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丫头,看来这就是楼蔷要他收的新生。
“小雨。”华蔚轻拍了拍孟雨的背,示意,“叫人。”
从激动中回神的孟雨难掩兴奋,搁在双膝上的手兴奋的紧握在一起,她朝着屏幕里的翁康适颤声开口道:“翁、翁老好!我叫孟雨,是胥南南联私立高一19班的学生!很高兴见到你,我好激动!”
脑子里有兴奋的小人在疯狂地跑来跑去,疯狂大叫。
胸膛里过快的心脏频率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
——这不是做梦。
这是真的!
许是经受的谩骂与白眼多了,如今再见到真心实意仰慕自己才学的人,翁康适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笑意。
但心底更多的,是漫起的酸楚。
想他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对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嗤之以鼻、试图带着玉衡院远离是非之地;但到头来他沦落至此,晚年都不得安生。
想保的玉衡院非但没有保住,还害得门下学生都被充入他院,受他人冷眼与非议。
想到此,翁康适敛了敛眸,眼中带了几分认真:“你说你想要进玉衡院,那你擅长的乐器是什么?”
心目中的艺术大家如今就在她的眼前,嘴比脑子快的孟雨脱口而出:“我会钢琴!”
但是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不过当时在琴房里时老师是听见她弹钢琴才寻了过来、并且要将她引荐给翁老的;这么一想,说钢琴似乎也没问题。
将顾忌抛之脑后,孟雨凛起心神,挺直腰背,拿出当年参加考试时的状态,继续道:“四年前我的钢琴考级已经过了十级,如果您需要看证书核对的话,我也是可以提供的!我最擅长的曲目是《诺玛的回忆》!”
这话可不是能轻易说说而已的。
翁康适蹙眉看着神色紧绷的孟雨,脸上带着疑惑:“这种天资,当年为什么不报读北斗国艺?”
就是孟雨这种年岁,能弹出《诺玛的回忆》的人也不过尔尔。
他不觉得这个女孩有任何理由不去北斗就读。
谈及这个,孟雨脸上闪过片刻迟疑,她不自觉挠了挠脸,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她不知道这种事好不好在翁康适面前开口,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玉衡院的院长,北斗的管理层之一。
“什么问题?”
没等翁康适开口,坐在一旁看孟雨面试的华蔚倒是捻起一个包子,施施然地问出了声。
既然自家班主任都这么问了,小孟雨浅浅吸了口气,缓声向翁康适说道:“当年负责初招我所在的区的老师说,想要进北斗国艺,无论那个院,都要看我们有没有诚意。”
华蔚单手撑在桌面上,咬了一口包子,眼底闪过几丝异样。
——18区出品的包子现在是越来越敷衍了,唯独在坑她数据模型的时候倒是毫不手软。
狼崽怎么还不回来。
而这边,孟雨看着翁康适脸色沉沉,心底一颤,但还是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就是向大家要礼物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都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所以几乎全部的家长都买了礼物向上面的人请求打点。”
“而我家,也是买了的。但是可能对方并没有看上眼,所以我还是被刷了下去。”
当时她忙于备考,还没发现家里的公司已经慢慢开始出现了问题;父亲可能是怕她忧心,才将一切都瞒的密不透风。
就连母亲对此都一无所知。
“买了什么?”咽下一口包子,瞥见翁康适暗下去的脸色,华蔚又刻意问了句。
孟雨弱弱地举起一根手指,轻声:“一个100克的金条。”
——那不就是好几万?
将价值与包子换算的华教授手上动作微顿,眼眸又冷了几分。
她曾经辛辛苦苦打着报告跟研究所申请经费,常常因社交能力不足被财政部拖延;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挣钱方法,只需几句话,就有人乖乖将其奉上了。
听完孟雨的话,翁康适沉默几许,才缓缓开口:“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亏他还以为自己将玉衡院管理得很好,原来从根系处就已经烂了。
北斗国艺就像一个金玉其外的华丽果实,吸引着所有人为其驻足;但其内里早就已然腐败,生出了无数的蛀虫。
老师那一代的凛然天下,早就已经过去了。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的确是我的管理方式有问题,才让优秀的学生流失。”屋内灯影昏黄,翁康适整个人的身上散发这一股萎靡的气息,“但你刚才所说的挂名弟子这件事,我需要看到你真才实学的展示才行。”
虽然翁康适表面上是和孟雨在交谈,但实际上,这句话他是说给华蔚听的。
第238章 别太柔弱,别受人欺负
原本靠在椅背上小憩的华蔚缓缓睁眼,不冷不淡的目光注视在翁康适的脸色,出口的话语毫不客气:“翁院长以为,您还有的选吗?”
要不要保下玉衡院、怎么保下玉衡院?如此种种,是你翁康适毫无办法,不是她。
如今对提出办法的人挑三拣四,拖拖拉拉;很难不让人怀疑翁康适到底对玉衡院抱有几分真心?
“……”冷淡的目光直直望进翁康适的心底,让他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认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是了,他早已不是高高在上、门生无数的玉衡院院长。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虚有空职,甚至还要即将被废院的无能院长。
“你把她的个人资料予我一份,我会在明天之前将她录入玉衡院的系统。”他再次瞧了眼一脸茫然啃着包子的孟雨,心底无可奈何地喟叹一声,“我说过,我目前的权限只能把她弄成挂名弟子,其他的,我暂时无能为力。后面的事情,就要看你们了。”
或许是对华蔚二人突然有了几分为人师的自觉,翁康适又再次叮嘱了一句:“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们。造就这一切恶果的人是我,我会担责。”
华蔚原本想挂断的视频通话的手一顿,眸底掠过几分讶异。
似乎是惊讶翁康适还会说出这种话。
这和他刚才质问孟雨时的嘴脸判若两人。
这疑惑的目光瞬间就刺痛了翁康适,他几乎是逃了似地结束了这次通话,只留给她们一个漆黑的屏幕。
“时老师。”咽下口中的包子,孟雨整个人还有点懵,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看向华蔚:“我们真的要去参加三天后玉衡院的院考吗?”
哪知她的老师却只轻摇了摇头,唇瓣轻启:“不。”
——啊?
“不是三天后,是参加五天后的补考。”紧接着,她垂眼,递给孟雨一个苹果,“也不是我们,而是你。”
三天后正是南联私立的上课时间,北斗国艺还没有这么重要到她的学生放弃学业去考的程度。
孟雨啃着包子的手顿住了!
而且才咬了一半,都忘了咀嚼。
what?她听见了什么?
“可你刚刚……”断线的脑子缓慢重启,她伸出手指弱弱地指了指屏幕,“不是和翁老商量好了吗?”
她以为都谈好了,还准备想借口瞒过妈妈去请三天后的假期呢。
结果……居然还可以这样吗?
“孟雨。”华蔚敛了神色,眸间情绪平静无波,“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而影响你原本的生活。我引你上北斗国艺有我的私心,我不否认。而你作为自己人生的主导者,不应该为了旁余小事而迁就;这一点,在任何事上都适用。”
南联私立的课程才是最为重要,北斗国艺那种烂透了的地方,根本不值得她特意请假而去。
孟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说的话有些重,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轻摸了摸孟雨的发顶,安慰道:“别太柔弱,别受人欺负。”
——别像她的师妹一样。
繁星璀璨,明月高悬。
她站在阳台上瞧着孟雨远去的身影,女孩转身遥遥同她挥了挥手,便跑回了家。
角落里的孟霖扔了手里燃尽的香烟,踩熄之后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影;又再度走进了黑暗里。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华蔚面无表情地咬了口手中的苹果,思索着陶存旭到底对她的身份了解有多少。
——孟雨、孟霖?真希望只是个巧合。
屋内,白方块的执行已经爬取了北斗的资料库,投射而出的影像正在缓缓地转着圈。
华蔚看着孟雨的身影消失到街道尽头后,才抬脚走了进去。
翁康适的动作果然很快。
堪堪十五分钟前,她才将孟雨的资料投递到他的邮箱;如今在玉衡院的学生名单里,就已然出现她的名字了。
所以此刻在玉衡院的门下一共有两个学生,一位是正式学籍,而另一位则是挂名。
眸光在投影上停留半晌,直到另一面的运行程序执行完毕之后,她才启动了定时隐藏程序。
既然北斗那群老头瞒着她转为正式学籍,那就不要怪她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从今天起,就再也没有人相信翁康适的手中只有挂名权限了。
从她的名字下面变为正式的时候,北斗高层在这一件事上就失去了主动权。
所以哪怕她入侵了北斗的资料库,将孟雨的身份更改为正式生,他们也无话可说;更无法对此质疑。
而一旦质疑,那楼蔷的正式身份从何而来?这种无异于自爆的行为,她相信北斗高层是不会干的。
——所以他们只能吃哑巴亏。
定时程序在三日之后启动,为了保护孟雨的人身安全,更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毕竟如今的北斗国艺,急眼了什么干不出来?
被她搁在桌面的苹果已经氧化,华蔚视若无睹地拿了起来,继续咬了一口。
——敷衍了,18区居然连出产的苹果都带着一股涩味,当初签协议定时给她提供苹果时分明是另外一种嘴脸。
狼崽怎么还不回来?
厅内的包子已然凉透,厨房里未拧紧的水龙头滴着有频率的水声;不知为何,华蔚没了起身的念头。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这是过去二十多年间,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不是精神用尽之后的枯竭,也不是身体劳累之后的无力;这是来自内心的茫然。
——可是,她到底在茫然什么?
白炽灯将整个室内笼罩,静寂的房内只有白方块运行的小小响动,无形的孤独将华蔚包围;她再次从人烟中脱离,落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看着世人陷入爱恨嗔痴,痛苦纠缠,且死不悔改。
心底漫起的那股陌生的排外感让她倍感不适,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黑暗色彩,再一次有了‘留着这个世界有何用’的冲动。
“你好,时卿,我是……”
“为了让你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我才会如此严苛。”
“……我不想你死。”
“往前走,哪怕我死了,也不要回头。”
“主人,检测于监测线处有生物停留,是否启动警报程序。”
白方块浮起半空飞至耳边,阖眼小憩的华蔚倏然睁开了眼。
“开启监控。”
受了指令的白方块闪了闪迷你的豆豆眼,下一刻就投射出了门口处的影像。
熟悉的面孔停留于原地,秦司礼伫立在她的门前,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却始终都没有抬手敲响。
华蔚坐在电脑椅里,冷眼看着男人的下一步动作。
她目光下移,落到了秦司礼垂下的左手上。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点,消失了数天的狼崽企图就用一顿夜宵打动她?
未免有些想的太简单。
半晌之后,秦司礼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收回了准备叩门的手,径直地……转身走向了自家。
眼底漫上刺骨寒霜的华教授当场捏爆了手中的核桃。
——很好。
一股无名火直直窜上心头,华蔚猛的站起身,将飘在半空的白方块收回口袋,便径直走到门口,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
她倒是要问问狼崽为什么拎着东西到她门口晃悠一圈又回去了!
可未曾想,她甫一出去,就撞上了拎着蛋糕走出来的秦司礼。
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变得沉默。
秦司礼漆黑如墨的眸子瞧着她未关紧的房门和形色匆匆的模样,不禁心下一紧:“你要出去?”
果然还是回来晚了一步吗?
心底漫起的异样不适悄然消散,华蔚脸色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漠然之色。
“散步。”握着白方块的手还插在口袋里,她佯装无意看了眼秦司礼手上的东西,出声问了句:“你呢?”
——深夜十点,出门散步?
“前几日有事耽搁在外,很抱歉失约了。”黑眸湛湛,秦司礼微微俯身靠近,沉沉语调拂过耳畔,“想约你一起吃夜宵,卿卿可以赏脸吗?”
这是对之前的消失做解释么?
央她收留的狼崽不告而别,半途跑了出去,现在又跑了回来;真把她这当随处可去的地界了?
“我要散步,秦先生就自己吃吧。”
脸上的疏离如同两人初见时的漠然,秦司礼知道,这次可能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他将手里的小蛋糕捧起,端至华蔚的面前,沉声:“卿卿,赔礼。下次绝对不会不告而别。”
走廊间的感应灯亮了又灭,明明暗暗。眸间交织的复杂情感浓重如墨,华蔚看不清其中掩藏了什么。
瞥见手腕上包扎的白色绷带,华教授还是心软了几分,“伤口换过药了吗?”
秦司礼微微一怔,垂眸发现自己袖口处因为动作而露出了伤痕;所以华蔚才会有此所问。
五分钟前才换过药的大灰狼:“没来得及。”
既然如此,华教授下颌微抬,勉强施舍给受伤狼崽一个道歉的机会:“进来吧。”
腕间伤口在靠近大动脉几厘米处,血肉翻涌、看起来狰狞可怖。
华蔚抬眸瞥他一眼,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意志力是强到何种程度,在她揭开纱布的时候脸上毫无波动。
甚至还能一直含笑注视着她。
碘伏拂过伤口,视觉冲击感更是强烈了几分。
华蔚盯着这道伤痕,越看越觉得眼熟;就好像在数年前,她曾在哪里亲眼见过似的。
她蹙着眉,快速过滤脑海中与之相似的景象。
——鸢尾花落下之处,便是余晖照耀之地。
这是金鸢尾特制的匕首才能造成的伤痕!
时粟死后,她从实验室消失的那七天,这种伤痕她见了七天。
猩红血气绕梁三日,声声哀嚎不绝于耳。
金鸢尾,Flower of death。
——死亡之花。
彼时她带着老师予她的推荐信到达金鸢尾总部所在地,前来为她引路的人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她;下一刻就把她带往了死牢。
一扇电门之隔,那人唇边噙着不达眼底的浅笑,告诉她:哪怕她来自研究所,哪怕她的恩师对金鸢尾有恩;但她若想与他们做交易,第一步,就是活着走出死牢。
不然就带着推荐信原路返回。
而当时,和她同处一室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化为白骨,另一个也已经奄奄一息、时日无多。
这是个几乎无法完成的死局。
赤手空拳,怎么可能从过满了电的牢笼里走出;这分明就是不想做她的生意,等着她开口说退出。
可她没有。
她当机立断拾起地上落满石膏的腿骨,拿着它奋力砸向了墙上的控制阀。
被损坏的连接处的电流发出的滋滋响声听来心悸,带起的火花更是绚丽危险。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见此情景,更是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两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几下重击之后,控制阀终于不堪重负,‘滋滋’几声之后便断了电,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华蔚手中的骨头也应声而断,从中空处掉下来一把钥匙。
铁制小钥匙上还挂着个小吊坠,几个小字这样刻着,“死牢钥匙”。
华蔚垂眸瞥了一眼,没有捡。
但是角落里一直窝着装死的男人却突然冲了出来,做势去捡钥匙;就在他的手堪堪要摸到地上那把钥匙的时候,华蔚将手中的骨头缓慢悬在了男人的头顶。
她看着一门之隔的男人,冰冷地吐出一句话:“开门。不然我就杀了他。”
话中之意,毫不留情。
原本想引华蔚拿钥匙的男人脸色颤了颤:……
杵在一旁准备看戏的安阳顿了片刻,缓步从阴影里走出;扬眉笑着,慢悠悠地给华蔚鼓了鼓掌。
“任守随的得意门生,果然和旁人不同。不过几息时间,所有的关键节点都被你给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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