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彻将风阮放到床榻上,弯身想为她脱去鞋子之时,方发现自己衣衫上尽是血迹。
可这血,怎么比她身上的还多?
他霍然抬首,看向少女苍白到已尽失血色的脸庞,大掌轻轻将她侧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被长戟从中间硬生生将皮肉劈开,露出隐隐白色脊骨,皮肉狰狞翻卷,此刻还滴滴答答留着血。
怪不得她脸色苍白到几近失色,她不吃止痛丹,就这样不吭一声地忍了一路。
他周身气血翻涌,甚至生出了比她对他下烈性春.药更大的暴戾情绪。
她是想心疼死谁。
于是他真的被气笑了,眸中跳跃着金色的火焰,语调幽冷地像是掺杂了碎冰,可神色却反常的温柔,两相融合便成为了一种奇异的姿态,诡异地令人心惊,“阮阮,你是妄图用身体的痛意来麻痹失去同门的痛苦是吗?”
“既然这样,你不如用我的痛。”
弗彻拿出一把带有鳄鱼皮鞘的匕首,手柄上是镶嵌着碧玉宝石,像是深潭鳄鱼之眼,苍龙图腾雕刻其上。
他再度逼近她,温热的鼻息喷薄到少女的脸上,双眸紧锁着少女脸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
弗彻将匕首放到她的掌心,大掌扣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方才被自己捅穿的肩膀上再度狠狠一插,喉间溢出低低哑哑的薄笑,“阮阮,这样你好受点了吗?”
匕首入体的感知让风阮身体僵住,她本漆黑凉静的眸睁大,几乎是瞬间就变幻了神色。
她甩开男人钳制自己的大手,将匕首抛开,惊呼道:“弗彻,你就是个疯子!”
她不是没刺穿过他肩膀,可被人拿着手深刺一刀到底不同。
风阮胸腔剧烈起伏,她真是惹不起他,他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弗彻不顾她被喷溅的满脸鲜血去亲吻她的脸,风阮偏头避开,他便不在意地擦掉她脸上的污浊,“心里舒服了么?”
她想要无悲无喜,他偏要她一如往昔的生机勃勃。
哪怕是生气的模样,他也甚为欢喜。
他折身出去派侍女叫来大夫,碍于风阮伤到的是后背,只让他把了脉,便下去熬药。
弗彻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慌不忙将风阮上身的衣服剥开,风阮闭上双眼身体僵硬无比地任由他动作。
男人微凉的指腹将白色的药沫一点点洒在少女狰狞的伤口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眸中泛上一层浅淡的心疼,更多的是浓重的暴戾。
粉末洒在身上引起了一些刺痛,风阮不由地抓紧了身下床褥。
他真是厉害,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让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痛楚的感知。
弗彻细致地将少女背后的伤口包扎好,又不紧不慢为她换了一件衣服,哑着声音道:“喝了药再睡。”
风阮背过身去,眉眼间浮着深深的倦意,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体上,闷声道:“我不想喝。”
弗彻硬生生压下将她翻过身来的冲动,她今日失去同门,心绪不稳,他不能再逼她逼得太紧。
于是他只好冷着一张脸,静立在床榻边看了她一会儿,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两人如同困兽之争,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也不罢休。
等他回来的时候,风阮已经睡着,他悄无声息地放下了帷幔,躺到了她的身侧。
刚躺进去,他便意识到少女的不正常,她身体烫得厉害。
他伸出手指轻覆在她额头,毫不意外传来灼热的触感,他轻轻唤了几声“风阮”,然而少女紧皱着眉头,没有给他一点回应。
她很少脆弱成这副模样,他心下慌乱,动作仍是有条不紊,起身急忙传来大夫重新为她号脉。
大夫皱着眉头好一会儿,在他迫人的压力下斟酌好一会儿未曾说话。
弗彻不耐道:“有什么便直接说出来,不许有任何隐瞒。”
老大夫已年过花甲,行医多年早已是医中圣手,方才第一次为这少女把脉他便有所察觉,只是并未多言。
“这位姑娘背后伤势严重,且近日应该是服用了烈性的避孕药物,导致身体受损严重,加之后背伤口过深,又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导致身体发起高热。如若老夫猜得不错,她应该是今日申时来了月信,照这样下去,后半夜小腹恐会疼痛难忍。今夜务必好生照料,先将老夫熬的药用了吧。”
弗彻闻言静默了一会儿,容颜隐在光影暗处叫人瞧不明晰,只是能让人瞬间感知到他的气息好似结了冰,呼吸节奏变得不太稳定,喉结滚了滚,“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伸出手指剥开少女由于发汗而黏腻在颊边的发丝,一言不发端起药碗自己灌了一大口,一手抬起她的下颌,极有章法地迫她张开唇齿,薄唇印了上去。
口中药液一点点渡给风阮,她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口苦涩的药汁,眉头无意识地拧紧。
待到药碗空了,弗彻把她侧放躺好,又拿掺了酒液的湿布巾一点点擦拭她的脸颊,手臂......
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到后半夜,风阮开始无意识地蜷缩成一团,死死压制着小腹的位置。
弗彻知晓这是烈性避孕汤药的副作用,大掌剥开她抠紧自己衣衫的手指,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动用龙脉之力,将纯阳温热之气缓缓输送到风阮腹中,她急促不匀的呼吸变得清浅绵长,眉头也渐渐松开。
这夜诸事繁杂,如千斤众鼎般沉重压倒了少女的身躯,时间一点点划过,静谧的宫殿中男人一.夜未曾阖眼,轮廓分明的剪影一动未动,以这个姿势一直呆到天明。
......
风阮是在接近午时的时候醒来的,好似为了让她安睡,殿中层层帷幔白日里都被放了下来,遮蔽住自殿外传来的光线。
殿中昏暗,她的身前是几摞绵软的被子,身后同样也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榻上,大概是弗彻为了防止她昏睡中无意压住了伤口。
她的头有种闷闷的昏沉之感,四肢也酸痛乏力,小腹处隐隐作痛,哪里都不舒服,疼痛缓钝,倒是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风阮自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壮得像是一只小牛犊,自从来华朝和亲之后不停的在受伤,却从未像今日一样给她有一种软弱消极的感觉。
只要醒着,二十六条性命惨烈牺牲的场景便一遍遍的在她眼前浮现,她不想脆弱地流泪,可是泪珠就是抑制不住往下掉。
如钝刀子般,一下一下,在凌迟她的心脏。
病来如山倒,风阮嗓子如灼火烤炙,辣辣的尖痛,低低咳嗽了起来。
任菁进来时便看到少女孱弱的模样,有些心疼道:“姑娘,你醒了?”
风阮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对着她道:“什么时辰了?”
任菁答道:“回姑娘的话,已经酉时了,你昏睡了一日一.夜。”
风阮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憔悴无力过,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夜之间,以往的精气神都少了不少。
任菁莫名地喜欢眼前这个姑娘,看她这样关怀道:“姑娘,睡了这么久,可要出去走走?”
风阮点点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二十多条性命的牺牲不是让她自怨自艾的,即便伤心,也不能太久,她要振作起来为他们报仇。
心中消极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昨夜心中的动摇、软弱、认命等等消极情绪可以有一时有,可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要向着太阳,才看不到阴影。
师父自小教导,她的责任是守护,她不能将自己埋没在他人的操控之下。
天黑了又如何,她会朝着星星,朝着月亮,如果星月皆无,她可以燃了自己。
拂晓之时,总有人会沐浴在她的磊磊光明中。
认清自己的责任,心灵深处才会有真正的逍遥。
风阮眸中坚定了许多,任菁将她扶起,走出了殿外。
头顶是平静而广阔的粼粼蓝海,水流潺潺而动,大鱼梦幻般在头顶畅游,波光荡漾,美轮美奂。
风阮收回目光,看着远处,顺着洁白玉阶走了下去。
一路上穿花掠影,走过重重宫苑,见到四散的侍女侍卫们都齐齐往一处聚集而去。
风阮好奇,跟着他们穿过拐角,看到眼前场景的那一刹那,本就昏沉的脑子瞬间清明。
浓稠的血浆混合着人的片片血肉四溅在广场中央,计河正在承受寸寸凌迟之痛,她凄厉而又绝望地叫喊。
“我再也不敢了!给我个痛快!”
“给我个痛快!”
“公主,救我!”
柯青筠满脸泪水,身形被人定在那里,“弗彻,我知道错了,你放过她!我求求你!”
弗彻坐在高台,英俊无双的面容上是难掩的乖戾,森凉的眸光泛着阴怖的诡谲,偏他唇角弯着温柔优雅的笑容,“柯仙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使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本质关系,你昨夜屠她满门甚至想杀了她......”
他顿了顿,冰冷的指尖一下下点在玉座之上,眸中的乖张暴戾云起翻涌,暗哑道:“杀她,给她烈性避孕药......是谁给你的胆子?”
“既然你不能死,那便由你的侍女来替你死一死好了。”
柯青筠泪如雨下,哽咽着开口,“弗彻,你不能对我这样,你不能.....计河自小伴我长大,五百年的姐妹情分,她不能代我受过,你不能杀了她......”
“哦,那便更该杀了。”
柯青筠闭了闭眼,“起码......给她一个痛快吧。”
男人冷硬地对着行刑之人开口,“继续。”
血肉又翻飞起来,这一幕仿佛与昨夜的场景重叠在一起,风阮忍不住自胃中涌上来的恶心,哗的一声吐了出来。
任菁大喊一声,“姑娘!”
男人本恶劣至极的目光看到风阮的身影时愣了一瞬,随即瞳孔重重一缩。
第55章 抢男人?
风阮被眼前场景刺激到昨晚的记忆, 腹中翻江倒海,她近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 手指扣紧墙面连连干呕。
弗彻并不想再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残忍的模样, 尽管他在她心中已经坏到十恶不赦。
她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
他走下高台, 站到她身侧微微俯身, 拿出一方雪帕替风阮擦拭唇角。
风阮按住他擦拭自己唇角的手指,嗓音干涩道:“多谢,我自己来便好。”
场面很安静, 所有人都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二人。
主上的性子他们知晓,从来一副寡淡残忍的模样, 方才自少女映入眼帘那刻起便瞳孔紧缩,脸庞显而易见地紧绷起来, 眸中的担忧之色分外清晰,视线一直锁在少女身上, 一丝一毫都不曾挪移,他们从未见过主上如此。
少女似乎是大病初愈,脸色甚为苍白,几乎血色尽失,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只是她姿容太过绝代, 这般虚弱之态倒多了一种凌虐美,竟是比......那位天宫来的灵雀族公主美的多得多。
如此无力孱弱的模样让男人甚是心焦, 少女却侧身避开他, 径直向着柯青筠的方向走了过去。
天界的灵雀族公主喜欢主上一事,在旻天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主上一直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大家为这位仙子的痴心唏嘘不已。
今日来得这位是什么身份?自古以来情爱之事极易调动心绪,众人不禁内心开始八卦起来,隐隐激动开始暗自揣测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趋势。
风阮不看周围众人的目光,漆黑凉静的双眸里好似也没什么情绪,脆弱到苍白的脸色在她自身凌然气质的加持下也未曾显出落魄之态。
只是,离柯青筠愈近,她脸上的寒意便愈发厚重,浓重得几乎快要结成冰。
她站在柯青筠的面前,眸中是彻骨的恨意,在众人猝不及防的目光之下,遽尔出手,尖利森然的匕首闪着寒光,对准柯青筠心脏的位置狠插下去。
一道金光渡越而来,力道把控在刚好打偏匕首又不至于震麻少女的手臂之间,将匕首打得偏离致命位置。
“噗”得一声,匕首插进了柯青筠的肩膀。
柯青筠疼得眉头一皱,被凌迟得已不成模样的计河见状凄厉道:“你一界凡人,竟妄图杀害仙界公主!灵雀族不会放过你!”
弗彻走上前,大掌握住风阮拿着匕首的手腕,力度温柔又带着一丝强制的劲道,低眸注视着少女满是冷意的脸孔,情不自禁放柔了声音,“阮阮,别任性,嗯?”
任性?风阮咀嚼着这两个字,连讽笑都懒得给他。
柯青筠受了风阮的这一刀,脸色也苍白下来,心中却不禁有些暗自得意。
弗彻根本不会让她杀了自己。
她眸中闪过虚虚笑意,只是因为被人定住身体而显得不是那么明显,说出来的话带着报复的心思,“风阮,你瞧,他根本舍不得杀了我。”
弗彻闻言眸中一厉,沉声道:“柯青筠,如果工具不称手的话,我不介意再用一些非常手段。”
于他而言,她仅是一个工具。
柯青筠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只觉得寒意一点点淌进了骨子里,“弗彻,我不明白,我等了你......”
话到嘴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换了个说辞,“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都抵不过她哪怕......一丝一毫吗?”
未等弗彻回答,风阮便低低地笑开,是真的可笑。
她凝眸看着柯青筠,眉眼锐气逼人,眼眸周边都因为柯青筠方才的一言气到发红,一只手掐紧柯青筠的脖颈,用着发狠的力道,“既然是因为一个男人,你直接冲着我来啊!你稀罕弗彻,我一点也不稀罕,你想抢走尽管抢走,却偏偏要攫杀我宗门二十六条性命......”
“我知道,你大概是想,既然得不到,让我痛苦或者跟弗彻的隔阂再深一些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风阮缓缓松开她的脖颈,将眸中的恨意隐下,声音温淡得好似没什么情绪,唇中溢出一句话,“畸形而病态的爱让你丧失了最初的纯善,真是可悲可恨。”
即便弗彻对柯青筠再差劲,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爱着他,这样病态的爱其实同弗彻没什么两样,风阮淡淡地想。
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柯青筠闻言眸子睁大,似乎是被戳中了痛处,哆嗦着嘴唇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弗彻眼底动荡更大,不想再听她有多么不稀罕他了,一言不发将风阮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手臂上的力道重了几分,让风阮丝毫动弹不得。
一众属下都瞪大了眼睛。
这位姑娘估计没好日子过了......他们好久没看到主上的脸色黑成这样,菲薄的唇抿到泛白,可是主上偏又像是抱着宝贝一样将她抱得很紧......只是为何感觉......方才这姑娘的一番话,被打击得更多的是他们主上。
风阮也从男人的眼底看出了点受伤来,她在他怀中淡淡道:“弗彻,我要杀的只有柯青筠,你虐杀计河,我不会承你半点情。”
弗彻低眸看着怀中似乎再也暖不回来的少女,走过一段路,慢慢将她放下来,眸底暗涌似乎能轻易将她溺毙,“阮阮,如果说,现在杀了柯青筠,我也活不成的话,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吗?”
风阮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又怎样,照杀不误。”
刹那间纷杂情绪四涌而来,弗彻只觉自己呼吸不畅,眼底深颤。
他以为她起码会稍微在意一下自己的生死,可是她话语中的无情让他彻底明白,她还真是将他和琴师区分的干干净净,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不讲道理的怨气来。
他终于明白,眼前少女骨子里的狠厉决绝足以撼天动地,失去了琴师这层身份的加持,对她而言,恐怕他同街边强抢民女的恶霸地痞没什么两样。
弗彻深冷的眸盯了她一会儿,终究没有忍住,愤恨地对着那张让他快气炸的红.唇吻了上去。
他撕扯下近日来的温柔皮囊,大手强硬地将她抵在他胸口前的两只手扣到墙上,另一只手狠扳过她的脸,一抬,粗暴地撬开她的唇齿,凶猛的霸占扫荡风阮的口腔深处,她的唇舌被撕咬地微微泛痛,用着惩罚的力度报复她刚才的话语。
他毫不留情咬着她的舌,风阮气急,红彤彤的眼眸里尽是惊惶,他身体那么冰,可是这个吻热烈到掺满情.色的欲.望。
待到风阮气短,弗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少女的唇,在她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又将她唇角沾着的血点吸吮掉,才暗哑着声音开口,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阮阮若是享受惹怒我的后果的话,以后尽管来,反正在你心中,我早就是个畜生了。”
风阮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眸,识时务的不想再刺激他,把他推开,而他也顺势让她走出了他的包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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