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觉得这样犹还不够,她顿了会又接着开口:“你和你姐姐同为楼家人,为什么她能优秀到成为摇光院的首席,为什么你只能靠走后门进入玉衡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尊重师长,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几句这样重的话砸了下来,一直以为梅老师脾气很好的奉嘉明不免有些心悸,他心有戚戚的想着,幸亏他之前没有得罪过这个梅老师。
不然秋后算账也够他受的。
孟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对北斗国艺的老师们一直抱有敬畏之心,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老师这样劈头盖脸的骂,哪怕骂的对象不是她,她也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颤一颤的。
而华蔚,对此却脸色未变,眸底的情绪依旧平静无波。
“老师说通知过我?”唇角勾起几分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听闻这般质问的华蔚缓缓开口:“既然提起这个,我们就要算一算,老师在哪一步通知了我呢?”
到了这一步还想争辩?梅老师的脸色更差了。
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早在七天前,我就把玉衡院院考的消息告诉你姐姐楼婕了,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真不巧,我和楼婕也不是很熟。更别谈她会把这种事告知于我了。”语调泠泠,她浅浅出声,眼底意味不明:“楼家此次认亲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关于我和楼婕的关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不免怀疑梅老师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知给楼婕,居心何在?”
一顶帽子就这样扣了下来,压得梅老师一口气噎在心头,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一旁的钟老师倒是也忍不住,出了声:“老师没有通知你的义务,你作为北斗玉衡院的正式生,难道不知道每一年的院考都是在这个时候举行吗?你们玉衡院彼时只有你一个学生,不是你参加还有谁呢?难道这些,你的老师一点都没有教你吗?”
将作为老师的职责甩了个干净,临了到最后还不忘倒打一耙到翁康适的身上;这位钟老师,倒是个甩锅的个中好手。
对此,华蔚依旧站的平稳,毫无所惧,她就这样淡定地看着台上三位,缓缓道:“我这个正式生的身份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想必几位知道得比我清楚。更甚之,你们知道得或许比我还要早。”
甚至连规则,都是临时为玉衡院量身定制的;这种行径,连手工高定的员工都要自愧不如,毕竟他们还要收钱,而北斗国艺都默默地为你安排好一切了。
他们当然一清二楚。
北斗高层要把玉衡院废院,承诺将其院下的所有面积分割给其他六院;所以作为利益共同体,其他院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玉衡院说话,甚至连提醒都不曾提醒过翁康适。
重利之下,所有人都在这场无形的战役中,做了一次刽子手。
刀刀都砍向无辜的玉衡院,砍向她。
她不禁怀疑当年翁康适是统一掘了北斗高层的祖宗坟墓么,所以才会这么下死手。
“她真是玉衡院的学生。”一直没有参与争辩的奉嘉明陡然出声,出示自己的手机给其他两位老师看。
而那上面,正明晃晃地显示着孟雨的名字与资料。
底下一行小字这样写着:已入校五天。
还是在院考前入校的。
梅老师和钟老师的脸色变了变,一时间都有点下不来台。
他们之所以如此笃定孟雨不是玉衡院的正式生,是因为他们知道翁康适手上只有挂名生的名额;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孟雨?
这是什么意思,上面到底想干什么?
三位评委,顿时就哑了两位。仅剩的奉嘉明掌心握拳抵着唇瓣,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继而对抱着琴谱偷偷瞧他们的孟雨开口道:“既然身份核实了,那孟雨小同学就开始你的考核吧。你表演什么曲目,你的乐器是?”
孟雨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身侧的华蔚,得到她的示意之后,勉强地扯了扯唇角朝他笑笑,轻声:“钢琴。《诺玛的回忆》。”
听见这首曲目,奉嘉明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居然会弹这个曲子。
除去考校办的评委一职外,他还在天枢院中乙院中任职钢琴老师,乃至在那里,能流利地弹出《诺玛的回忆》的孩子们也并不多。
而这个小姑娘,居然敢在院考的时候弹奏,真的不怕出了错误,导致院考失败么?
抱着这样的怀疑,奉嘉明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得了确认的孟雨抱着琴谱在角落里的钢琴前落坐,她再次回头看了眼坐在旁听席的华蔚,瞧见她神态平静,一如当初坐在喧嚣的体育馆看着19班的学生欢呼,冷静得不似真人。
但她的存在,就是她最大的安全感。
她定了定心神,指尖轻轻地放在黑白键上,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的希望、玉衡院的希望,翁老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她绝对不能出错。
这是一首长达十七分钟的复杂曲目,除了那些疯狂的八度、琶音、音阶、大跳之外,最突出的一个技巧是左右手的配合问题。
很多地方都由左右手共同完成一个声部的演奏,有些地方右手的音甚至挤在左手中演奏,对钢琴家提出了非常严峻的挑战。
乐曲中所展示出来的强烈情绪对比带起了昂扬之志,其中交织着着情变、矛盾、紧张、狂乱等复杂的气氛,最终又以绚烂升华,在爱情与宽恕的永恒光芒中落幕。
世人记载,这是一场英雄式的爱情悲剧。是李斯特将这场女性意识的觉醒,提早了半个世纪。
指尖触及琴键的那一刻,孟雨就似乎变了个人。
她不再是南联私立中那个柔弱可欺的无力小姑娘,也不是对那个贫穷的家庭而忧心的女儿;在这一刻她只是自己,只是孟雨。
所弹奏出的每一片音符都来自她过往每一次的不懈努力,她将自己的情感注入其中,让自己和它融为一体,去理解它,并将它所表达的一切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是她的故事,也是它的故事。
湍急的变奏如同她的过往人生,在音符中走马观花般悄然走过;疯狂的变化音级跨越八个维度的空间,她在其中看到了她的不甘、挣扎、苦痛、迷茫,最终她击碎了泡影,救赎了自己。
那些梦魇般的回忆被她碾碎在尘埃里,她带着自信而完美的笑容,悄然退场。
一曲终了。
考校室内外陷入了长久的静寂。
无论是门外的学生还是评委席上的三位老师望着那位起身谢礼的瘦弱女孩,眼中对她有了新的观感。
能将诺玛的回忆演奏地如此完美的人,她是近十年来最优秀的一个。
北斗国艺的这个年龄的学生中,已经少有能够打败她的了。
翁康适是从哪里挖了个这么天才的学生出来?
门外有凑热闹的学生交头接耳,切切私语:“这女孩是谁?她刚刚演奏的是诺玛的回忆对吧!”
“好强!幸亏我不是学钢琴的,不然今年的院考被她这么一比,之后考校办的老师进行评比的时候只会更加严格。”
“刚才听她说自己叫孟雨,也是翁老的学生。”
“啊?我还以为翁老只有一个学生,就是那个叫楼蔷的呢;对了,那个楼蔷今天还是没有来吗?”
“啥呀,你刚才去洗手间了没看到,那个坐在旁听席的就是楼蔷啊!”
女孩抬眼顺着同伴指向的方位看了过去,就径直看见一个容色精致,神色淡漠的女人坐在那里,周身气质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这,是楼蔷?”
这是传闻中土里土气的楼蔷?!
倒吸了一口凉气,被流言蒙骗的女孩有句脏话现在就要骂!
她迅速抽出手机把自己在校园墙上的留言给删了个干净。
几天前,有个自称是人脉姐的匿名用户向校园墙发了张图,她说里面浓妆艳抹、穿着礼服的女人是楼家新认回得女儿楼蔷,而且在酒会现场举止不端,试图勾搭几个公子哥做她未婚夫未遂,这才导致了酒会提早结束,草草收场。
而当时参加了酒会的几家太太不知是受了楼家的保密请求还是其他,都对当时的情形绝口不言;这让人脉姐的话有了更高的可信度。
可是,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楼蔷,那她还用勾搭个锤子啊!那几个公子哥只要不是个瞎的,都会倒追她吧!
美女姐姐谁不动心!
闵露抱着手臂站在考校室外,透过窗户看着神色有些紧张的孟雨,眸中情绪变得有些复杂。
她认得这个女孩,四年前她们在同一个招考现场,这个女孩彼时脸上还挂着青涩与稚嫩,如今却感觉整个人变化了许多。
第250章 年少风流
短短四年,一个人的变化居然可以如此之大吗?而她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成为翁康适的学生的呢?
眸中疑惑快速掠过,而评委席上的老师们终于回过神来;闵露迅速掩好自己的情绪,站回了人群里。
“你……”钟老师张了张嘴,想从某个角度挑剔一下其中的缺点,可是就算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
顿了片刻之后,他冷哼一声,“诺玛的回忆其中最主要包含的情感是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和其颠沛流离的一生,你小小年纪,真的能够把里面的情感表达理解透彻吗?如果有,那我真要感叹一句年少风流了。”
明为评判,实则却在暗戳戳地贬低孟雨的人格;无论她答是或否,那么终有一道抹不去的污点黏在她的身上。
这话孟雨不敢接,她茫然无措地回过头,求助般的看向坐在观赛席上的华蔚。
“我师妹弹得怎么样,钟老师难道听不出来吗?你自己作为评委,为什么要把问题甩给学生?”她施施然地抬眼看向评委席,唇边噙着薄凉的浅笑,继续道:“还是说,钟老师觉得以你的资质,不配点评我师妹的演奏呢?”
一记带着倒钩的尖刺扎进钟老师的心头,刺得他脸色白了又白,他强撑着,硬是开口说道:“但她小小年纪就弹奏出来了诺玛的回忆,那不就是说明了她感情经历丰富?你少在这里为她辩解,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楼蔷看着美,却是蛇蝎心肠。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孟雨的名声毁了!不然让她成长起来,成为摇光院的心腹大患!
“呵。”冷笑声中携着刺骨的寒凉之意,华蔚坐在观赛席上,淡淡出声:“所以钟老师也认为我师妹演奏得很好,对吗?”
一时间摸不准华蔚想说什么的钟老师迟疑地开口:“好是好,但是……”
没等他说完,华蔚就带着几分疑问再次回问:“那钟老师弹不好诺玛的回忆是因为自己情史不丰富?你从业十几年,却一直只能在北斗国艺做一个小小的任职教师。你是不想精进自己的技艺,还是不能?如果情史能作为技艺的评判标准,那北斗高层的所有,是不是都该被抓进局子里,查个几遍?”
句句诘问,钟老师从最开始的怒急攻心到冷汗涔涔,他抖着唇,想开口让华蔚不要再说了,可是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兹事体大,因为他几句话扯上北斗高层,那他还想在北斗国艺混下去吗?
只怕上面人勾勾指头,都能把他弄死。
而这楼蔷仗着家世在这里目无尊长,强词夺理,简直不可理喻!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截住话头,不给他再辩解的机会,眸光冷冷,扬眉浅笑:“那钟老师是什么意思?是北斗高层都技艺不精,还是你情史不丰?”
“翁康适的学生,真是好得很!伶牙俐齿,你还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吗?”句句被怼,钟老师不免也火了,“楼蔷,你别太过分!”
第251章 我-不-接-受
正好考校室的窗户开着,外面围了不少的学生,华蔚倚在椅子靠背上,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顺口问了外面那些学生一句:“你们老师都会问你们情史吗?”
但凡这里有一个敢点头,她就把北斗国艺起诉到最高院。
反正非洛集团的法务部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给他们干,人才不会松懈掉。
“没有没有没有……”
外面那群小姑娘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生怕下一秒这种事落到自己的头顶,坏了自己的名声。
而且他们的院内确实没有老师问起这些事情,最多在上生理课的时候教育她们注意自爱,别恋爱脑上山挖野菜;也别被渣男的几句话骗身骗心,出了意外一定告诉父母老师之类的……
而今天钟老师这番话,放在其他任何一个院,都会被学生以骚扰罪起诉的。
围观的学生们心里也纳闷,这钟老师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今天脑子跟被驴踢了似呢?
好端端的,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扯情史?有病吧!
“那好。”见没有人需要法律援助,华蔚轻轻颔首,语调清冷:“麻烦各位给我师妹做个人证,院考结束后我会以骚扰罪与诽谤罪将钟老师起诉至最高院。”
她抬眼看向墙角上挂着的摄像头,十指懒洋洋地交叠着:“我会采集录像,并且申请最高院不公开审理。希望届时钟老师的履历上挂着一个骚扰罪的污点的时候,还能一如刚才的轻松。”
这样轻飘飘的一番话打下来,坐在评委席上的钟老师脸色急剧苍白无血色,额头上迅速沁出了冷汗,心脏开始快速泵血,企图缓解他的紧张。
他不停地在心底里埋怨楼蔷多管闲事,要给这劳什子孟雨强出头,明明他又不是针对她!
可他再也不敢表露半分不满出来。
楼蔷的背后是整个楼家,据可靠的朋友给他透露,楼家真正的掌权人楼懿文对这个孙女比楼婕还要好;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了楼懿文,届时若背了罪的他被楼家针对,或许这京城真的再没有哪家学校敢收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话只是玩笑,你们别认真。”想通了其中关节的钟老师紧连忙起身向孟雨致歉,希望她能原谅他的这次无心之失,也希望楼蔷好说话一点,对这件事轻轻揭过。
华蔚侧目,看向抱着琴谱的梦雨。
她想知道这种时候,她的学生会做出什么决定。
是会对他选择原谅,害怕报复而不再追究这个姓钟的责任,又亦或是——
“我不接受。”小孟雨抱着琴谱,小脸崩得紧紧的,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轻,又再次重申了一遍,一字一顿:“我-不-接-受!”
她忍了余兆康三年,被无数的话中尖刺折磨了三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话所带来的伤痛。
过去她被迷雾笼罩了前路才一再退让,现在这个素未谋面的什么老师也想用流言来中伤她?
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而且她有时老师撑腰,她才不要放过这个人渣。
华蔚眼中掠过几分赏识,正欲开口——
“够了,楼蔷,你们也别太过分。本来这件事就是你们有错在先,补考迟到不说,还在这里对老师咄咄逼人;而且钟老师也道歉了,你们还要纠缠不休,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吗?”
梅老师没忍住,皱着眉开了口,言语间的态度还是在指责孟雨不肯将这件事翻页。
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看见了,还真以为孟雨做了什么恶事。
就连钟老师都惊讶地转过头来,十分诧异这个一直以来和他不对头的梅老师居然会为他说话。
瞥见他投过来的目光,梅老师还点点了头,对他表示安慰。
哪知旁听席上的华蔚还没开口,站在钢琴前的孟雨倒是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看向评委席上的梅老师,质问道:“你凭什么替他说话?你是当事人吗?你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情史的人吗?你是和他同流合污的人吗?”
几个问题甩出去砸到梅老师的脸上,成功让她黑了脸,孟雨眸光湛湛,眼里的认真就像是在嘲笑她的可悲:“既然你不是,那你又凭什么劝别人原谅他?而且补考规则我研究过了,一共有四个小时供学生补考所用,玉衡院就我和师姐,而且我们也没超时,你一直提就没意思了。”
“我和师姐在考核时间内到的,而且我们进门的时候难道没有跟你说抱歉吗?梅老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咄咄逼人呢?”
——咄咄逼人。是个好词。
指责他人的话被原封不动的骂回自己的身上,梅老师脸上瞬间变化了好几种颜色,她握紧手心强忍怒火,目光里跟淬了毒似的看着小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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