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淑到底不如崔氏经事,当场就忍不住了,拉着崔氏不服气地问:“跨院一家不是过得很拮据么?怎么有钱买那么好的料子,那苏绣织绒的料子娘你都没舍得买,她们哪买得起?”
崔氏瞪着那边谈笑风生的乔宁母女,凶巴巴说:“还不是那小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诡计,跟聚商街上的薛老板娘打赌,赢了五百两银子,人家现在靠这五百两过得可滋润了。”
打赌赢了五百两?
乔淑诧异地张大了嘴巴,那小丫头片子还能靠打赌赢这么多钱?大小姐对五百两究竟有多少其实也不清楚,只知道买一包枣花酥才一两银子,五百两够乔宁吃一年多的枣花酥了。
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的事实在了解不多,很多事都是听崔氏添油加醋说来的,导致这姑娘年纪轻轻就养的戾气重、骄矜。
“什么赌约?”
崔氏大致描述一番,这妇人的思维竟和薛二娘出奇一致,话里把乔宁描述成一个奸诈狡猾的丫头片子。
“她、她竟然做生意赢了那笔具阁?”乔淑一脸难以置信。
崔氏五官不屑地乱飞:“赢了五百两又能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乔青坤一家在外面可是欠着债呢,欠的数目还不小,现在就可劲花,看他们怎么还债。”
乔淑心里还是很震撼,想破头也想不出乔宁那破摊子怎么赢过笔具阁的。
半晌,她才幽幽说:“她既然能赢赌约,证明赚的比笔具阁还多,手里怎么可能只有五百两。”
崔氏脸色一凝,没好气道:“我不知道么?你就不能不提这恼人事。”
来客越来越多,陶崇干脆拉乔宁一起在门口迎客,反正乔小娘子的嘴比他的巧。
乔宁左右无事,非常乐意,没什么地方比在门口迎客更能接触到更多官商,对自己以后的生意都有帮助。
崔氏去跟旁家夫人左右逢源,乔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百无聊赖地撩了撩头发和衣裙。
“你是乔小姐吗?”
终于有人主动问候,乔淑心神一动,抬起眉眼,见竟是个样貌尚可、身着不凡的长袍读书人,便放下几分高傲,答道:“我是,你是哪家的?”
徐升方才在崔氏母女身后听了半天,终于理清一层关系。
原来这乔淑和那乔宁是堂了两辈的堂姐妹,两家虽是亲戚,关系并不好,堪比仇敌,而那乔宁的父亲是被贬官抄家的。
他从京城而来,自然知道近几年朝廷里被抄家的官员都有谁人,这家又姓乔,那姑娘又叫乔宁,几乎可以确定,那乔宁,就是堂哥交代要特别“关照”的人!
“我是京城佥都御史家的独子,名叫徐升,因家中有事,来江德表舅家小住。”
徐升的父亲一个月前被外,再没有人能管这纨绔的学业,在国子监的课业一落千丈,连着被博士们骂了好几顿,同窗们也时常讥笑。
徐升自觉在国子监待不下去了,回家闹着要退学。
徐母大骂,倘若她擅自做主让儿子退学,等徐家主回来,不知道要怎么骂她妇人之见。
一边是家主的威压,一边是吵闹不止的徐升,徐母被折腾得没法子,最后被逼急了还真想出个辙——
母家那边有个表哥家在江德,据说江德有个挺不靠谱的书院,里面没几个学问好的学生,升哥儿不是在国子监课业不好受了打击才想退学的么,若是去那连进士都没出过的地方念书,不就从凤尾一跃成了鸡头?
她便把江德和德馨书院的情况跟儿子讲:“物产富饶、夜不闭户、还有一条酒楼青楼都有的聚商街,想玩到什么时辰都行,最重要的是江德那德馨书院里学生水平都不行,你去了怎么考都是头名。”
冲着这两条徐升动心了,收拾包袱,就去跟同在国子监的堂哥徐延辞行。
徐延听说后,诧异的不是堂弟要从国子监退学这种蠢事,而是要去的地方竟然是江德县,那可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他那被退婚的、一年后就要因还不上债而要当小妾的乔宁一家,不就去了江德?
那美貌的姑娘临走时放出的狠话还言犹在耳,徐升既然要去,可得让其好好“关照”一番……
乔淑不知道佥都御史只是个四品官,一听是京城大官家的独子,语气都敬重了几分:“原来是徐公子。”
徐升一开始到江德,就给这淳朴宁静的地方打上“乡下老土”的烙印,给江德人贴上“乡巴佬”的标签,从心底带着优越感。
江德的姑娘,本来是个个看不上的,可谁让这乔淑跟堂哥交代的乔宁“沾亲带故”,还是仇家,这不是送上门的线人么?
他继续说:“我瞧那边那位姑娘也姓乔,与乔淑小姐你可是姐妹?”
乔淑听到这京城公子提乔宁,本来都要热情起来的脸又冷了下去,“嗯”了一声:“堂了好几辈,不怎么亲。”
徐升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对了,瞧着你俩样貌不太像,你比她好看多了。”
峰回路转,乔淑不由偏过头去看了徐升一眼,心中暗喜:“多谢公子夸赞。”
徐升这话半真半假,主要之前在京城时,堂哥徐升总说乔宁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一提起这姑娘就是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如今见到真人才知,堂哥夸张的成分还真不少。
也算是标志美人了,可远没有徐延说的皮肤如雪、眼眸如星的程度,那姑娘……皮肤挺黄的,和这乔淑半斤八两吧。
他暗喜:“如此说来,我与小姐倒有几分相同的审美,不如我们去那边,边喝茶边谈天。”
乔淑勾了勾嘴角,点点头。
这姑娘还以为京城公子被她吸引,殊不知接下来的一通谈天中,徐升七拐八绕几乎都在打听乔宁的近况,听到乔宁在德馨书院卖铅笔时,鼻口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
乔承一家到的比较晚,这孩子和陶崇一样,最不喜欢每逢年节的官商聚会,不过他俩一个是想溜出去玩,一个是想留在家温书。
刚一下马车就找乔宁,姐弟俩跟连体娃娃一样,走哪都不分开。
午膳前这段时间,留给各个商家和官员自由商讨。
等午膳时,乔青坤带着乔宁和杨氏正要入席落坐,乔青山突然走来,神情似乎有些为难:“兄长,我与许氏商量着,咱们和青森家毕竟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先前因为祖宅的事儿弄得甚是不愉快,不如趁着今日,大家在一个桌上吃个饭,也好略微缓和一下气氛,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是?”
原来是想说和,乔宁心想。
乔青森一家刻薄寡恩,与这样的人家和解着实考验心性,乔青坤和杨氏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抗拒。
可世间随心所欲之事十之不足一二,乔青山和乔青森是亲兄弟,自己这堂亲处不处的无所谓,人家亲兄弟总归是为着自己家的事才闹成这样,确实不能一直僵持着。
何况青山家都来主动说和了,倘若人家不带自己,悄默声的就跟东院一家讲了和,那跨院夹在中间就太难受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家坐在一桌上缓和一下关系也好。
不深交,也别弄得太难看。
乔青坤以前虽是个正直清高的官儿,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也是能想明白的,从心底已经偏向乔青山的主张。
他征求意见似的看向杨氏和乔宁母女俩。
但凡外面的事,杨氏都听乔青坤的,讲不讲和全凭乔青坤做主,默默递上一个“都听你的”的眼神。
乔宁却笑道:“爹,女儿现在大小算是商人,商人之间可没有永远的仇人,多个熟人好办事,我同意堂叔说的。”
这话从一个十七八岁的芳龄女子口中说出,怎么听都有些可爱的滑稽,把乔青坤几人都逗乐了。
都说女子多谈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旁人才会觉得像大家闺秀的样子,可乔宁大谈“商人”,平日也不掩对挣钱的渴望,却不见一丝铜臭气,反而真实坦诚得可爱。
这般说定,乔青山便张罗着把人都聚在一张桌上,江德乔氏一族,又一次坐在了一起。
原本县令爷的座次被陶老爷安排在最上宾,奈何乔青山有自己的打算,只要一张清静的饭桌就成,可今儿这热闹的场所实在难有“清静”,众宾喧闹,乔氏一族这张桌成了闹中的一方清净之地。
没人说话,虽是坐到了一起,气氛依旧僵着,连话最多的崔氏也只是眼珠子乱瞟,不知心里算计着什么。
“咳咳,那个……灵儿这次又没来哈?”乔青山组的局,不得不开口先打破安静。
乔青森语气倒没那日要回祖屋时那般强硬,缓和不少:“灵儿向来不爱出门。”
乔宁正纳闷灵儿是谁,就听崔氏连忙跟道:“小姑娘家家的,出来做什么,我让她待在家了,况且她那个唯唯诺诺的性子,出来也是丢人。”
前半句尚且有些心虚,说到后面却露出明显的嫌弃。
乔宁诧异,这灵儿到底是谁,听崔氏的语气像在说自己的女儿,倒是从来没见过。
话头打开,乔青坤和乔青森有一句没一句接着花,毕竟是大男人,在外人面前还拿架子显得小肚鸡肠。
乔宁趁机小声问杨氏,知不知道那乔灵是谁。
乔灵就是乔青森和崔氏的二女儿,杨氏一开始也不知道,一道墙之隔住了大半个月,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知道崔氏竟然还有个二女儿。
那日杨氏听到有小孩子的啜泣声,循声在跨院和东院相通的木门后发现一个小女孩。
那小姑娘瘦瘦小小,羽扇似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见到杨氏大眼睛中满是惊讶和惊恐。
东院没人,崔氏方才带着乔淑逛大集了,杨氏本不想多管东院的事儿,可这小姑娘实在可怜,她也是为人母有女儿的,不禁生出怜悯之心,蹲下身子柔声询问。
这才知道,崔氏原来还有个女儿。
手心手背待遇千差万别,崔氏带着大女儿逛大集,却连二女儿央求带一份枣花酥都不答应,还说枣花酥是乔淑喜欢吃的,作为妹妹不应该和姐姐抢东西。
崔氏迟迟不归,小乔灵连口午膳都吃不上,伤心饥饿之下,这才蹲在墙根哭。
杨氏心里不是滋味,左右东院没人,她把小乔灵带到跨院来,乔宁前一天晚上回来时碰巧带了包枣花酥,还剩两块没吃完,便拿给小乔灵让她慢慢吃。
小姑娘怯生生的,杨氏轻声安慰许久才敢去吃,两人还约定今日的事是个秘密,不告诉崔氏。
乔宁听后大为震惊,这崔氏不仅是个事儿精,还是个偏心眼,同样都是女儿待遇竟然千差万别,那小乔灵也太可怜了。
三个男人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方才说话还有些僵硬,这会儿已经完全松快下来。
崔氏那眼珠子还在转,丝毫没有抽筋的迹象。
杨氏和许氏同是大家闺秀出身,有的说,聊得来,乔宁和乔承更不用说,整张桌子上只有崔氏和乔淑插不进话。
乔淑忍不住再一次看向乔宁,总以为那落魄户家的姑娘身穿、发饰都不会比自己好,可今日这么一比,自己竟然没把她比下去!
且不说少东家陶杰宗和乔宁要好,连好多不相识的男子都时不时偷瞄乔宁,若不是县令在这桌上坐镇,怕是有不少人来找乔宁搭话呢。
好在那什么徐升说自己比乔宁好看,乔淑想到这里,心里好受了些,眼睛不由往徐升坐的地方瞟了一眼。
这对母女没一个安分的,再说崔氏,她可不是来吃闲饭的,方才乔青山劝说他们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她这心里就打好了“主意”。
自家男人是生意人,能喝,酒过三巡还不把那乔青坤给喝晕乎了,杨氏又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到时候她再提东院的事儿,徐徐把“租赁”劝成“借住”,怕也不是难事。
酒桌上气氛热络,崔氏见时机成熟,清清嗓子赔笑道:“瞧这三兄弟关系多亲密啊,不像堂兄弟,倒像是亲兄弟,说来也是那日大家伙太激动,为着不上台面的小事争吵起来,好好的亲戚撕破了脸,当真不值得,青坤堂兄,你说是不是啊。”
乔青坤酒量一般,几杯酒下肚后便觉得有些轻飘飘,头脑晕乎得厉害,听到崔氏点他的名字,只条件反射地点头:“是、是。”
“咱们都是乔家人,你们瞧这满院子的客人,谁有咱们三家亲,往后谁家有什么事,第一个赶来帮忙的还是另外两家,不可能是旁人,所以咱们啊就不要分什么你家我家,更别谈什么‘租赁’,一家子亲戚传出去多难听。”
乔宁听到最后一句明白了,还当崔氏铺垫这么多干什么呢,原来在这等着。
她和西院许婶母对视一眼,用眼神说:看吧,崔氏就是这样一个人,讲和,根本行不通。
讲和是西院张罗的,如今崔氏又说这种话,许氏和乔青山是最被打脸的两人,许氏递给乔宁一个有些抱歉的眼神。
眼瞅崔氏下句话就是不满“租赁”,要打亲情牌,乔宁截住她的话头,笑道:“崔婶母说的太好了,本来就是一大家子,要不是崔婶母一家租赁着我们的宅子,我们一家的口粮都没着落,真该谢谢婶母呢。”
崔氏脸色一变,这小丫头出来捣什么乱,让她这么一感谢,还怎么再提“借住”。
她嘀咕道:“你们家的口粮怎么只有租金?你不是还赚了崔二娘一大笔银子么?”
乔宁装可怜:“那笔钱可不能动,是要还京城有家人的债,我们还欠着别人一大笔呢。”
崔氏还没说什么,乔淑先高兴了,原来还欠着钱,往后好料子好首饰还是少买,她十分开心地拉了拉崔氏的衣角。
崔氏可没这么开心,臭丫头句句堵自己的话,还搁着卖起惨来了。
“不过崔婶母方才说的也不错,咱们的确是一家人。”乔宁似笑非笑道,“青森堂叔,您说是不是?”
乔青森刚灌下一杯酒,嘴里正辣着,听到小侄女突然提他,和乔青坤同样反映:“当然,堂叔有什么好处可是先想着小宁儿,想着咱们乔家人。”
“这样啊。”乔宁笑这问,“听说堂叔在河口跑生意,木材、颜料一应货物应有尽有,堂叔可真厉害。”
乔青森被夸得飘飘然:“那可不,堂叔我的木材和颜料那是整个河口最全最好的,进价还比旁人低。”
他压低声音说:“颜料是洋人运来的,比江德的低三成。”
低三成的话,那可是能省不少钱呢,乔宁在心里默默计算。
“堂叔,你生意做得又大又好,漏一点给我这小本买卖呗,旁的我不惦记,我就要木材和颜料。”她笑嘻嘻道,“您和崔婶母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嘛。”
崔氏心中气氛,好个臭丫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学会打亲情牌了,她警惕地看向乔青森,这臭男人可别上当啊。
可乔青森已经喝上了头,又被乔宁捧上了天,哪有此刻刹住车的道理,豪放地一拍桌子:“没问题啊,堂叔按进价给你!”
乔宁拍板定下:“好,就这么说定了!”
正月初三, 德馨书院的学生收假,不少学子纷纷回归书院,准备新一年的学习。
尤其是秀才们, 要说去年还悠闲哉哉地过日子,今年那可是有压力了, 八月省试在即, 关乎到每位学子的功名与前程。
初三尚未立春, 气温还很低, 日头却一等一得大,仿佛春日马上就要来临了一般。
乔宁哼着小曲, 沐浴着正午的阳光来到书院,新年头一天营业,心情很是不错。
刚进书院,就看到门房已经被打开了, 响晴的阳光照进屋内,空气都是暖烘烘的。
“嗬!老伯你回来啦?竟然比我回来得还早。”乔宁看到门房里熟悉的身影,不由惊喜出声。
沈老儿刚忙活完一波,打开门窗通风, 掀开货架上的红绸晾晒货物, 还上了一些新货,这会儿正靠在躺椅上呷热茶。
见到乔宁来, 眼角笑成两朵绽放的月季花:“来啦?”
乔宁点点头,把杨氏做的一些小点心放在桌上,请沈老儿品尝。
她细观沈老伯的面色, 红润健康, 看来这个年过得不错。
“那可不,兜里有银子, 到哪都滋润。”沈老儿滋润地拈起颗乔宁带来的鸡米花扔进口中,有滋有味地嚼着,“我去了浞州,在那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酒楼,有机会带你去啊。”
乔宁笑得合不拢嘴,这沈老伯还真是潇洒,竟跑去了浞州过年,估摸着在那大吃大喝,滋润得很。
浞州也是个不夜城,据说知府还是仿照江德的制度,州到底比县扎眼,那浞州知府不敢如江德县令这般放肆,不过这也足够沈老儿吃喝玩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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