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兵的脖颈被白绫勒得几近窒息,手指颤颤巍巍指着一处方向,“在.....在内狱......受刑。”
风阮眸色狠绝,红|唇微启,“带路。”
众仙兵手持长剑,牢牢对准她的方向,却谁也不敢再上前。
越往内狱走,血腥气味愈浓,风阮心下一沉,不过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弗彻便已对却流施刑了么?
狱中光线并不昏暗,数颗硕大的夜明珠分挂两壁,发出的莹莹光亮足以照亮狱中每一处。
却流被绑缚在受刑十字架上,锁链洞穿琵琶骨,白色囚服皆是鞭形红痕,隐约可见内里血肉翻飞,他垂着头,已被弑仙鞭抽打得昏迷过去。
勃然怒意燃烧了风阮的胸腔,他为威胁她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算什么,今夜没有顺遂他,所以他给自己的教训?
风阮上前,微抬起少年昏厥的俊秀面容,犹豫一瞬,还是选择探入了他的记忆。
少年过往数千年的记忆大部分映入风阮脑海,她双眸瞬如湖面碎月,荡起层层涟漪。
即便昏迷,他脑海的防御机制依然警觉,风阮不能全盘得知。
只不过卢芃芃和翁缪说得一点没错,她也猜对了大半。
他有尚未破壳的记忆,他记得自己给他讲的每一册话本,记得她讲的《无从神域》中的每一页。
他一路踩着尸山人海登上妖皇之位,跟黑衣蒙面人达成协议布下弑神阵,是为了杀弗彻。
他把自己的死全部归咎到了弗彻身上。
可蒙面人欺骗了他,弑神大阵成功把她堕入危局,却流内心陷入极度自责,今日贸然行刺弗彻的真实目的是逼出幕后之人。
今日出手的人中,唯有司战星君——颛孙勘。
颛孙勘?
风阮想起那日自己被弗彻诓入寝殿时,颛孙勘看向自己的目光分明是带着恨的。
却流察觉到了什么?为什么选择用这样绝杀的方式?
还有他的眼睛,是怎么盲掉的,他年少时明明有那样一副翠亮如青石的眼眸。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风阮心间,她看着少年苍白染血的面容,轻轻地抚了上去,指尖轻柔为他擦拭掉脸上的血迹。
少年慢慢抬起了头。
他双眸灰白,没有焦距地“看”着风阮,嗫喏道:“娘......神、神主。”
风阮压下心中酸涩,并未应声,指尖燃起神光,将缚住却流手腕的锁链斩断,看着他被洞穿的琵琶骨,柔声道:“却流,会有点疼。”
却流喉咙动了动,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跟她唤风飞飞的熟稔不同,带着点生涩。
他却由衷生出一腔满足。
少年神色不再是以往孤冷模样,菲薄漂亮的唇勾起来的笑意腼腆,小声道:“我不怕疼的。”
锁链上布有倒钩,抽出时的疼痛让却流狠狠红了眼眶,身体不由自主打起哆嗦,只不过没疼一瞬,身体里的剧烈疼痛便被可以治愈万物的神力抚平。
他已经做好了巨疼的准备,原来真像娘亲说的那样,只会有一点疼。
风阮低眸睨视着站在一侧执剑相向的彪形黑脸天兵,声音极冷,“是你对他动的手?”
“不......不是......”
彪形黑面天兵眼中的闪烁之色已经出卖了他。
少女神采姣姣清卓,挥臂间方从却流身上取下的倒钩锁链倏然刺入那天兵的琵琶骨。
“啊!”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下一瞬,无形神力卷携弑仙鞭在他身上抽了十八道,比却流一道不多一道不少。
天兵在地上疼得打滚,声音粗嘎凄厉,“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干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她救出死刑犯,让帝君知道了也是死路一条!”
众天兵闻言眸中怯色稍去,随后果决持剑再次上前。
风阮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再次将一众仙兵撂倒,搀起少年的胳膊飘身而出。
她搀扶着却流停到帝凛狱门口,也只能停到门口。
祈福天灯红光葳蕤布满整个苍穹,与星辉之茫交映而下,照耀得负手立于牢狱前的男人高大如山岳,身后数百仙兵甲胄倒射光芒。
他高大身影立于狱前,银袍上被却流刺穿胸膛流出的鲜血未干,一派沉冷与肃杀。
依旧是不可一世的帝王模样。
弗彻眸光落在风阮与却流相接的手臂上,声音沉冷,让身后天兵听得心中一凛,“阮阮,松开他。”
男人严阵以待的模样显然是动了真格的,他抛下夜宴诸人,带着数百天兵,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
给她一点希望,再狠厉扼杀这星点火苗。
他曾用过一次这招,在象鲁郡。
时过境迁,他依然屡试不爽。
却流握住风阮手臂的手指紧了紧,风阮侧眸看着少年略显紧张的面庞,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却流感知到风阮的眸光,抬起灰白色的眸子摇了摇头。
他不怕阎罗恶鬼,他害怕她因他被那男人逼迫妥协。
却流身负重伤,风阮在他周围布下防护罩,缓步走到弗彻跟前。
天灯红光映射而下,映亮男人阴鸷沉郁的眉眼,少女审度着看他几息,声音平心静气,丝毫没有起伏,“一定要大动干戈的话,我奉陪到底。”
弗彻散发的气息愈发寒凉,居高临下道:“朕身后三百天兵,阮阮博爱苍生,确定要杀了他们?”
风阮勾起红|唇嗤笑道:“帝君不觉得自己可笑吗?用自家天兵来威胁我?博爱苍生是世人给神的定义,可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定义我,我首先是我自己。”
她肩上担着守护苍生之责,可这不意味着她不能伤害任何一条性命。
弗彻轻哂,自从在幽冥鬼域见到创世神之后,她已经不再自囿于世俗框架,唯有绝对的强权逼迫才能逼得她臣服。
他眼神如嗜血魔兽般压迫得人心惊肉跳,一改往日阴阴柔柔的微笑,抬起手臂示意身后天兵一拥而上。
少女慢条斯理将白绫收入袖中,冷笑一声。
她纵身而起,飞到天兵布阵中心,双手发出洌洌光华,复杂星印自手中结出,雪色电弧交织成神秘神印图腾,随后光芒漫卷成一片白炽,覆于众天兵上首,倾轧而下。
此乃勘破心结后的守护神印!
少女在幽冥鬼域传承了创世神大半神力兼创世神印,并巩固了自身的守护神印。
守护神心中还是存了一丝柔软,并没有加贯夺命神力。
一击落下,数百列阵天兵齐齐倒地,被这浩瀚神力震得口中鲜血四涌。
四面哀嚎声不断,风阮无声无息落身到却流身侧,冷冷对着弗彻道:“帝君,还要打么?还是你要亲自动手?”
弗彻双掌拍击以示赞叹,偏他神色没有一点赞叹的意味,眸光紧锁着少女那张瑰丽到不可思议的脸,喉结滚了滚,道:“神主如此厉害,朕可打不过。”
男人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身后重伤在地的一众天兵一字不落听入耳中。
他们错愕着抬起头,眼前这位暴戾少女是神主?
这哪里是神主,这明明是九天杀神好嘛!
两军交战,胜负已分,风阮淡淡道:“既如此,却流我便带走了。”
风阮再度搀起却流,自弗彻身畔走过时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欺身而近,浓烈的男性侵略意味强势压到风阮面前。
男人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却让人看得不寒而栗,“啧,那可不能够。”
他看着风阮,声线冷如冰石,四溢出攫杀之气,“颛孙勘,摇铃。”
颛孙勘应声现身,神色一如他此刻的主人般冷漠,拿出一只篆刻着诡秘恶龙的金铃,随手摇了摇。
随着“叮铃”一声落下,却流无法抑制地爆发出一声痛呼,这痛苦太剧烈,他顿时撒开了风阮的手臂,在地上毫无尊严痛滚起来。
风阮看得眼眶通红,一道白茫闪过,将颛孙勘手中金铃收入自己手中,霎时捏了个粉碎。
却流的痛楚这才停歇。
“啪!”
风阮显然气得很了,声音提高,“你对却流做了什么?!”
弗彻俊脸被这一巴掌扇得狠狠一偏,他抵了抵被打痛的位置,不在意地道:“他刺朕一剑的时候,朕顺势种下了死生蛊。”
少女脸色顿时一白。
死生蛊,顾名思义,若得不到解蛊之法,身中蛊虫之人一旦发作,会陷入半死半生痛苦至极的境地。
风阮怒骂:“卑鄙!”
“还有更卑鄙的呢,我的阮阮,”弗彻这次不再压制自己的本性,抬手掐起她的下巴,在少女耳侧道:“今夜签下婚书,随我回帝宫,事成之后我便放过却流。”
风阮推开他,又是一个巴掌落下。
“啪!”
天兵们大气不敢出一下,帝君一连被神主扇了两个大耳瓜子,这是可以广而告之的吗......
弗彻任由风阮发泄,眸中血腥杀戮之气尽显,“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阮阮应是不应?”
却流自地上爬起,拽住风阮的衣袖,“神主,你不必管我,左右我一个半妖,一条烂命,他要拿走便随他拿走!”
风阮看着少年声嘶力竭的模样,指尖一动,却流软到在她的怀中。
她抱起却流,对着弗彻冷笑道:“金铃已碎,你没了牵引,死生蛊又能奈他如何?”
她抬起脚尖欲走,身后男人凉凉淡淡落下一声,“阮阮。”
风阮回眸看去。
弗彻唇畔的笑意诡谲摄人,冷酷地道:“你以为只有这一个金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被打倒的天兵们挣扎着站起身来,随后缓缓举起手臂,人人手中皆拿着一个金铃。
风阮瞳孔重重一缩。
弗彻不错漏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神色,低哑嘲弄,“最后一次机会没有了啊,朕今日在殿中说过,要让你求朕。”
风阮心中的浪潮已经卷起数丈,她闭了闭眼,道:“你要我求你什么?”
男人眸中跳跃着九幽烈火,轻易将少女的倔强杀到片甲不留,“求朕允你签下婚书,朕才会放过却流。”
风阮胸膛重重起伏,简直无耻!
他欣赏着她面上的怒色,自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婚书,优雅地道:“阮阮,求我。”
夜色更加森凉, 却不及眼前这人程度半分。
风阮取走了他的记忆,他恢复了记忆没有告之风阮,只是为了更方便他堂而皇之地对她为所欲为。
既然是她当初那么心狠地取走他的记忆, 就应该知道他恢复了记忆不会善罢甘休。
万年时间太长, 他空白了太久, 星点火苗都能成为惹他疯狂的导火索。
野兽长途跋涉依旧不能将鲜妍带刺的玫瑰拥入怀中, 他索性连根拔起, 将枝茎花叶与尖刺一同吞进腹腔。
他会以通身鲜血来滋养浇灌这朵玫瑰,并加以囚锁。
哪怕罪孽、逆天、背离众生。
他的生命已因逆天改命折断大半,她是他穷极一生的信仰, 他没有多少时间再去等待下一个两千年。
况且他欠下的所有罪孽马上就要还清。
他不再欠她人命,他要她这件事, 就无人可阻。
弗彻压下胸臆中涌上来的苦涩,面上的笑容愈发猖獗, 低笑着道:“阮阮,朕可没准备给你很长时间考虑。”
穹苍之上星河浩渺, 一轮淡色的月挂在其中,被众星列阵包围,月光映射到风阮的眼底,将少女眼底泛起的血色照得一清二楚。
极度的气愤之下,她的眼眶是通红的。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两丈的距离, 风阮横抱着少年的姿态笔直坚强, 只是手指微微发着抖。
被气的。
弗彻心头喟叹一声。
啧,这副倔强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
风阮张了张口, 始终说不出这几个字来。
她闭了闭眼, 被问鹤猜中了,无路可退, 真是无路可退。
夜风忽然刮得微急,将少女的袍脚吹得微微翻起,在她深陷两难境地之时,一道黑影自牢狱之顶疾速落下。
即墨随身披华丽墨色麒麟王袍,头戴同色墨玉王冠,身影落到风阮旁边。
弗彻眯了眯眼。
即墨随先是看了一眼身侧少女,才大步走到弗彻身前。
银白龙纹帝袍与墨色麒麟王袍两厢对立颜色映入百军眼中,只觉他们两个身上散发的煞气极为相似,给人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沉冷,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即墨随语气冷怒,“时隔万年,天帝依旧如此冥顽不灵!你把她逼迫到这样的境地,是要重蹈覆辙吗?!”
弗彻喉骨溢出一声轻嗤,神色没有丝毫变动,“即墨随,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清高,你做的那点破事儿,要让朕说出来么?”
即墨随闻言脸色微微一白,微红瞳孔里有光点跳动,他抿了抿唇,不由自主向身后风阮看了一眼,又将头调转回来,压低声音对弗彻道:“即便我同你一样卑劣,我也没有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对待她!”
“啊,五十步笑百步,魔尊觉得很有意思?”弗彻把玩着拇指上的纹经扳指,轻懒扯唇,说出的话如万钧利箭直射对方心脏,“知道你为什么得不到她吗?因为你永远这么优柔寡断。”
男人的声音低幽莫测,保证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当年你砍不断对战碧柔的情,还想同时霸着风阮,用情不专身体不洁,你有什么资格来置喙朕的做法?况且,却流陷入此番境地的真正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他轻飘飘落下最后一句,“你做了这么多,无非也是想得到她。只不过被朕捷足先登,你便如此恼火。你哪来的资格质问朕?”
即墨随的身躯狠狠一震,他做得如此隐蔽,弗彻竟然全部知道,甚至将计就计,将他的计划全部斩断,继而坐享其成。
他隐忍臣服了这么久,这一瞬间所有的怒火全部翻涌上来,无能的愤怒之火烧穿了他整个胸膛,俊容额角上的青筋几近爆出。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事情还没有到难以转圜的局面,却流这步棋大错特错,可他还有最后的绝杀一招。
他死死盯着弗彻的脸,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可现下,他也不允许风阮再次落入到弗彻的手中。
弗彻不屑在明面上同风阮讲他做过的事情,这让他的心稍稍放回了些许。
即墨随大掌化出长戟,直指弗彻,道:“今夜你要带走她,只能从我身上跨过去。”
弗彻面上露出好笑的意味,眸光却落在风阮冷漠的脸上,“魔尊当真是糊涂,她能打得过三十三重天所有人,若是要打出天宫,何必用你?”
即墨随脸色难堪,回首看了看风阮。
他们两个吵完的结果早在风阮意料之中,她面上的寡淡里掺杂着几分疲惫,对着即墨随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魔尊真的不必如此。”
即墨随薄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捏紧了手中长戟,是他把她间接陷入到这个境地,他怎么能不管?
方才暗探告之他这里的事情时,他心中的焦急到现在都没有缓解半分。
风阮看着他这副纠结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前些日子神域神官早有觉察,魔尊的本命星宿近日来非常不稳,隐有暴|乱之象。
有的时候,她真是想一脚把他们两个同时踹进淬魂魔渊!
只是这样一来,六界势必会再起争锋。
风阮又道:“即墨随,你在这里事情不会有半分转圜,我和他的事情,不要把魔界拉进来,可以吗?”
少女语气无奈,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即墨随不要插手。
弗彻和即墨随同时都在看着风阮。
即墨随手指握得咔咔作响,眸光又落在弗彻手中的那纸婚书上,眸中微红已然变得通红。
凭什么?她万年前明明是千里迢迢来做他的妻子!上任魔尊亦是被弗彻所杀,他拿下了下三界,逼得他臣服于他,凭什么六界和心爱的女子都是他的!
世事待他如此不公,今夜拔刀大干一场又如何!
即墨随周身忽然魔气四涌,在风阮错愕的目光中,走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抱得很紧,少女的甜香争相恐后溢入心间,胸腔处填满短暂的满足,随后在身后金光袭来前迅速放开她,振臂反击!
风阮无奈长吸一口气,这两个王八羔子又打起来了。
两人一招一式间皆未留情,处处是致命狠击,金黑之光交缠碰撞,半空中兵戈相撞的声音铿锵入耳,碰出灿烂火花,二人眸底皆是嗜血的冷厉与恨意。
法力散开之处,帝凛狱之巅不由被震出了数道裂痕,隐有崩塌之势!
看着这一幕,颛孙勘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风阮看在眼中,心中怀疑更深。
她慢慢放下怀中却流,掌中酿出一道白光,耀得众兵皆睁不开眼,劈天盖地自地表直劈上空那两人相杀的战场,将二人交缠的身影遽尔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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