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阮走在前,弗彻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待到两人回了主殿,任萱见风阮脸上又不知为何有这么多小血点,急忙打来一盆水,让她洗一洗。
风阮拿了皂角,在手里细细打出泡沫,弗彻忽然把风阮拥入怀中,大掌执起她满是泡沫的手指,一点点揉搓清晰,细致到每一寸肌肤。
风阮侧首看了一眼男人沉冷如冰的脸庞,又淡淡垂下了眸光。
两人之间若是弗彻不找话题,风阮懒得跟他多说一句,今夜弗彻显然是恼了,便过得异常安静。
即便弗彻心中再不悦,也顾忌着风阮的伤势,半强迫地给她又涂了一遍药,便圈着少女睡下。
他将下巴搁在风阮的头顶,嗅着她身体的清香,嘴角又不自觉挂上了一丝满足。
......
夜半的时候,弗彻忽然惊醒。
他怀中空无一人,手臂上空出来的位置冷冰冰,风阮不在这里。
他胸中涌出一层暴戾,她又跑了吗?
他掀开被子走出大殿,推开门便看到坐在梨花树上独酌的少女。
深邃蓝海下她懒懒斜倚着树枝,天水之蓝的裙裾悠悠垂荡,素手执酒,半阖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轻饮。
已经不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她半倚在空荡的枝丫上,幽兰的身形如同朦胧上了淡淡烟雨雾气,白净如玉的脸颊隐隐发出柔润的光亮。
她身前趴伏着那只五颜六色的鸟儿,还有半开着的一捧书卷。
从前只要她在哪里,哪里便温暖光亮,今夜在这梨花树上,竟是整个人周身气质淡得都捕捉不到。
弗彻看得心中一窒。
风阮察觉到他的眸光,转首看了过去,目光清凌凌的不掺一丝杂质,对着他笑了笑。
这样的笑意久远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一时间有些怔愣,风阮却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拿着酒壶又灌了一口,走到弗彻身前仰着头道:“弗彻,你解开他的封印可以吗?”
弗彻居高临下看着她,观测她面上的细微表情,眸中并没有他所预料的痛楚烦闷,才慢慢将心放下,哑着嗓子道:“好。”
金光浮动,风飞飞身上的封印终于脱落。
风阮将风飞飞塞回乾坤袋,道了声谢,便往殿内的方向走去。
弗彻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拥到自己怀中,皱着眉道:“为什么喝酒?”
风阮解释了一声,“睡不着啊。”
是白日里睡多了睡不着还是在他身边睡不着?
风阮知道这男人多思多想的性子,便细说道:“白日里睡多了,我实在呆着无聊,便出来透透气。”
她说着这话,眼底有淡淡的寂寥。
弗彻知道他将她困在旻天城如同折断了她的翅膀,看着少女近来清瘦不少的身形心中泛起淡淡的怜惜,想到近日卢芃芃不止一次说要见她,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也许让她同卢芃芃聊聊天她会松快许多。
于是他低眸对着她道:“阮阮,卢芃芃说想同你见面,你什么时候和她有了交集?”
风阮问道:“卢芃芃被放回来了?”
“恩,”弗彻淡淡道,“被姜澄泽放回来了。”
提起姜澄泽的时候,他眸底出现了一丝狠厉。
上次便是这个断臂小子将她自他怀中夺走。
风阮垂着眸,“卢芃芃倒是一个有趣的姑娘,我可以见见她吗?”
弗彻知道,自己不能长期这样温水煮着她,一般而言,再深刻的情感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无论是爱还是恨,可她明显不同,她这样爱恨分明,性格坚韧不容折断,将她困在自己为他打造的牢中长久不同人交流,反骨愈重,她定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那个后果,恐怕他承受不起。
弗彻听到自己妥协的声音,“好。”
......
卢芃芃再次见到风阮,显然震惊了一下,“你这坏人,怎么瘦成这样了?”
卢芃芃今日穿着一袭桃红色裙衫,依旧在腰间缀满花红柳绿的各式小布偶,额角出的淡青色.狼族图腾在这张娇俏的小脸上增添了几分野性。
她依旧娇娇蛮蛮的模样,围着风阮滴溜溜转了一圈,“啧啧啧,同我也没什么不同嘛,姜澄泽喜欢你哪里?”
风阮被她逗乐,小姑娘简直是不打自招,“怎么,你喜欢上他了呀?”
卢芃芃脸一红,随即坦诚道,“我承认起初我是见色起意,但后来......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追求他,他不答应,同我讲什么人妖殊途,我都没嫌弃他没了一条胳膊,他竟敢嫌弃我是妖!”
“他把我自地牢里救出来,我本来还挺感激他的,谁知道他那么坏,他跟我说,他不会喜欢我,让我死心吧。”
“我一生气,便不跟他玩了,因为上次帮你逃脱主上的掌控不敢回旻天城,之后听闻锁妖瓶现世,害我妖力尽失,我爹就派人把我绑了回来。我可快无聊死啦,那个天界来的仙子每天装啊装的,无聊的很,我想来找你玩,磨了主上好些日子才让我来。”
卢芃芃喋喋不休说了大半天,忽然转首凝着风阮道:“你被困在这里想必还不知道吧,过几日主上要同华朝皇帝在象鲁郡谈判,仿佛是华朝皇帝的皇后被主上囚禁了,而主上这边最最最得力的一员大将林锋被被华朝皇帝逮住了,啧啧啧,这世道要越来越乱喽。”
风阮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主上答应了这场谈判?”
“对啊,”卢芃芃看着她,“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换他的一员大将嘛,他现在妖兵同普通士兵没什么两样,肯定不能再损失一条臂膀啦!”
卢芃芃支着胳膊连连道:“主上和华朝皇帝抢江山,你和我抢男人!”
“果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弗彻刚到殿外便听到这句话,不由挑起眉梢,不高的声音里似笑似讽,沉冷得仿佛夹杂着绵绵密密的冰针,“卢芃芃,她和你抢哪个男人了?可否讲与我听听?”
第56章 男主男二和男三
卢芃芃一见到弗彻, 刚才嚣张的小表情顿时规矩了许多,想到往事时又忍不住愤恨起来,“我在象鲁郡的时候捉住了一个俊俏小公子, 她允诺送我个更好看的少年郎来交换, 结果她诓骗我, 带着姜澄泽就跑!”
风阮:“......”
你倒是不必讲那么详细。
弗彻抿唇几息, 淡淡哑哑开腔, 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是么。”
“她......她她......唉唉唉?”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风阮道:“上次见你还在象鲁郡御敌, 之后听姜澄泽讲你被掳走成为俘虏了......你你你......”
“你莫非就是那个被囚禁的华朝皇后?!”
风阮皮笑肉不笑,“正是。”
卢芃芃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大眼睛在弗彻和风阮之间转来转去,“可......可你......对啊, 你怎么在主殿呢?”
风阮瞧着面前反应总是慢半拍的小姑娘,淡淡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弗彻低眸看着风阮的脸庞, 眸底没夹杂着什么情绪,说出来的话凉凉淡淡,似乎是为了纠正某种错误,“她并未同即墨随拜堂,不是华朝皇后。”
同她拜过堂的人是他。
尽管那场仪式不正式, 但他们喝过合衾酒, 挽过同心结,她就是他的妻子。
卢芃芃长长地“哦”了一声, 点点头道:“那主上, 你是不准备将她交出去了?林锋还在他们手中呢。”
弗彻凝视着风阮的双眼,这次眸中多了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以蛊惑般的语调开口道:“阮阮,你想让我把你交给即墨随么?”
风阮眼眸中清清凉凉,“求之不得。”
熟悉的黑暗戾气在他身上翻滚,像是堕入了一片执念海,弗彻的嗓音低沉到极致,“你想得美。”
卢芃芃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如今我们妖族妖力全无,主上剩下的人族士兵,若是没有林锋将军的统帅,恐怕会......”
弗彻眸中暗黑寒意凛冽,“好了,你同她说了好些时候,也该回去了。”
“可我.....”
一道锐利逼人的视线落到卢芃芃身上,她顿时耸了耸肩,讪讪道:“我走就是了嘛。”
待到卢芃芃走后,风阮瞥他一眼,“你对她这么疾言厉色做什么?”
风阮不知道,弗彻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带上点他自以为温柔的温柔。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从来是冷着一张脸,或者那副似笑非笑的乖张模样。
弗彻并未回答她,自袖中拿出一只赤金手镯。
他的手白皙修长如玉雕,骨节分明精致,不容分说地把手镯套到了风阮的手腕上。
手镯古朴雅致,瞧起来异常精致漂亮,蜿蜒雕刻着百合花纹路,金色的镯身,将风阮的腕骨趁得皎白如凝脂滑玉。
弗彻暗了暗眼眸,声音里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阮阮,这只手镯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带上便不许摘下来。”
他这副霸道的模样把风阮气笑,“你不让我摘我便不摘?弗彻,你别以为我感受不到,这镯子上附有寻踪符。”
男人睨着少女由于生气而染上薄红的脸庞,嗓音里隐着些愉悦笑意,“是又怎么样?以后你跑到哪里,我都找得到。”
风阮用力想将它从自己手腕上扒拉下来,奈何手腕都被磨砺得生痛泛红,还是弄不下来。
弗彻扣住少女的手腕,手指挑高她的下颌,宠溺地淡笑:“好了,作为补偿,我应允你一个要求,嗯?”
真是厚颜无耻。
风阮拨拉开他的手指,要笑不笑,“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弗彻,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要脸的模样呢?”
弗彻神色波澜不惊,语含笃定,“条件就在这里,阮阮要还是不要?”
风阮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她相当清楚如何在身处劣势时为自己谋得最大利益。
所以弗彻笃定她不会拒绝。
少女神色冷清,静了一会儿,挽起唇角,“好,过两日.你同即墨随的谈判,我也要去。”
弗彻眉眼间落下一点阴霾,喉结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他眼底一片暗沉,威胁道:“这个手镯除了我无人可以拿下来,不管你在哪,我都找得到你,所以阮阮......你最好收起你尖利的小爪子。”
风阮懒得同他多说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弗彻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深色的瞳孔里带着一点颓然,心口有点发窒。
她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流沙,稍一松手便能从指尖流走。
弗彻和即墨随的谈判地点定在象鲁郡璇玑台。
战乱伊始,象鲁郡戒备森严,城门紧闭,风阮坐在车架上掀开帘布往外望。
月光如练,夜间初夏的风带着一丝凉意,风中传来馥郁花草树木的气息。
由于战乱,各家青.楼赌坊生意都被搅扰,路上冷冷清清,只有跟随车架而走的众多黑铁骑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弗彻本在假寐,少女打开车窗的那一刻有清淩的月光泻进来,不禁睁开了双眼。
他长臂一伸勾住少女玲珑的腰身,将人带到自己怀中,大掌扣住她的后背,感受着怀中温软如玉的美妙,凝着眸子看她,“阮阮,你在这儿可是人质。要有点人质的自觉。”
风阮挣了挣,他将胳膊收得更紧。
她嗓音清淡,轻描淡写道:“那你倒是让我去做个囚车。”
弗彻手指又捏住她的下颌,阴阴柔柔笑了笑,“我哪里舍得。”
风阮看着他的眼睛,不理会他若有若无的调.情之语,语声平平,“正如卢芃芃所言,你没有妖兵......若是再损失一员大将......你真的不准备用我换林锋回来?”
按照风阮对弗彻的认知,他这人对皇权霸业的追逐是刻在骨子里的,林锋如此重要,他真的不准备将她交出么?
少女眼中是正正经经的疑惑,看得弗彻心中一动,他将头靠近她,几乎快要鼻尖相抵,恍若呢喃的声音里夹杂着慵懒的语调,“阮阮,他能轻易被逮到,算是什么大将。”
他说着这话,眸中的漆黑似是无底的深渊,华凉的气息霸道不容拒绝的侵入她的鼻端,风阮不由浑身一颤抵住他靠近的胸膛。
弗彻暗暗哑哑笑了笑,“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风阮仓皇地避了避他的脸,却被掰着迎上男人的唇。
弗彻含着她的唇.瓣,轻咬慢舔,毫不温柔地掐住她的下颌,舌尖便轻易抵开她的牙关,肆虐了进去。
风阮缩着身子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大手拥着上前。
少女唇间的柔软与温暖让弗彻不禁全身血液沸腾,鼻息间尽是属于她的甜香味道,见少女反抗地厉害,指尖下滑轻扣在风阮尾椎之上一点。
这样激烈酥麻的刺激,顿时让怀中人安分了许多,只能软了身子被他予取予夺。
他不放过她唇中每一处角落,侵占她唇中每一寸芳香,临了在少女实在受不住得时候,勾着她的舌缠.绵。
待到他终于善心大发离开风阮的唇,风阮的脸已经红得如同暮色时分的晚霞。
风阮清晰感知到了身前男人身体的某处变化,冷着脸又甩了他一巴掌。
“你是随处发情的兽?”
弗彻静了一瞬,阴郁的俊颜上仿佛有将要凝结成冰的水,“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啊,阮阮。”
对于这样倒打一耙的行为,风阮胸腔重重起伏了两下。
诚如他所说,即便是惹怒他也要拿捏着分寸,否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风阮冷着脸推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坐到一侧,不再看车窗外。
车架在璇玑台门口停下,弗彻下车后将手递给风阮,风阮避开,跳下车后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
弗彻方才得了些好处,倒也不气,只是牢牢锁着前方那抹倔强的身影。
象鲁郡如今依旧是即墨随的地盘,风阮心中暗想,弗彻带的黑骑兵并不是很多,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应该还做了其他准备确保即墨随在此处不能对他下黑手。
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方才的一番试探,他心机太过深沉,透露出来的消息模棱两可,如同晨起深林中浓重的雾霭,全然看不明晰。
明日谈判,今日弗彻迟迟而来,在此处恭候已久的宫人弯着腰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璇玑台占地数百亩,建造的庄严肃穆,仪门前种植着生长了数千年的枫树,枝繁叶茂,现下灯火明亮,泛着冷绿之色。
风阮走在前方,本随意乱看的眸光忽然定了定,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宫人引路至听竹苑,一直待到弗彻行至身前,恭谨道:“按照陛下吩咐,今夜您便歇在此处。”
说罢躬身退下。
黑铁骑将听竹苑紧紧包围,风阮看了看牌匾,踌躇着张口道:“弗彻,我想在璇玑台转一转。”
说罢又补充道:“你可以派人跟着我,但我不想跟你一起。”
她举起手腕晃了晃赤金百合镯,“我带着这个,况且你不说我也知道,此处定里里外外安插了你不少暗卫,我跑不了的。”
弗彻的声音很是温柔,但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情不愿,“阮阮,我放你出去,但亥时前必须回来。”
风阮应下。
风阮向着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方才在路上,她便发现了姜澄泽留给她的记号。
极其隐蔽,但又害怕她看不到,巧妙地画了一个“屁.股”的形状。
当日他们在象鲁郡共同御敌时,姜澄泽笑言,若有一日发生了什么意外,便画个“屁.股”来做标记,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不踹屁.股不相识。
风阮当时只觉好笑,没想到竟真的被他给用上了。
大概是猜到了她会来,提前做好了标记。
暮春将夏的月夜温柔,月光勾勒出少年线条鲜明的背影,一只袖子空空荡荡被微风吹得飘起,他昂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风阮在他身后轻唤了一声,少年转过头来,神情爽朗笑道:“我就猜你肯定会来。”
风阮眉眼弯起来,“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的,你快说正事。”
姜澄泽自怀中拿出一纸信封,风阮看到那熟悉的信封时眼眶不禁一红。
她急切地自姜澄泽手中夺走。
风阮打开将父王给她的信看了一遍,眸中泛着泪光笑了笑,开心道:“我父王真是狠心,一年多了才给我写了一封信。”
姜澄泽递了张帕子给风阮,转首继续望天,月光映进他的眸底,“姜大宰相也好久没同我通过信了,竟有点想他。”
风阮小心将信件收到乾坤袋中,激荡的心绪微微有了些平复,眸光波光明灭,“多谢你。”
姜澄泽嗤笑道:“老子跟你过命的交情了,谢什么谢!”
风阮挑着眉头,“听卢芃芃讲,你喜欢我啊?”
“嗤——小爷才不喜欢你,小爷可跟你说明白了啊,咱俩可是正正经经的朋友......不,挚友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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