛笔那般难以驾驭,故而上至秀才下到童生,都对自己的铅笔字颇为自信。
连王昀和陶崇都乐意参与其中,要知道以前若是有人比字,他们是绝不会有兴趣参与的。
“我们秀才中属赵冬的学问最好,字也最端秀,不仅毛笔字是,铅笔字亦是。”同样身为秀才,陶崇颇为自豪地侃侃而谈,询问王昀,“怎么样了?你们童生比试出来没有?若是选出最好的便赶紧跟我们雪松兄比试比试,好选出德馨书院铅笔字第一人。”
他口中的赵冬,表字雪松,是阎行的得意门生,也是如今书院学问最好的人,明年的秋闱书院能不能出个举人,希望全寄托在这位赵冬身上了。
秀才中以赵冬铅笔字最好,无出其右地成了第一。
童生不服,非要推举出一位来和赵冬比试,这群半大少年竟比秀才还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个个希望被选中,因此内部先进行了一轮评选。
王昀是已经被pk掉的,无缘和赵冬比字,不过他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倒也没有太多失望,只兴致冲冲地围观谁会胜出。
“我觉得大概率是乔承。”王昀笃定道,“他是咱们书院最早拥有铅笔的,又是宁儿姐亲自教的握笔,锦年兄也曾指点过一二,这两日他按照锦年兄的指点来习字,比先前更有进步。”MС漫漫
说起商屿,陶崇才发现这厮竟然又不在,他那好兄弟的行踪越来越神秘了,白天见不到人影,晚上竟然主动留堂看书,当真让人又惊又奇。
陶崇“哼哼”两声:“他个半桶水的功夫能指点什么啊,不过是铅笔好用,才让他歪打正着地写了几个好字。”
两人正说着,那边突然传来一阵躁动声:“比出来了比出来了,乔承胜出!别看咱们承弟弟年纪小,铅笔字写得倒好看,我觉得可以和雪松兄相较一番。”
王昀听了面上一喜:“看吧,我就说是乔承。”
陶崇也不意外,乔承年纪虽小,可听学态度端正,课业上用心,又是下了一番功夫习字的,能在童生中脱颖而出很正常。
他扒开人群走进去:“好了好了,既然童生中是乔小弟获胜,那便随我来,咱们同雪松兄弟比字去。”
陶崇拉着乔承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一群书生,都是跟着瞧热闹的,顺便也为了加油助威,左右是论字又不是比学问,说不定童生就能赢了秀才呢。
赵冬人正在魁星阁内做文章,此处藏书众多、环境清幽,十分适合在此习作八股文,因而有不少秀才不听学时便会在此用功。
他一抬头,正好瞧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陶崇带着乔承走在最前面,看到赵冬立刻招招手:“雪松,我带着童生中写铅笔字最好看的乔承来找你比试了,你可不要丢咱们秀才的脸啊。”
赵冬此人长相清秀,听到陶崇的话,柳叶细眉微微蹙起:“杰宗你真是胡闹,且不说我根本没有比试的心思,就算有,也不能跟一个童生比,否则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乔承倒还真想和赵冬比试一番,小小的身子上前叉手一礼:“雪松哥哥,在下乔承,不为和雪松哥哥分出胜负,只想切磋一番,好找出自己的字还有何不足之处。”
赵冬脸色这才算好看些,他认得乔承,书院年纪最小的童生,总会都会留意些:“乔童生说的倒是言辞中肯,理由充分,若是想切磋,不如我们各自誊写一遍九央君的《民富君安》,如何?”
九央是大多数文人墨客的偶像,写得一手好文章,其文以文采斐然、行文工整、道理深刻而著称,是早些年便名满全国的才子。
只是据说九央君是京城人氏,为人颇为神秘,江德学子都没见过他的真容罢了。
不过这并不耽误书院收藏他的文章当范本,这魁星阁中便有誊录版,正好借来抄写。
赵冬和乔承并排而坐,面前各自铺着一张纸,中间则摆放九央的大作,切磋正式开始了。
乔承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却字字工整,有模有样。
反观赵冬,笔尖游走在纸张上,笔画连接笔画,字连接着字,颇有些笔走游龙地潇洒。
两人各有千秋,其他人则议论纷纷,压低了声音讨论谁能胜出,连陶崇都觉得有些紧张,一反平日里话多的模样,安静看着两人。
“那铅笔有什么好用的,桐木的木材,灰黑的铅芯儿,哪有我这楠香木加湖羊毫的好。”
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引得不少人回头去瞧。
只见说这话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秀才,名叫薛智的,手中握着一支价格不菲的毛笔,正一脸不屑的看向乔承和赵冬。
一看是薛智,回头瞧的人立刻把头转了回去,那可是个煞星,惹了他没有好果子吃,不该瞧的热闹还是别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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